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三日過去,這幾日可將練峰峰主薑百春忙活的。


    他手下百餘弟子也是好奇,師父在藥草屋中三日未出,隻是偶爾叫人進去更換清水。


    弟子們隻知道藥草屋中有一垂危少年,自己家的師父平日裏如老頑童一般嘻嘻哈哈,從未見過他如此緊張嚴肅。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第三日中午豔陽高照時,屋內驚呼一聲“醒啦!哈哈!醒啦!”


    隨後眾弟子看到他們的師父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從門內跑出來,大呼:“二狗!二狗呢?”


    隨後看到一位弟子極不情願走出來,麵色難看說到:“師父,可否以後喚我真名,我……”


    薑百春打斷道:“你鼻子這麽靈,名字裏不沾狗字實在是說不過去,這事兒以後再說!你現在速去八峰,就說這藥房裏的後生醒了。”


    那弟子瞥了眼師傅,埋怨著禦出自己的腰間寶劍,禦空而去。


    不多時,八人趕來,進得屋內。


    衛之野此時隻穿了貼身衣物,坐在藥池子裏。


    他已經完全清醒,腦中回憶著之前在紅葉城的那場大禍。


    他看著進來的九位仙風道骨的高人,像是已對人情冷暖毫無知覺般。


    待到九人進來站定後。他開口問道:“諸位是誰,為何救我。”聲音中平平淡淡,毫無感情可言。


    萬青掌教回到:“你父衛青雲,是我們師弟,此處乃浮玉山練峰,是我將你從中原國帶回。”


    衛之野點點頭道:“多謝道長。”


    萬青掌教開口道:“你之前說你是青雲師弟第三子衛之野,據老夫所知,衛家遭此橫禍,衛夫人自刎而亡,次子幼子以首擊柱,也是死的壯烈,隨後一把大火,衛府連同屍首一齊燒掉,而你,又是如何生還下來,又逃出生天。”


    衛之野聽到這話,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似是不願回憶,麵部表情有些痛苦。


    “你大可慢慢道來,我們隻是想確認你的身份,這對浮玉山來說也至關重要。”


    衛之野點點頭,說將開來。


    ”那日,馮麒麟帶著紫羅軍殺將到衛府,在遠處守著母親與我在馬廄中,母親勸誡我,父親與二位哥哥可能已經凶多吉少,衛家不可無後,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於我,母親知道我身子不能練武,並不希冀我報仇雪恨,隻輕聲勸我如若能逃將出去,走的遠遠的,尋一個太平地方,過一個……過一個安生日子便好。”


    說到這裏,像是想起了母親,衛之野有些哽咽。


    他靜了靜,盡量平靜地說到:“母親告訴我,之所以帶我來這個馬廄,是因為這個馬廄靠牆的地下,有一條地道,通向城外林子裏一個隱秘山洞,早年間建府時,父親與一位帶著鬼臉麵具的叔叔一齊挖的,本是怕父親不在家時仇人尋仇,好讓我們作逃生之用。”


    萬青道人聽此言眉頭皺了皺:“鬼麵具?那是何人?可是你衛家親屬?”


    “此人小野並不知情,也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如此說來,你是用這地道逃生的?那如何能瞞住近百人的眼睛下跑掉?”紫峰峰主宋虎性急,脫口問了出來。


    衛之野定了定神,說到:“本是沒有機會的,就算鑽了進去,也會被那些人抓到,我家馬廄是單個的,一匹馬一間,相鄰而建,一間馬廄隻有一根大木柱支撐。


    “而此時,我二哥禦劍歸來,雖然回來了,但他已身中數箭,命不久矣,母親想必是心生一計,她悄悄跟二哥說了會兒話,想必是她…她…她叫二哥…”


    衛小野哽咽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呼……”


    又繼續說道:“她叫二哥以頭撞馬廄的木柱,並大呼自殺之語。


    “眾人皆以為二哥自殺,其實不是,母親是讓二哥撞柱之時,以真氣搗碎那根木柱內部,然後倒下時自斷經脈而亡。”


    “母親再要我效仿二哥撞木柱,那木柱其實早已空虛其內,一撞便倒,而我並不知情,我猛地撞上去,木柱斷裂,馬廄坍塌下來。”


    “而母親早已準備衝將進來,她知道馬廄必倒,所以她最快衝進來,在房梁茅草的掩蓋下,摸到那個洞口的暗門,一拉便開,隻對我輕聲說了句,走。”


    說到這裏衛之野像是再也說不下去,放聲痛哭。


    碧峰峰主雖也見過人生百態,此刻,像是也紅了雙眼。


    黅峰峰主邱鳴冷靜地接著道:“你從密道逃走,那些士兵不去檢查屍首麽?”


    盧天賜搖了搖頭:“這孩子已經說不下去了,還是我替他說吧。”


    盧天賜本就是天縱奇才,是這九人中最為聰穎之人。


    隻見他又搖了搖那紙扇,說到:“這就是為何,衛夫人要自刎而亡。”


    看見眾人的疑惑,盧天賜接著道:“衛夫人將幼子送入密道後,又從茅草房梁中爬出,想必是對兵勇士卒說了二子已死之語,而這樣還不足以取得眾人相信,此時為博取信任,隻有最後一法,便是裝作絕望,以刀自刎——”


    “啊!”此語一出,眾人驚歎,


    盧天賜抬頭想了想,又道:“至於放火燒衛府,想必也是怕發生意外,事情敗露,死前求那官兵將士所為,所以官兵才未檢查屍首,直接放火燒了衛府。”


    至此謎底揭開,在場眾人久久說不出話,隻剩衛之野還在輕聲哽咽。


    “好一位巾幗,好!”萬青道人憤慨說到,然後他轉頭看向薑百春,問到:“方才小野說他身子不能習武,我之前探查時,也發現此子身子異於常人,為何如此?”


    薑百春似也被這人間禍事驚到許久,聽到萬青問他才回過神來:“此子為先天鬱湮之體,身體穴位經脈大抵不通,強行修行,怕是會全身經脈寸斷,就算不習武強身,照他現在的身子骨,我就算窮盡醫藥,兩年之後也必死無疑。”


    “萬萬不可,我既要護他,便要護他周全,萬不可讓此子再有禍事,你可還有良策?”


    薑百春搖了搖頭“鬱湮之體無藥可醫,我從未聽說…”。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薑百春猛地抬頭說到:“還有一策,一旦成功,百病消除,經脈盡通,但凶險萬分,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輕試。”


    “先說與眾師兄弟聽聽再做商議。”盧天賜說到。


    “百草易血!”


    “細說詳情”,宋虎焦急道。


    “此法本是邪教中人煉丹之法,是我二百年前與般若寺神僧一同進入常陰教山洞,偶爾得之,我對此法稍加修改後,興許能成一道醫術,但風險太大封存已久,此子年幼,經脈尚未完全成型,倒是可以一試。


    “先說將出來如何醫他。”萬青道。


    便是先取百種烈性草藥,有的曬幹入水成汁、有的直接壓榨出汁、有的配以其它粘合草藥,最後皆化為漿液,從大椎穴開一道口子,緩緩推入。


    與此同時將人自身血液從合穀穴引出,兩者需同樣快慢,以草藥換掉人身半數之血。


    待半日後,如若順利全身經脈打通,如若不順經脈爆裂。


    此時成功後再取百味生血凝氣的靈花,或生服或配以其它輔藥吞服。


    此時兩種藥性在體內,若互溶成功還好,若互如冰炭互相排斥,那大羅金仙也是束手無策。


    最後將之前取出之血與極南五行宗中,存有的熾凰之血相容,輔以百味陰性藥草,重新由氣海穴打入。


    如若成功,此子百病盡消,百毒不侵,全身經脈盡通,且堅韌有餘,但這之間差錯一步,便必死無疑。


    在場眾人皆是這片大陸的巔峰之人,但此時聽到這種醫法,倒也是心裏一驚。


    宋虎喊道:“這哪是治人的法子,跟煉丹有甚區別?”


    他們何嚐不知薑百春已經簡化了步驟給他們聽,如此複雜磅礴的醫術眾人心中也沒了底。一時也無人敢應聲。


    萬青開口問道:“這醫法你有幾成勝算?”


    薑百春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衛之野聽到此,雖是驚心,更多的卻是希望。


    倒是他先開口:“眾位叔伯,你們即是家父的師兄,我便稱各位一聲叔伯,如若各位真的要救小野,小野願意一試!”


    他說的堅定、自然,眼中盡是求生的希冀。


    “一步走錯,你身死道消,孩子,你不怕嗎”萬青遲疑道。


    “左右都是一死,與其苟活兩年,不如搏命一試。”


    “你想活?”


    “想!”


    萬青掌教沉吟片刻,忽的重重拍了下手邊的木桌,道:“好!我便做了這個主!”


    萬青又說到:“你既是衛家唯一後人,也承載衛家所有希望,萬不可再輕生尋死,你年紀輕輕遭此禍事,實屬不易,今日為保你周全,我浮玉山傾了所有藥材,也要與這上天搏上一搏!


    衛之野艱難從藥桶中站起,走到旁邊地上,噗通跪了下去,叩首久久不起,此刻再沒有什麽感謝之言,什麽感謝此刻也不如不說。


    說話間,萬青轉頭看向薑百春:“師弟,五行宗那兒的熾凰血,就由老夫親自跑上一趟,你將餘下草藥準備周全,需要多久。”


    薑百春回道:“至少九日。”


    “九日就九日吧,小野,還有一事你且聽著。”


    衛之野跪著點了點頭。


    “今日我浮玉山護你,其一是你年紀輕輕遭遇橫禍。”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你父親是我們手足師兄弟,你不可不救,隻是自此你當拜入我浮玉門下,終生不得違反我浮玉山門的規矩,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但你身世實在有些招搖,為保你太平、也為了浮玉山免去不必要的麻煩,今日為你易姓改名,以後你再也不可提你是中原國紅葉城中衛家中人,你可願意?”


    衛之野咬了咬牙,堅毅地說到:“其它的我答應,但名可改,姓氏不改。”


    “好!!!”那一向沉穩的黅峰峰主邱鳴卻在一旁叫起好來。


    萬青瞥了邱鳴一眼,又回頭道:“你父親名為青雲,那你以後,便叫做衛天吧,也算是緬懷他了。”


    “是,我今後名為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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