其實何永誌早就屬意於張全龍,他主管刑偵,是最佳人選。同時他也為張全龍捏了一把汗,萬一限期破不了案子,他有責任,張全龍更是難逃其咎,才晉升副局長沒多久,一旦背負上處分搭上後半輩子仕途,未免有些太殘酷了。


    “全龍,你可要想好,這個案子八天之內一定要有結果。”何永誌於心不忍,隻能側麵規勸,希望張全龍知難而退。


    “何縣長,我打定主意了,不能如期破案,我引咎辭職。”張全龍凜然掃了一圈,尤其在包業武臉上多停留那麽一秒鍾,而後看向何永誌的眼神,雙目炯炯,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好吧。”何永誌深深點頭,瞄了一眼包業武問道:“業武,你還有補充的嗎?”


    “沒、沒有了。”包業武樂不得張全龍接下這塊燙手山芋,這下可真好,一個林木被殺案,就將何永誌跟張全龍綁在一輛殘破戰車上,碰到個土坷垃準得翻車。


    這一主一仆要是在陰溝裏翻了船,那對於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說不定今後甘平縣公安局就姓包了。


    在座其他人有同情的,有幸災樂禍的,還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反正心思各異,各有各的打算。


    何永誌在會上當即宣布了專案組成員組成名單,基本上抽調的囊獲目前甘平縣刑偵方麵的頂尖技術人員,並要求會議結束馬上投入開始工作。


    事不宜遲,現在是和時間爭分奪秒,晚一分鍾都有可能拖延案件的偵破。


    話分兩頭,此時的厲元朗已經坐在水慶章在廣南的家裏,兩個人坐在書房裏,討論的也是林木被殺案件。


    水慶章也不輕鬆,關於林木被殺案子,省委書記王銘宏和省長曲炳言分別作出批示,指示警方要迅速破案,把由此帶來的負麵影響和社會恐慌降到最低。


    而且曲炳言專門給水慶章打來電話,暗示他,前一陣因為霍奇風的事情引起的人心不穩對水慶章很不利,目前上層以穩定為前提,如果再由於林木的案子遲遲不能偵破,時間長了出大亂子,他無法為水慶章說話。


    曲炳言的言外之意,是擔心有人拿這事做文章,攻擊水慶章治理能力,到時候別說競爭允陽市委書記了,恐怕會給他發配一個閑置部門冷處理。


    所以水慶章和厲元朗這對爺倆坐在一起,相互抽著悶煙,誰也不說一句話,個個愁眉不展,臉上寫滿了陰鬱。


    老半天,水慶章把煙頭碾滅在煙缸裏,長歎一口氣:“我已經給方玉坤下了死命令,要求限期破案,方玉坤為此召開了緊急常委會,期限定在十天,你感覺把握大不大?”


    “很難說。”厲元朗實話實說,“林木這人城府很深,這種性格的人謹小慎微,生性多疑,大晚上一個人跑到那麽偏僻的地方,還搞聲東擊西騙過警方的跟蹤,說明他要見的這個人肯定很重要,或許是給他了某種承諾或者是希望,他值得冒險。不過水伯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林木要陷害您,幹嘛不讓徐書記提前下手,把林木抓起來?”


    “唉!”水慶章後悔不迭的直搖頭:“全怪我太貪心了,我知道林木這人不好對付,就想著放長線釣大魚,把他背後那個人給揪出來。現在一想,嚴重失策。”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如果真有,水慶章一定會買來吃上幾粒,以診治他錯誤的判斷和愚蠢的做法。


    隻是現在不是後悔和反思的時候,厲元朗問:“尤明川在裏麵怎麽說的?”


    “他當然極力否認介紹我和果河相識沒有任何目的性,就是單純的以書法會友。這個老尤啊,我們以前在一起共過事,感覺他這人還可以,沒想到……”


    “水伯伯,人都在變的,尤其事關自己利益。”厲元朗勸慰道。


    “紀委對老尤已經全麵展開調查,他的事情不算小,特別是他那個不爭氣兒子尤二貴,和恒勇有一拚,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都占全了。”水慶章說道。


    尤二貴?


    這個名字聽著熟悉,就在厲元朗耳邊回蕩著,哦,他微微點頭,想起來尤二貴正是展鵬飛出事那次,大言不慚要十萬塊錢好處費的家夥。


    原來他是尤百川的兒子,巧事真是太多了。


    “水伯伯,您覺得林木背後的那個人會是誰?有沒有點眉目?”


    “嗯……”水慶章沉吟著,他對厲元朗越來越喜歡。以前隻是欣賞他,現在依賴他,真正拿他當自家人對待。


    就好比這次事件,本來是他絕地反擊的最佳機會,卻因為林木突然被殺反而落得被動。


    水慶章找人商量對策,思來想去,身邊就隻有一個徐忠德了。可是徐忠德畢竟是紀委書記,身份敏感,若是在這個時候接觸了多了,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閑話,或者被有心人利用編造出什麽不好的影響。


    所以,水慶章想到了厲元朗,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女婿的男人。


    厲元朗思維敏捷,分析事理透徹明朗,絕對是他最信任最依仗的人選。


    在厲元朗麵前沒有顧忌,水慶章把廣南市其他三股勢力的代表人物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篩子,隻有兩個人他認為最有可能。


    第一個就是沈錚。搞走水慶章,他是最大受益人。況且,二人關係始終不和,屬於表麵上過得去而已。這也是通病,曆來黨政一把手都是貌合神離。


    第二個人是恒士湛。他是本土派係的代表人物,前次因為方文雅的事情,恒勇介入其中。隻不過考慮到恒士湛背後有葉明天的支持,其中還有一層,那就是水慶章和葉明仁有生死之交,他弟弟的人,看在葉明仁麵子上,水慶章沒有動恒士湛,這也算是他的一點私心做崇。


    水慶章之所以把恒士湛包括在內,是他覺得恒士湛這個人比較陰險。他當初要非禮方文雅,對方不從他竟然動用齷齪手段陷害方文雅,差點毀了這個女人的前途。雖然證明了方文雅的清白,到頭來還是落得無奈被調離走的下場。


    不過水慶章也不確定在這件事情上恒士湛到底有沒有參與?因為他感覺把自己搞走,對恒士湛來講,未見起有任何好處。


    厲元朗便說:“事情都有兩麵性,人心難測,誰也不會把壞主意寫在臉上讓人知道。”


    但是對於這兩個人,水慶章隻是懷疑,並沒有任何證據。厲元朗想到了一個詞:反向思維。什麽意思呢?就是從相反的思路上想事情。如果這個背後人物是沈崢或者恒士湛,那麽他們接下來該會怎麽做呢?


    厲元朗原本打算監視沈錚和恒士湛,就從嫌疑最大的人身上入手。


    可這二人畢竟都是市領導,無法采取常規的偵查手段。但是有一個人卻可以,尤二貴。厲元朗心裏已經有了主意,派韓衛暗中跟蹤尤二貴,看看有沒有意外收獲。


    他的這個想法沒有告訴水慶章,這麽做上不了台麵,還是不要讓未來的老嶽父知道為好。


    韓衛這一次是跟隨厲元朗一起來的廣南,厲元朗和他提出跟蹤尤二貴,韓衛痛快領命。在他看來,厲元朗的命令是雷打不動的,他必須無條件執行,不多問一句話,絕對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好幫手。


    韓衛是特種兵出身,偵查能力相當強。況且尤二貴身邊那幾個保鏢,充其量就是小混混的升級版,專業性不強。韓衛秘密跟蹤了好幾天,愣是沒被發現,反倒韓衛卻卻發現這裏麵的不同尋常。


    尤二貴手下的一個保鏢名叫阿強,最近總往鄉下跑。阿強是廣南人,曾經因為打架鬥毆判過刑。韓衛打聽到,阿強在鄉下沒有任何親戚和朋友。他總去鄉下幹什麽呢?


    韓衛斷定,這裏麵有問題。


    於是他放棄跟蹤尤二貴,轉而針對阿強采取了極其隱秘的跟蹤和調查。


    阿強常去的這戶人家,隻有一個男人住,他叫武濤,四十多歲,是個狠角色。因故意殺人罪判了二十年,剛剛刑滿釋放。


    韓衛見到過武濤,麵相凶狠,尤其是那雙眼睛透著殺氣。


    和村裏人打聽,武濤出來後回到老房子裏深居簡出,偶爾去附近小賣店買點白酒吃食,從不多逗留也不和旁人說話,付完錢就走。


    小賣店老板還透露出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武濤一開始買的吃喝都挑便宜東西,可是最近幾天,武濤卻突然出手闊綽,不問價格,還專挑貴的買。然後把錢往櫃台上一扔,都不等找零錢,提著東西直接離開,叫都不回頭。


    當韓衛把這些偵查出來的消息反饋給厲元朗後,他低頭分析,感覺這裏麵有大文章。


    一麵讓韓衛繼續監視武濤,一麵給何永誌打了個電話。


    而此時的何永誌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時間過去了四天,與他規定期限還剩一半,案子卻沒有任何進展。


    那個手機卡是在學校附近的商亭買的,跟前的攝像監控壞了,根本調不出來買手機卡這人的模樣。


    張全龍派出的其他幾路人馬撒出去,基本上都是空手而歸,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和消息。


    何永誌幾天沒合眼,眼睛都熬紅了,心亂如麻,煩躁不安。偏偏這個時候,厲元朗的手機打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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