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透著些許藍色的鋒芒之中,兩株青菜被切得精美絕倫,如同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那種蒼翠欲滴的感覺,更是自帶耀眼的翠綠特效,讓人忍不住都會屏氣凝神看上兩眼。


    看到老人超凡脫俗的精湛刀工,此番京蘇再也不會認為,這老人會是做菜的新手了。


    小小的灶膛裏,烈火焚燒,木板近乎剛剛放入其中,全身就燃燒起通紅的烈焰。緊隨其後,起鍋熱油,烈火沿著鐵鍋的弧度溢出,乍看下像極了火焰的花朵。同時,鍋中放入青菜,瞬間熱油劈裏啪啦,爆出青菜的新香,在老人極致的甩鍋之下,青菜在鍋中形成一股清流。恰到好處的熱油,也便隨著青菜的翻動,開始滲透進青菜的每寸肌膚,將青菜完全包裹,沒有一滴油,一片葉從鍋中甩出。


    雖然甩鍋是每個廚師的必修課,看似簡單實則卻很下功夫,有些廚師單單練習甩鍋,便需要長達幾年的時間。


    所以,從老人嫻熟的手法上來看,京蘇可以很肯定,老人的風華之年,必定也是一位高等級的廚師。


    很快,老人的炒青菜,便出鍋了。


    裝進盤中的青菜,已經變得很軟,堆疊覆蓋,呈現出寶塔形,青菜特有的芳香也已經溢出,但是並沒有引起京蘇的注意。在他看來,這樣簡單的家常菜,再如何細致精美地製作,青菜終究是青菜,總有著取代不了的地方。


    但,老人手中這道菜,卻並沒有完成最後的步驟。


    鐵鍋中的油青菜,裝入盤中,鍋中並沒有剩下多餘的油水。老人便直接掌勺,從麵前擺放的調味料上掠過,頓時相應的輔料就像是事先就設計好的一樣,掌勺經過,輔料便被吸入掌勺之中。


    雖然這房間是小,但是做菜的輔料卻一應俱全,簡直就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濃縮就是精華。


    等到輔料調製完成,老人握住鍋柄,掀開鐵鍋,輔料醬汁便完美地從鍋中彈起,穩穩地落到了掌勺之中,恰好沒過了掌勺的邊緣,而沒有一滴醬汁溢出來。


    旋即,醬汁均勻地澆在寶塔菜上,高溫的醬汁搭配上已經降溫的菜,合奏出清脆的聲響,同時泛起朦朧的青煙。青煙騰起,卷起菜肴的香味,那種美味滲透人心,一改傳統炒青菜的單純味道。


    而等青煙緩緩消散開來,盤中寶塔菜自帶的視覺盛宴,卻仍然沒有停止。


    老人端起菜肴,透明的醬汁根本沒有將青菜翠綠的色澤掩蓋,相反青菜的顏色卻更加突出,閃爍著油光的樣子,像極了朱玉翡翠。青菜,就像是無盡的源泉,不斷向外釋放著柱狀的綠光,充斥著食客的眼睛,讓人想不吃都是一種罪惡。


    曾經,京蘇做過無數的炒青菜,對於這道菜的評價,京蘇詞窮得可以跟清湯麵有得一拚。但眼下的這道菜,京蘇腹中的詞匯,早已經遠遠不能形容了,更不敢天方夜譚地想,自己能不能做出帶有這種效果的菜肴出來。


    雖然,京蘇在華珍築掌廚的時候,做出這種菜肴,並不稀奇,但如今自己已是凡胎,早已經無法匹敵。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擅長的方式,重新修煉,達到乃至超越昔日自己的高度。


    “普通的炒青菜在我這裏,有著它專屬的名字——寶塔菜!”老人將寶塔菜放在了桌子上。


    小桌子就像是兩片去了囊的黃瓜拚接出來的一樣,小而且矮,這樣一盤菜肴放在上麵之後,已然占據了桌子一半的麵積,剩下的也隻能再放上兩碗米飯了。


    但菜肴好吃,即使一頓飯就吃這樣簡單的菜,裹腹和享受,都已經達到了。


    天福剛拿來筷子,便被京蘇直接給搶走了,順勢走到桌前,俯下身子,近乎是趴下來,夾了片菜葉送進了嘴裏。


    盡管葉子外表看起來已經軟爛了,但是吃到嘴裏,卻還保持著富足的水分。說是生,卻也熟,說是熟,卻也夾生,但是這股夾生的感覺,配合上老人後期加入的透明醬汁,活生生唱出了西廂記的感覺。


    稍稍用舌頭舔著菜葉,就能夠感知到醬汁的味道,並不像一般的醬汁那樣濃鬱,相反清新寡淡,甜味和交錯的辣味被隱藏,不會顯得那麽地衝口,迎合青菜的原始自然,顯得那麽地相得映彰。


    菜葉是普通民眾最喜歡的部分,至於菜梗,更多人則會選擇放棄。但是,這道寶塔菜的精華,卻偏偏就是菜梗,因為菜梗的厚實,裹住了很大的水分,清甜的水,汲取了青菜全身的精華,配合上清新的醬汁,仿佛就是讓人感覺是在吃另一種食物的錯覺感。


    “菜梗吃起來脆脆的,但是配合醬汁卻不顯得夾生,反而有一股清新的甜味,這是水果的味道。”江若涵一句話,完美地詮釋了菜梗的味道。


    吸取了前幾次的教訓,京蘇雖然對老人所用的輔料充滿了好奇,但還是希望將這道菜如何烹飪的方法,放在心裏,這是對菜肴的尊重,更是對老人的尊重。


    尊重妮瑪啊尊重,這老人已是黃昏末年,要是什麽時候給斷了氣,這道精美的菜,可不就是徹底消失在人世了嘛!這個時候還談什麽人生道德倫理,真實閑得*疼。


    “老人家,這道菜,怎麽做得啊?”京蘇不知道,這樣的話,自己已經說過多少次了。但是,每次說出這句話後,自己倒也是收貨蠻多,至少自己勾勒在心裏的菜譜上,又多了一道菜的烹飪方法了。


    “醬汁呈現出透明的色澤,說明所用的輔料都沒有過分濃重的顏色。用白糖,白胡椒粉,鹽加上淺色的植物油,在鍋中燒熱後倒在菜上就行了。當然,其中的比例,是需要控製的,不然醬汁過甜過鹹都會對菜肴的味道有影響。”老人也毫不吝嗇地說道。


    比例!比例!京蘇最煩最頭痛的就是比例了,類似這樣的答案,自己聽得也已經好幾遍了,真搞不懂,這所謂的比例到底是誰給創造出來的。


    哎,做菜嘛,輔料的比例自然重要。


    京蘇還是回歸了正常,作為廚師,自然知道菜肴輔料配比的重要性了,可這重要性,偏偏就是很難拿捏的。莫說對於普通人,就是對於已經登峰造極的大掌廚而言,也是最為頭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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