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地上時，是八月十八號晚上。
白阪羽純及晴臣學長搭乘所羅門王的遺產·箱型船的控製裝置——那艘木船，回到不曉得位在何處的海洋。
在那之後，晴臣學長立刻使用《掌握空間》和《位置情報》的魔術。
「長島的海上……最近的港口是蒙托克港嗎？離布魯克林大概……車程兩小時。太好了！」
他們並不是在大西洋正中央漂流，而是靠近陸地的區域。
而且還離紐約市很近。最後，羽純他們叫出紅蓮女王，坐到她的掌心上。
然後請女王飛到最近的港口城市。
他們聯絡《s.a.u.r.u.》紐約分部，到還在營業的租車公司租了輛汽車，回到兩天不見的布魯克林。
回到紐約市的五個行政區之一、《s.a.u.r.u.》分部所在的街道——
羽純勉強在換日前，與學長一同歸來。
在織姬、愛莎、《s.a.u.r.u.》職員的盛大歡迎過後，她回到飯店，終於能在專屬於自己的寢室獨處。
「呼——」
羽純吐了口氣後，率先走向浴室。
精疲力竭的她其實很想直接就寢，可是無論如何，她都想先洗個澡。
羽純一邊洗掉兩天份的冒險累積起來的髒汙與倦意，一邊自言自語：
「又給人家添了好多麻煩……」
淋浴時，她自然想起晴臣學長。
這兩天，她一直跟學長在一起，被困在睡眠魔術中時亦然，所以體感時間或許比兩天還長。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
像現在這樣隻有自己一個人時，會非常寂寞……
不過，也有值得開心的事。從跟漢尼拔交戰到與所羅門王分出勝負的這段期間，羽純一個人也能勉強幫上晴臣學長的忙。
當然是因為有水無月和沙米拉姆幫助。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辦法做到最後了，羽純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說實話，比起魔女等級有所成長，這件事對她來說更加重要。
「啊，不過——」
羽純忽然想起。
他們坐上紅蓮女王起飛前，晴臣學長跑去找人型漢尼拔私下交談，好像在約定什麽事。
之後，笑咪咪的紅色龍王與兩人告別，離開那艘木船。
她詢問晴臣學長跟漢尼拔說了什麽，卻隻得到「等討論出更多內容後，我再告訴你」的答案。
羽純心想，如果可以變得更被學長信賴，即使是那種重要的密談，也會事前跟她商量就好了——
「不對，是我必須變成那樣！」
籠統的願望在心裏切換為目標。但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念頭一浮現腦海，寂寞感就會隨之加劇。
當然，明天早上一到，她就能立刻見到晴臣學長。
可是她現在就想見他。明明他們才分別一個小時。
「這麽晚還打手機過去……會打擾學長的吧……」
羽純低聲說道，壓抑住自己哀傷的心情。
她的身體因為一直在淋浴的關係，整個暖起來了。隻不過，她甚至有種體內溫度降到穀底的感覺。為什麽呢？
正當羽純不明所以，感到困惑之時——
「喂。」
「是、是的！？」
忽然有人從浴室外頭跟她搭話。
充滿女王傲氣的聲音，顯然是火之迦具土。不知何時，神出鬼沒的前龍王來到羽純的房間。
「羽純啊。妾身想找汝聊聊。」
「現、現在嗎？」
「嗯。事關汝的『學長』。動作快。」
「學長的……」
「咯咯咯咯。汝不也注意到了嗎？那小子的詭異之處。」
「！我、我馬上出去！」
羽純即刻回答女王蘊含笑意的低語。
她關掉水龍頭，急忙走向浴室的門。
「離變化成龍越近一步，身為人類的自覺與記憶也會越來越淡薄。」
飯店房間內。身穿和服的女童坐在床上。
那是似乎曾為人類的前龍王·火之迦具土。明明是在講嚴肅的話題，絕對稱不上人格高尚的她卻笑嘻嘻的。
「小子的著眼點確實不賴。可那家夥還是太嫩了……」
火之迦具土「呼呼呼」妖豔微笑。
相對地，擔任傾聽者的羽純則沒那個心情。她根本笑不出來，表情僵硬得連她自己都有所自覺。
這關乎晴臣學長的未來。
順帶一提，她隨便擦了下身體就從浴室出來，所以頭發還是濕的。
羽純連換衣服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身上隻裹著一條浴巾。火之迦具土一邊滿足地欣賞羽純這副模樣（不知為何，看到同為女性之人的肌膚，她會很高興），一邊緩緩開口，觸及核心部分。
「這些事是會在無自覺的情況下遺忘——汝不這麽認為嗎？」
「！？」
羽純大吃一驚。那正是她在意的。看到她的反應，火之迦具土點點頭，繼續笑著解釋。
「凡事都要試它一試，於是妾身便問小子，他跟那個叫愛莎的小姑娘的過去。先前妾身好像在哪聽說過。」
「大概是……我問學長那件事的時候。」
羽純垂著頭說。
「我問過學長他跟愛莎學姊是怎麽認識的。」
這幾個月，羽純跟晴臣學長一起坐車的機會變多了。
她記得兩人兜風閑聊時，自己確實問過這個問題。
火之迦具土這個亡靈經常隱去身形，跟守護靈一樣待在學長身旁，所以她應該也有印象吧。
然而——
那時晴臣學長的回答，跟在箱型船內部聽見的答案有微妙的差異。
『……我記得那是十一年前，我們五歲的時候。我們兩個……在歐洲的某個國家迷路，買了漢堡還是熱狗分著吃。那個時候出錢的是我或愛莎吧？』
整體上來說是很類似，但細節描述得並不清楚。
「小子成為僭主後，已過了將近半年。這段期間，那家夥得到不少力量，身體和心靈都在逐步變化為龍。」
「所以，學長才會慢慢忘記回憶……」
這樣下去，晴臣學長總有一天會忘記。忘記大家。忘記自己曾是人類世界的人。還有，忘記白阪羽純——
羽純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但她立刻改變想法。因為她想起回到地上後發生的事。
「請、請等一下！可是，火之迦具土小姐問了兩次同樣的問題對吧？第二次，學長確實想起了跟愛莎學姊的回憶！」
晴臣學長第二次的回答如下：
『我記得我們在盧森堡迷路時，愛莎把身上的錢全拿去買漢堡。然後跟我一人一半……不對。肯定是愛莎吃得比較多。』
羽純激動地反駁，火之迦具土「嗯」點了下頭。
「其實妾身就是覺得會變成這樣，才刻意再問一次。因為那小子是個色狼啊。」
「咦？」
聽見出乎意料的回應，羽純愣了一下。
「色狼……我記得是『色色的男生』的意思，對嗎？」
「正是。這點程度，就算是汝也知道吧。」
「是、是的。我知道。這麽說來，學長有時會說自己是『悶騷色狼』。」
羽純想起晴臣學長之前誇她穿泳裝時曾這麽說過。
不過，為什麽呢？現在被晴臣學長誇獎的回憶帶給她的喜悅與幸福感，是其他事所比不上的。
她甚至心想「能讓學長開心的話
，再穿一次泳裝也沒關係——」。
但為何學長是「色狼」，能讓他的記憶恢複？
「獲得戰力及魔道的智慧，將導致僭主與雜種更接近龍族……然則，反過來的情況也是有的。唯有人類之身才能品嚐到的滿足感，偶爾會使接近龍族之人恢複人類的姿態。」
「滿足感……？」
「汝知道嗎？純血龍族與汝等人類差異甚大。不僅僅是身體，心靈與靈魂亦然。此乃龍族的天性。雜種遭到龍之天性吞噬，迷失自我、墮入狂氣的案例也並不罕見。」
「…………」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漢尼拔和雪風那個小丫頭等爬上龍王之位的雜種，經常會保留人類時期的欲望及嗜好，成為最強之龍後仍然沒有改變。那些家夥想必就是藉此維持心靈平靜吧。」
確實如此。羽純默默頷首。
火之迦具土提及的龍王們，都是與「禁欲」兩字八竿子打不著的性格。眼前的火之迦具土也是極為順從欲望的類型。
意思是——羽純領悟了。
「我明白了！學長這個悶騷色狼會因為可以做色色的事而感到滿足，稍微恢複成人類……以前的記憶也想得起來了！」
「嗯。汝理解得很快。」
「啊，不過，第一次跟第二次的問題之間——有發生什麽色色的事嗎？我有點想不到……」
「蠢貨。那小子不是摸了汝的胸部嗎？」
「咦咦！可是！」
火之迦具土說得這麽直接，害羽純大吃一驚。不過，她立刻反駁：
「那是用來把魔力送進我心髒的手段，所以我覺得……學長不是抱持那種奇怪心情做的。學長那個時候感覺非常正經。」
「哼哼。哪有如此荒唐之事。」
火之迦具土一臉熟知內情的模樣，斷言道。
「小子隻是不想讓汝察覺他的好色之心，才故意營造感動氛圍罷了。那廝心底應該很高興才是。」
「原來是這樣！」
各種疑惑得到解答，羽純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隻要能討比誰都還要悶騷的學長歡心，那就會成為讓晴臣學長變回人類的助力。
「我會努力！」
「哦——」
「那、那個，我這種胸部……學長摸了也會開心的話，我希望他能多摸幾下。所以……」
為了讓晴臣學長感到滿足，加油吧。
然而，火之迦具土卻在下定決心的羽純麵前諷刺地聳肩。
「事情若有這麽簡單就好了。」
「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人類的欲望是會變強烈的。起初摸胸就能滿足的男人，光憑如此也會逐漸厭煩。那家夥總有一天也會——」
「怎麽這樣……」
羽純愕然失色。然後，她想了起來。
火之迦具土說隻要誘惑晴臣學長即可的時候。
比如說，叫織姬要求與他共度一夜春宵；假如這樣還不夠，就叫露娜·弗朗索瓦也跟著誘惑，再不行的話，羽純自己也——
莫非真的需要這麽做？
一想到晴臣學長和織姬姊姊、露娜小姐「增進情誼」的畫麵，羽純就不安起來，心頭湧上陣陣痛楚。
不過——如果這樣是為學長好，她會更高興。
這麽想的瞬間，疼痛就稍微減緩了一點。
「我……我會盡量加油。如果有那個必要，我也會去拜托姊姊和露娜小姐幫忙，把能為學長做的全都試一遍看看！」
「哦——」
聽見羽純的宣言，火之迦具土眯起眼睛。
「汝的心態值得稱讚。哎，盡管去試吧。」
「是！」
「不過，汝這丫頭也真奇怪。性格扭曲成那副德行的小鬼究竟好在哪裏，妾身實在不懂。」
前龍王無奈地搖頭，羽純忍不住回答：
「沒……沒這回事，學長很帥的。」
這是未經思考脫口而出的反駁。她下意識想幫晴臣學長說話。火之迦具土緊盯著羽純，丟出一句：
「汝眼睛沒問題吧？」
「視力的話，我兩眼都是一點五唷。」
「那小子對自己不感興趣之事毫不關心、行事苟且，除此之外還會扯一堆歪理，狂妄至極，是個無禮之徒。一點都不可愛。」
「我、我覺得學長這些特質非常可愛。」
「不英勇雄壯，也並非翩翩美男。還很不會與人相處。」
「就算這樣，學長仍然是個很棒的人！」
「……是嗎？」
「……對、對不起。」
羽純第一次像這樣反駁他人意見。
真不可思議。她不想退讓。不想在跟晴臣學長有關的事上說謊——羽純心裏浮現這個想法。
最後，火之迦具土用難得的感慨語氣開口：
「汝喜歡那家夥到了此等地步，值得欽佩。」
「咦？」
「汝不是把那小子視為一名男性喜歡嗎？」
「沒、沒有……我沒那個意思——咦？可、可是，難道我果然，咦——！？」
她對睛臣學長抱持的感情的真正名稱。
這是羽純第一次意識到它的瞬間。至今為止，那種感情明明隻是模糊一片，如今卻終於有了明確的形狀。
這隻是個假設。
倘若春賀晴臣在場——
他一定會立刻逼問自稱惡魔的火之迦具土「你灌輸白阪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是何居心」。
前龍族女王則會高傲回應「汝總是狂妄不羈，而今有機會看到汝驚慌失措的模樣……妾身自然就想開口。別在意，這對汝來說會是個不錯的經曆」。
無論如何，春賀晴臣的命運，將迎來更劇烈的變化。
2
叩叩。
門外傳來輕輕敲門的聲音。
「誰啊，都這麽晚了……」
飯店房間內。阿春抱怨完後走向房門，內心浮現「該不會是她？」的訪問者麵容。
——數小時前，阿春終於抵達布魯克林。
他與分別兩日的愛莎、織姬、《s.a.u.r.u.》成員重逢，報告了事情經過，還托人回收那艘蒙托克港上的木造船。
解決諸多事情之後，阿春總算可以獨處。
在他準備換衣服就寢時，正好來了客人。
時間已過淩晨十二點。在這種時候來訪未免太沒常識，然而，阿春卻雀躍地前去開門。喀嚓。
一打開門，等待他的是預料中的人物。
「春賀同學……！」
「十條地！」
十條地織姬急忙走進房間。
她立刻關上門，仿佛在說自己是偷跑過來的。
事實上，兩人間有個心照不宣的規則：他們的關係要跟大家保密。剛才跟大家在一起時，織姬笑咪咪的，為阿春的歸來感到高興。
隻是，她忽然對阿春使了個眼色。
『等等……可以去你那邊嗎？』
阿春覺得織姬在這麽問他，便默默點頭。
然後現在，織姬偷跑到他房間。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一臉泫然欲泣，撲向阿春。
「真是——我很擔心耶！」
織姬這句話中，蘊含種種思緒。
她才剛踏進房內就撲過去，想必是等不及了吧。阿春接住撲入懷中的織姬的瞬間——
「呀！」
「哇！？」
絕對不是肉體派的春賀晴臣承受不住對方重量，腳步踉蹌了一下。
結果他被織姬撲倒，兩人都坐倒在地。
「對、對不起……」
「我才該道歉，對不起，我身體鍛煉得不夠……」
「不會呀，我覺得春賀同學的體格很正常。是、是我不好，因為我大概比其他女生還重……」
「十條地各個部位確實都挺豐滿的……」
阿春下意識地說。
此時此刻，她的四肢和全身重量都壓在阿春身上。
兩人緊貼在一起。當然，織姬的柔軟、芬芳，更重要的是足以以巨大稱之的雙峰的美妙觸感，他都能充分體會。
它們奪走阿春的自製心，害他不小心用詠歎調講出真心話。
然而，阿春馬上發現自己失言了。
因為織姬維持貼在他身上的姿勢，迅速抬起臉來。
「春賀同學——我我、我果然很重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阿春急忙對疑似受到打擊的青春期少女解釋。
「我說的豐滿是指身材。隻是在指你的身材而已。而且因為你剛剛是用撲的，力道才會這麽大。放心吧，十條地，你的體重絕對沒有超過你這個年紀的平均值。我敢保證。」
雖然阿春其實根本不知道十六歲日本女性的平均體重。
他拚命裝出認真神情，胡扯一番。
沒辦法。除了使用「善意的謊言」，他想不到其他方法解決。幸好織姬願意把阿春的理由聽進去。
「真、真的……？」
「那當然。我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謊了？」
「應該有三、四次吧……」
「啊，這個嘛——」
聽到織姬正經的回答，阿春搔了搔頭，織姬則繼續說道：
「不過……算了。這回就相信你。說得也是，剛才那都是因為春賀同學明明是男生，卻沒有好好鍛煉身體！」
「對啊，十條地！」
達成共識後，兩人相視而笑。
然後他們注意到了。阿春坐在地上，織姬則壓在他身上，至今仍靠得緊緊的。
臉跟臉的距離也很近。非常近。
隻要雙方稍微將臉湊近，就會親在一起。
「…………」
「…………」
他們凝視對方，默默無語。
不隻是阿春，織姬也知道他們現在可以做「那件事」。
她害羞地別開目光，盡量不跟阿春四目相交，所以一眼就看得出來。
而且織姬臉頰還微微泛紅，坐立不安，似乎很難為情。
阿春也差不了多少。即使發現兩人可以接吻，他依然躊躇不定，遲遲沒有付諸行動。
可是。
兩人的臉還是逐漸接近，終於連視線也對上了。
阿春想起他在箱型船中對羽純說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繼續維持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比較好吧』。
「我……說不定會變成龍。」
「我知道。」
阿春咕噥道，織姬也點點頭。
盡管如此，兩人的距離仍在慢慢縮短。
「沒關係。就算春賀同學會變成那樣，我也想在那之前，多少將我的心意傳連給你……我也想感受春賀同學的心意。」
「十條地——」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最喜歡了。」
織姬莞爾一笑，對阿春說。
下一瞬間，兩人的嘴唇緊密貼合。自然到不曉得是誰先親過來的。
——可是，我或許會把你也忘記。
阿春默默心想。他明明覺得該把這件事告訴織姬，卻說不出口。他忍不住心想，萬一兩人的關係因此生變怎麽辦？
如果是在工作上，他可以徹底當個專業人士，麵對女性時卻是這副德行。
在阿春發現自己的無能的瞬間，織姬戰戰兢兢把舌頭伸進阿春口中，動作僵硬且笨拙。
此刻，一切的猶豫都煙消雲散。
「十條地……！」
「春賀同學……！」
阿春緊抱住她，用力吸吮她的舌頭。
他用自己的唇堵住織姬柔軟的嘴，伸舌舔舐，讓兩人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急著品味十條地織姬內在的觸感。
織姬也拚命回應。
用舌頭回應舌頭，用同樣的熱情回應阿春的吻。
卻又用少女的纖細接納阿春的笨拙、強硬。
結果，他們的吻持續了五、六分鍾左右，用嘴唇與舌頭互相刺激，將高昂的情感發泄在對方身上。
最後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同時移開雙唇。
「春賀同學……今晚我們就好好聊天吧？好嗎？」
「當、當然好。聊一整晚都沒關係。」
阿春立刻回答織姬的輕聲細語。
雖然他的腦海浮現「我今晚不想回去」這種不恰當的台詞。織姬忽然緊盯著阿春的臉，斷言道：
「你的表情正經得很刻意……又在想色色的事了對不對？」
「！？沒這回事！」
「真是……春賀同學的心意和習慣，我可是都知道的唷。」
「哈哈哈哈哈……」
「我、我覺得那種事對我們來說還太早了。當然……等到再過一些時間……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她明明是在拒絕，卻顯得莫名性感。
織姬害羞卻又願意接受阿春的態度十分誘人，使他心頭一揪，開始頭暈目眩。
這時，阿春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有人傳簡訊給他。
阿春拿出手機望向熒幕，內文隻有一句「我來了☆」。
「什麽意思呀？」
織姬納悶地歪過頭。
他們靠得很近，所以織姬也看得到那封簡訊。
下一瞬間，兩人聽見「叩叩」的敲門聲。近在眼前的門後好像有人來了！
阿春和織姬對彼此點了下頭，拉開距離。
他們一同起身。接著，阿春將房門打開一條縫隙——大為靂驚。
「好久不見，哈利。聽到你平安無事，我就飛過來了?」
站在外頭的人，是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
露出肩膀的黑色晚禮服，襯托出她的妖豔及足以以完美稱之的身材。除此之外，她身上的開襟毛衣還是有點透明的紫色，實在很有大人味。
阿春把露娜·弗朗索瓦也請進房間，移動到房內的沙發上。
《s.a.u.r.u.》幫他安排了挺不錯的房間，不曉得是不是想好好款待躍身為重要人物的阿春。除了床以外，沙發、桌子等待客家具，可以用電腦工作的書桌等等也都一應俱全。
若換成日本狹小的商務旅館，可就辦不到了。
拜其所賜，阿春悠哉坐到其中一張沙發上，織姬也坐到另一側。
剩下的露娜則選了出乎意料的地方做為自己的座位。
「那個，我的大腿不是椅子好嗎……」
「有什麽關係。我們一直相隔兩地，我很想念哈利呢。」
露娜·弗朗索瓦側坐在春賀晴臣的大腿上。
她還依偎在阿春身上，用金發及美麗臉龐磨蹭阿春的臉。
此舉導致露娜那以優於織姬的水準引以為傲的身軀，以及誇張的肉感，全都壓在阿春的上半身上，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侵襲而來。
可是，阿春絕對不能得意忘形。
織姬就在眼前，還哀傷看著露娜跟阿春這不成體統的模樣。
「我們離開日本，也才半個月左右耶。」
色即是空後略，好。他死命集中精神，語氣僵硬地說。
然而，露娜
卻用如糖果般甜膩的聲音，在阿春耳邊輕聲呢喃。
「對墜入愛河的少女來說，這段時間等同於永遠。哈利，你要知道，我就是如此著迷於你。我再也不想離開你?」
露娜不隻是開玩笑似的訴說愛的告白。
她還發揮天生的積極性，「啾」一聲親了下阿春的耳垂。接著是臉頰。然後用臉去蹭阿春的臉，享受肌膚接觸——怎料。
露娜轉眼就吻上阿春。
「嗯嗯嗯嗯嗯嗯！？」
「歡迎回來，哈利。聽到你跟羽純小姐下落不明時，我真的打從心底後悔。果然，我應該也要跟去紐約才對。」
她一邊輕啄阿春的嘴唇，一邊陶醉地說。
露娜的舌頭緩緩伸進阿春口中，而且還勾出阿春的舌頭，將自己的舌頭湊上去舔舐、品嚐，宛如兩隻交纏在一起的蛇。
突如其來的深吻令阿春嚇了一跳，不禁處於弱勢。
露娜為了換氣，嘴唇稍微離開時，阿春想告訴她「啊，呃，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然而，他的嘴巴又立刻被堵住。
下一秒，織姬忍不住大叫：
「露、露娜小姐！就算你再怎麽喜歡春賀同學，這也太突然了！春賀同學剛才也想叫你停下不是嗎！」
「嗬嗬嗬嗬。對不起，我情不自禁。話說回來——」
露娜忽然一臉認真，盯著阿春的嘴唇看。
「哈利的嘴唇會太幹嗎？我倒看不出來。」
阿春準備回答「沒有啊」時，發現一件事。
不久前他才跟織姬接吻過。
他一邊與織姬相吻，一邊感受到她嘴唇的光滑觸感，以及淡淡薄荷香。八成是日本少女塗了護唇膏。
阿春心想「該不會——」，立刻回答：
「對啊。我嘴唇幹燥，剛剛塗了護唇膏。」
「哦……哈利也會在意這種事呀。」
難道是跟織姬接吻時，她的護唇膏沾到自己嘴巴上了？
然後黑衣魔女敏銳推測出「發生了什麽事」？
為了化解這個危機，阿春掰了個理由出來。可是，露娜·弗朗索瓦眼中仍然存在些許疑惑。
阿春盡全力露出自然笑容。
「哈哈哈哈哈。這、這個嘛，我偶爾也會注意一下啊。」
「對了！我有件事想問露娜小姐！」
織姬伸出援手。她也發現露娜在懷疑了。
「露娜小姐是為了保護東京新都才留在那邊吧？你現在跑到美國來……沒問題嗎？」
「對喔，我也想問。」
為了從龍族的威脅下守護東京新都，至少要留下一名魔女。
因此，阿春這次沒有讓露娜同行，應該是這樣才對。不過，那位美國少女卻嫣然一笑。
「別在意。你們不在的那段期間，我找了幫手來幫忙。」
「什麽幫手？」
「我叫了我在歐洲時就認識的……欠我人情還要了一堆報酬的魔女，托她代替我看家。所以不用擔心。」
「咦咦！？」
世上也有愛莎這種不隸屬於任何組織的自由魔女。
她們全是數量稀少、手段高明的女中豪傑，當然也很搶手。
突然委托這樣子的人才，叫人家來日本，費用應該不低才對。可是，露娜·弗朗索瓦報告這個事實時卻輕描淡寫，還附加一句：
「所以哈利，我在這段旅程中是完全自由的。明天我打算去購物，麻煩你陪我一趟囉?」
聽見這理所當然似的委托，阿春下意識點頭答應。
3
「結論就是，你要跟露娜一起出門？」
「對啊，今晚得陪她一下。不過不是隻有我們倆啦，十條地也在。」
阿春幹脆地回答一臉無奈的愛莎。
他們正在吃早餐。自箱型船歸來的隔天早上，阿春醒來時發現手機有一通訊息，是青梅竹馬邀他共進早餐。
「是說啊，早餐在飯店解決不就得了？」
「偶爾一次又有何妨。我有時也會想來這種店吃飯。」
兩人住的飯店有提供早餐。
可是由於愛莎如此提議，他們早上就前往北美常見的移動餐車，隨便點了道自己喜歡的料理吃。
阿春忽然想到，如果這個建議是露娜提出的——
他八成會懷疑露娜是不是計畫把他帶到沒有其他女性的地方，想跟他兩人獨處。思及此，阿春便露出苦笑。
這個食欲旺盛的青梅竹馬，應該隻是單純想念平民料理的味道吧。
另外，阿春的餐點是土司，荷包蛋和煎得酥脆的培根。愛莎的是塗滿奶油的歐姆蛋和貝果、薯餅，分量極少。
「你還在控製飲食啊？」
「請你不要用這種奇怪的說法。我隻是食量變小而已。以我這種程度的體格，這才是標準的量。」
「哎，是這樣沒錯。」
阿春無法釋然，愛莎則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餐。
不過，他們有好幾次突然視線相交。每當與愛莎目光交會，阿春都會心跳加速。
與青梅竹馬都不知道認識多少年了，如今阿春卻從她清澈的藍眸中……感覺到無法言喻的蠱惑眼神。
這麽說來，前幾天這名青梅竹馬也——了他。
阿春竭盡全力避免去想那件事。不可思議的是，愛莎也對此事絕口不提。現在，兩人都在「假裝忘記」那回事。
（我在對愛莎胡思亂想什麽啊？）
他對自己的窩囊（？）感到憤怒，心情非常焦慮。
「話說回來……」
青梅竹馬正好開口，害阿春嚇了一跳。
「幹、幹麽？」
「你跟露娜是約晚上，表示白天有空對吧？等等可以陪我去一趟蒙托克嗎？我想看一下那艘箱型船的控製裝置，做為日後參考。」
「噢，抱歉。我上午有約。」
這是事實，所以阿春回答得很順。
「就是紐約國民警衛隊的克莉絲她們，《w.o.t.c》。那些人要開派對慶祝我跟白阪歸來。」
「那今天下午呢？」
「下午我也有個推不掉的約。所以我們改明天啦。既然都要去，順便找十條地、白阪，當然還有露娜，大家一起去好了。」
「晴臣那家夥就像這樣幹脆地推掉女孩子的邀約耶！」
早餐過後，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愛莎隨便走進一座公園。
她坐在長椅上，用平板連上網路，開始與身在日本東京新都的人視訊通話。抱怨對象當然是m社長。
「虧我特地把他帶出飯店，讓他對我這個美少女在意到死，還邀他約會的說，我的連續技明明如此完美……」
『那個春賀拿其他女生來拒絕邀約呀……』
m社長很感慨。
『表示那家夥也成長了不少？』
「成長！？」
『在偶然與必然的累積下，春賀被女性包圍的機會增加，再加上美國女孩大膽的示好方式，使他對女性的個人戰鬥經驗值越來越高——所以囉，他多少也會學得一些搶手男的回避技術吧。』
「唔唔唔唔！晴臣是在跩什麽啦！」
抱怨過後，愛莎恢複了冷靜。與之前不同，蛻變過後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是冷靜的愛之獵人。
「也就是說，我或許也該射出繼改變形象後的第二支箭。」
『你有什麽主意嗎？』
「想讓我和晴臣的關係有所進展，最大障礙就是『我們跟姊弟一樣一起長大』。都是因為這樣，晴臣才會把我當家人看待，強烈排斥把我
視為一名異性……」
以前搞不懂的青梅竹馬的內心，現在也能理解。愛莎如此說道。
「雖然這跟我們之前聊過的不太一樣，不曉得有沒有辦法讓晴臣喪失記憶？把他從懸崖上推進海裏之類的。重置他的記憶，共築新關係！」
『哎，別搞得像成不了壁咚的懸崖咚的話，可以試試看呀？』
這回答挺隨便的。
『使用那一類方便的魔法也是一種手段。』
「就是因為沒有那種魔術，我才會這麽傷腦筋。不能用社長可疑的技能『嗶嗶！』一聲解決嗎……」
『才沒那種技能。人家又不是眼睛會射出光線的異形。』
「是嗎？我總覺得社長的真實身分，意外地有可能是龍族到來後，人類這個物種因而產生演變，覺醒新能力的新形態。」
『少說這種蠢話，你差不多該回東京了。』
「咦？」
愛莎嚇了一跳，因為m社長突然一臉認真。
『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寧。我有種強烈的預感——近期這座城市會發生很重大的事件，或許會需要你們的力量。』
毫無疑問，此乃擁有可疑預知能力的異能者的宣言。
m社長的「警告」，令愛莎神情緊繃。
銀發特級魔女與日本通訊時。
十條地織姬和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在飯店大廳碰麵，共享早餐後的咖啡。
這時——白阪羽純晃了過來。
「羽純，昨天睡得好嗎？」
「我聽哈利說了，你們吃了不少苦頭呢。」
羽純向兩位跟她搭話的年長女性稍微打了個招呼後，開口說道：
「那個，姊姊，還有露娜小姐……其實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是關於學長——晴臣學長的身體。」
聽到羽純語氣如此嚴肅，織姬和露娜·弗朗索瓦都愣了一下。
此刻的她們還不知道，以春賀晴臣為中心的人際關係，將以此為契機產生劇變——
4
過去的東京二十三區，現在大部分都成了龍族租借地「舊東京」。
市民重要的移動手段山手線，如今也隻不過是廢墟的一部分。
東京新都有條可以稱之為新山手線的新鐵路。
那就是「東京新都環狀線」。以往的山手線是繞都內一圈的環狀鐵路，而新山手線也一樣，以橢圓形軌道繞行東京新都內一圈。
北千住、業平橋、兩國、新木場、葛西臨海公園、小岩、龜有、綾瀨等等——
在這些車站巡回。
「嗬……」
回過神時，他已笑出聲來。
最近，搭新山手線是他小小的娛樂。隻要坐在列車上，就能一眼望盡東京這座人類的城市。近期應該會成為他囊中物的城市。
對總有一天會掌握的「力量」的預感——
那讓他熱血沸騰、情緒激昂，成了他鬥誌的來源。
「真令人難耐。再過些許時日，時機便會來臨……不遠了，雪風公主啊。以及我宿命中的敵人，春賀晴臣。」
他喃喃自語。
有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正獨自搭乘新都環狀線的列車，靠在門上眺望窗外景致。
搭乘同一班列車的兩名雌性人類，頻頻從不遠處偷瞄他的側臉。
從她們身穿同樣的衣服來看，可以得知那是所謂的「女高中生」。
以前他並不知道別人為何要注視自己，但現在不同。那些雌性似乎在對他發情。傷腦筋。
映在車窗上的是一張美麗臉孔。還不隻是一般的俊美，再加上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高、美麗的銀發，總之就是很顯眼。
白襯衫搭配寬鬆長褲這種人類的服裝，他已經穿得很習慣了。
從微微敞開的胸口，可以窺見一條銀色項鏈。
——這名異常引人注目的美青年名為帕維爾·加拉德。乃繼承《劍之秘文字》的僭主、純血的龍族。
萬裏無雲的藍天中央。
「好興奮啊。」
雪風公主低聲說道。
她維持身穿白色連身裙的人類型態，站在離地麵一千公尺以上的地方。
曾被叫做「銀座」的廢墟，佇立著一根純黑色巨大三角柱——巨石碑。雪風公主一個人站在巨石碑頂端，任呼嘯而過的狂風吹在自己身上。
然而，區區地上的風不管有多麽激烈，都不可能奪走白色龍王的自由。
她一邊悠哉享受拂過身體的暴風觸感，一邊呢喃道：
「雌伏之時也該結束……睛臣啊，不曉得汝那邊情況如何？」
那是南天弓星弑龍符文的繼承者之名。
與繼承天狼之箭的雪風公主成對、命運中的男人——或許會是他。
差不多該與那名一臉想睡的少年「玩玩」了。是明天，還是後天，抑或是一個月後呢——
雪風公主嘴角勾起好強笑容，將晴朗天空中的空氣吸進肺部。
不管怎麽樣，那都不會是太遙遠的未來。公主心中浮現這股預感。
回到地上時，是八月十八號晚上。
白阪羽純及晴臣學長搭乘所羅門王的遺產·箱型船的控製裝置——那艘木船，回到不曉得位在何處的海洋。
在那之後，晴臣學長立刻使用《掌握空間》和《位置情報》的魔術。
「長島的海上……最近的港口是蒙托克港嗎？離布魯克林大概……車程兩小時。太好了！」
他們並不是在大西洋正中央漂流，而是靠近陸地的區域。
而且還離紐約市很近。最後，羽純他們叫出紅蓮女王，坐到她的掌心上。
然後請女王飛到最近的港口城市。
他們聯絡《s.a.u.r.u.》紐約分部，到還在營業的租車公司租了輛汽車，回到兩天不見的布魯克林。
回到紐約市的五個行政區之一、《s.a.u.r.u.》分部所在的街道——
羽純勉強在換日前，與學長一同歸來。
在織姬、愛莎、《s.a.u.r.u.》職員的盛大歡迎過後，她回到飯店，終於能在專屬於自己的寢室獨處。
「呼——」
羽純吐了口氣後，率先走向浴室。
精疲力竭的她其實很想直接就寢，可是無論如何，她都想先洗個澡。
羽純一邊洗掉兩天份的冒險累積起來的髒汙與倦意，一邊自言自語：
「又給人家添了好多麻煩……」
淋浴時，她自然想起晴臣學長。
這兩天，她一直跟學長在一起，被困在睡眠魔術中時亦然，所以體感時間或許比兩天還長。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
像現在這樣隻有自己一個人時，會非常寂寞……
不過，也有值得開心的事。從跟漢尼拔交戰到與所羅門王分出勝負的這段期間，羽純一個人也能勉強幫上晴臣學長的忙。
當然是因為有水無月和沙米拉姆幫助。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辦法做到最後了，羽純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說實話，比起魔女等級有所成長，這件事對她來說更加重要。
「啊，不過——」
羽純忽然想起。
他們坐上紅蓮女王起飛前，晴臣學長跑去找人型漢尼拔私下交談，好像在約定什麽事。
之後，笑咪咪的紅色龍王與兩人告別，離開那艘木船。
她詢問晴臣學長跟漢尼拔說了什麽，卻隻得到「等討論出更多內容後，我再告訴你」的答案。
羽純心想，如果可以變得更被學長信賴，即使是那種重要的密談，也會事前跟她商量就好了——
「不對，是我必須變成那樣！」
籠統的願望在心裏切換為目標。但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念頭一浮現腦海，寂寞感就會隨之加劇。
當然，明天早上一到，她就能立刻見到晴臣學長。
可是她現在就想見他。明明他們才分別一個小時。
「這麽晚還打手機過去……會打擾學長的吧……」
羽純低聲說道，壓抑住自己哀傷的心情。
她的身體因為一直在淋浴的關係，整個暖起來了。隻不過，她甚至有種體內溫度降到穀底的感覺。為什麽呢？
正當羽純不明所以，感到困惑之時——
「喂。」
「是、是的！？」
忽然有人從浴室外頭跟她搭話。
充滿女王傲氣的聲音，顯然是火之迦具土。不知何時，神出鬼沒的前龍王來到羽純的房間。
「羽純啊。妾身想找汝聊聊。」
「現、現在嗎？」
「嗯。事關汝的『學長』。動作快。」
「學長的……」
「咯咯咯咯。汝不也注意到了嗎？那小子的詭異之處。」
「！我、我馬上出去！」
羽純即刻回答女王蘊含笑意的低語。
她關掉水龍頭，急忙走向浴室的門。
「離變化成龍越近一步，身為人類的自覺與記憶也會越來越淡薄。」
飯店房間內。身穿和服的女童坐在床上。
那是似乎曾為人類的前龍王·火之迦具土。明明是在講嚴肅的話題，絕對稱不上人格高尚的她卻笑嘻嘻的。
「小子的著眼點確實不賴。可那家夥還是太嫩了……」
火之迦具土「呼呼呼」妖豔微笑。
相對地，擔任傾聽者的羽純則沒那個心情。她根本笑不出來，表情僵硬得連她自己都有所自覺。
這關乎晴臣學長的未來。
順帶一提，她隨便擦了下身體就從浴室出來，所以頭發還是濕的。
羽純連換衣服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身上隻裹著一條浴巾。火之迦具土一邊滿足地欣賞羽純這副模樣（不知為何，看到同為女性之人的肌膚，她會很高興），一邊緩緩開口，觸及核心部分。
「這些事是會在無自覺的情況下遺忘——汝不這麽認為嗎？」
「！？」
羽純大吃一驚。那正是她在意的。看到她的反應，火之迦具土點點頭，繼續笑著解釋。
「凡事都要試它一試，於是妾身便問小子，他跟那個叫愛莎的小姑娘的過去。先前妾身好像在哪聽說過。」
「大概是……我問學長那件事的時候。」
羽純垂著頭說。
「我問過學長他跟愛莎學姊是怎麽認識的。」
這幾個月，羽純跟晴臣學長一起坐車的機會變多了。
她記得兩人兜風閑聊時，自己確實問過這個問題。
火之迦具土這個亡靈經常隱去身形，跟守護靈一樣待在學長身旁，所以她應該也有印象吧。
然而——
那時晴臣學長的回答，跟在箱型船內部聽見的答案有微妙的差異。
『……我記得那是十一年前，我們五歲的時候。我們兩個……在歐洲的某個國家迷路，買了漢堡還是熱狗分著吃。那個時候出錢的是我或愛莎吧？』
整體上來說是很類似，但細節描述得並不清楚。
「小子成為僭主後，已過了將近半年。這段期間，那家夥得到不少力量，身體和心靈都在逐步變化為龍。」
「所以，學長才會慢慢忘記回憶……」
這樣下去，晴臣學長總有一天會忘記。忘記大家。忘記自己曾是人類世界的人。還有，忘記白阪羽純——
羽純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但她立刻改變想法。因為她想起回到地上後發生的事。
「請、請等一下！可是，火之迦具土小姐問了兩次同樣的問題對吧？第二次，學長確實想起了跟愛莎學姊的回憶！」
晴臣學長第二次的回答如下：
『我記得我們在盧森堡迷路時，愛莎把身上的錢全拿去買漢堡。然後跟我一人一半……不對。肯定是愛莎吃得比較多。』
羽純激動地反駁，火之迦具土「嗯」點了下頭。
「其實妾身就是覺得會變成這樣，才刻意再問一次。因為那小子是個色狼啊。」
「咦？」
聽見出乎意料的回應，羽純愣了一下。
「色狼……我記得是『色色的男生』的意思，對嗎？」
「正是。這點程度，就算是汝也知道吧。」
「是、是的。我知道。這麽說來，學長有時會說自己是『悶騷色狼』。」
羽純想起晴臣學長之前誇她穿泳裝時曾這麽說過。
不過，為什麽呢？現在被晴臣學長誇獎的回憶帶給她的喜悅與幸福感，是其他事所比不上的。
她甚至心想「能讓學長開心的話
，再穿一次泳裝也沒關係——」。
但為何學長是「色狼」，能讓他的記憶恢複？
「獲得戰力及魔道的智慧，將導致僭主與雜種更接近龍族……然則，反過來的情況也是有的。唯有人類之身才能品嚐到的滿足感，偶爾會使接近龍族之人恢複人類的姿態。」
「滿足感……？」
「汝知道嗎？純血龍族與汝等人類差異甚大。不僅僅是身體，心靈與靈魂亦然。此乃龍族的天性。雜種遭到龍之天性吞噬，迷失自我、墮入狂氣的案例也並不罕見。」
「…………」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漢尼拔和雪風那個小丫頭等爬上龍王之位的雜種，經常會保留人類時期的欲望及嗜好，成為最強之龍後仍然沒有改變。那些家夥想必就是藉此維持心靈平靜吧。」
確實如此。羽純默默頷首。
火之迦具土提及的龍王們，都是與「禁欲」兩字八竿子打不著的性格。眼前的火之迦具土也是極為順從欲望的類型。
意思是——羽純領悟了。
「我明白了！學長這個悶騷色狼會因為可以做色色的事而感到滿足，稍微恢複成人類……以前的記憶也想得起來了！」
「嗯。汝理解得很快。」
「啊，不過，第一次跟第二次的問題之間——有發生什麽色色的事嗎？我有點想不到……」
「蠢貨。那小子不是摸了汝的胸部嗎？」
「咦咦！可是！」
火之迦具土說得這麽直接，害羽純大吃一驚。不過，她立刻反駁：
「那是用來把魔力送進我心髒的手段，所以我覺得……學長不是抱持那種奇怪心情做的。學長那個時候感覺非常正經。」
「哼哼。哪有如此荒唐之事。」
火之迦具土一臉熟知內情的模樣，斷言道。
「小子隻是不想讓汝察覺他的好色之心，才故意營造感動氛圍罷了。那廝心底應該很高興才是。」
「原來是這樣！」
各種疑惑得到解答，羽純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隻要能討比誰都還要悶騷的學長歡心，那就會成為讓晴臣學長變回人類的助力。
「我會努力！」
「哦——」
「那、那個，我這種胸部……學長摸了也會開心的話，我希望他能多摸幾下。所以……」
為了讓晴臣學長感到滿足，加油吧。
然而，火之迦具土卻在下定決心的羽純麵前諷刺地聳肩。
「事情若有這麽簡單就好了。」
「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人類的欲望是會變強烈的。起初摸胸就能滿足的男人，光憑如此也會逐漸厭煩。那家夥總有一天也會——」
「怎麽這樣……」
羽純愕然失色。然後，她想了起來。
火之迦具土說隻要誘惑晴臣學長即可的時候。
比如說，叫織姬要求與他共度一夜春宵；假如這樣還不夠，就叫露娜·弗朗索瓦也跟著誘惑，再不行的話，羽純自己也——
莫非真的需要這麽做？
一想到晴臣學長和織姬姊姊、露娜小姐「增進情誼」的畫麵，羽純就不安起來，心頭湧上陣陣痛楚。
不過——如果這樣是為學長好，她會更高興。
這麽想的瞬間，疼痛就稍微減緩了一點。
「我……我會盡量加油。如果有那個必要，我也會去拜托姊姊和露娜小姐幫忙，把能為學長做的全都試一遍看看！」
「哦——」
聽見羽純的宣言，火之迦具土眯起眼睛。
「汝的心態值得稱讚。哎，盡管去試吧。」
「是！」
「不過，汝這丫頭也真奇怪。性格扭曲成那副德行的小鬼究竟好在哪裏，妾身實在不懂。」
前龍王無奈地搖頭，羽純忍不住回答：
「沒……沒這回事，學長很帥的。」
這是未經思考脫口而出的反駁。她下意識想幫晴臣學長說話。火之迦具土緊盯著羽純，丟出一句：
「汝眼睛沒問題吧？」
「視力的話，我兩眼都是一點五唷。」
「那小子對自己不感興趣之事毫不關心、行事苟且，除此之外還會扯一堆歪理，狂妄至極，是個無禮之徒。一點都不可愛。」
「我、我覺得學長這些特質非常可愛。」
「不英勇雄壯，也並非翩翩美男。還很不會與人相處。」
「就算這樣，學長仍然是個很棒的人！」
「……是嗎？」
「……對、對不起。」
羽純第一次像這樣反駁他人意見。
真不可思議。她不想退讓。不想在跟晴臣學長有關的事上說謊——羽純心裏浮現這個想法。
最後，火之迦具土用難得的感慨語氣開口：
「汝喜歡那家夥到了此等地步，值得欽佩。」
「咦？」
「汝不是把那小子視為一名男性喜歡嗎？」
「沒、沒有……我沒那個意思——咦？可、可是，難道我果然，咦——！？」
她對睛臣學長抱持的感情的真正名稱。
這是羽純第一次意識到它的瞬間。至今為止，那種感情明明隻是模糊一片，如今卻終於有了明確的形狀。
這隻是個假設。
倘若春賀晴臣在場——
他一定會立刻逼問自稱惡魔的火之迦具土「你灌輸白阪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是何居心」。
前龍族女王則會高傲回應「汝總是狂妄不羈，而今有機會看到汝驚慌失措的模樣……妾身自然就想開口。別在意，這對汝來說會是個不錯的經曆」。
無論如何，春賀晴臣的命運，將迎來更劇烈的變化。
2
叩叩。
門外傳來輕輕敲門的聲音。
「誰啊，都這麽晚了……」
飯店房間內。阿春抱怨完後走向房門，內心浮現「該不會是她？」的訪問者麵容。
——數小時前，阿春終於抵達布魯克林。
他與分別兩日的愛莎、織姬、《s.a.u.r.u.》成員重逢，報告了事情經過，還托人回收那艘蒙托克港上的木造船。
解決諸多事情之後，阿春總算可以獨處。
在他準備換衣服就寢時，正好來了客人。
時間已過淩晨十二點。在這種時候來訪未免太沒常識，然而，阿春卻雀躍地前去開門。喀嚓。
一打開門，等待他的是預料中的人物。
「春賀同學……！」
「十條地！」
十條地織姬急忙走進房間。
她立刻關上門，仿佛在說自己是偷跑過來的。
事實上，兩人間有個心照不宣的規則：他們的關係要跟大家保密。剛才跟大家在一起時，織姬笑咪咪的，為阿春的歸來感到高興。
隻是，她忽然對阿春使了個眼色。
『等等……可以去你那邊嗎？』
阿春覺得織姬在這麽問他，便默默點頭。
然後現在，織姬偷跑到他房間。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一臉泫然欲泣，撲向阿春。
「真是——我很擔心耶！」
織姬這句話中，蘊含種種思緒。
她才剛踏進房內就撲過去，想必是等不及了吧。阿春接住撲入懷中的織姬的瞬間——
「呀！」
「哇！？」
絕對不是肉體派的春賀晴臣承受不住對方重量，腳步踉蹌了一下。
結果他被織姬撲倒，兩人都坐倒在地。
「對、對不起……」
「我才該道歉，對不起，我身體鍛煉得不夠……」
「不會呀，我覺得春賀同學的體格很正常。是、是我不好，因為我大概比其他女生還重……」
「十條地各個部位確實都挺豐滿的……」
阿春下意識地說。
此時此刻，她的四肢和全身重量都壓在阿春身上。
兩人緊貼在一起。當然，織姬的柔軟、芬芳，更重要的是足以以巨大稱之的雙峰的美妙觸感，他都能充分體會。
它們奪走阿春的自製心，害他不小心用詠歎調講出真心話。
然而，阿春馬上發現自己失言了。
因為織姬維持貼在他身上的姿勢，迅速抬起臉來。
「春賀同學——我我、我果然很重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阿春急忙對疑似受到打擊的青春期少女解釋。
「我說的豐滿是指身材。隻是在指你的身材而已。而且因為你剛剛是用撲的，力道才會這麽大。放心吧，十條地，你的體重絕對沒有超過你這個年紀的平均值。我敢保證。」
雖然阿春其實根本不知道十六歲日本女性的平均體重。
他拚命裝出認真神情，胡扯一番。
沒辦法。除了使用「善意的謊言」，他想不到其他方法解決。幸好織姬願意把阿春的理由聽進去。
「真、真的……？」
「那當然。我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謊了？」
「應該有三、四次吧……」
「啊，這個嘛——」
聽到織姬正經的回答，阿春搔了搔頭，織姬則繼續說道：
「不過……算了。這回就相信你。說得也是，剛才那都是因為春賀同學明明是男生，卻沒有好好鍛煉身體！」
「對啊，十條地！」
達成共識後，兩人相視而笑。
然後他們注意到了。阿春坐在地上，織姬則壓在他身上，至今仍靠得緊緊的。
臉跟臉的距離也很近。非常近。
隻要雙方稍微將臉湊近，就會親在一起。
「…………」
「…………」
他們凝視對方，默默無語。
不隻是阿春，織姬也知道他們現在可以做「那件事」。
她害羞地別開目光，盡量不跟阿春四目相交，所以一眼就看得出來。
而且織姬臉頰還微微泛紅，坐立不安，似乎很難為情。
阿春也差不了多少。即使發現兩人可以接吻，他依然躊躇不定，遲遲沒有付諸行動。
可是。
兩人的臉還是逐漸接近，終於連視線也對上了。
阿春想起他在箱型船中對羽純說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繼續維持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比較好吧』。
「我……說不定會變成龍。」
「我知道。」
阿春咕噥道，織姬也點點頭。
盡管如此，兩人的距離仍在慢慢縮短。
「沒關係。就算春賀同學會變成那樣，我也想在那之前，多少將我的心意傳連給你……我也想感受春賀同學的心意。」
「十條地——」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最喜歡了。」
織姬莞爾一笑，對阿春說。
下一瞬間，兩人的嘴唇緊密貼合。自然到不曉得是誰先親過來的。
——可是，我或許會把你也忘記。
阿春默默心想。他明明覺得該把這件事告訴織姬，卻說不出口。他忍不住心想，萬一兩人的關係因此生變怎麽辦？
如果是在工作上，他可以徹底當個專業人士，麵對女性時卻是這副德行。
在阿春發現自己的無能的瞬間，織姬戰戰兢兢把舌頭伸進阿春口中，動作僵硬且笨拙。
此刻，一切的猶豫都煙消雲散。
「十條地……！」
「春賀同學……！」
阿春緊抱住她，用力吸吮她的舌頭。
他用自己的唇堵住織姬柔軟的嘴，伸舌舔舐，讓兩人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急著品味十條地織姬內在的觸感。
織姬也拚命回應。
用舌頭回應舌頭，用同樣的熱情回應阿春的吻。
卻又用少女的纖細接納阿春的笨拙、強硬。
結果，他們的吻持續了五、六分鍾左右，用嘴唇與舌頭互相刺激，將高昂的情感發泄在對方身上。
最後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同時移開雙唇。
「春賀同學……今晚我們就好好聊天吧？好嗎？」
「當、當然好。聊一整晚都沒關係。」
阿春立刻回答織姬的輕聲細語。
雖然他的腦海浮現「我今晚不想回去」這種不恰當的台詞。織姬忽然緊盯著阿春的臉，斷言道：
「你的表情正經得很刻意……又在想色色的事了對不對？」
「！？沒這回事！」
「真是……春賀同學的心意和習慣，我可是都知道的唷。」
「哈哈哈哈哈……」
「我、我覺得那種事對我們來說還太早了。當然……等到再過一些時間……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她明明是在拒絕，卻顯得莫名性感。
織姬害羞卻又願意接受阿春的態度十分誘人，使他心頭一揪，開始頭暈目眩。
這時，阿春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有人傳簡訊給他。
阿春拿出手機望向熒幕，內文隻有一句「我來了☆」。
「什麽意思呀？」
織姬納悶地歪過頭。
他們靠得很近，所以織姬也看得到那封簡訊。
下一瞬間，兩人聽見「叩叩」的敲門聲。近在眼前的門後好像有人來了！
阿春和織姬對彼此點了下頭，拉開距離。
他們一同起身。接著，阿春將房門打開一條縫隙——大為靂驚。
「好久不見，哈利。聽到你平安無事，我就飛過來了?」
站在外頭的人，是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
露出肩膀的黑色晚禮服，襯托出她的妖豔及足以以完美稱之的身材。除此之外，她身上的開襟毛衣還是有點透明的紫色，實在很有大人味。
阿春把露娜·弗朗索瓦也請進房間，移動到房內的沙發上。
《s.a.u.r.u.》幫他安排了挺不錯的房間，不曉得是不是想好好款待躍身為重要人物的阿春。除了床以外，沙發、桌子等待客家具，可以用電腦工作的書桌等等也都一應俱全。
若換成日本狹小的商務旅館，可就辦不到了。
拜其所賜，阿春悠哉坐到其中一張沙發上，織姬也坐到另一側。
剩下的露娜則選了出乎意料的地方做為自己的座位。
「那個，我的大腿不是椅子好嗎……」
「有什麽關係。我們一直相隔兩地，我很想念哈利呢。」
露娜·弗朗索瓦側坐在春賀晴臣的大腿上。
她還依偎在阿春身上，用金發及美麗臉龐磨蹭阿春的臉。
此舉導致露娜那以優於織姬的水準引以為傲的身軀，以及誇張的肉感，全都壓在阿春的上半身上，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侵襲而來。
可是，阿春絕對不能得意忘形。
織姬就在眼前，還哀傷看著露娜跟阿春這不成體統的模樣。
「我們離開日本，也才半個月左右耶。」
色即是空後略，好。他死命集中精神，語氣僵硬地說。
然而，露娜
卻用如糖果般甜膩的聲音，在阿春耳邊輕聲呢喃。
「對墜入愛河的少女來說，這段時間等同於永遠。哈利，你要知道，我就是如此著迷於你。我再也不想離開你?」
露娜不隻是開玩笑似的訴說愛的告白。
她還發揮天生的積極性，「啾」一聲親了下阿春的耳垂。接著是臉頰。然後用臉去蹭阿春的臉，享受肌膚接觸——怎料。
露娜轉眼就吻上阿春。
「嗯嗯嗯嗯嗯嗯！？」
「歡迎回來，哈利。聽到你跟羽純小姐下落不明時，我真的打從心底後悔。果然，我應該也要跟去紐約才對。」
她一邊輕啄阿春的嘴唇，一邊陶醉地說。
露娜的舌頭緩緩伸進阿春口中，而且還勾出阿春的舌頭，將自己的舌頭湊上去舔舐、品嚐，宛如兩隻交纏在一起的蛇。
突如其來的深吻令阿春嚇了一跳，不禁處於弱勢。
露娜為了換氣，嘴唇稍微離開時，阿春想告訴她「啊，呃，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然而，他的嘴巴又立刻被堵住。
下一秒，織姬忍不住大叫：
「露、露娜小姐！就算你再怎麽喜歡春賀同學，這也太突然了！春賀同學剛才也想叫你停下不是嗎！」
「嗬嗬嗬嗬。對不起，我情不自禁。話說回來——」
露娜忽然一臉認真，盯著阿春的嘴唇看。
「哈利的嘴唇會太幹嗎？我倒看不出來。」
阿春準備回答「沒有啊」時，發現一件事。
不久前他才跟織姬接吻過。
他一邊與織姬相吻，一邊感受到她嘴唇的光滑觸感，以及淡淡薄荷香。八成是日本少女塗了護唇膏。
阿春心想「該不會——」，立刻回答：
「對啊。我嘴唇幹燥，剛剛塗了護唇膏。」
「哦……哈利也會在意這種事呀。」
難道是跟織姬接吻時，她的護唇膏沾到自己嘴巴上了？
然後黑衣魔女敏銳推測出「發生了什麽事」？
為了化解這個危機，阿春掰了個理由出來。可是，露娜·弗朗索瓦眼中仍然存在些許疑惑。
阿春盡全力露出自然笑容。
「哈哈哈哈哈。這、這個嘛，我偶爾也會注意一下啊。」
「對了！我有件事想問露娜小姐！」
織姬伸出援手。她也發現露娜在懷疑了。
「露娜小姐是為了保護東京新都才留在那邊吧？你現在跑到美國來……沒問題嗎？」
「對喔，我也想問。」
為了從龍族的威脅下守護東京新都，至少要留下一名魔女。
因此，阿春這次沒有讓露娜同行，應該是這樣才對。不過，那位美國少女卻嫣然一笑。
「別在意。你們不在的那段期間，我找了幫手來幫忙。」
「什麽幫手？」
「我叫了我在歐洲時就認識的……欠我人情還要了一堆報酬的魔女，托她代替我看家。所以不用擔心。」
「咦咦！？」
世上也有愛莎這種不隸屬於任何組織的自由魔女。
她們全是數量稀少、手段高明的女中豪傑，當然也很搶手。
突然委托這樣子的人才，叫人家來日本，費用應該不低才對。可是，露娜·弗朗索瓦報告這個事實時卻輕描淡寫，還附加一句：
「所以哈利，我在這段旅程中是完全自由的。明天我打算去購物，麻煩你陪我一趟囉?」
聽見這理所當然似的委托，阿春下意識點頭答應。
3
「結論就是，你要跟露娜一起出門？」
「對啊，今晚得陪她一下。不過不是隻有我們倆啦，十條地也在。」
阿春幹脆地回答一臉無奈的愛莎。
他們正在吃早餐。自箱型船歸來的隔天早上，阿春醒來時發現手機有一通訊息，是青梅竹馬邀他共進早餐。
「是說啊，早餐在飯店解決不就得了？」
「偶爾一次又有何妨。我有時也會想來這種店吃飯。」
兩人住的飯店有提供早餐。
可是由於愛莎如此提議，他們早上就前往北美常見的移動餐車，隨便點了道自己喜歡的料理吃。
阿春忽然想到，如果這個建議是露娜提出的——
他八成會懷疑露娜是不是計畫把他帶到沒有其他女性的地方，想跟他兩人獨處。思及此，阿春便露出苦笑。
這個食欲旺盛的青梅竹馬，應該隻是單純想念平民料理的味道吧。
另外，阿春的餐點是土司，荷包蛋和煎得酥脆的培根。愛莎的是塗滿奶油的歐姆蛋和貝果、薯餅，分量極少。
「你還在控製飲食啊？」
「請你不要用這種奇怪的說法。我隻是食量變小而已。以我這種程度的體格，這才是標準的量。」
「哎，是這樣沒錯。」
阿春無法釋然，愛莎則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餐。
不過，他們有好幾次突然視線相交。每當與愛莎目光交會，阿春都會心跳加速。
與青梅竹馬都不知道認識多少年了，如今阿春卻從她清澈的藍眸中……感覺到無法言喻的蠱惑眼神。
這麽說來，前幾天這名青梅竹馬也——了他。
阿春竭盡全力避免去想那件事。不可思議的是，愛莎也對此事絕口不提。現在，兩人都在「假裝忘記」那回事。
（我在對愛莎胡思亂想什麽啊？）
他對自己的窩囊（？）感到憤怒，心情非常焦慮。
「話說回來……」
青梅竹馬正好開口，害阿春嚇了一跳。
「幹、幹麽？」
「你跟露娜是約晚上，表示白天有空對吧？等等可以陪我去一趟蒙托克嗎？我想看一下那艘箱型船的控製裝置，做為日後參考。」
「噢，抱歉。我上午有約。」
這是事實，所以阿春回答得很順。
「就是紐約國民警衛隊的克莉絲她們，《w.o.t.c》。那些人要開派對慶祝我跟白阪歸來。」
「那今天下午呢？」
「下午我也有個推不掉的約。所以我們改明天啦。既然都要去，順便找十條地、白阪，當然還有露娜，大家一起去好了。」
「晴臣那家夥就像這樣幹脆地推掉女孩子的邀約耶！」
早餐過後，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愛莎隨便走進一座公園。
她坐在長椅上，用平板連上網路，開始與身在日本東京新都的人視訊通話。抱怨對象當然是m社長。
「虧我特地把他帶出飯店，讓他對我這個美少女在意到死，還邀他約會的說，我的連續技明明如此完美……」
『那個春賀拿其他女生來拒絕邀約呀……』
m社長很感慨。
『表示那家夥也成長了不少？』
「成長！？」
『在偶然與必然的累積下，春賀被女性包圍的機會增加，再加上美國女孩大膽的示好方式，使他對女性的個人戰鬥經驗值越來越高——所以囉，他多少也會學得一些搶手男的回避技術吧。』
「唔唔唔唔！晴臣是在跩什麽啦！」
抱怨過後，愛莎恢複了冷靜。與之前不同，蛻變過後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是冷靜的愛之獵人。
「也就是說，我或許也該射出繼改變形象後的第二支箭。」
『你有什麽主意嗎？』
「想讓我和晴臣的關係有所進展，最大障礙就是『我們跟姊弟一樣一起長大』。都是因為這樣，晴臣才會把我當家人看待，強烈排斥把我
視為一名異性……」
以前搞不懂的青梅竹馬的內心，現在也能理解。愛莎如此說道。
「雖然這跟我們之前聊過的不太一樣，不曉得有沒有辦法讓晴臣喪失記憶？把他從懸崖上推進海裏之類的。重置他的記憶，共築新關係！」
『哎，別搞得像成不了壁咚的懸崖咚的話，可以試試看呀？』
這回答挺隨便的。
『使用那一類方便的魔法也是一種手段。』
「就是因為沒有那種魔術，我才會這麽傷腦筋。不能用社長可疑的技能『嗶嗶！』一聲解決嗎……」
『才沒那種技能。人家又不是眼睛會射出光線的異形。』
「是嗎？我總覺得社長的真實身分，意外地有可能是龍族到來後，人類這個物種因而產生演變，覺醒新能力的新形態。」
『少說這種蠢話，你差不多該回東京了。』
「咦？」
愛莎嚇了一跳，因為m社長突然一臉認真。
『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寧。我有種強烈的預感——近期這座城市會發生很重大的事件，或許會需要你們的力量。』
毫無疑問，此乃擁有可疑預知能力的異能者的宣言。
m社長的「警告」，令愛莎神情緊繃。
銀發特級魔女與日本通訊時。
十條地織姬和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在飯店大廳碰麵，共享早餐後的咖啡。
這時——白阪羽純晃了過來。
「羽純，昨天睡得好嗎？」
「我聽哈利說了，你們吃了不少苦頭呢。」
羽純向兩位跟她搭話的年長女性稍微打了個招呼後，開口說道：
「那個，姊姊，還有露娜小姐……其實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是關於學長——晴臣學長的身體。」
聽到羽純語氣如此嚴肅，織姬和露娜·弗朗索瓦都愣了一下。
此刻的她們還不知道，以春賀晴臣為中心的人際關係，將以此為契機產生劇變——
4
過去的東京二十三區，現在大部分都成了龍族租借地「舊東京」。
市民重要的移動手段山手線，如今也隻不過是廢墟的一部分。
東京新都有條可以稱之為新山手線的新鐵路。
那就是「東京新都環狀線」。以往的山手線是繞都內一圈的環狀鐵路，而新山手線也一樣，以橢圓形軌道繞行東京新都內一圈。
北千住、業平橋、兩國、新木場、葛西臨海公園、小岩、龜有、綾瀨等等——
在這些車站巡回。
「嗬……」
回過神時，他已笑出聲來。
最近，搭新山手線是他小小的娛樂。隻要坐在列車上，就能一眼望盡東京這座人類的城市。近期應該會成為他囊中物的城市。
對總有一天會掌握的「力量」的預感——
那讓他熱血沸騰、情緒激昂，成了他鬥誌的來源。
「真令人難耐。再過些許時日，時機便會來臨……不遠了，雪風公主啊。以及我宿命中的敵人，春賀晴臣。」
他喃喃自語。
有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正獨自搭乘新都環狀線的列車，靠在門上眺望窗外景致。
搭乘同一班列車的兩名雌性人類，頻頻從不遠處偷瞄他的側臉。
從她們身穿同樣的衣服來看，可以得知那是所謂的「女高中生」。
以前他並不知道別人為何要注視自己，但現在不同。那些雌性似乎在對他發情。傷腦筋。
映在車窗上的是一張美麗臉孔。還不隻是一般的俊美，再加上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高、美麗的銀發，總之就是很顯眼。
白襯衫搭配寬鬆長褲這種人類的服裝，他已經穿得很習慣了。
從微微敞開的胸口，可以窺見一條銀色項鏈。
——這名異常引人注目的美青年名為帕維爾·加拉德。乃繼承《劍之秘文字》的僭主、純血的龍族。
萬裏無雲的藍天中央。
「好興奮啊。」
雪風公主低聲說道。
她維持身穿白色連身裙的人類型態，站在離地麵一千公尺以上的地方。
曾被叫做「銀座」的廢墟，佇立著一根純黑色巨大三角柱——巨石碑。雪風公主一個人站在巨石碑頂端，任呼嘯而過的狂風吹在自己身上。
然而，區區地上的風不管有多麽激烈，都不可能奪走白色龍王的自由。
她一邊悠哉享受拂過身體的暴風觸感，一邊呢喃道：
「雌伏之時也該結束……睛臣啊，不曉得汝那邊情況如何？」
那是南天弓星弑龍符文的繼承者之名。
與繼承天狼之箭的雪風公主成對、命運中的男人——或許會是他。
差不多該與那名一臉想睡的少年「玩玩」了。是明天，還是後天，抑或是一個月後呢——
雪風公主嘴角勾起好強笑容，將晴朗天空中的空氣吸進肺部。
不管怎麽樣，那都不會是太遙遠的未來。公主心中浮現這股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