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慶章靠在鬆軟的椅背上,閉目養神。


    此時已是夜裏十一點多鍾,別人安睡的時候,這對翁婿卻在各自想著心事。


    厲元朗不好打攪嶽父,畢竟五十幾歲的人了,精力肯定不及他一個三十四歲的青年人。


    更何況,水慶章無論身份和地位,都需要他想很多事情。


    將要發生的或者突發狀況,他都要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以便於應對。


    今晚的天氣還算給力,夜空風不大,繁星點點,能夠看出去很遠。


    厲元朗眼望窗外,思緒已經飛向上千公裏之外的京城……


    “你最近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就沒有什麽想要問的?”好半天,水慶章依舊閉著雙眼,卻向對麵的厲元朗問起了話。


    “爸,您沒睡啊,我還以為您睡著了呢。”


    厲元朗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卻給嶽父送去關心的話語。


    水慶章這才徐徐睜開雙眼,動了動身體,慨然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想睡也睡不著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裏就我們兩個人,說說無妨,權當在家裏一樣。”


    水慶章的意思很清楚,駕駛室和他們相隔,後艙裏隻有翁婿二人,值得放心。


    況且,這是省軍區的直升機,無論老一輩還是厲元朗跟妹妹葉卿柔的關係,水慶章葉明天二人都有瓜葛且無大的矛盾,相處還算融洽。


    要不然,星夜動用省軍區直升機,即便宮乾安,葉明天不給麵子的話,宮乾安也拿他沒轍。


    “我……”厲元朗躊躇起來,正不知如何開口之際,水慶章卻說了出來。


    “你準是在埋怨我,凍結金勝提名的事情對不對?”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厲元朗索性摒棄顧忌,直接點頭承認,“是的,我想不明白。”


    隻聽水慶章說了一句:“別以為有些事隻有你在做,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們這幫老家夥也不是吃素的,你看到的猜到的或者知道的,我們同樣了解。元朗,等等看吧,終究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用心。”


    話隻說到這裏,也就是點到為止,剩下的便是厲元朗自己琢磨了。


    聽嶽父的意思,莫非省裏麵也對戴鼎縣有了注意?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水慶章私人手機聲想起來。


    他接聽之後,說道:“炳言,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對,我正在趕往京城的飛機上,我理解。感謝你的掛念,嗯,好,我會隨時和你保持聯係,再見。”


    “是曲……”厲元朗問道。


    “曲炳言,問候你外公的事情。”


    水慶章這邊還在說話時,手機又響了。


    這一次,水慶章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宮書記,你好。”然後就是水慶章邊聽邊點頭,最後也說了幾句客氣話,方才掛斷。


    不用問了,電話指定是宮乾安打來的。


    內容也就是詢問老爺子的病情。


    這時候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態度大於意義,走個過場而已。


    “睡吧,攢足精神,指不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水慶章說著話,慢慢閉上眼睛……


    經過近四個小時的低空飛行,直升機終於在淩晨三點半降落在京城軍用機場。


    早有一輛黑色紅旗轎車停在附近。


    來人厲元朗認識,正是丁原,老爺子的警衛隊長。


    由他來接機,說明老爺子應該沒事。


    為了養精蓄銳,厲元朗和水慶章都在飛機上睡了一小會兒,也沒給各自老婆打電話詢問。


    真要有事的話,對方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的。


    果然,一問起丁原,得到還算不錯的結果。


    經過近五個多小時的搶救,老爺子醒了,隻是身體虛弱,正在觀察。


    車子直接開到軍區總醫院,門口迎接他們倆的是穀紅岩。


    她精神不振,萎靡不堪,兩眼通紅,不知是哭的還是熬夜熬的。


    水慶章沒說話,拍了拍妻子的肩頭,送去慰藉。


    厲元朗隻是叫了一聲“媽”,其他的也不好說什麽。


    穀紅岩告訴厲元朗,水婷月在旁邊的酒店休息,厲元朗若是想去的話,可以讓別人領他去。


    “還是看外公要緊。”厲元朗如是回答。


    隨即,水慶章夫婦在前,厲元朗跟在後麵,三個人一起走向老幹部專屬病區。


    門口有守衛嚴格把守,普通人根本進不來。


    好在有穀紅岩,守衛認識她,沒有過多盤問,痛快放行。


    厲元朗三人趕到重症監護室時,穀政綱以及穀闖穀翰和穀柳煙四人,正隔著玻璃往裏麵望著。


    看到水慶章厲元朗到來,小輩們先是打了招呼。


    水慶章問穀政綱:“老爺子情況怎樣?”


    “之前醒了,現在又睡著了。”穀政綱說道。


    厲元朗插言問:“這次是睡覺嗎?”


    “是睡覺,不是昏迷。”


    二人聞聽如釋重負,稍微放寬了心。


    “大舅呢?”厲元朗沒有看到穀政川。


    按說,穀政綱所在的安江省比南陵省還遠,穀政綱都趕回來了,穀政川也應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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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找院長,談老爺子的病情去了。”


    水慶章和厲元朗都點了點頭,神色沉重的望向病床上的穀老爺子。


    老爺子閉著雙目,眼窩深陷,嘴上扣著氧氣麵罩,儀器上顯示著老爺子各項指標數據還算平穩。


    沒一會兒,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男子徐徐走過來,輕咳一聲,麵向眾人低聲說:“穀副書記、水副書記還有穀福行長,我們穀書記請你們過去一趟,有話商量。”


    三個人便跟隨男子一起離開。


    厲元朗問身邊的穀闖,“大哥,那人是誰?”


    穀闖看都沒看的回答:“我爸秘書,王龍仙。”


    他背著雙手伸長脖子掃看幾眼後,手機響了。


    穀闖便躲到一邊小聲接聽起電話來。


    穀翰這會兒也看累了,走過來碰了碰厲元朗的胳膊說:“姐夫,抽支煙去吧。”


    厲元朗倒是沒有犯煙癮,隻不過犯困,需要抽煙提神。


    而且他看到穀翰似是找他有話說,便說:“醫院不就讓抽煙。”


    “你跟我來吧。”穀翰說著頭前引路,離開重症監護室,拐進一條長長走廊裏。


    打開一間房門,隻見一個年輕男醫生正在桌子上看東西。


    穀翰板臉對他說:“你出去一下,我們有話要談。”


    醫生知道穀翰,麻溜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夾起來衝穀翰微笑著點了點頭,旋即轉身離開,還把門輕輕帶上。


    穀翰大馬金刀的灌進沙發裏,掏出一支煙扔給厲元朗,自己叼上一支,點燃後深吸一大口,噴出濃重的煙霧。


    厲元朗看著房間裏的布局,拿著煙卻沒抽,提醒道:“這裏是醫生辦公室,咱們抽煙可不好,違反規定。”


    “規定?”穀翰微微一樂,“我的傻姐夫,規定是給老百姓製定的,咱們不需要。”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厲元朗的神經。


    是啊,穀翰說的沒有錯,但是厲元朗聽著卻很刺耳。


    他坐在穀翰身旁,把煙放在茶幾上,別人不執行是別人的事,他依然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不去觸碰。


    穀翰也不計較,抽了幾口煙解決了煙癮,邊彈煙灰邊說:“我爸找我談了,讓我好好走仕途,將來挑起穀家的大梁。”


    穀家正統的第三代裏,隻有穀翰一人從政。


    當時厲元朗第一次來穀家時,穀翰就是某部的副處長了。


    兩年多過去,厲元朗從當時的科級幹部,到如今正處級的一縣之長,人生已經邁入一個大的飛躍。


    穀翰呢,依舊原地踏步,還是副處長,沒有任何起色。


    不是穀翰不努力,而是他對從政沒有興趣,反倒特別希望像他大哥穀闖那樣,在商海裏奮勇搏擊,闖出一片天。


    聽穀翰的意思,厲元朗油然而生一種想法,難道說,穀政川布局第三代,這是為老爺子身後事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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