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心與薑天心說著悄悄話兒,而後拉著薑天心的衣袖,兩人急匆匆擠過通道的人群,跑到場地後方不知道幹甚去了。


    這光景恰好落到場上正在打鬥的衛天眼中,沒來由的心頭一毛,鼻頭發酸。


    他從未有過此等心境,急忙搖了搖頭,心內暗暗寬慰自己個兒休要多想。之後他的對手突然感受到衛天出手變得淩厲,雖不知發生何事,也跟著緊張認真起來。


    *****


    與此同時,西南方向,雪狐國境內。


    雪狐國之所以為雪狐國,隻因在這個大國偏北之地,有一座雪狐山。而雪狐山內深處,住著雪狐一族。


    在這個小國裏,雪狐是瑞獸、是代表吉祥的妖。


    王室與雪狐一族世代交好,每到臘月,妖獸一類食物稀缺,王室總要派人給雪狐山送些供奉之物,小到瓜果肉食、大到奇珍珠寶。


    倘若國家有戰事發生,雪狐族也必將出動族中精銳,相助王室。


    而這一切的源頭,隻因雪狐國建國之初,初代王上的妻子便是一隻成年雪狐,自那以後,王室與雪狐之間世代交好,雪狐也被王室供為‘王親之族’,後代君主更是在首都王宮內,請了三位雕琢大師,共同雕刻了初代王上與王後的巨大石像,以供後人瞻仰。


    二百年前正魔大戰,雪狐國便是源頭之一,那一年,雪狐一族精銳盡出,與國家將士共同作戰禦敵。後以慘重的代價保護了國家完整。自那以後雪狐一族的族主,也是當世最為高壽的生靈,在那場大戰中受了重傷,這二百多年未出雪狐山一步。


    天下人因其高壽、道行又奇高,不論何人都尊稱她一聲“老祖奶!”


    自古以來,妖獸一類,修行不易。妖獸中等級劃分甚至更勝於人類。愈是高階靈獸,其幼體本體智慧俞靠近人類。是故人為萬物靈長。


    但高階妖獸不似人類這般修行,他們天生自有傳承之法,隻是這些天生便是貴族的妖獸,似是被上蒼妒忌。繁殖困難不說,一生走來,往往多災多難,少有能平穩度過。


    這一代雪狐族,二百年前達到鼎盛,但一場天下大戰,也是傷了根本。雖在“天下詔”的庇護下安靜修養了二百餘年,回了些生生氣息,但妖獸的二百年,宛如人類的五十年般,並未起到如何大的用處。


    此時在雪狐山下,一座小鎮內的酒館。


    屋外大雨連綿,豆大的雨點打在酒館石製的屋頂‘啪啪’作響,開春之初,冬日的寒徹還未過去,此時又下了大雨隻叫人身子發冷。


    於是這酒館便成了來往之人的取暖場所。發寒的身子飲入一杯湯酒,酒熱散的極快,不多時身上暖洋洋略微發汗,倒也是人生極樂。


    酒館內有幾個老酒鬼,摸著發紅的大酒槽鼻,鬥起了骰子,就連酒館掌櫃也在身後笑著觀看。一時嘈雜聲四起,倒勝過了房頂雨點拍打之聲。


    旁邊不遠處一個桌子上,坐著兩位農家打扮的莊稼人,其中一人喝了口溫酒,咂咂嘴說道:“今天一大早,我家院裏短了兩隻母雞。”


    另一個老漢奇怪道:“可是被誰半夜偷拿了去,你可將此事報了鎮長,咱們這小鎮多年沒出過偷盜之徒了。”


    那人哈哈笑了笑,麵上得意,擺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媳婦兒一大早從市場上買了米回來,才告訴我,是被兩隻小雪狐叼了去哩。”他講到後邊聲調轉高,這丟了家禽之事本是壞事,到了他嘴裏卻成了好事開心起來。


    那坐他對麵的老漢像是也開心起來,打著哈哈道:“既然是小雪狐,那沒啥辦法了。你晚些時候去鎮上找鎮長,再領兩隻便是。”


    原來這座小鎮坐落在雪狐山下,常有幼年雪狐偷跑出山,下山玩耍。


    小雪狐年幼未通人性,肚子餓了,便時常偷了農家家禽果腹,鎮上人們對雪狐甚是友好縱容。倘若被幼年雪狐偷了家禽去吃,他們隻需要到鎮上官府,稟明情況便可依數由官府賠償。


    兩人正打著哈哈說笑,從門外走入一人,身上穿戴著蓑笠,包裹的嚴實。進了門忙取下頭上鬥笠,抖了抖水花。露出一年輕後生的臉龐。


    隻是那麵龐像是被泥巴抹了黑,也觀瞧不出長相如何。等他脫了蓑衣,隻見身外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長袍,手上拿了把紙扇子。打眼看上去是個年輕書生摸樣。隻是那白袍上黑斑點點,像是在泥地裏摔了一跤似得。


    他進了門脫了蓑笠掛在旁邊牆上,鼻頭動了動嗅到酒香,自顧自的咽了口水像是饞了。


    掌櫃的忙走上來問道:“客官要點兒什麽酒?別看小店不大,酒種卻是齊全。”


    他咧開嘴笑,一手搭在酒館掌櫃肩上,悄聲說道:“掌櫃的,可否先賒點兒賬,我出門來錢袋丟了,吃不起酒。”


    掌櫃聞言麵色為難,道:“客觀莫要玩笑我,小店小本利薄,我看你也麵生的緊,實在是…嗬…。”


    “有理!”那後生敲了敲手上扇子點頭道。而後他又在酒館內上下左右打量,看到樓上貼著木欄的一麵,一個大桌旁隻坐著一人,自酌自飲。


    他隨口說了聲:“無事,我找朋友請我便是。”話音落下便走上木頭樓梯。這酒館開了許多年,走上樓梯,腳下木頭‘咯吱’作響。他到了近前,自然地坐到那人對麵。


    那人聽得有人坐在他同一桌,抬頭觀瞧。兩人目光對視間,書生咧著嘴笑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年歲與我一般大小,也不像是本地人,巧在我也不是。此時間萍水相逢,你可願與我做了朋友。”


    那坐在椅子上的後生抬頭,入目處劍眉星眼,五官端正。他下巴微微上抬,身上自然出了一股傲氣,握著酒瓶的手寬而大,上附有許多老繭,並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手。他上下打量了下那書生模樣,而後冷冷道:“我生平隻有一位‘朋友’,而我幾年前,殺了他滿門上上下下三十餘口,你可還要做我的朋友?”


    這話不論落到誰的耳朵裏,都是要大駭出聲。但那書生依然咧著嘴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這朋友實在是不該交。”


    那人聽了這話,眼神霎時間黯淡無色,又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那書生等他喝完了,接著說道:“但此時,你這朋友我是非交不可。”


    “哦?”那後生一挑眉毛,道:“你若真能說出個道道,我便交了你這朋友。”


    書生道:“我實在是想吃酒,卻無奈口袋裏比這酒瓶還幹淨,急需你這麽個朋友。”


    “我若請你吃了酒,而後就要殺你呢?”


    那書生一撇眉,道:“隻要此刻有酒喝,殺便殺了。”


    “好!我請你吃酒,不殺你。”


    “哦?”


    “因為我現在隻有你一個朋友。”


    那書生大笑,聲音之大響徹在整棟酒樓,他將腿翹在木凳上,衝著樓下喊道:“掌櫃,給我上最烈的蒸餾燒,擺最好的醬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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