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到如今我想應該不用多做說明,不過猿渡銀兵衛春臣真的是個優秀的人物。她擁有清晰的頭腦,身材嬌小但是擅長各種運動,學業成績優秀自然不在話下,也精通所有家事,而且在自己擅長的經濟方麵也是大放異彩。


    ※成績單上的評比沒有一科低於5,師長對她的評語全都是盛讚的言詞,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一項,莫過於冷靜沉著的執行能力。她徹底發揮所長,理所當然地在學園中提出許多計劃,並且靈活地運用預算和人力,高明的手腕讓年紀輕輕的她做出如專家一般的成果。(編注:日本成績單是以1~5來評比,5為最高分。)


    這一次,銀兵衛以『料理與經濟』作為主題提出企劃案。老實說,這是個前所未聞的概念組合,但是既然她已經提案,就代表內心洞察到某種先機。這個前所未聞的企劃將寫下嶄新的一頁,勢必會讓本次莉莉安娜祭更加出色。因為企劃的兩個主題都是銀兵衛擅長的領域,照道理來看成功的機率極高。更何況她還公開表示要奪下『莉莉安娜之光』這個獎項,肯定是具有相當程度的自信和把握才敢這麽說。


    相當令人期待呀。


    等到正式上場時會帶來什麽樣的驚喜,讓我們帶著歡喜雀躍的心情,期待她將成果呈現在我們眼前吧!


    *


    然後……事實揭曉,等待著我的情況,是我這位摯友抱著頭、苦惱地坐在椅子上。


    「……你在幹嘛啊,銀兵衛?」


    這裏是特別教室大樓a—1教室,也是料理實習教室。


    我先走到外麵確認一下,發現自己沒有走錯教室。這間教室可以說是莉莉安娜祭的特等席,空間最寬敞,設備最齊全,原本應該是個兵家必爭之地,最後終於被她爭取到。因為她是學園裏倍受尊敬的學生會成員,同時也是廣受歡迎的猿渡銀兵衛春臣,所以才會把這個白金級會場用在她的企劃上。因此我眼前這個人是企劃負責人銀兵衛,這一點無須懷疑。


    「……看到這情況你還不知道嗎?」


    我的摯友慢慢抬起頭,臉部扭曲,露出充滿自嘲的神情。


    「我已經無計可施了,這種事情不用我說吧?」


    「無計可施的意思是……」


    我環視著料理教室。


    桌上鋪著潔白的餐桌布,應該是為了今天的企劃而準備;椅子也不是平常上課時使用的那種,換成了精致的坐椅。原本單調的牆壁掛滿了許多時髦的裝飾品,另外也有一些保麗龍箱,裏麵應該裝滿了食材,還有一張上課用的白板也已經架設好了。


    「再怎麽看,都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吧?」


    「萬全準備嗎?原來如此,看起來是這樣的嗎?」


    嗬嗬。


    銀兵衛別過頭去,有氣無力地笑著。


    我又繼續問她:


    「對了,其他的助手呢?為了你今天的企劃,應該有很多人自告奮勇來幫忙才對啊。」


    「我讓大家離開了,因為已經沒有工作需要做了。」


    「沒有工作……」


    我看了看時鍾。


    這時候怎麽可能會沒工作,再過不久,銀兵衛主持的節目就要開始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重新環視教室裏的情況後,發現好像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教室裏的擺設跟環境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是我確實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嗯,原來如此,我回到了。


    一切都準備得太過周到了。這應該是銀兵衛充滿自信,而且是以奪得莉莉安娜之光為目標的特別節目才對。既然如此,像這樣無可挑剔、隻是做好萬全準備又無懈可擊的企劃,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讓人驚豔的表演。雖然這樣或許也能吸引絡繹不絕的客人,舉辦一場盛況空前的節目,不過也僅止於此了。


    「哼,你好像知道我在說什麽了。」


    銀兵衛更加沮喪地說道:


    「沒錯,正如你所見。這個樣子雖然看起來還不錯,可是根本無法帶給客人驚豔的感受。這種老套至極的節目,就算做得再好也沒有用。你盡量嘲笑我吧,反正我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而已。」


    「快別這麽說,重點還是節目內容啊。」


    確實,乍看隻會讓人覺得這是個準備得很充足的節目,但是這還不足以決定勝負。銀兵衛的料理功力,能言善道的能力以及豐富的知識……隻要巧妙地將這些特色整合在一起,一定可以開拓出一片新天地,這也正是這次節目的重點所在啊——


    「什麽內容……我根本就沒想到。」


    銀兵衛的自嘲等級已經達到ma。


    「你想像中的那種節目根本就不存在,我再怎麽想也想不到什麽好主意。要如何順利地將料理和經濟整合在一起,這是最大的難題,我根本想不出什麽方法來讓兩者達到相乘效果。我從以前就隱約有發現,不得不說其實我是個欠缺創造力的人。秋人你也這麽想吧?」


    「呃?不,嗯,該怎麽說呢……」


    雖然我支吾其詞,但這件事情確實難以否定,或許銀兵衛的確是這類型的人。她並不擅長天馬行空或是破天荒的思考模式,說起來,她還是適合選擇正統的道路直行,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


    但是,為什麽當時她會提出這個計劃?


    打從一開始,我就以為她心中抱持著一定的勝算,才會把料理和經濟這兩個領域組合起來。


    「那是因為……」


    銀兵衛有些困窘地說:


    「雖然秋人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那個時候真的沒辦法呀。」


    「那個時候是指……?」


    「你記不記得那一天,文化祭實行委員會那個叫做十乘寺什麽來著的人,她拜托學生會提出單獨企劃的事?」


    「確實是有這回事……然後呢?」


    「因為,那個時候我也隻能逞強了。」


    她板著臉繼續說道:


    「那須原同學用她拿手的相聲來一決勝負,之後秋子小妹利用神秘的人脈,策畫了新藤光一郎的簽名會。在那樣的狀況下,我根本沒有退路,所以我必須想出一個規模超越她們的節目,而且還要獲得盛大成功,否則我就會輸掉了啊。」


    「不對不對,那個時候你應該不要逞強,優先提出自己擅長的事情才對吧?平常那麽聰明的你應該做得到吧?提出一個超越自己能力的企劃來自取滅亡,真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嗯……」


    「那現在該怎麽辦?馬上就要正式開始了,這個節骨眼也不可能宣布取消,事到如今才說要變更節目內容也很不切實際。」


    「嗯……嗚……」


    「唉呀,嗯,我想也隻能照原訂計劃執行,銀兵衛你做料理,同時上經濟學的課程,然後不必特地要讓兩者達到相乘效果——我就在一邊幫忙。這樣子應該也會有很多客人來,至於客人會不會滿意,嗯,沒辦法顧及到這一點了。雖然大家可能會有點失望,可是銀兵衛的擁護者都很溫柔。對,一定可以順利完成的啦。加油,就硬著頭皮上吧。嗯,就這麽辦,加油加油加油!來吧,讓我們聯手吧!加油加油加油!」


    「嗚嗚嗚嗚嗚~~~~」


    我本來是打算要鼓勵她的,銀兵衛卻淚眼婆娑。


    不行,每次我使出這招之後,大多隻會造成反效果。雖然我了解摯友的心情變得更加沮喪,但身為助手的我,總得想辦法把氣氛炒熱起來——


    「……都是秋人你不好。」


    果然造成反效果了。


    銀兵衛露出懷恨的眼神抬起頭望著我。


    「都是因為秋人沒有來幫忙,事情才會變成這樣啦。要是你沒有給我那種靈感的話,現在也


    不會落得這種下場。是的,這一切都要怪你。」


    「咦~~~~~~~?不不不,沒這種事吧。我確實有說過要當你的助手,但一開始我的意思就是正式上場這天而已啊。銀兵衛你也知道我今天很忙,所以也接受這個條件,不是嗎?」


    「這個嘛,嗯,你說的是沒錯啦……」


    銀兵衛支支吾吾地說道:


    「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隻能怪你啦,這是人之常情嘛。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不對,你不了解的話,我會很煩惱。」


    「嗯?你在說什麽,我不是很了解耶……或者應該說,為什麽事情又變成這個樣子?雖然你剛才說,自己是逞強才會提出這個企劃,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做出毫無指望的事情才對啊。這一點我就是一直想不通。」


    「嗚嗯……」


    她停頓了一下之後,接著說道:


    「——偶爾也是會發生這種事嘛,猴子也會從樹上跌下來吧?」


    「我不這麽認為。以這件事情來說,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強的超級電腦算錯了九九乘法一樣,太過異常了。這不是隨時隨地都會發生的異常狀態,我會這麽驚訝,反過來說,正代表我非常相信銀兵衛你呀。你隻要說『做得到』,就一定會付諸實現才對。就像是因為先看了明天的報紙,所以能預測出氣象那樣準確。所以我才會一直問你,為什麽會讓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


    「……很感謝你給我這麽高的評價……」


    「為什麽你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請告訴我。」


    「現在就算找出問題也無濟於事,一切都太遲了。」


    「話不能這麽說,找出失敗的原因,可以造就下一次的成功啊。現在或許還有機會,節目還沒開始更還沒結束。現在開始思考,說不定可以找出什麽逆轉局勢的方法,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線索,不管什麽事情都好。」


    「很抱歉沒能達到你的期望,失敗並不需要什麽特別的理由。一切都是我能力不足所致,就是這樣而已。」


    「銀兵衛。」


    我直視著摯友的雙眼。


    她卻移開了目光。


    但我可不會因此退卻。我和銀兵衛之間,絕對不允許這樣敷衍了事的情況發生。現在,我和她的關係已經向前跨進一步,所以我更不可以退讓。


    「……你還不知道嗎?」


    她瞄了我一眼,與我四目相接後,很快地又別過頭去。


    「你真的希望聽我說嗎,秋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虐待狂還是感覺遲鈍,或者兩種性格都有?」


    「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這樣的話,你就是兩邊都有。你從來就不懂別人的心裏在想什麽,實在是個難搞又讓人傷腦筋的男人。真是的,為什麽我非得體會這種感覺不可啊……啊啊,原因我自己當然知道。不論是自作自受這一點,還是現在哀歎也無濟於事這一點,都痛切地明白了。一切都是從六年前的那一天開始的,我已經不知嚐過多少次這種痛苦的感覺……」


    「你不要再兜圈子,快點告訴我問題的核心在哪裏啊,銀。你這樣拖拖拉拉,時間也一點一點逼進了,挽回的機會也就跟著減少——」


    「唉喲,我都這樣講了,你還聽不懂嗎!?」


    她忿忿不平。


    整張臉變得赤紅。


    接著她踏著腳站起身來,一口氣湊到我身邊來。


    「因為我喜歡你啦,秋人!我喜歡你,我不希望你被別人搶走!這就是我逞強的原因,這就是唯一的原因啦!」


    「……呃?嗚?」


    「那個時候,我們學生會成員各自提出企劃節目時,那須原同學和秋子小妹毫不猶豫就決定自己的節目!而且全都是些實現機率很高又肯定會受歡迎的企劃!加上還是在秋人你的麵前!所以我也想表現最好的一麵給你看!我會有這樣的心情一點也不奇怪吧!?」


    她一步一步逼近。


    銀兵衛又更進一步逼過來,而我也跟著一步一步後退。


    「如果你要嘲笑我孩子氣,就盡管笑吧。可是我是這麽想的,就算我的企劃是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我也不要輸給那須原同學和秋子小妹!可是我對這種事情真的很不拿手,而且也不能指望你像平常一樣幫助我,所以就一直拖到今天……啊啊,我到底在說什麽,這麽害羞的心情在之前告白的時候就已經太超過了……為什麽又來一次,為什麽我非得坦承這種仿佛要試探羞恥心界限的事情啊……」


    「這樣啊,嗯,原來如此,我完全了解了。」


    「不對,你根本就不了解!秋人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好啦好啦,冷靜點、冷靜點。」


    我一邊安撫她,同時說道:


    「原因我已經完全理解了。或許我無法全盤體會你的心情,但是整體上算是明白了。所以,在這個前提下,我是這麽想的——」


    「怎麽樣!?」


    「我想還是暫時先取消節目比較好吧?我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沒有退路,不過我認為銀兵衛你一定可以回過頭來重新訂定計劃的。」


    「哼,不可能,你太看得起我了。」


    「沒有,隻有銀兵衛會讓我這麽想,我可不是在抬舉你喔。光是剛才你說的原因,還不足以讓你犯下這樣的錯誤。」


    「……………」


    「你應該還有其他沒對我坦承的原因吧?」


    她那綠色眼瞳露出銳利的目光瞪著我。


    原本泛淚的雙眼,這一瞬卻顯出一股鎮定。


    「你想知道另一個原因嗎?」


    「我當然想知道啊。」


    「是嗎?那我就如你所望,告訴你為什麽吧。」


    銀兵衛抬起頭來,臉上表情即使用保守一點的講法,也好像看到殺父仇人一樣。


    唉呀,難不成我踩到她的地雷了嗎?正當我感到後悔之時——


    「或許對秋人來說會覺得很奇怪,但是給我最後一擊,斷了退路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那件事情』。」


    「什麽事情?」


    「就是你和十乘寺什麽來著的事。」


    「……啊。」


    原來不是踩到她的地雷。


    我剛才隻是單純地自爆吧,再怎麽看都是這樣。


    「我啊,盡可能不想把這個話題拿到台麵上來講,因為這件事不管怎麽掩飾,都會讓人感到心情不愉快。」


    「嗚,嗯,確實如此,針對此事,我也沒打算辯解……」


    「還不是秋人你一直逼我講?」


    「是的,百分之百正如你所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的。」


    「我話先說在前頭,關於那件事情雖然暫時告一段落,不過就算是這樣解決了,我也不會就此罷休。」


    「是,我非常非常地……完全諒解,是的。」


    我好想回到一分鍾之前,朝自己腦袋狠狠敲下去。


    我好死不死竟然在這種時候自爆……不過就算是再怎麽傻眼也該有個限度,現在沒有時間讓我繼續在這裏磨蹭。


    銀兵衛的雙眼緊盯著我。


    「秋人。」


    「請、請問有什麽事?」


    「我剛才說的話,你應該了解吧?」


    「什、什麽意思?」


    「我要追究那件事,徹徹底底追究,直到我滿意為止。」


    「別這樣,冷靜點啊,銀。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我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機,因為我自己不成材,才會提出『料理與經濟』這個爛企割,現在我正麵臨重大危機。不過既然事情已經演變至此,我決定貫徹自己的私利。


    真正應該被怪罪的人是你吧?但是我還是一直忍耐到現在,結果累積下來的壓力就在此刻爆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經是無可避免了。」


    她又再度逼近。


    銀兵衛展開進擊。


    我不斷向後退,和她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你到底在想什麽呢,秋人?」


    「什麽,不,我不懂你的意思……」


    「包括我在內,有那麽多女生對你有意思。像是亞裏沙小妹,像是那須原同學,還有沒出息的我……一直嘻皮笑臉的會長也一樣,暫且不管血緣關係,秋子小妹打從一開始就明白表態。每個人在程度上或多或少有差異,但是都和你關係匪淺。而且每個人都可以說是跟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就某種意義來說相當於血濃於水的夥伴。可是你又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呢?就算你說和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是公務上的關係,不過你還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最後竟然還搞到早上才回來,真是太不像話了。你這麽做,要我們怎麽能接受?如果你選擇的是夥伴裏的其中一個人,那還說得過去。」


    逼近。


    銀兵衛的進擊仍未停止。


    而我也沒有反駁的餘地。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和我心裏的想法完全一致。


    「當然,我也知道現在追究這些沒有用,或許還會讓你更加反感。我的感情已經失控,隻能任其擺布,我所說的每句話都隻是抱怨,隻能胡言亂語一通。這麽做隻會讓你感到困擾,沒有一點建設性,更別說要找出解決的對策,再怎麽不會看時機也該有個限度,我說得再多也隻是會讓自己受傷而已。不過、但是……我還是非說不可。我一定要你給我一個解釋。我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會氣得渾身發抖——秋人,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我、我無從辯解……」


    「不行,光是這麽說我還是不能接受。無論如何,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又逼近。


    銀兵衛又更進一步逼近。


    我又再度後退。


    跌倒。


    倒下的人當然是我。我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倒了。


    啪啷碰咚。絆倒我的東西,是放在地板上的瓦楞紙箱,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背後是一堆由冷藏箱堆積而成的小山。


    好痛。


    一陣撞擊。


    此時我的視野正前方是天花板,還有銀兵衛的臉龐。


    「好痛……啊啊,真是夠了!都是你不好啦,銀!害我跌倒了!枉費我還穿了這麽一件好衣服!」


    「……」


    我抓準時機,本來想用開朗的態度搞笑蒙混過去,但是她卻不為所動。銀兵衛臉部朝下盯著我——她整個人跨坐在我身上。


    之前好像也曾發生過類似情況,我心裏這麽想,同時仍不放棄地繼續說道:


    「嗯,我們重新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好嗎?雖然你難得跟我吐露心裏話,但我好像恍神了。不過我還是要再跟你說一次,節目已經快要開始了,我們真的應該要著手準備了,好嗎?」


    「………」


    「而且我還沒拿到劇本,就算我隻是個助手,要是突然就叫我直接上場,我可是什麽忙也幫不上的喔。就算隻有一點點也好嘛,要是我們沒有事先討論,感覺很難營造出節目整體風格耶。所以快點起來,好不好,銀兵衛?」


    不管我怎麽說,眼前這名夥伴仍舊隻是凝視著我。


    還不隻如此,她的臉頰就像感冒似地泛起紅潮,雙瞳間透出濕潤微熱的感覺。


    「節目怎麽樣我已經不管了,都已經演變成這種地步了。」


    「呃呃呃?不行不行,怎麽可以不管呢?這可是關係到莉莉安娜祭成功與否呀,同時也關係到你的麵子和學生會的威嚴,還有那些對你的企劃滿懷期待的擁護者——」


    「我才管不了那麽多。因為我自己心裏有一套先後順序,和第一順位比起來,其他事情都微不足道。」


    呼一聲,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沒想到有這種機會,能夠讓我比那個時候鼓起更大的勇氣,而且竟然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好吧,果然我還是必須采取強硬手段,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語畢,銀兵衛開始脫下衣服。


    衣服?


    沒錯,就是衣服。穿在身上,把身體包起來的東西。現在這個場合就是指莉莉安娜學園的製服。她開始褪下身上的裝備,動作有些緩慢、猶豫,但卻又表現出堅定不移的意誌。


    當然,這個地方不是更衣室,更不是她自己的房間。


    「等等,你在做什麽?」


    「使出強硬手段。」


    銀兵衛斬釘截鐵地這麽說:


    「我要和你發生男女關係。現在,就在這裏。這個時候不管什麽※tpo。我就是要堅持己見。」 (編注:日式英文,指時間( time)、地點( ce)、場合( asion )。)


    「不不不不。」


    此時我隻能苦笑以對。


    這孩子到底在講什麽啊?雖然我不願意這麽想,但她的頭腦是不是燒壞了啊?


    「呃……為了保險起見,讓我再問一次。」


    「什麽事?」


    「你是認真的嗎?不是開玩笑?你確定嗎?」


    「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而且超級確定。」


    「啊哈哈,不會吧,沒這種事吧。如果是會長或是秋子我還能理解,可是銀兵衛你竟然會這麽強硬……嗯,我果然是在作夢吧?是不是?這一切全都是一場夢吧。」


    (插畫135)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嗎?這麽做是最快的方法。」


    「等一下,雖然是最快的方法,但是這也太倉促了吧。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可能性……啊,難道又是整人計劃!?一定又是這種惡整吧!討厭啦,同樣的招式是要用幾次啊?前不久不是才用過嗎?別以為我會上第二次當。」


    「如果你覺得是整人計劃,那就檢查到你滿意為止。看你是要檢查門後還是櫃子裏麵都可以,不過要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才讓你檢查。」


    「…………」


    我漸漸感到無路可退。


    不過這時候應該要冷靜,這個情況下,就算無路可退也不可以放棄,要不然就慘了。再這麽下去,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我要叫了哦。」


    「你想叫就叫吧。想抵抗的話也隨便你,不過我可是沒打算停止喔。」


    「其實,我今天沒洗澡。」


    「這麽巧,我也是。因為太忙了,而且心理壓力太大,所以根本沒時間洗澡。我們兩人都一樣。」


    「其實我性無能。」


    「那也沒關係,反正我又不是說要跟你生小孩。之前你所做的行為,重點也不是這件事。」


    「呃,那……呃——」


    「你差不多也該閉嘴了吧。」


    咻咻。


    銀兵衛的話如同長鞭揮下般銳利。


    「秋人,你真是個過分的男人。雖然從以前你就是這副德性,但是今天特別過分。我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你可以體諒我一下嗎?」


    「呃,嗯,可是這樣……也不好吧?」


    「……好吧。看來我隻好使出最終手段,這可能是我出生以來最卑鄙的話語,但現在我還是要說。」


    銀兵衛眼中隱約透出淚光,俯視著我。


    她帶著哀傷的表情,從嘴裏擠出這句話:


    「你可以和十乘寺什麽的做,和我就不行嗎?」


    ………


    ……………


    ……………………


    原來如此。


    這種說法確實很卑鄙,聽到她這麽說,使我陷入進退兩難的情況。


    「……了解。我輸了,舉雙手投降。」


    我維持著被壓倒的姿勢舉起雙手。


    「正如你所說,我無從反駁。銀兵衛,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也沒辦法反抗,隨便你喜歡怎麽做都好,我什麽都接受。」


    「………」


    嘶嘶。


    銀兵衛吸了吸鼻子。


    「我並不會因此憎恨你。我剛才所說的話,並不是用投降的姿態來表達心裏的不滿,也不是繞圈子在拒絕你,這一點我要先說清楚。在我心裏,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地位,所以我隻能這樣表達對你的誠意。要是你可以接受的話,那就太好了。」


    「嗯,嗯……是嗎?」


    看到我的反應如此順從,她似乎也感到意外。


    銀兵衛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雙眼眨個不停。


    這樣也好吧。這種情況下,男人就是要配合女人的要求。


    「那麽銀兵衛,我們開始吧。」


    「嗯,嗯。就這麽決定,嗯。」


    「話說回來,你知道怎麽做嗎?我自己經驗也不是很豐富,而且對於相關知識也懂得不多,老實說,我也沒辦法好好地引導你哦。」


    「那、那就——嗯,總會有辦法的,大概吧。我想隻要一直數著天花板的斑點,自然就會結束了吧。」


    「你這句話應該是由被推倒的一方來說才對。」


    「嗯,嗯嗯。嗯。」


    「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交換位置比較好嗎?還是我到上麵吧?我想很多事情這樣子比較好做。」


    「等、等一下,要是被你壓在底下,我保證自己一定會心跳停止。」


    「嗯,那你說怎麽辦才好?」


    整件事情愈來愈離奇。


    原本被推倒的我,不知不覺竟然掌握了主導權。我本來是打算要配合她的,但被她騎在身上成為被動的一方,是要我怎麽做下去啊。


    這麽說來,男女之間那件事還真是麻煩啊!兩個毫無經驗的人,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挑戰這件事,應該也會像我跟銀兵衛一樣說出這麽可笑的對話吧?到底各位是怎麽把這麽難的事情,轉化成一種浪漫表現呢?


    「我有一個提議。」


    銀兵衛有些畏縮地說道: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一件事,我好像太過興奮,居然想挑戰這種毫無勝算的戰鬥,真是不像我的作風。可以的話,我想接下來的事情就改天再繼續吧……你覺得呢?」


    「不,你這麽說有點……都已經到了這地步……」


    「是、是嗎?嗯,沒錯,你這麽說也對,應該說是理所當然。真是對不起,這個提議太愚蠢了,請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


    「不不不,你別放在心上。」


    「那我再說一個新的提議,這次我們不要說改天再繼續,就在今天或明天找個時間,我們再繼續這場戰鬥,你覺得好嗎?這樣的話我也可以想好對策,等到做好萬全準備後,再正式上陣——」


    「你這樣的說法,事實上就跟改天再繼續一樣啊。」


    「那不然這樣,我們保持這樣的姿勢,換另一個場所來做,你覺得怎麽樣?冷靜想想,在這裏做那件事,好像有那麽一點問題。雖然暫時不會有人來這裏,但是再怎麽說,這裏也算不上是適當的場所。所以,好不好?我覺得換個地方一定比較好。嗯,是的,就這麽辦。」


    「唉呀,我剛才就說了,這麽做沒有意義。雖然這不是我該說的話,不過你這樣根本就是進一步退兩步嘛。」


    「嗚嗚嗚嗚~~~~」


    豆大的淚珠流過銀兵衛的臉龐。


    感覺上我好像在欺負弱者一般,心裏相當不是滋味。


    另一方麵,我自己的心境也十分複雜。請容我贅述,對我而書銀兵衛是一位特別的友人,她難得鼓起勇氣提出要求,我也很想盡可能回應。但她此刻是以一名女性的身份,對身為男性的我提出請求,那我別說是兩肋插刀,就算是三肋、四肋插上刀我都願意協助。不過一旦提到與十乘寺學姊有關的那件事,對我而言則是萬事休矣——


    「——呀吼,我來得正是時候!」


    就在此時——


    正當我和銀兵衛兩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陣悠哉的聲音傳入耳中。


    「啊,真糟糕,我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了。唉呀。抱歉、抱歉,我的修行還不夠呀~難得你們正在興頭上,我竟然跑來鬧場,就算因此※被馬踢死我也毫無怨言。唉呀呀呀,真是抱歉啊~」(編注:出自日文俗諺「妨礙別人戀情者就會被馬踢死」。)


    「……嗚哇。」


    我忍不住皺眉。


    聽到這麽濃厚的關西腔,我想不需要我說明,也知道來者何人。那就是在我的天敵名單上排名首位,同時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姊鷹乃宮禦幸小姐。


    「——?啊,嗚!」


    然而突如其來的情勢變化,該感到悲哀的人並不是我。


    麵對這名精神飽滿的入侵者,為此震驚不已的人,當然就是銀兵衛。


    「哦哦、哦哦哦!」


    禦幸小姐毫不在乎地闖進料理實習室,看到我和銀兵衛不成體統的模樣,她一個箭步跑到我們身旁。


    「我認得你!綠色眼瞳、銀色頭發,還有略嫌幹癟的幼兒體型!你就是猿渡銀兵衛吧?唉呀,雖然我早就聽說過你,但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和你初次見麵!唉呀呀呀,我弟弟承蒙你照顧了!啊,順帶一提,我是秋人的姊姊,名字叫做鷹乃宮禦幸。對了對了,你和亞裏沙感情也不錯吧?我也是她的姊姊哦~唉呀,真的是很感謝你四麵八方又三頭六臂地照顧我妹妹,讓我省下不少工夫,真的。」


    「啊、啊?這個……呃……」


    禦幸小姐拉起銀兵衛的手,不停地和她握手。


    銀兵衛也隻能一頭霧水地回應。此時她當然還是維持著原本撲倒我的姿勢,衣服脫了一半,還騎在我身上。


    「話說回來,你還真有勇氣啊。今天也才學園祭第一天,而且現在還是大白天,你竟然就在活動現場做出這種事。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真是太讓我敬佩了。」


    「嗚,不是,那個……不是這樣——」


    「好啦好啦,你不需要這麽謙虛啦!因為你推倒的人可是姬小路秋人,他那防備極強的態度簡直無人能出其右,可以說是個如鋼鐵般強硬的男人。如果換作是我想要推倒他,也絕對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因為他會使出渾身解數逃跑……唉呀,你真的很厲害,有夠強硬的。」


    「不是這樣的,我們現在這個……是有很複雜的原因。」


    「啊!我真是太失禮了!竟然自顧自地講了一大堆話,害你們本來想做的事情也沒辦法繼續下去。好吧,那我就在這裏正襟危坐,觀摩一下你們的表演吧!請務必讓我參考一下,你是用什麽手段搞定秋人的!」


    「嗚,沒有……那個……」


    「啊!我想到了,從現在開始,請讓我尊稱你一聲老師!請老師不吝賜教!」


    「等、等一下,不要叫我老師……太、太害羞了……」


    「老師,請繼續!請繼續!」


    「……嗚嗚嗚嗚嗚嗚嗚~~~~~~~~~!」


    銀兵衛已經忍無可忍。


    隻見她雙眼中的淚水潰堤,再也無法壓抑羞恥的情感,像個孩子般大喊:「嗚哇啊!秋人你這個笨蛋!」之後,她便像一隻小勤物似地連滾帶爬跑出料理實習室。


    「嗯,真可愛。」


    望著銀


    兵衛奔逃而去的背影,禦幸小姐點點頭,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


    「……禦幸小姐。」


    「嗯?什麽事啊,秋人?」


    「您絕對是故意的吧?」


    「嗯嗯~?你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


    禦幸小姐伸出食指擱在臉頰邊,吐出舌頭還一邊眨眼。


    嗚哇……


    好想扁她。


    「算了,反正您的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就睜隻眼閉隻眼吧。」


    「這樣啊,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不過秋人你這樣感謝我,讓我覺得好開心。姊姊我覺得有種賺到了的感覺。」


    「您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偷看的?」


    「嗯~?這麽說來,就是你們在說今天的節目可能會失敗,銀兵衛惱羞成怒一直逼向秋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從門縫偷看,手心還一直冒汗呢。」


    沒想到她從那麽早就在外麵……這我也難辭其咎,就算當時我再怎麽手忙腳亂,也應該察覺到有人在門外偷看才是。


    「算了,好歹我也是鷹乃宮家族的一員。」


    禦幸小姐一屁股坐在流理台上,從懷裏拿出一個隨身酒瓶大口狂喝起來。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威士忌嗎?總之,瓶裏的酒氣連我都聞得到。


    「所以我就是偏袒可愛的亞裏沙,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秋人的童貞是獻給亞裏沙,這就是做姊姊的心情啊。」


    「所以您才會現身出來阻礙銀兵衛?」


    「你不也因此得救了嗎?」


    咕嚕咕嚕。


    禦幸小姐接著又喝起酒來。


    是說這個人還真能喝耶。話說回來,這裏可是高中校園啊。


    「我有種是以自己珍視的事物被掠奪為前提被迫進行話題的感覺,心裏有些複雜……對了,亞裏沙去哪裏了?你們沒有一起行動嗎?」


    「那孩子一個人跑去玩了。疼愛孩子就要讓他出去旅行,這是我的基本教育原則。」


    咕嚕咕嚕咕嚕。


    噗啊~


    她一口氣喝幹瓶裏的酒。


    「好啦,我要再去到處晃晃了,你也努力去享受學園祭吧。我走囉~」


    我還來不及叫住她。


    禦幸小姐就像飛舞在空中似地,踏著輕飄飄的腳步離開料理實習室。


    隻留下我一個人,還有濃厚的酒臭味,以及準備不算完全的節目——話說回來,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怎麽辦?銀兵衛逃走了,時間也一刻刻逼近,太糟糕了!?我看了看時鍾,真的已經沒有時間了耶!必須快點找到銀兵衛——不,在這之前應該要找人來幫忙嗎?或者應該宣布節目延期?啊,煩死了,到底該怎麽辦……


    *


    後續的發展,希望各位能夠體諒。


    後來我總算用盡方法把銀兵衛叫回來,但是她的心理狀態已經完全崩壞,於是我隻能大聲地激勵她。在我拚命向文化祭實行委員和預定要使用料理實習室的人們交涉後,我們還是舉行了進度大幅延後的『料理與經濟』,但結果實在慘不忍睹,讓我永生難忘。


    ——哎,事情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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