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思挺直身板站在厲元朗麵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把厲元朗造個愣神,連忙伸手攙扶,並問:“柳記者,你這是……”


    “厲縣長,你那晚救了我,我還沒有向你正式道謝呢。”


    原來柳思思一直記掛這件事,始終隱藏著沒有機會表達。


    正好和厲元朗單獨相處,才能由衷感謝厲元朗。


    “不必掛在心上,這沒什麽。”厲元朗開解道。


    “唉!”柳思思幽歎道:“多虧你出手相幫,要不然我都……不敢想了。”


    “你一個人走夜路多不安全,以後可得注意。”厲元朗好心提醒道:“再有這事,可以讓你家裏人或者男朋友接你。”


    “他?”柳思思一聲苦笑:“他隻知道玩遊戲,我還沒有遊戲重要呢,指望不上他。”


    “那麽,他……對你不好?”


    柳思思苦澀道:“以前挺好的。自從他失業在家,整天迷戀打遊戲開始,心思全放在遊戲裏麵,和我說話的時間都少了。”


    “失業了可以繼續找工作,現在失業又不是什麽難堪事。天天宅在家裏,會把進取心磨沒了。”


    “我也是這麽說他的,可他聽不進去,還說以後要靠打遊戲賺錢養我。”柳思思無奈的直搖頭:“不提他了,心煩。”


    並問厲元朗,“學長,你愛人是做什麽工作的?也在縣裏的幹部嗎?”


    “她在省團委上班,不過現在休產假。”


    “哦。”柳思思思索著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才三個多月。”提起兒子,頓時勾起厲元朗的思子之心。隻可惜多山鄉的網絡不好,看不見小家夥咿咿呀呀的可愛樣子了。


    “我能感覺出來,你在家一定是個好丈夫、好父親。”柳思思眨巴著眼睛,看向厲元朗。


    厲元朗卻晃了晃頭,“這你可是猜錯了。我工作在外,家裏的事情全是妻子打理的,我是一點幫不上忙。”


    “你家不在戴鼎縣?”


    “在省城允陽。”


    柳思思一聽,捉住厲元朗的兩隻胳膊一通搖晃,興奮道:“哎呀,這麽說來,咱們還是老鄉呢。”


    “噢?你家也在省城啊。”


    “嗯。”柳思思連連點頭,“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厲元朗卻開起玩笑,“最好不要淚汪汪,冬天冷,容易把眼淚凍住。”


    柳思思發覺自己正緊緊抓著厲元朗,趕忙鬆開,並問:“我一直好奇,你們當領導的過日子,和我們老百姓有什麽不同,是不是沒煩惱,整天除了樂就是樂。”


    這句話,問得厲元朗頓有感悟。


    “我們也是人,是人每天就離不開衣食住行,離不開柴米油鹽。我回家也要做飯做家務,和妻子聊天伺候孩子。”


    厲元朗深有感觸道:“柳記者,你這話讓我聽起來不好受,說明我們幹群之間已經產生了很大的距離和隔閡。”


    “以前多好,幹群之間往來頻繁,當時經常講要依靠群眾,實際上也是這麽做的。可現在呢,生活好了,反而這種關係被無限拉大了。”


    “群眾對幹部陌生,這不是好現象。我們常說,幹部是魚,群眾是水,魚兒離不開水的滋養,水更是魚兒的根基。”


    “我們現在有許多幹部高高在上,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不了解百姓的疾苦,不傾聽百姓的聲音,充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自己事。”


    “這種現象要不得,而且很危險。我們當年能夠戰勝武裝到牙齒的封建王朝,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群眾支持,沒有群眾,就沒有我們這個新社會、新國家,就沒有今天的繁榮富強。”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厲元朗最後總結道:“不過,這種現象已經引起上麵注意,會有這方麵的彌補。我相信,隻要能夠重拾彼此的信任感,縮短彼此的距離感,我們這個國家一定會好,也必然會越來越好。”


    厲元朗的一番話,把柳思思聽得如醉如癡。


    她萬萬想不到,一個縣長,竟然心係國家,想得如此長遠。


    告別厲元朗回到房間,柳思思立刻打開筆記本電腦。


    盡管沒有網絡,她還是忍不住在鍵盤上敲擊起來,寫下一行大字標題:采訪隨記——我認識的一位官員。


    她沒有直呼厲元朗的名字和職位,從旁觀者的角度,寫了一整天遇到的幾件事。


    懲處村官,嚴辦鄉黨委書記,還有厲元朗由感而發的幹群之間那些話。


    中間從未停頓,越寫越有靈感。


    當她把洋洋灑灑的兩千多字寫完,敲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後,柳思思從頭到尾審核一遍,修改語句和錯別字,不僅長長鬆了一口氣。


    保存在硬盤裏,柳思思構想著,等她回去之後,找個網站發布出去。不為別的,就位厲元朗這麽好的一位領導,她值得去做。


    一夜無話,次日厲元朗一行吃過早飯,在吳成光等人的陪同下,走訪多山鄉以及下麵的一個村子。


    情況和別處村屯一樣,村子都沒什麽人了,絕大多數以留守老人為主,留存量不足一半,人去屋空現象非常普遍。


    厲元朗沒有在多山鄉過多停留,中飯之前離開,趕往下一目的地,富沙鎮。


    顧名思義,富沙鎮的最大特點就是沙子多。


    而且這裏沙子含金,且含金量比例特別高。


    一般情況下,一噸沙子經過提煉,最多不超過二十五克。但是富沙鎮的沙子裏,足足有三十一克之多。


    千萬別小看隻多出六克,架不住沙子多啊。


    經過勘探,富沙鎮的河床兩邊,足足有幾十萬立方米,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想當年,富沙鎮僅靠開采黃金這一項,產生了許多暴發戶,也讓鎮裏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


    隻不過,後來由於過渡開采,造成河床整體下切,影響下遊生活用水以及農田灌溉。


    更為緊要的是,汛期來臨時,會導致險段增加,影響防洪抗洪。


    所以,上級部門立刻下令,富沙鎮所有黃金開采企業全部停止生產,無限期關閉。


    一晃,這道禁令已經過去近十年了。


    如今的富沙鎮,由於缺少這項賺錢產業,都快變成“窮沙鎮”了。


    鎮黨委書記鳳淩雪,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女幹部,梳著齊耳短頭,個子中等,不胖不瘦,長相算不上漂亮,但是很耐看。


    鎮長張堅,三十九歲,身材高大,比一米八的厲元朗還高出幾公分。


    見過富沙鎮主要黨政領導之後,坐在鎮小會議室裏,鳳淩雪首先開口說道:“歡迎厲縣長、張副縣長以及各位領導蒞臨我們富沙鎮。”


    之後,她故意停頓一下,直接看向厲元朗,“厲縣長,我對你有意見。”


    厲元朗一聽,不禁微微一笑,這位女書記的開場白倒是有特點,別人都恭維著說,她卻反其道行之,直來直去找縣長毛病。


    “說吧,鳳書記,對我有什麽意見。”


    鳳淩雪不客氣的指出來,“雲水大曲製酒廠原本要在我們富沙鎮建立分廠,合同細節全都敲定好了。就因為你的建議,他們決定不來了,要和光安鎮政府合作,由雙方共同出資,合夥經營分廠。”


    “厲縣長,光安鎮和富沙鎮都是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之下,你不能厚此薄彼,分成三六九等吧。我想不通,我們鎮黨委、鎮政府也想不通。”


    說完,她還看了看身旁坐著的鎮長張堅。


    張堅馬上接過話茬,他顫抖著嘴唇說:“厲、厲縣長,鳳、鳳書記說的、沒錯,我們大家都、都想不、想不通。”


    這家夥,鎮長的這一番話讓厲元朗聽下來,感覺都喘不上起來。


    這位鎮長怎麽是個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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