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鉑坎寧的一小部分城區直接被掀翻，風浪席卷了街道，揚起的碎石沙土擊打在牆麵上，發出噠噠噠的，猶如子彈狂轟濫炸般的動靜。
無人受傷。
夜魔們都在搬運沉重的鋼材，聚集在城市邊緣，聽到難以忽視的異響後，才轉身抬頭，看著那處高高生起的濃煙。
一道巨大的身影騰空而起，它的嘴中發出mua~mua~的響聲，並不尖銳，可即便以夜魔的身體素質，仍然能感受到耳膜被刺破般的痛苦。
緊接著，那道煙塵中的影子在空中翻轉一圈。
消失不見。
直到煙塵完全靜落後，也沒再看見它的蹤影。
夜魔們騰空，看著破損了四分之一的霍鉑坎寧，一時間都有些猝不及防。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沒人真正看清那道影子的外貌，隻能通過形態來判斷。
“不清楚……”
“有那麽大的生物嗎？”
“我看見魚尾巴了……好像。”
“我也是。”
“那麽……”
“難道是條魚？”
“那麽大的魚？”
……
……
萊耶斯顯露出本體。
∞的力量匯集完成後，他的意誌也隨之蘇醒。
他孤身一人，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奧莉薇加的身體還留在那片廢墟中。
但他清楚，失去了魔力爐的人偶軀體也隻是個軀殼，即便複製了所有記憶，再造一個一模一樣的魔力爐出來，那也隻是一個【像】奧莉薇加的人偶，絕不會是曾經的她。
後悔和痛苦對此時毫無幫助。
他蘇醒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到方法逆轉這件事情的因果。
直接更改時間軸？但時間是獨立於任何底層規則外的東西，即便掌握了整整一個世界規則的他，也隻能幹涉，而不能改寫時間。
並且，幹涉時間會多出太多種不確定，尤其是他現在出手，更是可能破壞掉整個時空體係。
他需要一個真正能夠對時間進行操作的寵兒，以精致的、完美的手段，對這件已經發生的事情進行改寫。
他搖曳著自己的長尾。
虛空破碎成洞。
穿過坍縮的漩渦，他瞬間回到了無序的影世界。
∞本身就是影世界規則集合的產物，當他重回此地時，力量比在新世界中更為膨脹，隻需一個念頭，便能跨越千裏之遙，來到曾與矮人首領見麵的地方。
“是您？”
地下的陰影在它降臨之際猛地望向天空，巨大的魚身讓他感到由衷的欣喜。
這份欣喜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大魚首尾靠攏，形態劇烈變化，萊耶斯露出人形的麵貌，直接從半空中落下。
他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衝著矮人首領化身的影子團微微一握。
劇烈的氣浪衝開了一切建築物，在他手指屈合之下，影子從平麵被迫轉為立體，形成了一顆離地的黑球。
“嗬……嗬……”
矮人首領非常痛苦，失去了形態的他原本是不該感到痛苦的，但此刻他卻像重新擁有了肉與骨，不過是在被擠壓狀態的肉與骨，神經將所有感知清晰地傳遞到他的大腦中。
並且，刺激放大了數十倍！
若不是矮人首領實力足夠強大，這翻痛苦下，直接死去都是有可能的。
萊耶斯彈了彈手指。
離地的黑球破碎，紅胡子的矮人從中躍出。
可以明顯感受到矮人首領詫異的情緒。
他因抵抗降臨新世界的召喚而被迫舍棄了軀體，卻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重新擁有肉體。
但之前的疼痛，並不是假的。
“之前是懲罰，原本我以為你會在那種痛覺中死去。”
萊耶斯說道：“所以我給了你一點小小的降臨，這不意味著你遭受的懲罰就足夠了，相反，擁有肉體的你，更適合接受我的懲罰，而你一定清楚理由。”
矮人首領的確清楚。
“請原諒我的冒犯，這是迫不得已的抉擇。”
“不，你和你的族人。”萊耶斯指著他，“我一個都不原諒。”
矮人首領呼吸一窒，萊耶斯的語氣平靜，但這不意味著平靜中毫無怒火。
“但我暫時還沒空來收拾你們。”
萊耶斯說：“摩拉呢，帶我去見她，立刻！”
……
……
“是不是很簡單？”
萊耶斯手握一顆球形的精密儀器，樣子有些類似煉金人偶的魔力爐，隻不過通體純銀色，在觀感上可比漆黑一片的魔力爐亮眼太多。
摩拉整理了一下思緒。
“也就是說。”她清了清嗓子，“你讓我帶著這顆魔力爐回到奧莉薇加沒有死去的時間線，輔助她將全部意識轉移到這顆新的魔力爐上，然後取出舊有魔力爐中的，你的力量碎片，最終將你喚醒，同時保證薇加的生命？”
“還差一步，你必須把她頭頂的那撮毛剪下來，和舊有的魔力爐進行駁接，再將合成後的力量碎片輸入給我，從技術層麵來看，就是這個過程。”
恢複了全部規則力量的萊耶斯，輕而易舉地便能製造一顆技術遠遠領先時代的魔力爐。
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單單複製奧莉薇加的數據是不行的，複製粘貼能夠得到的，終究隻是一個【像】奧莉薇加的其他人。
但，直接從煉金人偶的意誌係統底層源碼進行轉移，就能保證換了顆心的奧莉薇加，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奧莉薇加。
“等等……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會形成一個時空悖論。如果我帶著這顆原本不存在的魔力爐救下了薇加，你就不會有失去薇加的這段記憶，所以你不會來到影世界，不會找到我，也不會拿出這顆魔力爐交給我……那麽，我究竟是怎麽拿到魔力爐的，這會形成一個非常恐怖的悖論影響，你有考慮過嗎？”
擁有著時之心體質的摩拉比誰都要清楚，他們所處的時空可不是什麽平行宇宙。
時間線或許有不止一條，但世界卻是單一的。
改寫了時間線後，原本發生過的事情可不會發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而是直接被抹去，就連存在本身也不複存在。
時之心力量的掌控者們看似能夠隨意操控時間，可他們自己很清楚，所以每一次對時間的改變，都會盡可能地避開原本發生的事情。
任何一個小小的改動，都可以引發時空悖論。
蝴蝶煽動翅膀能帶來一場摧毀城市的風暴。
更何況是一顆如此精密的魔力爐？
“我有考慮過。”
萊耶斯回答得不假思索：“按照我的推測，時空悖論的發生不會全無限製，世界的底層意誌會自我進行部分修正，當然也有可能任其發展，這次的改動影響的範圍也許隻在你我薇加三人之間，也可能更改整個世界的曆史。”
“所以？”摩拉問道。
“所以。”
萊耶斯看著她的眼睛，格外認真嚴肅：“那又怎樣？”
……
……
“……也就是說，薇加你根本就沒有死去？”
人偶小姐想了想，淺笑說道：“按照我們所在的這條時間線來看，的確如此。不過我隱約能夠記得一些上一條時間線的記憶，摩拉老師說這是正常的共鳴現象。”
萊耶斯接話道：“我的記憶中並沒有發生那件事，事情的經過是借摩拉的口述得知的，在那之後我還原了幾個特性的場景，比如穿梭影世界，處理矮人首領等等，至於時間線變動所帶來的影響……或許隻有摩拉能夠知道，應該沒發生什麽大事，我猜的話。”
溫徹爾雖然思維混亂了一段時間，但工程師的思維很快將整件事的關鍵節點完全打通，梳理成能夠理解的劇情。
“但你們為什麽要隱瞞這件事？”
按照他們的說法，應該已經達成一個非常美好的結局，彼此都相安無事，回來也應該結伴同行，而萊耶斯則會帶領著人類再度發起攻勢，這一年來的戰事也不會如此淒慘。
“因為在我恢複了規則之力後，意識到了一件事。”
萊耶斯說道：“安畢卡試圖成為和我一樣的個體，從完整性角度來看，他遠不如我完美。雖然我的力量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在這兒多少有些相斥，但我還是有把握壓製住他的力量。”
“但要徹底打敗他，我首先得找到他。”
“這一點很難。”
“你不清楚，即便摧毀了他在大洋弊端的肉身，他仍然不會死亡，就如同我被分割出去的部分一樣。因為他本身已經成為了一道獨特的規則，即便是我，也無法找到他真正的藏身之處。”
“除非。”
“他自己暴露出來。”
“就像這團幽火，雖然藏得深，但隻要捕捉到他意誌的一縷，我就能順藤摸出他整個存在。”
“所以一年前，我獨自歸來。”
“為的，就是安畢卡主動找上我。”
溫徹爾道出自己的不解。
“可他為什麽要來主動找你？”
“因為這個。”
萊耶斯手掌抬起，無盡杯漂浮在半空之中。
“安畢卡的目的，是收集地核的力量，吞噬所有的規則，然後封包由自己的意誌掌控，以他的力量，前半程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但有限的空間，可無法容納地核與世界規則如此磅礴的力量，必須有一個無限延展的第三世界，才有可能實現他的野望。”
“所以，他一定會打上無盡杯的主意。”
溫徹爾說：“既然他掌握了規則，就不能自己製造一個類似無盡杯的東西嗎？”
萊耶斯搖搖頭：“單論力量，他是可以的。但他不能，因為無盡杯穩穩地占據了這條規則，不將無盡杯的規則抹除，是無法誕生第二件類似的物品。如果第一次遠征時，他注意到了這點，即便無盡杯的所屬權在我，他也能進行強製覆蓋抹除的操作，可惜他晚了，我覺醒後的力量加固了無盡杯的規則之力，即便他再強大一倍，也無法改寫，隻能拿到無盡杯才行。”
溫徹爾有些懂了。
“所以這一年，你其實是在示弱？”
萊耶斯點點頭：“必須讓安畢卡相信，我空有力量而毫無防備，他才會下定決定動手，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有捉捕他意誌分身的機會。”
“所以我頹廢了整整一年，而且是真正的頹廢。”
“薇加的死亡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必須保存這一條件。”
“雖然從目的來說，這是一場戲，但每一件事都是真實的，我喝酒品讀，閉門憂愁，墮落得像是在泥裏翻滾的老鼠，不插手任何事，不見任何人，放棄了一切希望活著。這種狀態是真實的，隻有這樣才能騙過安畢卡。”
“我的身體是規則的集合，所以倒不必擔心我真患上癮性。”
“然後，利用β操控的老乞丐，我們開始整合豐收城的扒手情報係統，將炮製好的一道道消息，精心地喂給安畢卡。”
“什麽？等等……你說β？”
溫徹爾詫異地轉身，看見隻剩下半截身子的老彼得，微笑著向她問候：“溫徹爾小姐。”
溫徹爾頭疼道：“β不是在城堡裏嗎？而且他們不是進不來豐收城嗎？”
萊耶斯說：“β其實一直在這兒，城堡裏的她隻是α控製了一個虛擬程序，至於他們進不來豐收城，這隻不過是借α的口告訴所有人的一個設定，我不能讓安畢卡警戒。可可也是類似的情況，你見到的她其實是α操控的一頭雀型。”
難怪！
溫徹爾心想，難怪這一年裏可可突然變得這麽聰明。
“事先知道的就隻有你們對嗎。”
她有些無奈地捏了捏鼻梁：“你至少應該提前告知我一聲啊。”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不能，我相信你不會透露，但安畢卡有他自己的手段，隻有機械生命能夠不被他的手段幹擾。機會隻有一次，如果失手，當安畢卡有了警覺，即便我施展全力，也勝機渺茫。”
溫徹爾沉默片刻，說：“可這一年，死了太多的人。”
萊耶斯也沉默了。
“「必要的犧牲」……雖然我想這麽說，但終究底氣不足，所以——抱歉，但我沒得選。”
溫徹爾鬆了口氣。
“知道嗎，聽到你這句話，我倒是輕鬆了不少，至少我能確定，你還保有人性。”
她說：“然後，接下來的計劃呢？”
萊耶斯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圓。
幽火再度膨脹，擠壓出一道空間坍陷的門。
“我會找到安畢卡，和他好好聊聊。”
“就你自己？”
“就我自己，規則層麵的對話，連薇加都不能幫上我的忙。”
“好一句「連薇加都不能」，我真是大受打擊。”
溫徹爾伸出手，與他握了握，加重語氣說道：“一定要贏！”
“我會的。”
萊耶斯笑著答應。
他看向奧莉薇加，看向可可。
“等我回來。”
幽火吞沒了他的軀體。
密室重回黑暗。
無人受傷。
夜魔們都在搬運沉重的鋼材，聚集在城市邊緣，聽到難以忽視的異響後，才轉身抬頭，看著那處高高生起的濃煙。
一道巨大的身影騰空而起，它的嘴中發出mua~mua~的響聲，並不尖銳，可即便以夜魔的身體素質，仍然能感受到耳膜被刺破般的痛苦。
緊接著，那道煙塵中的影子在空中翻轉一圈。
消失不見。
直到煙塵完全靜落後，也沒再看見它的蹤影。
夜魔們騰空，看著破損了四分之一的霍鉑坎寧，一時間都有些猝不及防。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沒人真正看清那道影子的外貌，隻能通過形態來判斷。
“不清楚……”
“有那麽大的生物嗎？”
“我看見魚尾巴了……好像。”
“我也是。”
“那麽……”
“難道是條魚？”
“那麽大的魚？”
……
……
萊耶斯顯露出本體。
∞的力量匯集完成後，他的意誌也隨之蘇醒。
他孤身一人，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奧莉薇加的身體還留在那片廢墟中。
但他清楚，失去了魔力爐的人偶軀體也隻是個軀殼，即便複製了所有記憶，再造一個一模一樣的魔力爐出來，那也隻是一個【像】奧莉薇加的人偶，絕不會是曾經的她。
後悔和痛苦對此時毫無幫助。
他蘇醒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到方法逆轉這件事情的因果。
直接更改時間軸？但時間是獨立於任何底層規則外的東西，即便掌握了整整一個世界規則的他，也隻能幹涉，而不能改寫時間。
並且，幹涉時間會多出太多種不確定，尤其是他現在出手，更是可能破壞掉整個時空體係。
他需要一個真正能夠對時間進行操作的寵兒，以精致的、完美的手段，對這件已經發生的事情進行改寫。
他搖曳著自己的長尾。
虛空破碎成洞。
穿過坍縮的漩渦，他瞬間回到了無序的影世界。
∞本身就是影世界規則集合的產物，當他重回此地時，力量比在新世界中更為膨脹，隻需一個念頭，便能跨越千裏之遙，來到曾與矮人首領見麵的地方。
“是您？”
地下的陰影在它降臨之際猛地望向天空，巨大的魚身讓他感到由衷的欣喜。
這份欣喜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大魚首尾靠攏，形態劇烈變化，萊耶斯露出人形的麵貌，直接從半空中落下。
他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衝著矮人首領化身的影子團微微一握。
劇烈的氣浪衝開了一切建築物，在他手指屈合之下，影子從平麵被迫轉為立體，形成了一顆離地的黑球。
“嗬……嗬……”
矮人首領非常痛苦，失去了形態的他原本是不該感到痛苦的，但此刻他卻像重新擁有了肉與骨，不過是在被擠壓狀態的肉與骨，神經將所有感知清晰地傳遞到他的大腦中。
並且，刺激放大了數十倍！
若不是矮人首領實力足夠強大，這翻痛苦下，直接死去都是有可能的。
萊耶斯彈了彈手指。
離地的黑球破碎，紅胡子的矮人從中躍出。
可以明顯感受到矮人首領詫異的情緒。
他因抵抗降臨新世界的召喚而被迫舍棄了軀體，卻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重新擁有肉體。
但之前的疼痛，並不是假的。
“之前是懲罰，原本我以為你會在那種痛覺中死去。”
萊耶斯說道：“所以我給了你一點小小的降臨，這不意味著你遭受的懲罰就足夠了，相反，擁有肉體的你，更適合接受我的懲罰，而你一定清楚理由。”
矮人首領的確清楚。
“請原諒我的冒犯，這是迫不得已的抉擇。”
“不，你和你的族人。”萊耶斯指著他，“我一個都不原諒。”
矮人首領呼吸一窒，萊耶斯的語氣平靜，但這不意味著平靜中毫無怒火。
“但我暫時還沒空來收拾你們。”
萊耶斯說：“摩拉呢，帶我去見她，立刻！”
……
……
“是不是很簡單？”
萊耶斯手握一顆球形的精密儀器，樣子有些類似煉金人偶的魔力爐，隻不過通體純銀色，在觀感上可比漆黑一片的魔力爐亮眼太多。
摩拉整理了一下思緒。
“也就是說。”她清了清嗓子，“你讓我帶著這顆魔力爐回到奧莉薇加沒有死去的時間線，輔助她將全部意識轉移到這顆新的魔力爐上，然後取出舊有魔力爐中的，你的力量碎片，最終將你喚醒，同時保證薇加的生命？”
“還差一步，你必須把她頭頂的那撮毛剪下來，和舊有的魔力爐進行駁接，再將合成後的力量碎片輸入給我，從技術層麵來看，就是這個過程。”
恢複了全部規則力量的萊耶斯，輕而易舉地便能製造一顆技術遠遠領先時代的魔力爐。
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單單複製奧莉薇加的數據是不行的，複製粘貼能夠得到的，終究隻是一個【像】奧莉薇加的其他人。
但，直接從煉金人偶的意誌係統底層源碼進行轉移，就能保證換了顆心的奧莉薇加，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奧莉薇加。
“等等……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會形成一個時空悖論。如果我帶著這顆原本不存在的魔力爐救下了薇加，你就不會有失去薇加的這段記憶，所以你不會來到影世界，不會找到我，也不會拿出這顆魔力爐交給我……那麽，我究竟是怎麽拿到魔力爐的，這會形成一個非常恐怖的悖論影響，你有考慮過嗎？”
擁有著時之心體質的摩拉比誰都要清楚，他們所處的時空可不是什麽平行宇宙。
時間線或許有不止一條，但世界卻是單一的。
改寫了時間線後，原本發生過的事情可不會發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而是直接被抹去，就連存在本身也不複存在。
時之心力量的掌控者們看似能夠隨意操控時間，可他們自己很清楚，所以每一次對時間的改變，都會盡可能地避開原本發生的事情。
任何一個小小的改動，都可以引發時空悖論。
蝴蝶煽動翅膀能帶來一場摧毀城市的風暴。
更何況是一顆如此精密的魔力爐？
“我有考慮過。”
萊耶斯回答得不假思索：“按照我的推測，時空悖論的發生不會全無限製，世界的底層意誌會自我進行部分修正，當然也有可能任其發展，這次的改動影響的範圍也許隻在你我薇加三人之間，也可能更改整個世界的曆史。”
“所以？”摩拉問道。
“所以。”
萊耶斯看著她的眼睛，格外認真嚴肅：“那又怎樣？”
……
……
“……也就是說，薇加你根本就沒有死去？”
人偶小姐想了想，淺笑說道：“按照我們所在的這條時間線來看，的確如此。不過我隱約能夠記得一些上一條時間線的記憶，摩拉老師說這是正常的共鳴現象。”
萊耶斯接話道：“我的記憶中並沒有發生那件事，事情的經過是借摩拉的口述得知的，在那之後我還原了幾個特性的場景，比如穿梭影世界，處理矮人首領等等，至於時間線變動所帶來的影響……或許隻有摩拉能夠知道，應該沒發生什麽大事，我猜的話。”
溫徹爾雖然思維混亂了一段時間，但工程師的思維很快將整件事的關鍵節點完全打通，梳理成能夠理解的劇情。
“但你們為什麽要隱瞞這件事？”
按照他們的說法，應該已經達成一個非常美好的結局，彼此都相安無事，回來也應該結伴同行，而萊耶斯則會帶領著人類再度發起攻勢，這一年來的戰事也不會如此淒慘。
“因為在我恢複了規則之力後，意識到了一件事。”
萊耶斯說道：“安畢卡試圖成為和我一樣的個體，從完整性角度來看，他遠不如我完美。雖然我的力量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在這兒多少有些相斥，但我還是有把握壓製住他的力量。”
“但要徹底打敗他，我首先得找到他。”
“這一點很難。”
“你不清楚，即便摧毀了他在大洋弊端的肉身，他仍然不會死亡，就如同我被分割出去的部分一樣。因為他本身已經成為了一道獨特的規則，即便是我，也無法找到他真正的藏身之處。”
“除非。”
“他自己暴露出來。”
“就像這團幽火，雖然藏得深，但隻要捕捉到他意誌的一縷，我就能順藤摸出他整個存在。”
“所以一年前，我獨自歸來。”
“為的，就是安畢卡主動找上我。”
溫徹爾道出自己的不解。
“可他為什麽要來主動找你？”
“因為這個。”
萊耶斯手掌抬起，無盡杯漂浮在半空之中。
“安畢卡的目的，是收集地核的力量，吞噬所有的規則，然後封包由自己的意誌掌控，以他的力量，前半程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但有限的空間，可無法容納地核與世界規則如此磅礴的力量，必須有一個無限延展的第三世界，才有可能實現他的野望。”
“所以，他一定會打上無盡杯的主意。”
溫徹爾說：“既然他掌握了規則，就不能自己製造一個類似無盡杯的東西嗎？”
萊耶斯搖搖頭：“單論力量，他是可以的。但他不能，因為無盡杯穩穩地占據了這條規則，不將無盡杯的規則抹除，是無法誕生第二件類似的物品。如果第一次遠征時，他注意到了這點，即便無盡杯的所屬權在我，他也能進行強製覆蓋抹除的操作，可惜他晚了，我覺醒後的力量加固了無盡杯的規則之力，即便他再強大一倍，也無法改寫，隻能拿到無盡杯才行。”
溫徹爾有些懂了。
“所以這一年，你其實是在示弱？”
萊耶斯點點頭：“必須讓安畢卡相信，我空有力量而毫無防備，他才會下定決定動手，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有捉捕他意誌分身的機會。”
“所以我頹廢了整整一年，而且是真正的頹廢。”
“薇加的死亡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必須保存這一條件。”
“雖然從目的來說，這是一場戲，但每一件事都是真實的，我喝酒品讀，閉門憂愁，墮落得像是在泥裏翻滾的老鼠，不插手任何事，不見任何人，放棄了一切希望活著。這種狀態是真實的，隻有這樣才能騙過安畢卡。”
“我的身體是規則的集合，所以倒不必擔心我真患上癮性。”
“然後，利用β操控的老乞丐，我們開始整合豐收城的扒手情報係統，將炮製好的一道道消息，精心地喂給安畢卡。”
“什麽？等等……你說β？”
溫徹爾詫異地轉身，看見隻剩下半截身子的老彼得，微笑著向她問候：“溫徹爾小姐。”
溫徹爾頭疼道：“β不是在城堡裏嗎？而且他們不是進不來豐收城嗎？”
萊耶斯說：“β其實一直在這兒，城堡裏的她隻是α控製了一個虛擬程序，至於他們進不來豐收城，這隻不過是借α的口告訴所有人的一個設定，我不能讓安畢卡警戒。可可也是類似的情況，你見到的她其實是α操控的一頭雀型。”
難怪！
溫徹爾心想，難怪這一年裏可可突然變得這麽聰明。
“事先知道的就隻有你們對嗎。”
她有些無奈地捏了捏鼻梁：“你至少應該提前告知我一聲啊。”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不能，我相信你不會透露，但安畢卡有他自己的手段，隻有機械生命能夠不被他的手段幹擾。機會隻有一次，如果失手，當安畢卡有了警覺，即便我施展全力，也勝機渺茫。”
溫徹爾沉默片刻，說：“可這一年，死了太多的人。”
萊耶斯也沉默了。
“「必要的犧牲」……雖然我想這麽說，但終究底氣不足，所以——抱歉，但我沒得選。”
溫徹爾鬆了口氣。
“知道嗎，聽到你這句話，我倒是輕鬆了不少，至少我能確定，你還保有人性。”
她說：“然後，接下來的計劃呢？”
萊耶斯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圓。
幽火再度膨脹，擠壓出一道空間坍陷的門。
“我會找到安畢卡，和他好好聊聊。”
“就你自己？”
“就我自己，規則層麵的對話，連薇加都不能幫上我的忙。”
“好一句「連薇加都不能」，我真是大受打擊。”
溫徹爾伸出手，與他握了握，加重語氣說道：“一定要贏！”
“我會的。”
萊耶斯笑著答應。
他看向奧莉薇加，看向可可。
“等我回來。”
幽火吞沒了他的軀體。
密室重回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