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蒂,自從你升了職,怎麽反而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啊?工作太累了?”趙一枚看著坐在對麵一直垂頭耷腦的江小影問。


    江小影從餐盤上麵抬起頭,眼睛裏麵有明顯的紅血絲,眼下是粉底也遮不住的浮腫和陰影。


    趙一枚這時才看清楚,嚇了一跳:“溫蒂,你怎麽了?”


    江小影看著她,聲音裏帶著嗚咽:“楚雄說要跟我分手。”


    “為什麽?”周楚雄是江小影的男朋友,前一陣子還好得蜜裏調油般,幾乎天天來接江小影下班,搞得趙一枚想約她逛個街都得見縫插針。


    “上周末我們一起去看房,都要下定了,可他不肯把我的名字寫上去,我們就吵了起來……”


    趙一枚想了一下問:“你要和他一起付首期嗎?”


    江小影搖了搖頭:“首期就要四十多萬呢,主要是他父母的錢。”


    趙一枚歎了口氣:“你和他在一起才多久?三個月?你進公司三年,才從秘書升到助理;你和人家三個月,就想白占一半房產?”


    “怎麽是白占?”江小影反駁,“我們結婚後是要一起還貸的,要還二三十年呢!”


    “結婚?這麽快就要結婚?”趙一枚有些驚訝,之前沒聽她提起過呀。


    “他們家的老房子,準備拆遷了,所以……”江小影垂下頭,聲音越來越低。


    “想讓你快點兒進他家戶口,多拿拆遷費吧!“趙一枚簡直恨鐵不成鋼地說,“這種人家你也想嫁,恨嫁恨瘋了?”


    “可我是真的愛他……”江小影泫然欲泣,頭低得幾乎埋到了餐盤裏。


    趙一枚心一軟,歎口氣,安慰她:“要實在沒有回轉餘地,分就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下次咱找一更好的,有房沒貸款的,不,直接送你一套房的,而且房產證上隻寫你一個人的名字……”


    “這麽好的事,哪會輪到我。”江小影抬頭勉強笑了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趙一枚說著,覺得這句話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又不是言情劇,這世上哪那麽多王子與灰姑娘?於是又說:“不如今天下班就去買彩票吧,所謂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中了五百萬,自己買套房!”


    “我媽媽說女孩子不能自己買房,有錢也不能買,不然就更嫁不出去了。”江小影認真地說,忽然又補充一句,“我可不是說你呀,一姐,你跟我不一樣。”


    “呃,我那房是租的,不是買的。”趙一枚說完就後悔了,解釋什麽呢,好像自己也恨嫁似的,馬上又說,“早知道這兩年房價象坐火箭似的,我當初就該把房子買下來。”


    “唉,一姐,你雖然能幹,也不是真想一個人過一輩子吧?要是遇到好男人,可千萬別放過了。”江小影居然還有心思勸起她來了。


    “哼,現在的好男人,比大熊貓還罕見……”趙一枚正說著,斜眼瞥見潘明唯端著餐盤正向這邊走過來,頓時嚇了一跳。潘明唯中午幾乎從來不出現在公司餐廳,這又是唱得哪一出?難道是昨天玩過火了,他今天要表衷心,特地過來一起吃飯?這麽明顯的做法,那不是要讓大家都看出來不對勁了?


    趁著江小影低頭扒飯,趙一枚趕緊衝他打眼色,讓他別過來。可潘明唯視若無睹,笑嘻嘻地越走越近,趙一枚急得幾乎想把手裏纂著的叉子扔過去。


    潘明唯看她一臉的緊張,心中不由好笑,這丫頭,明明自己也在同事麵前避諱著,卻偏偏不許他表露出來。將要走到她們桌前,把頭一揚:“嗨,瑞克!”徑直向最後一排坐著的市場部總監走過去。


    趙一枚鬆了口氣,拿叉子使勁叉起一塊排骨,心裏暗罵:“敢玩兒我,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


    不過潘明唯下午就去了外地出差,緊接著趙一枚也出了趟差,等兩個人再次見麵,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小小的包間,仿塌塌米的格局,其實桌下挖了洞,腳可以放下去的。趙一枚說這樣才好,不然盤著腿怎麽吃的下東西。伸手給潘明唯倒了杯茶,又說,“記得,喝茶要喝潽耳,養胃的,不要喝鐵觀音。還有,酒和咖啡最好不要喝,對胃刺激太大。”


    潘明唯歎了口氣:“醫生也讓我不要喝咖啡。可是,沒有咖啡我怎麽活啊?陪客戶吃飯,也不可能滴酒不沾。”


    “那也不至於拿命來拚吧?”趙一枚搖搖頭,“你以前不是做軟件研發的嗎,當個工程師多好,為什麽要轉行做銷售?”


    “軟件研發是青春飯,不可能做一輩子。而做銷售是很能鍛煉人的。”潘明唯說到這裏,似乎有點無奈,“我家在香港是開餐廳的,父親年紀大了,就我這麽一個兒子,遲早要把生意交給我。但我對那些又實在沒什麽興趣。”


    “哦,當個餐廳小老板,的確是委屈了你這個美國名校雙碩士。不過——”趙一枚眼睛一亮,“也好啊,起碼美食享用不盡!而且你現在薪水再高,也不過是個打工的。對了,你家的餐廳叫什麽名字?下次我去香港一定要去吃。”


    “小豬,就想著吃。”潘明唯寵溺地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又道,“還是考慮考慮你自己吧,不如也去讀個工商管理碩士,搞技術始終發展有限。”


    “怎麽,你覺得我現在很差嗎?”趙一枚不滿地瞪他。


    “誰說你差了?”潘明唯一把摟過她,“you are perfect(你是最好的)!”


    “哎呀!”趙一枚突然驚叫一聲。


    “怎麽了?”潘明唯也被她嚇了一跳。


    “你看你看!”趙一枚用手指戳戳潘明唯的肚皮,“天哪,你長小肚腩了!”


    “呃……”潘明唯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吃的太多又沒時間運動……”


    趙一枚隔著他的恤衫,用兩根手指捏了又捏,“那就多點運動嘛!”


    “遵命!現在就‘運動’!”潘明唯作勢要吻下來。


    趙一枚一把推開他:“去!我說的是真正的運動!”


    “嗯……”潘明唯想了一下,“這周六我有空,一起去打網球吧。”


    “網球?”趙一枚麵有難色,“這麽熱的天……”


    “多出點汗才有效果啊。”潘明唯笑嘻嘻地摟了一下她的腰,“哦噢,好像粗了喔,也該減減了。”


    “才沒有!”趙一枚掙開他,“那個……我好久沒打網球了,球拍都壞了。”


    “沒問題,我拿一個給你。”


    “可是……我球技很爛的……”


    “沒問題,正好跟我一起提高提高。”


    “唉……好吧。”


    周五快下班時,潘明唯打來電話,說有些感冒,想直接回去休息,晚上就不一起出去吃飯了。


    趙一枚聽他聲音鼻音很重,不由問:“嚴重嗎?”


    “沒事。大概就是昨天淋了雨,著涼了。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唔,我也淋雨了怎麽沒事?我看你就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抵抗力下降。那,明天還能去打網球嗎?”


    “應該沒問題。小感冒,出出汗好得更快。明天等我電話。”


    趙一枚又叮囑了兩句多喝熱水,好好休息之類,就收了線,晚上正好去陪江小影散心。


    第二天直到上午十點多也沒有電話來。趙一枚覺得不對勁,就打了過去。電話鈴響了很久,才聽到潘明唯略帶嘶啞的聲音:“hello(喂)……”


    “嗨,是我。你怎麽樣?”


    “沒什麽,隻是看來要下周末才能去打球了……”


    “你吃藥了嗎?”


    “吃了……”潘明唯的聲音有些含糊,似乎還沒睡醒,“我再睡睡就好了,沒事。”


    “那好,你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趙一枚掛了電話,想想還是不放心,拿上包,抓起車鑰匙,開車去了潘明唯住的公寓。


    門鈴響了很久,潘明唯才把門打開,見是趙一枚,有些驚訝。而趙一枚更是吃驚不小,隻見他一副萎靡的樣子,和平時的神采奕奕完全不同,臉色異常灰敗,還隱隱透著暗紅,急忙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哎呀,你在發燒!你到底吃藥了沒有?”


    “吃了,可吃完胃就不舒服,又都吐了。”潘明唯無力地靠坐到沙發上,閉上眼睛。


    “你是不是空腹吃的感冒藥?傻瓜,那會刺激腸胃的。”趙一枚看著他微微蹙著眉頭的樣子不由心疼,“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吧。”


    “不用。”潘明唯睜開眼睛,“我睡睡就會好的。”


    “那也要去床上睡啊。”趙一枚伸手拽起他。


    進了臥室,一股冷氣撲麵而來。趙一枚一看,忍不住道:“你在發燒啊,怎麽還開著空調?”


    潘明唯歎道:“這麽熱的天,不開冷氣怎麽睡?”


    趙一枚看了他一眼,把他按到床上,然後拿起遙控器關了空調,又刷地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再掩上窗紗,這才說道:“你是感染中國病毒感冒的,所以還是得按中國辦法治。你那些美國藥,就收起來吧!等會兒我去給你買些我們本地的藥。”


    “什麽藥?安不安全啊?還是不要吃了……”


    “唉,真是怕了你了。”趙一枚出去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喝水總行了吧?”拉過被單給他蓋上,然後俯身親下去。


    “不要,會傳染你。”潘明唯把臉扭到一邊。


    “我才沒你那麽脆弱!”趙一枚不由好笑,心想他生起病來怎麽像個固執的小孩子,卻讓人忍不住憐惜,伸手隔著被子拍了拍他,“那你睡吧。”


    走到臥室門口又返回來,拿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空調遙控器,衝他眨了眨眼:“你要乖乖睡啊,聽話。”


    潘明唯一覺醒來發覺出了一身汗,熱度有所退去,感覺似乎好很多,隻是頭還有些暈暈沉沉,胃裏也絞著難受。微風掀起窗紗的一角,透進來的陽光表明已經是午後。周圍很安靜,虛掩著的臥室門外飄來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什麽?潘明唯閉上眼睛,仔細辨別:好像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的家裏。睜開眼,還是自己冷色調的公寓。起身下床,兩腿有些發軟,似乎踩在了棉花垛上,不過腳底的涼意卻迅速讓頭腦清醒過來。拉開臥室的門,也不穿拖鞋,就這麽光著腳走在地板上,穿過客廳,走到廚房門口。


    電磁爐上架著一鍋粥,冒著氤氳的熱氣。趙一枚正拿著個長柄的勺子在鍋裏攪著,發現他來了,笑了笑:“睡醒了?馬上就好,先喝粥再吃藥。”說著又從旁邊拿起一張紙片晃了一下,“我在網上查的做法,第一次做,聞著倒還挺香。”


    潘明唯沒有說話,嘴角含著微笑,倚在門框上看著趙一枚。看她把切碎的蔥花和香菜丟進鍋裏,攪了攪,關小火,舀起一勺舉到唇邊呼呼吹著,似乎想嚐嚐味道又怕燙了嘴,胡亂盤起的頭發散落了一縷在腮邊,有種說不出的柔美和嫵媚……


    潘明唯走過去,抬手輕輕幫她撩起那縷頭發,心中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東西正在彌漫開來,溢滿了胸膛,不由張開雙臂從後麵環住她,俯下頭,低聲說:“寶貝,我愛你。”


    趙一枚心裏一顫,拿著勺子的手也一僵,潘明唯還有些過高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過來,好似燒紅了的烙鐵炙烤著她。耳邊是他熾熱的氣息,然後又是一聲輕歎:“我愛你,枚。”


    ——“我也愛你。”回過頭,還給他一個輕吻。


    事後趙一枚想,她要是言情劇中的女主,絕對應該是這般反應,可她當時什麽也沒說。但給潘明唯這樣柔情蜜意地擁在懷裏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還是讓她有片刻的眩暈,然後便在大腦空白的情況下,把一勺滾燙的熱粥送進了嘴裏。


    “哎呀!”粥燙了嘴,趙一枚本能地往後一退,又踩在潘明唯光著的腳上,兩個人幾乎同時叫出聲。


    “嚐嚐吧,不好吃可別怪我。”趙一枚有些頑皮地笑笑。


    “田螺姑娘煮的,肯定好吃。”潘明唯低頭吃了兩口,用粵語歎道,“正!好似我阿媽煮嘅。”


    趙一枚聽了個大概,知道是在讚自己,一手托腮,含笑望著他。


    “你不吃嗎?”潘明唯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想起什麽似的說,“啊,你不吃香菜的。”


    趙一枚奇道:“你怎麽知道?”


    “那次在南寧吃桂林米粉和酸辣粉,你都沒放香菜……”


    說到南寧,趙一枚的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說:“這你都注意到了?是啊,我小的時候吃過一味中藥,就是這個味兒,所以到現在都討厭。”


    “那你還放?”


    “你不是說過你家的皮蛋瘦肉粥都是放蔥花和香菜的嗎?”


    “嗬——”潘明唯看著她,緩緩道,“謝謝。”


    “哎呀!”趙一枚誇張地打個冷戰,受不了似地叫起來,“你說話非要這麽客氣嗎?”


    “對不起,我是說,那你怎麽辦?吃什麽?”


    “我買了漢堡包,還買了幾張碟,等會兒你睡覺,我看影碟。”


    “我和你一起看。”


    “不行,你要吃藥睡覺!”


    “我都睡了一整天了,睡不著。”


    “吃了藥你就會想睡了。”


    “吃了就會睡?這麽強勁的藥?我還是不吃了。”


    趙一枚見他又開始耍賴不肯吃藥,隻好妥協,“好吧,你先吃藥,然後看一部影碟,就去睡。”


    “遵命!”


    兩人雙雙在沙發上坐下,潘明唯往後一靠,長歎一聲:“還是生病好,有人給煮粥,有人陪,還可以看影碟,好久沒這麽悠閑了。”


    結果看了不到半小時,他就開始上下眼皮打架,被趙一枚發現,強行趕回了床上。


    再醒來時天色已暗,客廳裏沒有電視的聲音,隻聽到趙一枚在講電話。


    潘明唯覺得不應該偷聽,於是重又閉上眼,隻是周圍很靜,趙一枚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傳到了耳朵裏。


    “嗯,我知道……還沒有秦揚的消息?他也一直沒有聯係過我。我打他手機要麽不在服務區,要麽就是關機……唉,他就是那個倔脾氣,沒辦法。倒是小季那姑娘還不錯,對他不離不棄,說是要等他回隆口……是啊,那樣的打擊,換了誰都受不了,我估計除非他重新混出個樣來,他是不想見任何熟人的……”


    等趙一枚掛了電話,潘明唯又躺了一陣才起身出來。太陽隻剩下最後一點餘暉,趙一枚正坐在飯廳的窗前,癡癡地望著外麵,目光卻似乎沒有焦點。


    潘明唯忽然記起那晚在37°2酒吧,她也是這樣一副眼神沒有焦距的模樣。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潘明唯忍不住走過去問。


    “哦,沒什麽,家裏有點事,煩。”趙一枚回過頭來笑了笑,“不過煩也沒用。我叫了披薩外賣,但你晚上隻能繼續喝粥,我一個人獨享披薩,哈哈。”


    兩人熱熱鬧鬧吃完了飯,又一起看了張影碟,趙一枚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有些遲疑地說:“啊,這麽晚了……我得走了……”


    “你走了那我半夜再發燒怎麽辦?”潘明唯的語氣就像個委屈的孩子,“你得陪我啊。”


    趙一枚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應該沒事了,這藥挺管用的。再說……我也沒帶睡衣來。”


    “睡覺還要穿衣服嗎?”潘明唯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哎,我發覺你真的很無賴啊!”趙一枚瞪著他,“就像韋小寶。”


    “梁朝偉版韋小寶?”潘明唯笑嘻嘻地,“以前我讀書時,就有人說我是眼鏡版梁朝偉。”


    “嗯,是很像。”趙一枚摘下他的眼睛,貌似很仔細地端詳著,“像陳小春版韋小寶。”


    “什麽,我眼睛哪有那麽小?你看清楚哎,是雙眼皮,雙的!……呃,好吧,是內雙……”


    最終趙一枚還是隻穿著內衣躺進了被子裏。潘明唯湊上來,麻利地解開了她內衣的搭扣。


    “幹什麽?你還在生病哪。”


    “什麽也不幹,睡覺啊……”潘明唯一把把她的內衣扯下,扔到旁邊,“會阻礙你血液循環,又會硌到我。”


    潘明唯從後麵抱住她,兩人的皮膚熨貼的幾乎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多舒服。我要是發燒,你馬上就能知道。”說著摟在她腰間的手,卻不安分地往下。


    趙一枚“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你就不能踏踏實實睡嗎?”


    “嗯,睡……我都快睡著了……”潘明唯的手搭在她小腹上不再動彈,趙一枚卻分明感到身後有硬硬的東西碰過來。


    “啊,再不老實,我就把它砍下來做火腿腸雙蛋當宵夜吃!”


    “它很乖啊,隻是想找個地方待。”潘明唯低聲呢喃著,又往前靠了靠。


    趙一枚被他摟得緊緊的動彈不得,耳邊是他呼出的熱氣,不到片刻,這氣息變得悠長深沉,竟是真的睡著了。


    趙一枚腦子裏亂七八糟地轉了很久,迷迷糊糊地一直睡不踏實。半夜裏感到潘明唯又出了一身汗,擰開床頭的台燈,爬起來找到一條幹浴巾,幫他擦了擦。


    燈光下潘明唯睡得極沉,麵孔恬靜得像個孩子,睫毛低垂著,眼皮上有淺淺的一條印,果然是內雙。平時被眼鏡遮著,竟沒有發現他的睫毛是這麽的濃密深長。


    趙一枚忍不住俯下頭,輕輕親了一下他的眼皮。見他沒有反應,又啄了一下額頭,這才心滿意足地縮回被子裏,潘明唯的手腳立刻自動搭上來,八爪魚似的把她纏緊。


    一覺醒來已日上三杆,趙一枚翻了個身,發覺潘明唯不在旁邊,浴室倒是傳來嘩嘩的水聲。


    水聲一停,趙一枚立刻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沒有聽到腳步聲,卻感覺有熱氣呼到臉上,想必他又是光著腳走過來的。待他將將要親到臉頰,趙一枚猛地睜開眼睛。


    潘明唯嚇了一跳,直起身說:“你居然裝睡,小豬!”


    趙一枚瞥了他一眼,“你才是豬!”


    “我不是豬。”潘明唯看著她賊忒嘻嘻地笑,“因為我睡覺時沒有流口水到枕頭上……”


    “好啊,你竟敢偷看!”趙一枚瞪他。


    “對不起,我不小心看到的,給格格請罪了。”


    趙一枚抬眼看著他,見他隻是隨便圍了條浴巾在腰上,胸前還掛著水珠,濕漉漉的頭發淩亂地豎著,卻有種說不出的性感,不由媚聲叫道:“小寶——”


    “喳!奴才在,格格有什麽吩咐?”潘明唯笑吟吟地俯下身。


    “嗯,我要吃火腿雙蛋。”趙一枚伸手一扯,浴巾鬆開,春光乍泄……


    “格格,讓我來伺候您沐浴更衣吧。”一番雲雨過後,潘明唯還要跟著趙一枚往浴室裏擠。


    “不要啦,我不習慣鴛鴦浴。”趙一枚使勁把他往外推。


    “唉,那好吧,我給格格準備早膳去。”


    趙一枚撲哧一笑,關上了浴室門。


    待她收拾妥當,穿著一件潘明唯的寬大t恤晃到餐桌旁一看,差點沒暈過去,“你真的做火腿煎雙蛋給我啊!”


    潘明唯神色淡定,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一枚坐下,夾起煎蛋咬了一口,“唔——”雙麵金黃中間流黃,她的大愛啊!


    “怎麽樣,我的手藝不錯吧?”潘明唯看她一副陶醉的表情,笑容中也不由露出得意。


    “嗯,嗯!”趙一枚吞下口中的煎蛋,才抬頭歎道,“奢侈啊,一個早上接連享用兩道美味……”


    周一一早,技術部開完例會,一群人在走廊上遇見銷售部的幾個人,潘明唯精神奕奕地走在最前麵。他在辦公場所的穿著從不含糊,三伏天也是西裝革履。趙一枚和他擦肩而過,想起他昨天的樣子,和現在的一本正經實在是反差太大,不由想笑,忍不住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小寶,穿龍袍扮太子了啊。”回到座位上還在笑嘻嘻地想著他會如何回複。


    不過片刻短信就回來了,一行奇怪的英文:“full clear ten big cool punishement tonight.”


    每個詞都認得,連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趙一枚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今晚到底想幹什麽,正準備放棄,拿起杯子剛喝了一口,突然腦海裏靈光乍現,“噗”地一大口茶都噴到了顯示器上。


    原來是:今晚滿清十大酷刑伺候。


    趙一枚心知他是口頭上叫囂一下罷了,潘明唯在這方麵也是保持他一貫的紳士,溫柔而略帶克製,總是很照顧她的感覺,甚至……取悅她。倒是花樣層出不窮,開發出十種姿勢也未必不可能。


    當晚以潘明唯肩膀上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而告終。因為趙一枚在他又一次的花樣翻新時,想起了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唯一肯透露的一任,一個成熟豐滿性感風騷的女人,奪取了他的童貞,還教授了他那麽多技巧?


    好吧,趙一枚承認其實這些形容詞都來她的想象,她隻知道那是一個台灣女人,是潘明唯讀大一時的實驗室助教。可她當時還想象了更多……所以忍不住憤憤地、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周四中午的時候,江小影說這周六一起去逛街吧。趙一枚見她精神十足的樣子,不由問:“你和楚雄……”


    “分手了。”江小影滿不在乎地甩甩頭,“你說的對,等我再找一更好的,到時候讓他一家子都看傻眼,後悔當初走寶。”


    趙一枚搖搖頭,之前看她難過的要死要活,這才幾天,就雨過天晴了,看來這段感情她也並沒有投入太深。


    心裏正想著潘明唯周日要出差,這周六不去打網球,就又不知何時了,江小影已經發現了她的遲疑,“怎麽,周六沒空?”


    “也不是沒空,就是……”趙一枚一時猶豫著不知怎麽說。


    “有情況?”江小影目光炯炯地盯著她,“有約會?”


    “不是。”趙一枚趕緊否認,“就是約了個網球教練去學網球。”


    “網球教練?帥不帥?”江小影眼睛一亮,“一姐,帶上我去吧。”


    “咳咳——”趙一枚正在喝湯,差點被嗆到,“你的網球不是打得很好嘛,哪還用學?”


    “哼,還說沒情況,好好的忽然去學什麽網球?”江小影眼睛忽閃著看著她,“放心吧,我不去了,不去做電燈泡。”


    “真的隻是打網球。周日陪你逛街,行了吧?”趙一枚直後悔,剛才就該一口答應,或者隨便找個理由不去都好。


    “這還差不多。”江小影低頭夾菜,又補上一句,“重色輕友!”


    趙一枚無語。


    周六一早潘明唯開車來接她,不但帶了網球拍,還給她帶了套衣服。嶄新的耐克白色鑲橙邊網球裙,居然很合身,還有一頂配套的帽子,真是貼心,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去買的。


    趙一枚換好衣服,把頭發紮成馬尾,從更衣室出來,潘明唯已經在球場等她,也是一身白色運動服,顯得很精神。


    “哇噢,網球美少女!”潘明唯誇張地吹了聲口哨。


    趙一枚笑笑,走到對麵,擺好接球的姿勢。


    幾個回合下來,潘明唯站直身,忍不住歎了口氣。


    “嘻嘻,看出我球技很爛啦?”趙一枚拎著球拍走到網子前,笑吟吟地看著他,居然不臉紅。


    潘明唯無奈地搖搖頭,這哪裏是很爛,簡直就是不會嘛。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上中學前體育課都是免修的,所以運動方麵其實並不在行。”


    “不不,你的自身條件很好,隻是沒有碰到好的教練。”潘明唯看著她又激起了鬥誌,“我會把你調教成我在中國最棒的網球搭檔!”


    “哦,那你在美國最棒的網球搭檔是誰呀?”趙一枚歪著頭問。


    潘明唯見她一副心癢癢的樣子,哈哈一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你個美國佬,還敢跟我拽文!”趙一枚揮拍作勢打過去。


    兩人連戰兩場,已是烈日高照,趙一枚擺擺手彎下腰:“不行了,咱們撤吧……再打下去不抽筋也要中暑了。”


    潘明唯也是連連氣喘,點頭道:“好……。”


    趙一枚正要往更衣室走,潘明唯拉住她:“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那也要先洗澡換衣服再去吃飯吧,一身的臭汗。”


    “你怎麽盡想著吃啊?十一點還不到,小豬!”潘明唯摟著她往外走,兩個人都是汗涔涔的。


    “豬,你今天中午要禁食,隻能看著我吃!”趙一枚伸手去掐他肚皮上的肉,以示抗議。


    打打鬧鬧到了停車場,坐進車裏,把空調打開,又灌下一瓶冷飲,趙一枚長歎一聲:“唉,累癱了……說吧,要帶我去哪?”


    潘明唯看了她一眼,笑而不答,自顧開車,直開到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


    趙一枚倒是曾經在這裏吃過飯,這家酒店的法國餐廳很有名。說了半天,還不是來吃?可是,難道穿著網球裙去吃法國菜?或許是去吃酒店裏的自助餐?


    正想著,潘明唯把車開進了後麵的停車場,下了車,帶她進了酒店的側門,熟門熟路地拐了兩拐,進電梯,按下四樓。


    出了電梯往右一拐,趙一枚這才明白過來,“想不到這裏別有洞天啊。”


    “是啊,五星級的水療館。打完球,放鬆一下。”


    “五星級?有沒異性按摩?”


    “這裏是很正規,很專業的。”潘明唯低聲說。


    “我是說,等會兒找個帥哥給我按。”趙一枚也壓低了聲音輕笑。


    門口穿著深棕色裙裝製服的女孩微微鞠了個躬,把他們迎進來。然後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說:“對不起,我們這裏的技師都是女的,不過她們都是很專業的,有不同的療程可以供二位選擇。”


    趙一枚見她聽到了自己剛才的玩笑話,不由大窘,狠狠瞪了潘明唯一眼。


    一小時的水療包括了半小時的桑拿沐浴和半小時的全身按摩。趙一枚選擇了夏威夷指壓和迷迭香精油,潘明唯選擇了泰式掌壓和馬鞭草。


    前台的女孩奉上兩杯花果茶,做好登記,又問:“二位是要在一間房還是分開?”


    “一間。”潘明唯飛快的答。


    趙一枚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知道精油按摩時是浴衣裏隻剩一條底褲的,想到在陌生人麵前兩人要如此“坦誠”相見,還真有些不自在。


    喝了幾口茶,又過來一個女孩,說是房間已經準備好,將他們帶過去。技師已經在水療間門口等著,是兩個很年輕的女孩,一個苗條,一個豐滿,同樣穿著深棕色的製服,不過是短袖褲裝。


    水療間裏飄著淡淡的香氣,布置得很雅致,門口左邊又有一個推拉門,裏麵是桑拿淋浴間和洗手間;右邊進去是兩張按摩床,旁邊還有一對沙發,茶幾上已經擺好薑茶,沿牆一張條案上瓶瓶罐罐都是香氛精油等物,窗前一個大大的扇形按摩浴缸在紫色的窗簾後若隱若現。


    潘明唯朝浴缸努了努嘴,不懷好意地笑笑。


    趙一枚繃起臉:“不行!”


    潘明唯歎了一口氣,隻好把她拉進了左邊的推門。


    淋浴間已經充滿了乳白色的蒸汽,趙一枚站在旁邊的洗手台前躑躅著。雖然兩人已經如此親密,她還是不願意在這麽明亮的燈光下,把胸前的疤痕明明白白地坦露在他麵前。


    也許是因為有些疤痕體質的緣故,她胸口的這條疤格外的突出,成年後也曾去醫院谘詢過,得到的回答卻是常規除疤手術隻能讓她的疤痕更加嚴重地增生。從小到大,趙一枚就和哪些漂亮的吊帶裙、低領衫無緣。她在淋浴間幾乎從來不照鏡子,美麗的白天鵝,脫下衣服就成了醜小鴨,有多高傲,就有多自卑。


    潘明唯似乎明白她的猶豫,從後麵按住她肩頭,轉向鏡子,又伸過一隻手拂去鏡麵的水汽,低頭湊在她耳邊一字字說道:“枚,我愛你,愛你的全部。”


    趙一枚抱在胸前的雙臂,緩緩地放下。


    五星級的服務,果然是周到而細致,趙一枚之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從坐到按摩床上到除下浴袍趴好,整個過程技師都在旁邊舉起一條大浴巾遮掩,自己不看,也不會給對麵床的人看到。


    精油塗遍了全身,從腳趾尖開始按摩,技師柔滑的手按在酸痛緊張的肌肉上,有說不出的舒服。過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神遊太虛了。


    兩個小時之後,趙一枚在頂樓的餐廳一邊吃著鵝肝拚牛柳,一邊說:“還是中國好吧,比在美國享受多了吧?”鵝肝嫩而無筋,入口即化,真是美味。


    潘明唯抬頭看著她:“是啊,因為有你在嘛。”


    趙一枚笑了笑,繼續低下頭吃。她現在似乎已經習慣了享受他這種說話方式,懶得去分辨他是真情流露,還隻是隨口哄她開心。


    其實本來她想說:“這裏你很熟啊,不止一次來過吧?……”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雖然潘明唯不是從底層銷售一步步走過來的,現在他這個層麵,應該更多靠的是智商與情商。但常在河邊走,是不是會弄濕鞋就不得而知了。


    趙一枚念及此,還是難免心裏有些不舒服。潘明唯見她不說話,隻顧低頭吃,卻以為她是餓得狠了,嘴角噙著微笑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絲愛憐。


    周日一早,潘明唯去了鄰近的蘇城,自己開車,三個小時的車程,隻帶了手下一個得力的銷售經理馬可。


    晚餐吃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潘明唯拿出來看時已經掛斷了,是趙一枚打來的。


    趙一枚是不知道他去了蘇城的,隻知道他今天要談生意。潘明唯幾乎從來不在她麵前談論自己工作上的事,一方麵是因為趙一枚本身對此就不感興趣,兩人最多在茶餘飯後聊些公司的八卦新聞;另一方麵,有些事她不知道好過知道,就像這次他和馬可來蘇城,公司裏除了總裁方繼森,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可是趙一枚從來不會在他工作時打來電話,除非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否則都是發短信。她說過今天要陪江小影去逛街,會有什麽事呢?


    一直到吃完晚餐,趙一枚也沒有第二次打來。潘明唯想想不放心,走到一邊拿出手機撥了回去。


    趙一枚一接電話,潘明唯就立刻聽出她聲音不對,“怎麽了?不舒服?”


    “嗯……肚子痛……”


    “哪裏痛?肚臍上麵還是下麵?左邊還是右邊?有沒有嘔吐?”


    “唉,跟你說不清啦……就是肚子痛,忍忍就過去了。”


    “這怎麽能忍呢?肚子痛可大可小,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潘明唯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否則她也不會反常地給自己打電話。可他知道趙一枚其實和他一樣,是很抵觸去醫院的。像他們這種曾經在醫院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從鬼門關前轉一圈回來,重又找回健康的人,骨子裏還是本能地懼怕再回到醫院的感覺。於是又說:“或者,你先打個電話給你弟弟問一下?”


    “唉,他是學外科的好吧,他也幫不了我……我要睡了,再見。”趙一枚的聲音似乎在隱忍著疼痛。


    這貪吃的丫頭,多半是在外麵亂吃亂喝搞出毛病來了。急性腸胃炎?這是最常見的,可是一般都會上吐下瀉,她說隻是肚子痛。闌尾炎?急性胰腺炎?他有個朋友就是在連續幾天的暴飲暴食後突發急性胰腺炎,當天就開出了病危通知書,好在搶救及時,才撿回一條命。


    潘明唯用他有限的醫學知識把幾種可能的病都想了個遍,越想越緊張。再打過去,趙一枚哼哼兩聲,說了句“拜托,讓我好好睡吧。”就掛了,好像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似的。


    潘明唯更加擔心,略一思忖,返回去低聲交待馬可:“我有急事要回去,你留在這裏照應一下。”


    “現在?”馬可有些驚訝,“可是明天上午……”


    “沒問題,我會在早上九點前趕回來。”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半夜到,淩晨又返,來回六個小時的車程,有什麽事這麽重要?馬可心存疑惑,可又不好多問,隻好點頭道:“好的,這裏的事我會處理好。老板你開夜車多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趙一枚重又把手縮回來緊緊按著下腹部。她真想大喊一聲“救命!”可是真的沒有力氣喊。疼痛一直放射到大腿和腰背,額頭冒著虛汗,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酸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剛才在電話裏趙一枚還是不好意思告訴潘明唯,她其實是痛經。每次月事的第一天,她都會很不舒服,有時也會肚子痛,不過象今天這樣痛得這麽厲害,還是第一次。


    想想罪魁禍首就是潘明唯,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麽會頂著大太陽去做劇烈運動?不過也怪自己活該,向來周期都很準,明知就是這兩天了,還管不住嘴巴,昨天灌了那麽多冷飲,今天逛街時居然還陪江小影去哈根達斯吃了那麽多,簡直就是把冰淇淩當午飯了。


    到了下午時,“大姨媽”如期造訪,剛開始時還沒那麽嚴重,隻是覺得渾身發冷,小腹酸痛。回來想找冬天時用的電熱水袋焐一焐,也不知丟到哪去了,找了半天沒找到。躺在床上,忽然格外想念潘明唯的溫暖懷抱,忍不住打給他。鈴聲響了兩下,覺得不太好意思說出口,而且未免小題大做,於是就掐斷了電話。


    暈暈沉沉躺了很久,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指向十點。趙一枚掙紮著爬起來,泡了一碗方便麵,熱熱地吃下去,感覺軀體裏終於有了些暖意,略略好受些。


    重新倒在床上時,趙一枚有些後悔。潘明唯沒有再打電話來,多半正在陪客戶享受呢,沒準又是在按摩?還不如叫他來陪自己……感覺有一點點心寒,也不想再打電話給他了。


    想著想著,忽然嚇了一跳,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竟然這麽依賴他了?


    門鈴響的時候,趙一枚還以為是早上的鬧鍾,迷迷糊糊伸手去按,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開了燈一看,還不到十二點。


    這麽晚了還能是誰?多半是潘明唯應酬完了,過來看她,總算還有些良心。趙一枚爬起來去開門,站起來時隻覺得小腹好像墜著個秤砣——不,是冰坨坨,又涼又痛。


    “你怎麽樣了?”潘明唯進了門就急切地問。


    “我,呃……是生理痛啦”趙一枚低聲說。


    潘明唯楞了一下,明白過來,一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但見她臉色蒼白,身體微微弓著,顯然是痛得不輕。於是又問:“痛得厲害啊?有沒有吃些止痛藥?”


    趙一枚搖搖頭,往房間裏走,“沒有。反正一天就會好的。我小時候做過兩次全麻手術,對一般的止痛劑不敏感。”


    “my little poor(我的小可憐)。”潘明唯和她一起在床沿坐下,撫了撫她的頭發,“吃了晚飯沒有?”


    都半夜了,才想起來關心我晚飯?宵夜還差不多。趙一枚鼻子裏輕哼了一聲,說:“吃了,泡麵。”


    “要不要再吃些東西?”


    “不用了。不想吃。”


    “那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潘明唯起身出去,隨即聽到廚房裏有櫃門開合的聲音,一會兒功夫,他端著一杯水過來。


    “這是什麽?”趙一枚看著這杯冒著熱氣的深棕色液體問。


    “紅糖水啊。你喝了會舒服些。”


    “連這個你都懂?很有經驗啊?”趙一枚的語氣帶著一點譏誚。嘴上是這麽說,紅糖水捧在手裏,心還是暖的。她幾乎忘了家裏還有包紅糖,也不知道潘明唯從哪裏翻出來的。


    潘明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趁熱喝完就躺下睡吧。”


    “那你呢?”趙一枚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盯著手裏的杯子。


    “要我留下來陪你嗎?”潘明唯的聲音很溫柔。


    趙一枚沉默了幾秒,才從嘴裏吐出兩個字:“隨便。”


    一杯熱熱的紅糖水下肚,胃裏是舒服了,下麵還是痛著。趙一枚躺在床上接連變換了幾個姿勢,最終還是側過身,像蝦米一樣蜷著。


    潘明唯看著她透著些僵冷和倔強的後背,歎了口氣,伸手把她攬過來,摟在懷裏,另一隻手探過去,放在在她的小腹上,過了片刻,開始緩緩地按揉。


    她的小腹,平坦而柔軟;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


    趙一枚輕輕“嗯”了一聲,稍稍舒展了身體,往後靠了靠,緊貼在他的胸膛。


    “鈴……”趙一枚睜開眼,天已大亮,這回是真的鬧鈴響了。不用扭頭就知道,床上隻剩下她一個人。跳下地,除了小腹還有些酸墜,已沒有其它不適。唉,總算熬過去了。


    在客廳廚房洗手間都轉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門廊,確認潘明唯已經離開。哼,這家夥,說是要陪我,結果還是偷偷溜掉了。


    趙一枚略有不快地回到臥室,才發現床頭櫃上壓著一張紙條:“寶貝,我先走了。有什麽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24小時開機。”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潘明唯手寫的漢字,想不到他人長得斯文,字卻斜斜的像狗爬,倒是最後的簽名頗有氣勢,像個張牙舞爪的老虎,認了半天,才看出是個“唯”字。


    趙一枚拿著紙條,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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