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真棒!”白晴喜笑顏開,“快說說,你是怎麽說服爸爸的。”


    厲元朗卻麵現愁容,憂慮道:“爸爸的確是老了。我們剛結婚那陣,爸爸的大局觀有多強,格局有多大,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至理名言,是指引我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現在呢,喜歡耍小性子,政治思維天真幼稚。尤其這次生病之後,我發現他越來越重視自己了。”


    “他得的是心病,是沒受到重視的失落。他要什麽,我就給他什麽,以此化解他的心結。”


    “我特意強調,他出現在大會上,不光是給老百姓看的,更是破解外界傳言,以及國外勢力的挑撥離間。隻有這樣,才能讓爸爸認為,他還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老婆,你回想一下,這還是以前那個思維敏捷、條理清晰、反應睿智、政治素養極高的爸爸嗎?”


    “他變了,變得和從前不一樣。所以,今後你要學會哄他,哄他高興。他喜歡聽什麽,你就說什麽,千萬不要刺激他。”


    白晴原本的興奮勁兒,隨著厲元朗這番精辟實質的分析,變得黯淡下來。


    陸臨鬆是陸家的主心骨,是陸家擋風遮雨的蒼天大樹。


    這棵大樹麵臨著樹幹掏空的危險,白晴豈能不擔心?不擔憂?


    厲元朗在京城的消息,被沈放捕捉到,這頓談心之旅在所難免了。


    見麵地點厲元朗熟悉,正是上次安排韓茵媛媛母女之處。


    吃飯是必然的,酒沒喝,改成喝茶。


    自從擔任社調局副局長以來,沈放忙得腳打後腦勺。


    就是下班之後,同樣不輕鬆,隨時聽候召喚,神經這根弦始終繃得緊緊。


    喝酒誤事,萬一有緊急任務,身上帶著酒氣,難免影響不好。


    反正今晚他們見麵,以談事為主,喝不喝酒是次要,喝茶同樣起到聯絡感情的作用。


    無話不談的老朋友,省去繁文縟節,坐定後,沈放直入主題。


    “元朗,我聽到風聲,大會過後你將有新的去處,我以茶代酒,祝賀你。”


    沈放的一語雙關,厲元朗心知肚明。


    從正廳上升到省級常委,質的飛躍,可喜可賀。


    然而,厲元朗卻一點笑不起來。


    “有什麽可祝賀的,泯中可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是啊。”沈放放下茶杯,感觸道:“泯中的問題的確很嚴重,一直沒有動它,主要存在分歧。”


    “當然了,這不是你我應該議論的。元朗,泯中情況複雜,據我掌握到的消息,泯中的亂超乎想象,你要謹慎小心。”


    厲元朗深有感觸,廉明宇給他看的資料,足以顛覆固有認知。


    “聽說你是去若州。”沈放又問起來。


    “事情剛有個頭緒,就傳得滿城風雨了。”


    沈放搖了搖頭,“我看不是這麽簡單。依照規矩,幹部任用不會提早放出風來,尤其到了副省級別。”


    “畢竟到了這樣身份,更應該嚴謹。終究不是下麵的書記、縣長,就是他們,省委在研究決定時,都要嚴格保密。元朗,看出來苗頭沒有?”


    厲元朗拿筷子的手頓時凝固住,一動不動。


    難道說,是有人故意透露風聲?


    那麽,就有門道了。


    是廉明宇?亦或於指使的?


    把風聲提早放出來,縱然厲元朗猶豫不決,但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木已成舟,他不得不去。


    厲元朗苦思冥想,很快搖頭否定。


    為什麽?


    道理很簡單,若是組織部門決定,他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隻能服從。


    於家父子何必大費周章,沒必要也不現實。


    “想清楚沒有?”沈放玩味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厲元朗沉吟片刻,徐徐說道:“我大約猜到,故意放風,是給泯中省、給若州市看的。”


    “說說你的依據。”


    “我覺得,有敲山震虎的意思。”自持和沈放關係密切,厲元朗毫不隱瞞自己內心想法,說話很直白。


    “可能是我這些年來,懲治腐敗官員太多的緣故,估摸早就名聲遠揚。放出這股風,就是給泯中、給若州的官員,看一看他們的反應。”


    “沈局,我一直在想,泯中亂了這麽久,根源在哪裏?我思來想去,跑不出京城圈子,或者說背後準有大魚興風作浪。”


    沈放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表明態度,“這是肯定的,而且這條魚還不小。元朗,你看到了,那一位對這次大會十分重視。不光是換屆,還有諸多議題。”


    “他之所以這樣做,一個是上心,另一個是,並非想象中的順利。即便誰都知道,他一定會連任,可這個連任需要全員支持,是要滿票當選的。”


    “那麽,能否如願,卻是個未知數。經過五年時間,這位已經穩坐泰山,建立起自己一套班底,形成了專有的理論和精神。”


    “他什麽都不缺,隻缺名了。所以,他想盡善盡美,與風雲人物比肩,那樣,就不能有一點瑕疵,出現一絲的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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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放出風來,又恰在大會召開之前,就是給泯中背後的那些人一個善意的提醒,讓他們注意分寸,好自為之。”


    “若是這些人不知好歹,繼續為所欲為,接下來,將會是狂風暴雨的雷霆萬鈞,必要全力以赴展開大規模的行動。”


    “泯中幫不可小覷,有很大的影響力。我估計,這也正是之前一直未動的原因。”


    厲元朗還是第一次聽到“泯中幫”這個詞,不是他孤陋寡聞,實在是相距遙遠,而他的層級又達不到了解的機會。


    “沈局,你說的泯中幫是……”


    “嗬嗬。”沈放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


    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厲元朗仔細一看,禁不住大吃一驚。


    是他?


    沈放拿過手巾隨手擦幹,感歎道:“元朗,其實治理城市和治理國家大同小異,其精髓就在於兩個字,製衡。”


    “這是我們經過幾千年發展研究出來的成果,萬變不離其宗。你作為市委書記,那麽市長就是你的製衡點。在市委常委會裏,你是班長,市長是副班長,之所以把你們規範一個級別,本身就存在製衡關係。”


    “同理,那位雖然身在高位,同樣也有製衡,這麽做,就是防止一人獨大。”


    “因為這種原因,我們之前是吃過虧的。所以,防微杜漸,在這方麵使用集體研究、集體決定。這一方麵,你應該深有感觸。藍橋的每一次決策,你都要事先和市長溝通,形成一致意見才能推進,這就是製衡之術。”


    沈放一席話,厲元朗茅塞頓開。


    如此說來,泯中幫的地位真是不能小瞧。


    但是有一點他不明白,拖了這麽久,為什麽這時候選擇動手?


    他沒有問,估計這麽深奧的東西,沈放也不一定掌握。


    今晚相見,沈放把他能說的,可以說的,全都說了。


    能這樣做,實屬不易,厲元朗萬分感謝。


    以茶代酒,和沈放碰了碰杯,心中有謎團,更有一絲敞亮。


    總不至於自己若去若州,兩眼一抹黑,悶頭亂撞強很多。


    這一晚,兩個人聊了很久。


    談現在,說未來,不知不覺到了半夜,仍舊意猶未盡。


    時間太晚,厲元朗留在這裏住了一夜,次日上午返回嶽父家裏。


    先去看了兒子和女兒,陪他們玩的時候,竟然沒看見白晴的蹤影。


    一問小蘭,說白晴正陪著嶽父打麻將。


    這下可把厲元朗驚呆住了。


    不相信似的又追問一遍,得到相同答案後,急忙走到樓下,敲響房間的門。


    隨著一聲“進來”回應,厲元朗推門一看,映入眼簾的場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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