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耶斯結束投影時,看到的是身體已經癱軟,直接坐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奎因。


    在那場煉金大陣中,他學會了將自己的意誌與身體分離的技術,但這需要借助廣闊的資源鏈,當時他能夠在世界各地隨意投影的根基是數百萬人潛意識中最強大的資源,而現在他則隻能調用存儲的一小部分,相比投影那四人時弱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他沒法做到像當初投影時那樣收放自如,不僅能夠調閱記憶,還能維持被投影者的意識清醒,甚至與他們正常交流。


    現在可不行,他隻能在投影過程中直接擊潰了奎因的意識,方便進入大腦區域。


    萊耶斯用手撐在牆壁上,整理了一下腦中收集到的信息,將整件事大致理清後,才站起來整理衣服。


    “可可,你留在這裏看著他,如果發生什麽情況及時告訴我。”


    “沒問題!”


    貓頭鷹從萊耶斯肩膀飛下,落在奎因的頭頂。


    作為隊伍中的觀察者,在莊園這樣的低矮環境下她能夠發揮的作用不大,在戰鬥上明顯奧莉薇加的優勢要更多,而又需要一個人控製住奎因,那麽人選就隻能是她了,所以她都沒怎麽思考便應了下來。


    “薇加,跟我來吧。”


    萊耶斯扭了扭脖子,身軀猛地向前一震,啪啪啪的金屬片連接聲,他的手臂已經被臂裝結構完全覆蓋,考慮到之後可能麵臨情況,事先做好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臂裝的收縮時間就需要幾秒,在戰鬥中別說幾秒,即便是幾十分之一秒,也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他不能大意。


    目睹了主人的動作,奧莉薇加也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機體自動進入了戒備狀態,魔力爐的運轉速度加快,在這一狀態下,她的觀測範圍以及反應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萊耶斯走過地下通道時,在侍從威爾的屍骨旁邊停留了片刻,蹲下來仔細地察看了屍骨的狀態,很顯然屍體是自然風化的,沒有任何受到藥劑侵蝕的痕跡。


    這也就說明,奎因當時毀屍滅跡的動作被打斷了。


    在他失去意識的時間中,恐怕就是被種下狼化詛咒的過程。


    不過辛迪娜給他種下了詛咒,為什麽還會放他離開莊園?按照她的原話,這應該是能讓他們兄妹兩人不再分開的手段。


    在奎因沒有記憶的時間中,還發生了什麽事情,致使他最終逃到了莊園以外的區域?


    “走吧。”


    萊耶斯把手指上的骨灰拍掉,沿著原路返回了莊園的一樓。


    一路上他都沒有看見文森特的身影,連腳印都沒有。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這個人的存在感好像就特別低。”


    萊耶斯回想起文森特這個人時,發現唯一印象特別清晰的就是他擋在奎因麵前釋放威懾的時候,除此之外他竟然沒有過多地留意這位奎因的叔叔。


    這有些不應該,畢竟那是個能讓他感到威脅的人物,即便一言不發,也不可能讓自己幾乎忽略他的存在。


    從漆黑的過道走出,路過偏廳時,一陣刀叉碰撞的聲音吸引他側過頭去看了一眼。


    本來已經消失的奎因父母又回到了餐桌上,嘎巴嘎巴地吃著自己的眼球。


    哢!似乎察覺到了萊耶斯的視線,奎因父母再度以異於常人的柔韌性扭曲了脖子,看著萊耶斯與奧莉薇加,嘴巴如機械般反複張合。


    “來吃啊!”


    “吃啊!”


    “吃!”


    “啊!”


    噗的一聲,兩人的身體瞬間垮掉,變成地上了一團黑灰。


    萊耶斯拿出之前裝有奎因父母消失後粉末的瓶子,裏麵的粉末顆粒並沒有減少或者憑空消失。


    “看來在詛咒解除之前,這一幕會持續地循環上演。”


    萊耶斯輕輕搖頭,繼續向前走。


    從螺旋狀的階梯走向莊園的上層,從外部結構來看艾博娜家族的紅酒莊園是四層結構,數到第四層時,萊耶斯特地打開了窗子,望了望下方與上方,確定這的確是莊園的最上層。


    “空間結構沒有紊亂,這倒省了不少麻煩。”


    他擔心的是詛咒會影響莊園內部的空間,那樣會使他迷失方向,要找到正確的出口會浪費不少時間。


    來到中心處的一間房門前,沒有上鎖,隻用輕輕地一推,木門便被推開。


    “這裏就是辛迪娜的房間。”


    萊耶斯和奧莉薇加進入房間的同時就發現了不對勁。


    相比於其他地方落滿的厚灰,這間房太過幹淨,房間的裝飾風格極為活潑,牆壁上掛著不少顏色鮮豔的塗鴉。


    桌台上擺著一枚漆黑色的戒指,在戒指旁邊放著一盞油燈,燈芯正徐徐燃燒著。


    “主人。”奧莉薇加眼中的戒備之意愈發地濃厚。


    “我知道。”萊耶斯示意她安心,緩緩地接近靠窗的桌台。


    油燈就是普通的製式,並非依靠魔法或者其他能源點燃。


    然而就是這麽普通的東西,卻足夠讓人隱隱生寒,因為這意味著就在不久前,房間裏還有人來過。


    而且。


    房間外的地板上,除了他與奧莉薇加的腳印外。


    沒有第三個人的。


    一年前盜賊入侵莊園後,莊園就被全麵封鎖起來,就連窗子的縫隙都被銅液封死。


    有人,在這間房裏待了一整年?


    那麽“她”現在在哪裏。


    那麽“她”,到底還是不是人?


    萊耶斯把目光從油燈上移開,放在桌台的戒指上。


    從外形來看,這就是在奎因記憶中出現過的那枚鐵戒指,正麵刻著一朵特別古怪的花。


    萊耶斯的手緩緩的抬起來,想要拿起那枚戒指。


    他的手指已經快接觸到戒指的表麵,這東西極有可能就是詛咒的根源,隻要對它進行分析以及破壞,失去了載體的詛咒自然會瓦解,即便現在戒指上還附著著詛咒魔力,但在他的金屬臂裝隔離下,短暫的接觸肯定是無法對他造成傷害的。


    但他停住了。


    看著戒指與桌台前的圓椅,他收回了手臂。


    “出來吧。”


    他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說道。


    空氣開始扭曲,少女的身影出現在桌台前的圓椅上,她安靜地坐著,手臂放在桌台,而那枚戒指則帶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你是怎麽發現的?”少女笑盈盈地說,眼睛流淌著像是水一樣的紋理。


    “直覺,加上一點猜測。”


    萊耶斯麵向她,少女沒有穿鬥篷,而是奎因虛假的記憶中那身小裙服,身體也沒有出現融化的跡象。


    “你是辛迪娜?”


    “是,我是辛迪娜,大哥哥要和我一起玩嗎。”辛迪娜笑得更加歡快,站起來提起裙角,優雅地旋轉了一圈,向他行了個貴族的禮儀。


    萊耶斯眯起眼睛,辛迪娜給他的感覺並不像是人類,與“奎因父母”的存在方式有幾分類似,卻又不完全相同,相比於那兩人,眼前的辛迪娜並不排斥物質的接觸,隻是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形式存在。


    而且在辛迪娜現出身影後,房間中詛咒魔力的流動瞬間強烈起來,相比於地下密室的濃度何止是幾十倍的差距。


    看來詛咒的根源就在這裏,或者說,就在她左手的那枚戒指上。


    “什麽遊戲,能教教我嗎?”萊耶斯沒有急著動手,現在無論是戒指還是辛迪娜的信息都太少,此時動手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當然是扮演遊戲啦!”


    辛迪娜走過來,握住萊耶斯的雙手。


    “大哥哥。”辛迪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你的手很冰呢。”


    “你也同樣如此啊。”即便隔著一層金屬,他都能感受到縫隙中流入的寒氣。


    “來,把手搭在我的腰上,遊戲要開始了。”


    萊耶斯沒有拒絕,順從了辛迪娜的意思。


    “哥哥。”辛迪娜的聲音變得很奇怪,嘶嘶嘶的,像是蛇在吐著信子,卻極其具有穿透力,萊耶斯覺得聲音不是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出現在腦子裏。


    “哥哥。”辛迪娜重複了一遍,眼神變得迷離起來,臉龐離萊耶斯的胸膛越來越近,直到貼在他的胸膛上。


    “我們以後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吧?”


    萊耶斯有種異樣的感覺,現在辛迪娜並不是在與自己對話。


    而是她的哥哥,奎因。


    “我們會在一起的,對吧?”


    辛迪娜抬起小臉,楚楚可憐的模樣簡直讓人心碎。


    雖然通過奎因的記憶了解了部分他與自己妹妹的相處畫麵,但真正撞見場景還原時,萊耶斯的身體仍然不由自主地惡寒。


    但辛迪娜的聲音縈繞在腦海,讓他生起一種衝動,一種立刻答應下來的衝動。


    他抬起手,溫柔地握住辛迪娜的小手,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手背,臉上盡是滿足的笑意。


    辛迪娜有些害羞,別過半張臉。


    “可惜,我並不是奎因啊。”


    萊耶斯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手指牢牢地捏住那枚鐵戒指。


    “啊啊啊!”


    辛迪娜瘋狂地叫起來,麵容扭曲,那仿佛奶酪融化般的狀態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他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辛迪娜的腦袋驟然膨大,從嘴巴處裂開,隻有一點點皮肉連接著,身體前傾咬向萊耶斯,看樣子想把他半個身體都吞進去。


    奧莉薇加飛速馳援,然而揮拳擊打向辛迪娜的瞬間,拳頭居然直接穿了過去,根本沒與她流動的身體接觸到。


    “亡靈,應該更安靜一點。”


    萊耶斯麵對巨口毫不慌亂,拽住鐵戒指使勁一拉,戒指直接與辛迪娜的身體分離。


    脫離了戒指的辛迪娜,所有動作瞬間停止,很快身體變成黑色的灰沙沙沙地落在地麵上。


    “比我想象中要順利一些?”


    萊耶斯舉起戒指,分析程序開始作用,他需要分析出戒指的構成才好徹底地破壞掉它,終結詛咒。


    “騙子!”一身尖銳的吼叫將他震醒。


    從戒指上,無數液體向四周擴散,辛迪娜竟然恢複了半個身子,纏繞在萊耶斯的身上,融化的身軀迅速地侵蝕著他的臂裝和裸露皮膚,冒起陣陣白煙。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辛迪娜尖聲叫著,攀上她的肩膀想要咬下他的耳朵。


    “糟糕!”


    萊耶斯的動作迅速無比,反手一震,臂裝直接與身體脫離,他向前滾了一圈脫離辛迪娜的掌控,此時辛迪娜的身軀已經恢複了大半,融化在地上的部分生出尖刺,向他的方向襲來。


    “薇加!用火焰鳶尾轟那枚戒指!”


    奧莉薇加的手臂中彈出那枚加強型的火元素子彈,對準戒指就是一次轟擊。


    巨大的威力直接摧毀了牆麵,萊耶斯也被衝擊波波及,勉強抓住了地板的邊緣,單手掛在莊園的外牆上。


    “摧毀了嗎?”萊耶斯正想著,分析結果剛好完成。


    「成分:不明」


    「匹配現有結果:與【無盡杯】相似度69.4%,與【地下世界碎片】相似度11.7%」


    與遺物的材質相似度這麽高?


    那麽遺物的特性……


    他感覺手指被腳踩住了,抬頭看見辛迪娜正笑意盈盈地俯視著他。


    “你在幹什麽?”


    辛迪娜的眼睛漸漸融成液體,順著臉頰滑落,接著更多的部位開始融化。


    “來玩啊,大哥哥。”


    “來……來”


    “玩……玩”


    辛迪娜忽然像是機械運行中卡住一樣,聲音都不再完整。


    她閉上眼睛,眼睛便徹底融化,張開嘴巴,嘴巴裏全是漿液。


    但她還是顫顫巍巍的,用一種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語調說: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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