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京天將砂缽從爐火上端起,左手托住墩布,將鍋蓋打開。隨即,大揮右臂,砂缽中的熟雞飛向半空。見此情狀,京天操起菜刀,平行著劈砍出幾道白色的刀氣,將一整隻熟雞片成塊狀,落到了桌台上經過精心修飾的圓盤上,同時雞腹之中落下幾根碧綠的竹片。


    一塊塊被切好的雞塊,安然地落到了盤中,竟悄然拚接成了初始的整雞形狀。鬆軟的皮上,緩緩流溢出濃稠的油水,覆蓋雞塊上後,奇跡般將雞塊無縫銜接,若不細看,絲毫看不出雞塊與雞塊間的縫隙。


    “剛剛爐火猛火燒,先前半缽的湯水已經完全濃縮到了肉質中了。另外,雞腹如此飽滿也是因為竹簽的關係。因為要烹飪出一道上好味道的神仙雞,除了雞本身之外,更多還是取決於調料。但在調料過多的情況下,反而會適得其反,畢竟雞本身就那麽大,難以完全吸收。不過,一旦在雞腹中用竹簽撐開,飽滿的雞腹便會有更多的空間來容納更多的美味,不得不佩服父親的手藝。若是論味道,隻怕這世上絕對沒有可以媲美父親的這道神仙雞了,但是為何父親這麽做?將雞肉倒出,又劈砍成塊,這樣有外力的震懾,可是很容易讓雞肉的口感流失,更會讓好不容易滲透進雞肉的美味消散。”


    “不對,父親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他一定是別有用意,想要做出不一樣的神仙雞!”京蘇不斷地猜想,兩腮垂下的汗水,甚至比京天的還要多,儼然就像是京蘇自己在參加比賽一樣。


    精致的神仙雞落盤,另一邊,京天則在一個小碗裏調製著醬料。


    “蔥白和沙薑剁碎,滾油火熗,倒醬油!難不成......”京蘇細數著京天放入碗中的調料,驚訝得麵目有些猙獰,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怎麽了?”京燕忽然間問道。


    “父親他打算將神仙雞做成白斬雞的吃法!”


    “神仙雞以熱溫而食,白斬雞則是要吃涼的,這兩種本就是陰陽相對的,怎麽可能......”京燕咋舌,慌亂得近乎要衝向京天阻止他這麽做。


    “你不要著急,父親的手藝我們都是知道的,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這兩種菜肴雖然在屬性上是陰陽相悖,但或有可能兩種食物能夠陰陽調合,造出另一番滋味。這就好比是鹹和甜,尋常這兩種味道融合在一起,並不被看好,但若是用在做紅燒肉,卻是天造地設的兩種味道。”京蘇匆匆抓住躍躍欲試的京燕的手臂。


    說話間,京天將白斬神仙雞裝入盤中,待丫鬟端去評委席。


    評委是開元鎮的縣令鄂達升,昔日也曾是宮廷禦膳房的東宮尚宮,論官品也至少是在二品之上,在美食上也是有著他獨道的個人見解。


    “久聞京天師傅的手藝超群,今日便先來嚐嚐京天師傅的手藝吧!”鄂達升臉色祥和,習慣性地手勢,身邊的丫鬟便很聽話地提起長袖,打開了砂缽的蓋子。


    隻見,在打開蓋子的那一刻,菜肴便像是一個圓形的光源一般,四下散射,耀眼至極。盤中的香氣,隨著四射的光芒,被呼氣的觀眾倒吸回鼻,霎時間美味令人垂涎三尺,胃腸如布穀鳥般咕咕直叫,即使是有剛剛吃過飯的人,也深深不滿腹中雜糧的存在。


    鄂達升閉上雙眼,輕輕吸了一口氣後,嘴角揚起:“高湯的鮮濃搭配冰糖的甜潤,兩種極致的味道完美融合,營造出一種開胃的鮮甜。鮮甜味美,卻又甘願成為雞肉的配角,不顯得突兀。”


    隨即,鄂達升摩拳擦掌,緩緩睜開雙眼。


    隻見,眼前盤中的神仙雞完整無缺,長脖仰天,尖嘴嗷鳴,雙翅張開,欲要翱翔一般。


    “這雞是要成神仙嗎?”鄂達升微微一笑,開玩笑說道。


    當然作為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掌廚人,鄂達升自知這是一盤神仙雞。


    隨後,鄂達升豎起筷子,夾下神仙雞腿部的一塊肉。


    殊不知,平整的肉塊毫不費力地從雞身上脫落,同時神仙雞也並沒有因此而散架,繼續呈現出翱翔飛天的姿勢。


    熟練地將雞塊蘸上醬汁,再送入口中,美味的雞肉瞬間勾住了鄂達升的味蕾。雞肉不僅皮酥肉嫩,而且肉質富有層次感,隻舌頭稍稍一用力,吸足了湯汁的肉,便會滲透出爽滑的湯汁,鹹甜香醇,仿佛在食客的胃中形成了一雙隱形的手,牢牢地抓住了食客的心。


    “嗯!”鄂達升兩眼滾圓,恍惚間像是有一道雷光從頭腦中爆開,同時也沸騰起過節時炮竹熱烈慶賀的聲音,充滿濃濃的喜慶之意:“雖然是一道神仙雞,但是卻利用白斬雞的吃法來吃,這兩種本不應該用於同一道菜上的手法,被用在這裏,並不覺得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反而陰陽雙修,錦上添花,讓我在大飽口福的同時,味蕾得到了極致的享受,不得不說這真是一道令人拍案叫絕的美味。恍惚間,我竟有一種獨處莊園,看著眼前一群自由的活雞嬉戲打鬧的場景。”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轉瞬間,鄂達升放下筷子,目光落在一旁的醬汁上:“這碗醬汁,除了普通的沙薑,蔥白和醬油之外,我還嚐到了另一種自然的清新味道,不突兀。而且,也是因為有這種味道的存在,配合雞肉自帶的田園氣息,反而讓這道菜更加有味道,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是香菜!”京天一臉嚴肅地說道。


    “原來如此,平常在一些菜肴中放入一些香菜,不僅能夠祛除食材本身的膻味和腥味,而且還能夠為菜肴增添一些特殊的香氣。此刻,香菜用在這道菜上,卻也是恰到好處地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了。”


    “原來是這樣!”台下,京蘇亦是歎了口氣,恍然大悟。


    “請縣令大人品嚐一下我的這道烤乳豬吧!”此時,葉淩雄緩緩走到鄂達升麵前,親自打開罩住菜肴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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