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領隊一愣之際,突然就聽不遠處的莫斯科芭蕾舞團的人都“啊”著站了起來,均是一臉驚訝。


    鄭領隊和姚教練同時轉頭看去,就驚訝地發現,此時場地上趙博宏和沈雪,竟然沒有繼續她們影子式的同步滑行,而是變成了一種不對稱的動作。


    沈雪滑出一個優雅的旋轉姿態,趙博宏則做出另外一個,完全不一致的動作,竟然巧妙的融合,形成一種不可思議的契合感。


    這個冰麵上的雙人舞,讓之前那些亦步亦趨的滑行,顯得匠氣而笨拙。


    冰場上的兩人,動作純淨輕盈,沈雪將身體舒展地傾斜,背部彎成一個弧形,伸出一隻胳膊使她穩定地靠在趙博宏身上,而趙博宏則將身體舒展成一個完美的螺線形。


    這讓座位席上的女性觀眾,心中都不由驚歎不已,在這個一口“老虎牙”的沈雪麵前,她們都有些自慚形穢。


    這下不光是觀眾在鼓掌了,所有俄羅斯人全都站了起來,眼睛瞪著大大的,專注地看著。


    四分鍾的節目,時間就像是飛快的過去,雖然這場表演因為隻是演出藝術動作,連一個跳躍都沒有,可依然在結束時贏得熱烈的掌聲。


    “太好看了~~!”


    “這簡直就是芭蕾舞啊~”


    “我覺得比陸地上的芭蕾舞還好看呢~~”


    “這小指導,看來不是胡亂吹牛啊,還真是有點本事!”


    觀眾們都交口稱讚,每個人都對剛才放狂言的嶽青大為改觀。


    波西娃聽著翻譯,卻是快瘋了,“有點本事”?這隻叫“有點本事”!?你們眼睛長得是出氣的!?


    於會長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此刻也安穩了不少,放緩聲音問道:“波西娃老師,你覺得這個節目怎麽樣?”


    “還不錯吧……”波西娃強笑了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她臉部都已經僵住了。


    旁邊一位莫斯科舞團的老師,低聲問波西娃道:


    “剛才那段不對稱的雙人舞,是不是錯拍的……”


    “嗯。”波西娃很不請願的承認,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


    “他設計的舞蹈動作,正好在《圖蘭朵》音樂中,加入了兩種不同的節拍,而他創作的這兩種節拍,契合在一起,又恰好和原本的《圖蘭朵》音樂進行一個完美貼合,所以看上去舞蹈動作美妙至極……”


    那個舞團老師張嘴微微張著嘴:“他怎麽做到的?這不是我國皇家芭蕾舞團才使用的編舞技巧嗎?”這比他們舞團這次拚湊出來的節目好太多了吧。


    “你別太誇張了。”波西娃低聲罵道:“不是隻有皇家芭蕾舞團人能做出來,我們舞團的克洛德老師也會這種編排技巧。”


    “是是……”那舞團老師低聲說完,卻暗自嘀咕:“克洛德老師上次那舞可是編了半年,人家一星期就拿出來了……”


    一旁的希普林見自己前妻臉色這麽難看,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道:


    “怎麽了波西娃?人家的編舞比你想象得好嗎?你不是真怕這位美國留學生了吧。”


    波西娃聽著氣得臉都綠了,強笑道:“希普林,你不懂舞蹈,自然不知道剛才那個編排的精妙之處。”


    “用的《圖蘭朵》罷了。”身為烏克蘭國家交響樂團團長的希普林微微笑道:


    “借了普契尼的音樂神韻不算什麽本事,下一首他們短節目的《臥虎藏龍》曲目應該是原創曲目,那才能看出功力~~”


    希普林也看出嶽青編舞極為精妙,但是他擅長是音樂創作,他也看過之前華夏花滑隊錄像,心想就那個《奧林匹斯山脈》的音樂水平,根本不是他們烏克蘭國家交響樂團任何一位藝術家的對手。


    此時,休息了幾分鍾之後,在嶽青的手勢下,趙博宏,沈雪雙人滑中的短節目開始了,音樂用的是《臥虎藏龍》。


    雙人滑比賽中,4分鍾的自由滑是可以自己設定動作的,而2分40秒的短節目,卻必須包含有8個規定動作,所有在編舞上沒什麽發揮的餘地。


    比起自由滑,短節目顯然更加重視音樂的編排,這也是希普林自信滿滿的原因。


    “原創曲?”於主任也很是意外,把鄭領隊叫過來問道:“這曲子是你們花滑隊誰作的?“


    鄭領隊道:“那個背嵬工作室……應該就是嶽指導一人,想必也是他創作的。”


    “他還會作曲?”於主任嘴巴都合不攏了,鄭領隊點頭道:“他是美國高材生……”


    天知道嶽青到底還會什麽!反正他是美國高材生嘛……


    此時,短節目即將開始,波西娃忍不住地問自己前夫道:“希普林,你覺得這《臥虎藏龍》是什麽風格的音樂?”


    “以我看花滑隊的視頻,他們偏愛編的電子曲,就像是老套的70年代的電子配樂那種,華夏人還以為那是國際潮流……”希普林微微笑了起來:


    “嗬嗬~其實他們對國際上高雅音樂非常欠缺了解……”


    一旁於會長聽著翻譯,不但不生氣,反而也在旁點頭道:“這也我特別邀請兩位來的目的,還要請希普林大師幫助我們花滑隊提高水平……”


    “哪裏的話,互相學習嘛。”希普林貌似謙虛地點了點,神色卻很是自信。


    可正在這時,音樂響起來了,第一聲竟然低沉悠遠的大提琴,波西娃有些吃驚,詫異地問希普林道:“希普林,這是電子樂?”


    希普林雖然有些意外聽到大提琴聲,卻還是不以為然道:“嗬嗬,這不過是電腦編曲軟件生產的三流音樂,比真正的大提琴音色差遠……”可還沒說完,他就不自覺地“咦”了一聲。


    因為這大提琴的音樂極有韻味,古樸而飄渺,完全不像是西方音樂的演奏方法,反而類似華夏的二胡。


    “這曲子……真是……”希普林結巴了半天,也沒找到適合形容詞,此時簫聲傳來,冰場兩人互舞著,已沒有了剛才自由滑中浪漫愛意,反而多了一分肅冷。


    隨著音樂,希普林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副獵獵西風,一抹黃天的景象。


    仿佛他此刻正站在塞外蒼野,眼前是大漠孤煙,聽那琴聲,時而靜若禪韻,時而動如嘯天。


    而場地上的兩人穿梭旋轉,宛如兩名高明劍客,在冰上對弈,卻又顯得有一分纏綿的情意。


    剛才還言之鑿鑿,說:“華夏人土老冒,對高雅音樂一無所知的”的希普林,整個人都呆如木雞。


    他震驚地望向嶽青,突然感覺心中湧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渺小感。


    他從小鑽研音樂,17歲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烏克蘭國家交響樂團,成為作曲後,再國際音樂大賽拿獎無數,心中頗為自傲,這次為了參與這次甄選,故意用了華夏的古典樂器二胡和琵琶,有非常濃烈的炫技成分。


    可現在,這個花滑隊的小領隊,卻反其道而行之,把二胡韻律以大提琴演奏,完全突破了他腦海中的局限。


    看著冰場上沈雪,趙博宏的表演,觀眾們都沒了聲音,如果剛才自由滑《圖蘭朵》兩人展現了編舞的節奏美感,那這個短節目卻是完全迸發出了音樂的巨大魅力。


    悲愴的大提琴聲,內斂而飄渺,配上兩人優美的肢體動作,讓趙博宏看上去揮灑自如,而翩翩起舞的沈雪,更宛如一名素衣扶劍,英氣無蝕的女劍客。


    背景冰麵像是化為空山涼亭,有兩名劍客,在竹林中交鋒,驚心動魄中,劍鞘卻無半分殺意。


    因為是演示,所以趙博宏,沈雪沒有跳一個難度動作,可原本應該有些無聊的表演,卻因為音樂本身的跌宕起伏,令人感到波瀾壯闊的情緒。


    音樂停下來那刻,表演結束,現場竟然鴉雀無聲,原本對嶽青極為不滿的於會長,突然拍案而起大聲讚道:


    “《臥虎藏龍》,難怪叫臥虎藏龍!好一曲潭中藏龍,林間臥虎,這曲子悠遠纏綿,華夏古典音樂能做到這一步,真是神乎其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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