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徹爾呢?”


    萊耶斯剛回來就脫掉了上衣。


    裝甲中實在是太熱了,即便將能源寶石外置,但能量回路加上身體本身的熱量仍然難以通過密集的排熱孔散發出去,長時間戰鬥簡直就和放在鐵板上烤沒什麽區別。


    他得考慮由被動散熱轉為主動散熱了,但這並不簡單,哪怕隻是加幾個轉速狂暴的排氣扇也會破壞掉原本的設計結構,畢竟隻是一層穿在身體上的裝甲,留給他發揮的空間很小,不可能像人偶那樣輕鬆實現液冷導熱的功效。


    “在房間裏睡下了,她太累了,那一槍同時透支了她的魔力和體力。”


    奧莉薇加拍了拍狙擊槍的槍身。


    這是一支完全手製的狙擊步槍,通體深灰色,非常利於蔭蔽。


    槍身的符文凹槽顯然說明這是一支魔導狙擊槍,但與普通的魔導器卻又不太相似,符文凹槽的設計並非是方塊式的鑲嵌,而是與槍管融為一體,變成了幾節圓筒狀的空缺。


    當特質的符文模塊裝載完成,子彈離開彈倉進入槍管的瞬間,符文發揮作用,不僅僅帶來了普通魔導槍的彈頭加持效果,更是借助魔力能量場為子彈軌跡進行了更深層次的修正,這樣一槍擊出,在兩千米以內的戰場上堪稱無敵,哪怕是實力強悍的大法師,也會被這樣一槍驚嚇得倉皇而逃。


    萊耶斯製作的第一把魔導武器,便是這把狙擊槍,本來是為奧莉薇加量身定製的,卻不想之後的戰鬥中人偶小姐愈發偏向於近身作戰,與魔導狙擊的契合度不算特別高,倒是溫徹爾的魔力性質很適合使用它,貝薩瓊因家的大小姐不僅會使用扳手,槍械上的造詣也堪比軍隊中的王牌狙擊手。


    隻是如此強悍的步槍,對於魔力的消耗也同樣驚人,僅僅是一槍,直接將滿狀態的溫徹爾直接抽空。


    好在這一槍的作用十分明顯,沒有它的牽製,或許萊耶斯連用子彈威脅血族親王的機會都沒有。


    這把槍自誕生之始,就是為那些實力強悍的強者所準備的,和萊耶斯沒能擊出的那枚子彈基於同樣的設計理念,即純粹地將威力凝練到極致,根本不會考慮消耗、安全等方麵的影響。


    它是一支嚴重偏科的狙擊槍,同時是強悍到足以震懾一眾強者的超級利器。


    守望者!


    這就是狙擊槍的名字,同時也是溫徹爾在戰鬥中的定位。


    顯然,無論是槍械還是人,都完美地勝任了守望者的職責。


    “嗯,讓她好好休息一晚。待會你去和希瑟說一下,讓她從庫房裏拿三支魔力凝膠出來給溫徹爾使用,這樣不容易留下魔力枯竭的後遺症,積分以我的名義扣除就可以了。”


    “好。”奧莉薇加點頭應下。


    “可可怎麽樣了?”


    “按照您的指示,我將她放進了三號溶液罐中,也就是淡紅色的那一罐。”


    “很好,那我現在就過去,三號溶液罐隻有維持卻沒有修補的作用,得盡快修正她的魔力爐參數。不過幸運的是,這一次我有了心得。”


    萊耶斯抿嘴微笑,想起不久前的那次調整,正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加上數月以來他始終不停地增強進步,他現在的技術水準再上數個台階。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可可的傷勢已經不算什麽棘手的問題。


    “我應該會在地下室裏待上一晚,等會我會鎖住地下室的合金閘門,你把事情做完之後也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能到達高塔之城了,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該得到充分的睡眠,我在你的床頭櫃裏放了兩塊「深紅」,按照你的成長速度,可以嚐試著吸收了。”


    奧莉薇加不動聲色地躬身道:“好的,主人。”


    目送萊耶斯消失在廊道的轉角處,奧莉薇加也向樓梯處走去,她的手指擱著棉布手套,輕輕地與木製扶手碰撞,叮叮當當,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心情好極了。


    ……


    ……


    “那就是高塔之城了吧。”


    萊耶斯靜靜地說道,可可在他頭頂的位置歡快地翱翔旋轉,看上去貓頭鷹醬根本沒將前一天遭受重創的經曆放在心上,剛被修複完成,立刻便迫不及待地衝出城堡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通過她那高處的視野,萊耶斯看見了遠方的煙塵背後露出城市的模樣,這座城與普通的城市不太相同,它圍繞著一座灰白色的圓塔建造,低矮的樓房錯落於高塔四周,在最外側圍合成高高的環形城牆。


    高塔顯然已經見證過曆史,哪怕外牆有翻修的痕跡,仍然能夠看到不少老化的磚瓦,塔身高近百米,在現在這樣的時代,百米高的建築已經能列入奇跡的範疇,從塔頂的高度向四處眺望,能將城市以及外圍的森立一並收入眼中。


    溫徹爾收起折疊的鍍金圓筒鏡,點頭說道:“是的,那就是高塔之城,在最初的時候,高塔之城所指的隻是那座奇跡般的高塔,幾乎所有居民都生活在塔中,塔下隻有零星的外來旅人會駐紮起帳篷,過一段時間再悄然離開,能發展成如今的模樣,還是得益於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萊耶斯好奇地問道。


    “北部魔法協會的天才法師莉茲大人,百年前的一次偶然,莉茲大人與她的導師阿依夏夫人進入了高塔之城,在她們居住的這段時間裏,為城市帶來了嶄新的技術,完整的金融體係以及豐富的物資,正是由於莉茲大人曾做下的努力,這座城市才能夠日新月異地發展,直至到現在這樣的規模。”


    “能改變一座城市的麵貌,的確是位了不起的大人。”萊耶斯點頭讚同。


    “是的,即便到了現在,高塔之中仍留存著當時的匠人為莉茲大人與阿依夏夫人製作的雕像,供後來者參拜。”


    萊耶斯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視野中,笑著說道:“那等我們進入城市之後,也去看看這兩位大人的雕像好了。”


    “嗯……”溫徹爾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尷尬。


    萊耶斯不解地望向她:“怎麽了?我有說錯什麽嗎?”


    “不,不是。”溫徹爾微微搖頭,說:“隻是這兩座雕像的形式有些……特別,她們都是以裸露的姿態被塑造。”


    “為什麽會這樣?”


    “誰知道呢,我小時候問過當地人,但沒能得到答案,現在想來,大約是出於藝術的考慮?”


    萊耶斯若有所思,隨即以嚴謹的姿態點頭讚同道:“的確,在雕塑藝術中,人類的酮體是最完美的曲線。”


    半小時後。


    城堡噴吐著大量的白霧,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製動聲音,緩緩停在高塔之城城牆外半裏的位置上。


    城牆上方,三門做工精良的上級魔法炮正移動著方位,齊齊對準近處的移動城堡,同時一排步槍手也已到位,將步槍架在城牆的縫隙上,目標同樣是這座移動著的城堡。


    “看上去他們可不算友好。”


    萊耶斯聳聳肩,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溫徹爾倒不是很在意,平靜地對他說:


    “相信我,當你站在城市守衛的角度,忽然看見一座長了腳的房屋從森林裏衝出來,特別是在房屋的外牆上還架著漆黑的炮管時,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覺得他們不立刻開炮已經算是非常友好了。”


    外城牆突然向前凸出一塊平台,全身都罩在盔甲裏的騎士跨坐在同樣披甲的高頭大馬上,他提拽著韁繩,緩緩騎行到平台的最前方,魔法裝置讓他的聲音擴散無數倍的距離,清晰地傳入萊耶斯等人耳中。


    “外來者,就此止步!立刻掉轉方向,離開這座城市,高塔之城沒有精力接納多餘的人口了。”


    “這個人的打扮,是奧瑟蘭大公的親衛隊「無毀之劍」騎士團的裝備,他們的盔甲和馬鞍都是特殊的魔導器,包括他胯下的那匹馬也是精挑細選的品種,據說優秀的馬甚至能夠激發部分魔導器的力量,武裝一名無毀之劍的騎士需要高昂的金錢,我小時候來這裏的時候,他們隻有五十人不到,即便現在恐怕也沒有破百。”溫徹爾小聲說道。


    聽到遠方騎士的呐喊,她又補充:“這人應該是把我們當做附近城市的流民了,不過沒關係,無毀之劍的團長約瑟克小時候還抱過我,我和他們挺熟的,讓我去和他談談。”


    溫徹爾漸漸漂浮起來,法師的能力還遠沒達到飛翔的地步,但短時間的漂浮還是能夠做到的。


    溫徹爾清了清嗓子,沉聲喊道:“無毀之劍的騎士閣下,我名為溫徹爾·貝薩瓊因,乃貝薩瓊因家族的長女,我們家族是奧瑟蘭大公的摯友,此次前來也是與大公有事協商,請打開大門,供我們通行。”


    “謊言!”


    令溫徹爾沒想到的,幾乎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城牆上的騎士就高舉單手劍,發出雷鳴般的質問聲。


    “貝薩瓊因家的夫人早已到達城中,我可沒聽夫人說過,她還有一名女兒流落在城外。”


    溫徹爾雙眸微動,驚喜地說道:“我的母親已經入城了?那其他人都安然無恙嗎?!”


    她有些激動,身形向前漂浮了一段距離,卻被數門魔導炮的瞄準生生逼退回來。


    “止步!法師,正是給予了你身份足夠的尊敬,我才沒有下令開炮,不要再有出格的舉動了!”


    騎士聲色俱厲地質問道,隨後平緩下來,說道:“貝薩瓊因家族,包括塔蘭夫人在內的兩百餘名貴客,都已經到達城中。”


    聽到母親的名字,溫徹爾由衷地鬆了口氣,自己的親族沒有毀滅於陰影狂潮中,還恰好被自己碰上,她是何等的幸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騎士沉默片刻,呐喊道:“溫徹爾——小姐,既然你說自己是貝薩瓊因家族的長女,那你可有能證實自己身份的物品?”


    “晶卡和家徽都能證明我的身份,你們需要的話可以派人過來拿走,找到任何一名貝薩瓊因家的成員都可以鑒別真偽,奧瑟蘭大公對我的名字也不會陌生,還有,我認識你們的團長約瑟克,他也能證實我的身份。”


    “約瑟克大人?他已經在兩年前的戰役中犧牲,現在歐吉爾德閣下才是我們騎士團的團長。”


    年輕騎士的聲音鬆緩下來,溫徹爾自信的言辭,加上她知道上任團長約瑟克,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已有七分相信,眼前的的確是貝薩瓊因家的大小姐。


    “溫徹爾小姐,您可以入城了,我們會為您打開一扇小門,請來到城牆之下。”


    溫徹爾麵露錯愕,指向身後:“那我的朋友呢?”


    “他們不能入城,必須立刻離開,高塔之城沒有精力接納流民了。”騎士重複起之前的言辭。


    “閣下,你沒有聽懂嗎?他們是我,溫徹爾·貝薩瓊因的朋友,不是什麽流民!”


    “對我而言,並無區別,除了您以外,其他人隻會增加城市資源的占用。”


    萊耶斯的聲音響起,混雜著金屬的口音。


    “我們能夠自給自足,隻需要一個交易的市場與城牆內的一片空地,另外,我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與奧瑟蘭大公協商。”


    “立刻離開!”騎士滿是譏諷地嘲弄:“真以為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麵見公爵大人了?”


    “我以自己的名義擔保,我的朋友們絕不會……”


    未等溫徹爾說完,騎士就打斷道:“溫徹爾小姐,請不要消磨我的耐心,我相信自己已經表示出足夠的尊重,如果您還執意如此,就連您我們也不會放行,畢竟這裏是托蒂亞的土地,可不是你們的芙拉。”


    “你!”


    溫徹爾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正要發作,萊耶斯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回來吧,和這種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難道就這樣算了?”溫徹爾漂浮回來,惱怒地跺腳。


    “當然不,當道理講不通的時候,我們應該采取更有效的措施。”


    萊耶斯平靜地走到城堡的前方,旋轉門板上的閥門,前方的鐵板忽然塌陷,從底部升起一塊裝有拉杆的平台。


    “城裏的情況怎麽樣?”


    這句話是詢問的可可。


    貓頭鷹開心地表示:“很空曠,非常安全。”


    萊耶斯腳踩平台的鋼板,猛地向後拉動拉杆。


    嘭!


    城堡中驟然震顫,憑空矮了一大截,細看之下才發現並不是變矮了,而是支撐城堡的機械足屈了起來。


    下壓的力量,在周圍震蕩出一圈明顯的氣浪。


    遠方,騎士察覺到異樣,高聲道:“你們要做什麽?立刻停下,否則我要開炮了!!!”


    萊耶斯不為所動。


    你說停就停。


    那豈不是很沒有麵子?


    嘭!


    又是一聲劇烈的震響,城堡蓄勢待發的機械足猛地彈跳起來,帶動城堡地本體,向前方高聳的城牆發起挑戰。


    “停下!!!噢該死,快跑!”


    城牆上慌亂成一片,巨大的黑影籠罩在城牆的上方,誰也不想被這巨大的機械壓成肉泥。


    萊耶斯隻想說,你們想多了。


    這次跳躍經過精確的計算,直接躍過高塔之城的城牆,落在空曠的地麵上。


    轟隆隆!


    塵沙濺起,視野被遮擋了好半天才得以恢複。


    萊耶斯抖落掉肩膀上的沙,看向不遠處的街區,平靜地說:


    “這不就進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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