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耶斯緩緩轉過頭,看向安潔的同時,安潔也凝望著他,兩個狀態極端不正常的人對視在一起。


    “你也要反抗我?”


    說完這句話,萊耶斯手持薄刃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安潔走去。


    安潔嘴巴張開,像是要說什麽話,但沒有任何成句的字音飄出,取而代之的是沙沙沙的刮擦聲,就像是拿著尖銳的東西刮玻璃發出的聲音,非常刺耳,小安潔忽然皺眉,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聲音不正常,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她伸出了手,相比於成年人而言,此時的手掌非常小巧,作為點心店的女兒,她的指甲也從不留長,就是五根纖細短小的手指,伸向萊耶斯的位置,輕輕一握。


    哢!


    作為旁觀者的可可切身感受到磅礴的力量充斥在房間中,然後是一聲斷裂的異響,萊耶斯停止了腳步,空間再度由於時間差導致了切割,將他的身體置於四個不同的時間中。


    與首領不同,安潔的力量更加純粹,已經接近了時間本源的規則,讓身體自己記住時代的路數已經不再管用,這是真正施展於時間層麵的手段,也是萊耶斯曾經說的那樣,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切割,無法抗拒,隻能接受,因為它代表著規則。


    萊耶斯胸腹的那種炙熱感再度變得強烈,他的額頭本能地皺起,那是身體受到劇痛的反應,然而他的表情卻沒有變化,依舊是那種冷漠到陌生的感覺,隻不過眼瞳中的黑色開始收縮了一小圈,露出了很窄一圈眼白。


    時間的規則瘋狂地撕扯著他的身體,衣服、腰帶、褲子、鞋,很快這些東西都被撕碎成粉末,在他裸露的身體上明顯有四道空氣形成的震波,不停地撞擊在他的皮膚上。


    此時可可睜眼已經相當勉強,它隻能隱約看見萊耶斯的身體仍然完整,在他左胸口處,有一片黑色的東西覆蓋住他的皮膚,由於空間開始扭曲的緣故,它還不能清晰地辨認出那是什麽。


    “僅僅如此?”


    萊耶斯踏前一步,再踏前一步。


    每當他向前行走一步,意欲撕碎他的時空規則便隻能被他的胸膛和膝蓋頂著向前,再向前。


    直接最後,萊耶斯站在了安潔麵前,露出輕蔑而嘲弄的笑容,抬起持有薄刃的那隻手。


    哢擦!


    時空規則被他的身體帶動,竟然在那瞬間化作實質一樣的東西,然後破碎成泥土似的小塊,落在地上,再碎成粉末,消失不見。


    “啊!”


    安潔露出一排潔白的牙,眼瞳中滲入了深紅的顏色,眼球附近的血管暴露在皮膚下,將眼眶周圍的皮膚頂起來,看著就像是繪本中的惡魔,她揮舞著手臂,雖然看似柔軟,卻能調用時間本源的規則。


    萊耶斯目睹著手中的薄刃被時空的力量切碎,卻不以為然地撇嘴,向旁邊的地麵伸出手,藍色的光芒再度出現,複合金屬材質的地麵凹陷處一個正擴大著的洞,在洞中的中心處是一條尖銳的刺,隨著萊耶斯上提的動作,尖刺的形狀也發生著變化,最後一柄沉重的巨劍被他拿在手中。


    安潔再度揮手,高密度的金屬巨劍在時空力量的切割下也不堪一擊。


    萊耶斯仍不為所動,藍色的光芒數度變化,他們所在的地麵變得坑坑窪窪,金屬地麵被他的力量製成了劍、槍、炮、箭矢、長棍等等武器,最終都是在製成或是尚未製成時,被安潔操控時間之力切成碎片,當時光的力量侵蝕在金屬,即便化成了碎片,萊耶斯也無法將它們作為重組的材料。


    現在的兩人以恐怖的速度比拚著合成與破壞,唯一的觀眾是倒地的可可和咕嚕,夏洛特仍處於昏迷,房間的地麵、牆已經接近完全消失,露出土壤和裸露的支撐件,通道的金屬路麵也被萊耶斯當做材料迅速消耗,看兩個都不能稱謂人的怪物比拚的態勢,恐怕下一刻頂板也不能幸免,可可已經預想到了情況的糟糕與嚴重。


    “咕嚕,過來!”


    危急時刻,她是顧不上與史萊姆之間的間隙了,用聲音把咕嚕引過來,結果首先就被它伸出的觸手舔了一遍羽毛,好在使用的不是腐蝕性的體液,它的羽毛除了被打濕外倒是沒有損傷。


    “別鬧了!”可可正色道,“萊耶斯現在的狀況不對勁,我們得阻止他,我動不了隻能靠你了,明白嗎?”


    咕嚕似懂非懂,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跳躍著身體向萊耶斯撞去。


    此時兩個怪物間的比拚已經處於尾聲,看樣子操控時間對安潔的身體負擔不小,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和皮膚孔中都滲出了血液,連手也不怎麽抬得起來,相比之下萊耶斯則更遊刃有餘。


    “結束了。”


    萊耶斯握著剛剛合成的長矛,就要擲向安潔的心口,卻在感受到身後的移動後飛快轉身,一個橫掃將史萊姆劈成兩段,然而斷掉的咕嚕行動沒有受到阻礙,兩團身體分別包裹住了萊耶斯的頭和雙腳。


    “滾!”


    萊耶斯怒喝一聲,兩團粉嫩的透明物體直接爆出漿液,碎成無數表皮和液體,落在地上後卻又開始收縮,被攻擊成這種狀態,咕嚕仍舊以強悍的恢複力迅速凝聚成原本的形狀。


    “麻煩。”


    萊耶斯抬起手,藍光頓現,上方的頂板落下四麵牆加底封,結結實實地把史萊姆束縛在裏麵,房間開始顫抖,破壞到這種程度,地下空間的支撐力已經不足應對地麵的壓力了,空間正在邁向崩塌的邊緣。


    安潔此時已經墜落下來,陷入了昏迷狀態,萊耶斯握著長矛,沒有任何憐憫,直直地刺向安潔的心髒。


    砰!


    金屬空間的牆麵被腐蝕出一個洞,一條觸手飛快地纏繞在長矛上,體液把金屬長矛消化得一幹二淨。


    萊耶斯猛地皺眉,即便是在這種極度漠然的狀態下,他也真正動怒了。


    轉身的瞬間,看見的卻是一個蜷縮成金屬球的東西飛快地拋過來,那當然是可可,咕嚕伸出的另一條觸手卷起了可可的身體,把她當做武器給拋了過來。


    萊耶斯伸向頭頂,上方的頂板露出大洞,一支獵槍出現在他的手中,瞄準了疾速飛行的可可,手指按在扳機上,隻要扣下去,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可可不被擊毀也得被擊飛。


    縮成球的可可從羽毛地縫隙中忽然吼出一句聲音。


    “給我醒過來啊!”


    萊耶斯握槍的動作莫名地僵硬起來,本該扣下扳機的手指,像是被凍結一樣毫無反應。


    砰!


    槍管被金屬球砸的彎曲,震蕩的力量讓可可有了一個斜向上的力,旋轉著的身體狠狠地與萊耶斯的腦袋碰撞在一起。


    嗡!明明是人皮和顱骨,可可卻被直接撞飛了出去,並且聽到了類似金屬間碰撞發出的那種顫音。


    “咳!”倒在地上,這次的可可是真的連蜷縮起來都做不到了,異常的魔力比帶磁性的沙土更加致命,它勉強睜著眼睛,看見萊耶斯有些木訥地站在原地,頂板的空洞砸下了不少土壤和沙石,落在他的頭頂。


    可可已經不抱希望了,很快他們這些人都會被掩埋在地底。


    身體忽然變得輕快,像是漂浮在空中,可可已經快睜不開的眼睛看見,渾身赤裸的萊耶斯把她扔在肩膀上,咕嚕放在頭頂,兩手各抱著安潔和夏洛特,兩側的景象都變成了有色的線條,快得根本看不清具體的形狀。


    轟轟轟,地麵坍陷,搶在最後一刻,萊耶斯穩穩地帶著眾人踏在真實的地麵上,原本在外麵守衛的那些人已經全跑光了,孤零零的煤油燈照出了他的影子,背後則是一大片坍陷的區域。


    “萊耶斯……?”可可恢複了一些力氣,帶著疲憊問道。


    “噓。”


    萊耶斯輕聲說道,抬起頭對旁邊的一棵大樹樹冠喊道:“出來。”


    兩道黑影落下,煤油燈照亮他們的臉龐。


    萊耶斯不認識男人,卻看見了女人袖口的金屬骨骼。


    她是人偶,而男人多半則是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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