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o大助part5


    自從大助來到鴨尺町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


    他趁著假日到來,前往鬧區閑逛。


    大助靠在鬧區入口附近的牆壁,身旁還有緒裏和有夏月的身影。三個人肩並著肩,呆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潮。


    相較於大助一身牛仔褲、襯衫加大衣,有點樸素的打扮,另外兩人的裝扮似乎顯得較有流行品味。緒裏穿著從腰際垂掛煉條的斜紋布長褲,遺披著一件貼身的外套:有夏月則是穿著輕便的夾克。緒裏外在出眾這點就跟千莉描述的一樣,而有夏月在學校也同樣很受女孩子歡迎。


    吸吐白色氣息的一二幢影子,稀薄得幾乎無法目視。就算到了正午,天空仍舊一片陰鬱,氣溫也絲毫沒有上升的跡象。


    到了假日中午,鬧區才總算有點繁華的感覺。


    []


    大助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麵,思考鴨尺町的事情。


    這幾天之中,大助瞞著千莉持續進行調查


    雖然說是調查,其實也隻是采勘一下據聞目擊到(教會)的地區,以及從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西南西分部那裏,收集關於(蟲羽)黨羽的情報罷了。隻是不論是哪一方麵的情報,都沒有什麽進展可言。


    「真難以相信,(蟲羽)和(浸父)都潛伏在這個小鎮上。」


    有夏月脫口說道,緒裏也「是啊」點頭應允。


    (蟲羽)是附蟲者為了對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而組成的反抗組織。他們憑著一個領袖的號召,不出一年便架構出足以聯係全國的聯絡網。但是在幾個星期前,他們因為失去瓢蟲這位原是領袖的強大中心人物,向心力急速潰散。而打倒瓢蟲的,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員(郭公)也就是大助本人。


    對大助來說,現在是他擊破(蟲羽)和(原始三隻)之一的(浸父)的絕佳時機。但這同時也顯示,這個小鎮即將發生某種重大變故。


    「這座小鎮一點也沒變,」


    大助小聲說道。


    [對了,大助,千莉曾提過你以前住過這裏。」


    有夏月說罷便走了出去。大助正奇怪他要去哪裏.原來是去撿起一名路人隨手丟棄的空罐


    「喲!」


    有夏月把空罐丟給手臂微微舉起的緒裏,緒裏接下空罐之後,頤手扔進一旁的垃圾筒裏。


    大助感到意外,不自覺地「喔:」了一聲。緒裏說:「就算是那樣的小空瓶罐,還是會有人因此趺倒。」不用問都知道緒裏是在指誰。他繼續補充:「要是之前的我,才不會理那瓶空罐,直接就跑去海扁亂丟垃圾的家夥」


    緒裏看著有夏月走回來後,對大助問道:


    「你當年也像現在這樣,跟千莉住在一起吧?」


    大助想了一下,才知道這句話是接著方才進行的話題。緒裏的口氣雖然帶著幾分笑意.眼神卻一點也不溫和。


    緒裏和有夏月都是從外縣市來通學上課的,純則是跟緒裏住在同一座市鎮裏。


    大助笑了。他覺得無法隱藏嫉妒心情的緒裏很有趣。


    「隻住了一小段時間而已。」


    「嘖,光是讓她跟你這種雙重人佟的家夥住在一起,就夠讓我擔心了!」


    「怎麽說是雙重人佟啊?」


    「確實,平時的大助跟放學後進行調查的大助,感覺不太一樣。」


    有夏月苦笑道:


    [對了,我還沒有看過你的(蟲)。大助是第幾號的指定者?像我這種無指定的局員,根本無從得知跟大助有關的情報。」


    「有沒有編號指定都沒有意義,隻要我待在這座城鎮,就不能戰鬥。」


    「阿大,你這樣保護得了千莉嗎?」


    大助對緒裏的玩笑話嗤之以鼻,緒裏卻突然轉變表情說道:


    「所以」


    「嗯?」


    「那時候也那個,千莉她」


    緒裏瞄了大助一眼,吞吞吐吐地低聲發問。以平常有話直說的態度來看.這反應相當稀奇


    「千莉她也跟現在一樣可愛嗎?」


    大助傻眼,眼睛鬥大地望著緒裏。


    沉默降臨在三人之間,隨後則是大助和有夏月失笑出聲。


    「你們千嘛啊?不準笑!」


    滿臉通紅的緒裏,各踹了大助和有夏月一腳。他們兩人連閃避都顧不得,隻是笑個不停。


    等到笑意梢退時,肚子已經痛到幾乎抽筋。大助這才想起,自己好久沒有這樣放聲大笑


    [要要不要我下次帶相本來給你看?]


    「少跟我開玩笑了,王八」


    「難道緒裏不想看嗎?」


    有夏月依然帶著幾分笑意嘲諷著,緒裏登時語塞。


    「我可不想看大助的照片。」


    「你不用擔心,我除了在特環的資料中留有一張自照外,就沒有其它照片了。」


    「為什麽?]


    「我們都是這樣的,特環禁止大家留下過多生活上的痕跡。」


    同樣身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的有夏月說道。


    緒裏帶著複雜的表情,交互瞥過大助跟有夏月的臉。


    「你們也真是辛苦。」


    「已經習慣了。」


    大助一邊說,一邊因為提到照片,而想起以前的千莉。


    「啊,不過現在的千莉確實跟以前比起來,成長不少呢!」


    聽到大助這麽說後,緒裏似乎聯想到奇妙的地方去,他正色問道


    「喂,你這種說法很讓人介意喔!到底是哪裏的怎樣成長了?」


    「哪裏啊」


    大助的腦海裏,浮現幾天前剛到鴨尺町時看到的景象臉立刻漲紅起來.


    「咦?大助你的臉好紅」


    「不,沒事」


    緒裏用手勒住別過臉,打算蒙混的大助脖子。


    「大助,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對她做了什麽?」


    「沒沒做什麽啦!」


    「緒裏,不要用暴力」


    「老實招來!不說的話我就勒死你!」


    緒裏的眼神非常認真,大助不禁回避他的目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喔這是意外,或是說被美樹算計的


    「說!」


    「呃她在換衣服的時候,我打開門:


    「咦咦?大助,那不就是!」


    緒裏正經地點點頭。


    [好,繼續。千莉看起來怎麽樣?」


    「呃咦咦?緒裏,你這樣算是同罪耶!]


    緒裏用另一隻手臂勾住神情狼狽的有夏月脖子。


    「你明明也想知道,別裝乖了啦!」


    「你你在說什麽,我!」


    「那你就閃遠一點!」


    「嗚」


    大助的視線從紅著瞼的有夏月身上往上一挪,整張臉當場嚇呆。


    「喂,大助,你可不可以詳細——」


    「到此為止吧!變態三劍客。」


    一道強壓怒氣的聲音從緒裏背後傳過來。


    背對著的緒裏和有夏月,緊接著大助之後臉色大變,兩個人緩緩轉過頭,嚇得動彈不得。


    背對著的緒裏和有夏月,緊接著大助之後臉色大變,兩個人緩緩轉過頭,嚇得動彈不得。


    在他們眼前的是雙手插腰、虎視眈眈的砂小阪純,還有滿臉羞紅的千莉。


    因為今天是假日,大家約好一同出遊。大助搶在前來接人的純,和正在讓美樹整理頭發中的千莉一步,提前出門到跟緒裏等人約好的地點會合。


    總算齊聚的五個人,走在鬧區街上。


    為了配合千莉的步調,大家放慢步行速度。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行人從身旁穿越而過。


    「好了,要在哪裏吃午飯?現在還有店家有五個人的空位嗎?」


    走在最前麵的純,愉快地東張西望說道。她身穿繡有細致花紋的大衣和短裙,以及一雙靴子。胸前掛著在學校也有配戴的十字頸鏈。


    「不對喔小純」


    同樣滿臉笑容的千莉麵向純,她用右手牽著純的手,左手則控製著拐杖。千莉的服裝和發型在造型設計師美樹的巧手裝扮下,每天都呈現不同的麵貌。今天是穿著棉製下擺的大衣,一頭長發則分別綁在兩處,以複雜的形式互相交纏。


    「變態也能用三個人來計算嗎?」


    「啊,我錯了,用三隻來計算他們就很夠了!]


    「那麽.小純,變態也要吃飯嗎?」


    「說得也是,他們應該是吃飼料吧?要不要去便利商店買狗食?」


    大助三人一臉困窘地走在談笑風生的兩名少女後方。


    「可惡,為什麽連我也說起來都是大助不好!而且為什麽連純都得請啊?」


    「我明明就阻止過你們]


    「千莉生起氣來是相當可怕的」


    結果,五個人到常去的快餐店解決午餐。


    用餐的時候,緒裏跟有夏月似乎成功博得千莉的歡心。大助卻因為坐得比較遠完全沒有跟千莉說到話,隻有被純偷偷踩了一下腳說:「你去跟她下跪求饒吧!」而已。


    離開快餐店後,緒裏提議:


    「等一下去ktv吧!我先去a幾張折價券來,有夏月也跟我一起去a!」


    當眾人還在一臉疑惑的時候,緒裏用眼神指了指大助和千莉


    大助雖然不懂緒裏的意圖,有夏月和純卻馬上就明白了。兩個人嘻嘻竊笑幾聲後,便離開大助和千莉身邊。


    「好啊,我也去吧!千莉跟大助在這裏等等,我們馬上回來。」


    「那我去看一下今天上映什麽電影!」


    純在離開的時候,輕輕戳了大助的肩膀說道:「快趁機賠罪吧!]


    大助這回總算搞清楚了。緒裏是發現大助沒有機會跟千莉講話.才替他製造道歉的機會.


    留下來的兩人沉默了一陣子。


    「呃先坐一下吧?」


    「恩。」


    大助牽起千莉的手,帶她到馬路旁邊的長椅上。


    就算並肩坐下之後,彼此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我說得沒有錯吧?」


    千莉笑著說道:


    「緒裏真的很愛操心,他好像擔心我們的狀況。」


    她似乎察覺緒裏的意圖了,但是卻一臉愉快。


    大助也微笑了,不過馬上就轉頭麵對馬路,說道


    「千莉,抱歉。」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


    [你其實非常不高興吧還有.請你不要跟土師告狀。]


    「那我該怎麽辦呢?」


    千莉戲譫地微笑,倒是大助一點也笑不出來。萬一這件事情讓那個男人知道的話,他很可能會當場槍殺大助


    「不過呢嗯嗯」


    千莉低下頭,一抹紅暈微微地浮上臉頰


    「不會很奇怪吧?」


    「咦?」


    [我看不見自己所以如果跟其它女生不一樣的話,那就]


    千莉想必是經過掙紮後才問出口的紅著臉問話的她,語尾已經因害臊而羞不成聲了。


    大助微笑,稍稍用力握住千莉的手。


    千莉終究也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當然會在意這種事情吧?大助過去沒有注意到,或許是千莉刻意隱瞞這層不安的緣故。


    「一點也不奇怪。」


    大助說罷,很自然地又想起那白晰的肌膚.不禁臉紅起來。


    「呃我也不太:應該說其它女生的:我也沒看過,但是我覺得,很漂亮]


    「」


    「啊,我沒有好色的意思喔!」


    千莉抬頭直直向著慌張解釋的大助。


    少女馬上便展露微笑,那是打從心底安心的純真笑容。


    「是嗎太好了。」


    大助用沒有牽著的手搔搔臉頰,從千莉身上移開目光。


    與方才不同的奇妙沉靜圍繞在兩人之間。


    他們就是找不到話題可說,隻是默默地對著熱鬧的街道。


    沒多久後,大助看到緒裏等三人並肩往這邊走來。他們看著大助和千莉,一邊笑著,一邊交頭接耳,不知在談論些什麽。


    「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麽樣了?」


    千莉突然說道。


    大助望向千莉的側臉。緒裏、有夏月,純的腳在兩人正前方停下來。


    「最近老是作惡夢」


    「惡夢?」


    「大家一個接一個從我眼前消失的夢包括哥哥.還有阿大]


    千莉緊咬嘴唇,大助察覺到她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我聽見聲音告訴我:大家之所以會消失,都是因為我是我的存在消滅了大家]


    少女轉頭麵向大助的神情,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是我害的嗎?我果然隻會妨礙大家」


    千莉的不安從牽著的手,緊閉的雙唇問明確傳遞過來。


    天生目盲、體質孱弱,以及本人雖然沒有自覺,卻身為附蟲者的這些事實,一定會在下意識之中,逐步侵蝕她的心靈吧光是不知道幾時會跌倒的恐懼感,就夠讓人畏懼的了。千莉雖然討厭表露軟弱的態度,但依她的狀況來說,應該連微笑都很困難才對。


    然而千莉絕對不會過度撒嬌。尤其她對於周遭的感情變化敏銳,又太過善良,想必難以忍受自己替大家增加負擔。大助比誰都清楚這些事情


    緒裏似乎按捺不住,打算開口說話。


    大助卻率先將自己沒有牽著千莉的另一隻手,覆在他與千莉交握的手上。


    「yocfeel?』


    「咦?」


    「以前看過吧?我是在學你曾說過喜歡的電影情節。」


    那是三年前,大助還在這座鎮上時,一起看過的電影內容。內容在描述一名盲眼音樂家一生的故事。美樹因為顧慮千莉而提議不要去看,千莉卻無論如何都想了解其內容。於是大助和千莉,遺有土師三個人,便一起前往電影院觀看。(那間電影院現在已經倒了)千莉很喜歡電影,


    因此從小便學習多國語言的聽力訓練。她特別喜愛多重語音的電影,現在甚至希望自己將來可以


    從事翻譯相關的工作。


    yocfeei?


    就算走出電影院,千莉依然哭個不停。當時的大助雖然不知道千莉為何哭泣,卻感覺到她的淚水不單純出自於感動,似乎還夾雜了恐懼與不安。圭吾則握著千莉的手,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輕薄笑容對大助說明


    千莉是受到剛才電影中,某一幕的影響而哭泣


    將成為主角一生伴侶的人物,握著被孤獨與不安擊潰的主角的手,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伴侶更發誓會一輩子陪伴在主角身邊。


    千莉一臉吃驚地抬頭麵向哥哥,哭聲更加了亮。然而淚水之中,已經完全沒有不安的感覺。


    圭吾發誓會陪在千莉身邊。


    但是,他現在不在這裏,也無法告訴千莉真相。那麽大助至少要在他回來之前,好好守住千莉.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守住圭吾和千莉的歸宿.


    [正好相反哦,不管是圭吾或我,我們都是因為有千莉在,才能這麽賣力的生活]


    大助語畢.察覺到另外三個人注視這邊的視線,便露出笑容繼續說道:


    「我會永遠牽著你的手而且不隻是我,


    千莉身邊隨時都會有人陪伴你應該感受得到。」


    「大家都喜歡千莉。除此之外,還需要其它理由嗎?」


    大助的一番話滲透少女的心懷,千莉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她終於忍耐不住,悄悄落下淚來。


    從圭吾離開身邊之後,她應該一直都在強忍吧?鬥大的淚水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大助不發一語,靜待千莉哭夠為止。


    緒裏一副若有所思般,真誠地凝視千莉:有夏月則露出溫和的笑容;純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靜靜閉上雙眼。


    一段時間後,千莉擦千眼淚,破涕為笑。那是很有其風佟的純真笑容。


    「謝謝!」


    大助也笑了。


    「喔,緒裏他們總算回來了。」


    這番話讓三人猛然回過神,麵麵相覬。緒裏急忙說道:


    「啊喔!抱歉,我回來晚了。」


    看見緒裏一臉尷尬的神色,有夏月和純拚命壓抑,不讓自己笑場。


    五分鍾之後。


    五個人肩並著肩,研究放在地上的一堆廣告傳單。


    「喂,這家有一個小時的免費招待耶,就這裏吧!」


    「緒裏這個笨蛋!如果要唱三個小時的話,當然是這個打八折的比較劃算!反正一定會延長時間.而且這家還有附送飲料。」


    「砂小阪也有拿到電影折價券喔,而且便宜三百圓,不過」


    「我覺得唱歌或看電影都好。」


    「阿大,不行啦!你這樣太沒主見了對了,我們學校的流行音樂社的演奏會是今天嗎?他們之前有發過傳單,還特地給我點字版呢!」


    路上行人吃驚地回頭觀望這五人在馬路上進行的作戰會議。但是除了大助以外的人,似乎都不太在意遭人注目。


    「啊不行,不行!他們的音樂太守舊了,那種音樂根本不算搖滾樂!」


    「喜歡搖滾樂的基督徒還真是稀奇對了,我帶的錢不多,就算去唱ktv,恐怕也不夠。」


    「啊?那根本不可能去看電影了嘛!」


    「嗯看來隻能去那裏了」


    「嗯,我也覺得那裏比較好」


    大助看到千莉和有夏月都點頭.不禁皺起眉頭問道:


    「那裏?」


    緒裏不耐地說:「又耍去喔?」純卻很司空見慣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誰叫你錢帶不夠!]


    「嗬嗬,是阿大也知道的地方喔!」


    千莉開心地笑著說道,另外三個人也跟著笑望著大助。


    千莉伸手拉住一臉疑惑的大助,有夏月則搶先緒裏一步,牽起千莉另一隻手緒裏雖然凶惡地瞪過去,有夏月卻滿不在乎地一笑置之。


    五個人選擇往來行人較少的路邊,並肩走在鬧區裏。大助、千莉、有夏月走在前麵,而緒裏跟純則跟在後頭。


    雖然已經知道要去哪裏了,但是包括千莉在內,沒有人打算告訴大助地點為何。


    「對了,緒裏,你又蹺掉part的集會吧?害我又被找去了!」


    純一邊走在馬路上,一邊瞪著緒裏責怪。


    「啊你是說昨天的午休嗎?那是社團剛好有事啊.不能怪我。」


    「你玩足球不是踢好玩的嗎?」


    [part?]


    大助聽到後方兩人的交談,發出疑問,千莉馬上對他說明:


    「就是無障礙生活(lifeinbamier-free)委員會,是小純夏天時提出的另一種稱呼法。雖然還沒有受到正式認可,但是學生們幾乎都是這樣稱呼。」


    「因為無障礙生活念起來太拗口了,總覺得好像很做作。至於所謂的part,則是搭檔(panner)的簡稱。』


    純一邊擺出一個勝利手勢,一邊說道。


    所謂無障礙生活委員會,是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獨特的生活製度之一。該校接收殘障學生,並提倡沒有差別待遇的互助合作精神。無障礙生活也就是俗稱的part,其實就是為了促進這種風氣,而存在的委員會。


    雖然大助才轉學一周,但是他已經可以明顯看出這種製度的實際成效了。


    基本上每個班級都會編入至少一位,最多兩位殘障學生。以千莉的班級為例,除了教科書之外,包括考試時的答題卷等,一定會特別準備點字版本。有夏月班上有一位聽障同學,校方則是發給那位學生可以同步顯示教學內容的螢幕。


    這種製度正是摩伊洛高中可以招收到許多學生的原因之一。另外據說新文部科學省不時會派遣研習員,來視察本校充滿實驗性的校風。


    [竟然想要改變委員會的名字,真虧你想得到」


    大助轉過頭去,就看到純搖搖手指說道:


    「no、no!實際上有個比我還誇張的大蠢蛋。」


    「你在說誰啦?」


    緒裏低聲抗議,千莉和有夏月則是壓抑聲音笑著.


    「緒裏嗎?」


    回答的是有夏月。


    「嗯,所謂的part,隻是決定班級的方針。所以,要跟殘障學生一起行動的學伴,是班上學生輪流擔任的。畢竟最原始的用意就是要大家互助合作。]


    「不過這邊這個蠢蛋在加入委員會之後,就在第一次參加集會時提議不要用輪流,而是采取自願的方法。還說一大堆什麽自主性很重要的狗屁理由,說穿了就是想獨占千莉。]


    「獨占咦?緒裏,真的是這樣嗎?」


    「我早就說過了,我很討厭每天換搭檔的作法,簡直就像踢皮球一樣。」


    看到一臉驚訝的千莉,緒裏立刻辯解。他雖然故作鎮定,臉頰卻微微泛紅,確實很像他會有的反應。


    「所以說,以我們班上來講的話,緒裏和純才會一直陪著千莉羅?」


    純搖搖頭,否定大助這番話。


    「不,雖然緒裏的提議也有幾分道理,大家卻認為這樣一定會讓某個特定的人覺得很困擾,所以當時立刻就遭到駁回。不過」


    「幾天之後卻突然又說0k了,但是隻限定在我們班上執行。」


    「是啊,那時候覺得很莫名其妙到底是為什麽呢?千莉,你有聽說嗎?」


    相對於緒裏和純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千莉則是「嘻嘻」笑了出來。


    「有夏月,可以講出來了吧?」


    「咦?」


    露出一臉驚訝的,就是有夏月本人


    「我偷偷問過老師,隻有我們班采用緒裏意見的理由。」


    「聽說有夏月在集會之後,直接跑去找顧問老師商量。表示緒裏的提議雖然很難馬上實現,但卻不是可以忽略的問題。所以就當作實驗性質,讓他在自己班上實行看看這種方案你是這樣拜托老師的吧?有夏月?」


    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有夏月身上,他隻好別過目光傻笑。


    「什麽嘛!結果有夏月把最好康的搶去啦!啊?」


    緒裏用小太保的口吻說道,伸手勾住有夏月的肩膀。


    「喲喝有夏月真是帥呆了!原來如此都是有夏月的功勞啊!說得也是,千莉正好也是在那時候會去找有夏月,常常四個人一起玩呢!」


    「謝謝你,有夏月。」


    「我沒做什麽啦!其實我應該當著大家的麵表態才對,所以我覺得緒裏真的很了不起。」


    「喔有夏月,你這是利用稱讚別人的方法,進而抬高自己的身價嗎?」


    [緒裏,你的個性怎麽變得這麽惡劣」


    「緒裏,還有小純,謝謝你們。」


    千莉回頭送出一個真誠的笑容,讓兩人隻能害臊地傻笑。


    走了一段路


    之後,大助發現自己鞋帶鬆脫,便停下腳步,他要大家先走


    「純,怎麽了?」


    純跟大助一起停下腳步。大助抬頭一看,發現她正以奇妙的表情看著自己。


    「那個大助也是附蟲者嗎?」


    純唐突地問道。她的口氣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充滿著顧慮大助的情緒。


    「無可奉告。不過,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啊,大助也有著和緒裏及有夏月相同的氛圍。」


    大助綁好鞋帶之後,繼續往前走,純也一起向前走去。


    「結果,隻有我不是附蟲者」


    [」


    「總覺得挺寂寞的,早知如此,千脆連我也」


    「不要想這種沒營養的事情。」


    大助依然麵向前方,低聲說道。


    純縮了一下肩膀,似乎是驚訝於大助突然改變的口氣。


    「抱歉」


    純小聲回應。但她的表情也隻黯淡了一瞬間,沒幾秒後,馬上又露出獨特的開朗笑容說道:


    「反正不管怎麽樣,我也沒有辦法當上附蟲者,畢竟我沒有任何夢想啊!要是我跟緒裏講同樣的話,他肯定會生氣吧?」


    「這是當然的」


    「大助也有夢想嗎?」


    純問道。大助臉上浮現笑容。


    「恩,有啊」


    純的眼中閃爍著好奇心,她湊上臉來問道:


    「是怎麽樣的夢想?告訴我吧!」


    「不行,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又不會少一塊肉!」


    「會少啊,因為我是附蟲者。」


    大助才剛說完,馬上搗住自己的嘴。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絕對不可明確表示出自己是附蟲者。否則大助就跟剛見麵時的有夏月和緒裏一樣了。


    「啊自爆了吧?砰轟!」


    純嘻嘻地賊笑幾聲。


    他們看著走在前方的三人背影。


    純突然停下腳步,眼神直視前方逕自說道:


    「大助可以問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嗎?」


    「嗯?」


    「大助不會怕千莉嗎?」


    純雙手緊握胸前的十字架,凝視大助,她的眼眸流露矛盾、掙紮與悲傷交錯的神情。


    「跟千莉在一起的時候,偶爾緒裏和有夏月會突然麵露苦色。那應該是千莉造成的吧?」


    大助無法回答。


    千莉的(蟲)會掠奪他人的夢想,但是她那隻好惡分明的(蟲),卻隻會對特定人士下手。過去的對象雖然隻有千莉的哥哥圭吾和大助,但是她的(蟲)似乎也看上緒裏和有夏月的夢想了。


    「純會怕嗎?」


    大助一邊反問,一邊納悶自己怎麽會提出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


    害怕莫名其妙的(蟲)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會害怕被(蟲)附身的人也很正常。這樣的觀念,已經成為一般常識,漸漸建立在人們心中,


    純搖搖頭,俯視地麵。她那微微可以瞥見的嘴角,似乎正緊咬著下唇.


    「並不是害怕,隻是偶爾我會覺得,為什麽千莉能笑得出來?緒裏是因為她才變成附蟲者的耶」


    大助倒吸一口氣,


    純的聲音雖然很微弱,甚至聽不太清楚但乍聽之下,確實是提到千莉把緒裏變成附蟲者。


    如果此話屬實的話


    純猛然回神,拾起頭來:


    「抱抱歉,剛才的不算,當作沒聽到吧!」


    「你說千莉把緒裏是什麽意思?」


    這種事情可沒辦法忽視,如果她說的話是真的,那可是重大問題在大助的認知中.千莉的(蟲)隻會侵蝕他人夢想,但是,如果她跟(原始三隻)一樣,能夠產生新附蟲者的話


    痛苦的神情在純臉上閃過,但她馬上深深呼出一口氣,再度向前走去。


    「緒裏現在雖然穩重多了,但他在國中的時候相當叛逆。」


    大助走在純身邊,默默聽她訴說


    「他從小力氣就很大,就算到了現在,跟他一起走在老家附近,還是會遇到有人躲著他。」


    純笑著陳述,似乎是因為想起什麽事情感到開心。


    「緒裏進入現在這所高中,遇到千莉之後,就徹底改變了他大概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常常會陷入沉思的狀態我想他一定在那時候已經變成附蟲者了。當我跑去質問他時,他居然害羞地說『我有想做的事情』,一點也不像他。」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大助大致上了解緒裏變成附蟲者的原因了。


    這跟他擔心的狀況完全無關。他在安心的同時,也察覺到隔壁這位少女的心情。


    「總覺得隻有我被留下來,隻有我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想所以,如果我也像緒裏一樣變成附蟲者」


    就在純說到一半的時候。


    人們騷動的吵雜聲傳人耳旁。


    騷動在靠近鬧區出口,也就是千莉等三人前進的位置發生


    「怎麽了?」


    大助看了看馬路前麵,但看不清楚發生什麽事。


    再仔細定眼一看大助整個人傻住。


    [!]


    首先看到的,是小小的紅色光點


    緩緩燃燒的火焰附著在一名行人的肩頭上,那位行人發現自己著火之後,陷入一陣恐慌,不斷拍打肩膀。但是,火卻沒有熄滅,但也沒有延燒的跡象。火焰般的火蟲,如同被燒穿的紙張般侵蝕行人的身體。


    被火蟲附身的行人,因痛苦而扭曲臉龐。接著便像是突然失去力量一般跪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


    大助臉色驟變,向前飛奔。純也再叫著「大大助!」後緊跟在後。


    大助很快就找到千莉他們。


    緒裏和有夏月麵帶痛苦神色,跪倒在地上。千莉則非常困惑地呼喚著他們。


    「大大助」


    緒裏發現大助的身影,抬起頭來。一隻小小的青色螞蟻爬在他支撐著身體的手臂上。火點附著在螞蟻身上,它痛苦地掙紮著。


    「阿大?不不好了!緒裏和有夏月突然」


    千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轉頭麵像大助。


    「到底怎麽了?」


    「不不知道我們什麽都沒做但是」


    有夏月麵有苦色地回答。他脖子的位置,可以看到同樣被火蟲侵蝕著的橙色蜉蝣身影。


    []


    大助感到雙膝一軟。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襲擊大助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郭公蟲「咚」一聲地掉落地麵。郭公蟲的翅膀上,燃燒著點點侵蝕的火焰。


    大助眼前一陣昏暗


    一開始回想到的景象,是自己變成附蟲者的瞬間


    過去的回憶就像走馬燈般在腦中奔馳。


    空無一人的公寓角落。


    與土師圭吾相遇。


    然後,與杏本詩歌相遇。


    與立花利菜相遇,還有與詩歌重逢。


    「阿阿大?阿大!」


    大助聽到千莉猶如慘叫的呐喊,趕緊回過神來。


    千莉似乎是察覺到大助的異狀,卻因為拐杖掉在緒裏身邊,隻好畏縮地伸出雙手摸索大助。


    然而即使她拚命呼喚大助的名字,卻到處都找不到大助。慢一步趕到的純,則趕往緒裏和有夏月的所在位置。


    好險,自己的夢想差點就要被奪走了。


    環顧周遭,人數雖然不多,但仍有些民眾倒臥在地。其它狀況外的行人則在一旁議論紛紛


    「阿大!大家!」


    看著即將陷入恐慌的千莉,大助吸人滿肺的氣


    息。


    然後凝視在地麵上痛苦掙紮的郭公蟲,低聲說道:


    [(郭公),撐下去」


    郭公蟲的觸角倏地撐直起來。


    我的夢想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被啃光吧?


    他告訴自己。


    郭公蟲起身,毅然決然張開雙翅。火蟲雖仍然附著在上麵.郭公蟲卻敏捷地爬上大助手臂.


    緒裏和有夏月吃驚地注視若無其事般起身的大助。


    「千莉,別擔心,我沒事。」


    大助抓住千莉的手,將她扶近自己。千莉露出放心的表情.緊緊抓著大助不放。


    「太好了。阿大發生什麽事了?緒裏跟有夏月呢?]


    純握著十字架,一臉擔憂地看著這兩人。


    「千莉還好嗎?身體狀況如何?」


    「其實我一直到剛剛為止都不太舒服.但是卻突然]


    千莉一臉困惑地回答大助的問題。


    倒臥在地的行人們,似乎隻是單純昏過去而已。雖然不至於到致命的程度,但要是沒有好好休養一下,應該會因衰弱而無法動彈。


    過去以來,千莉的(蟲)從未無差別地貪求他人的精神過。


    到底是為什麽


    大助將視線從懷中抱著的千莉移開。


    「阿大?」


    千莉抬起頭。


    大助卻沉默不語。


    不,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是他的思考完全停止了。


    一道小個子的人影映入眼簾。


    那是個身穿破爛法衣的人物,雖然因為兜帽遮住的關係而看不清麵容,但可以看到他戴著條銀色項鏈。項鏈前端原本應該掛著十字架,卻因為已經壞掉,變成隻掛著一根金屬棒。


    雞皮疙瘩布滿大助全身,他口千舌燥,甚至呼吸困難。


    他依稀可以看見對方在兜帽底下露出的詭譎笑容。


    然後,大助聽到理智斷線的聲音。


    「純照顧一下千莉。」


    大助不知道那是不是由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等到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下意識地將千莉交給身旁的純了。


    「大助?」


    以純為首,四人的視線集中在大助身上。


    大助一聲不響地衝了出去。


    同時,穿著法衣的人溜進暗巷裏。


    「慢著!」


    大助發出響徹鬧區的怒吼聲,極為洪亮的聲音,震得路旁咖啡廳的玻璃喀啦喀啦作響。


    他丟下一臉茫然的千莉,奔向法衣人消失的地點。


    然而方才的人物早巳消失。他回頭察看狹小的巷道,在前方轉角處看見黑色的衣擺閃過。


    [嘖!」


    大助反射性的一個箭步,直線穿過巷子。


    在盡頭處停下腳步。


    卻沒有發現法衣人的身影。


    鬧區後方像極了遭人拋棄的廢墟。因為鴨尺町民眾轉移至鬧區,導致此處人口銳減,政府曾於喧騰時期為了複興人口而重新開發,卻因為計畫受挫,導致最後僅蓋出一座杳無人煙的鬼城。


    陰暗的通道分成四條以上的岔路,大助無法得知方才的人影究竟躲進哪一條。


    打算靠著直覺闖入的大助,手臂卻突然被抓住。


    大助反射性地將手伸進背後的襯衫底下。


    「大助,冷靜點!是我!」


    轉過頭去,看到緒裏站在旁邊,大助才放開在襯衫底下摸到的金屬物體。


    「大助你怎麽突然?」


    有夏月緊接著緒裏跑到大助身邊。


    大助咬緊牙根,環顧周遭。


    「截至目前為止,千莉的(蟲)曾經吃過除了我們之外的人的夢想嗎?]


    緒裏和有夏月聽到大助的問題,互相對望。


    [不,沒有吧?而且像那樣一口氣削弱精神的狀況也是第一次。」


    「千莉的(蟲)好像在剛剛沉靜下來了」


    千莉的(蟲)沒有實體。或許有,但是大助沒有看過,圭吾也一樣


    「可能跟那家夥有關,都到這時候了,還想對千莉做什麽?」


    「你說的家夥到底是誰?你剛剛在追誰?」


    「我看到(浸父)了。」


    大助的一句話令有夏月瞪大眼睛


    「難難道是(原始三隻)的?怎麽可能!騙人的吧?」


    「浸父?原始?那是什麽,解釋清楚一點好嗎?」


    [可以生出特殊型附蟲者的原蟲指定之一,也就是]


    大助語帶厭惡說道:


    「把千莉變成附蟲者的罪魁禍首!]


    緒裏明顯地轉變臉色,原本以為他是因驚嚇而呆住,卻發現他的表情漸漸扭曲.


    [千莉就是因為那家夥的關係,才會受苦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等等一下!(原始三隻)中的(浸父),大概一年隻會現身一次而已,你沒有搞錯嗎?」


    「跟數據所顯示的特征一模一樣,而且]


    「而且?」


    [他在笑.那家夥確實看著千莉。]


    大助緊握的拳頭喀喀作響。


    他因為太過憤怒,而感到胸口一陣火熱.——


    你以為她究竟吃了多少苦頭!還有,土師為了隱瞞她的(蟲),究竟花費多少心血:


    你這家夥竟然敢取笑他們?


    大助猛槌牆壁一拳。


    「不可原諒隻有那家夥,絕對:


    「分頭找吧!大助,告訴我他的特征。]


    「肮髒破爛的黑色法衣,用兜帽蓋住臉,身材嬌小,彎著腰還有殘缺的十字架項鏈。」


    回答的是有夏月,他大概也因為大助的一句話而下定某種決心。他的語氣雖然平淡,看著大助的眼神卻冷淡得與方才判若兩人。


    「這是特環資料裏麵提到的特征,沒有錯吧?大助。」


    「沒錯。」


    「我們也來找,誰先找到就聯絡另外兩人。」


    緒裏眼神鋒利地說道,大助卻製止他們。


    「不行。如果發現的話,在我趕到之前千萬別出手。那不是一般人敵得過的對手。」


    緒裏瞄了大助一眼,不答腔,逕自跑了出去。他不顧大助的製止,消失在暗巷的另一端。


    「有夏月」


    大助回頭看看有夏月,


    閃爍著冷峻眼光的有夏月小聲呢喃著。看見大助皺起眉頭,他才猛然回神,露出微笑。不過眼神依舊冷淡。


    「大助,我知道不過你應該不能在旁尺町進行戰鬥吧?如果珍惜自己的夢想.最好還是乖乖聽從特環的命令吧!」


    有夏月留下這番話後,就往跟緒裏相反的方向前進。


    大助將手伸進襯衫裏,往背後摸索確認那裏有個冰冷的金屬物體後,邁出步伐


    「我會打倒(原始三隻)這是我的了斷。」


    大助的低喃,被吹入巷子裏的一月寒風淹沒。


    2oltheothers


    有夏月跑在鴨尺叮南端,沿著河道鋪設的道路上。


    緒裏應該會搜尋車站附近的綜合大樓,而大助則多半會前往(教會)之前曾出現過的地方。


    既然這樣,從大助跟丟的地點來判斷,(浸父)在自己這邊出現的機率很高。


    他停下腳步喘口氣,從土丘頂上環顧四周。


    然而沒有看到疑似(浸父)的身影。


    「嗚」


    眼前一陣暈眩,他按著頭部被千莉的(蟲)吃掉的夢想.顯然多到超乎意料之外。


    「啊嗚!」


    許多回憶在表情痛苦的有夏月腦海中,像閃光一般蘇醒。


    在溫柔穩重的雙親養育之下,度過幸福快樂的童年生活。


    而這樣的生活,在有夏月念小學的某一天,在發生某個事件之後徹底轉變。


    森林已經完全化為一片火紅。


    年幼的有夏月瞠目結舌,凝視滿布於眼前,被閃耀的金色夕陽照耀的光景,他全身染成一片血紅,瞳孔映著散落於地麵的人體碎片


    意外發生在全家出外旅遊所前往的熱帶雨林中。


    反政府遊擊組織為了掠奪物資,竟單方麵屠殺旅行團隊。旅行團隊絕大多數的成員,落入事先設置好的地雷與手榴彈的爆陣中,在連鎖引爆後瞬間喪命。唯一得救的,隻有躲在雙親背後的有夏月這則重大新聞在日本同樣引起熱烈騷動,有夏月也成了媒體矚目的焦點。然而人們很快就厭倦,逐漸淡忘此事。有夏月則被祖父接回去扶養。


    我討厭戰爭


    有夏月一邊過著和平的生活,一邊在心中興起某種想法。


    善良人們的生命,竟毫不慈悲地遭到剝奪


    有夏月不曾對他人提起過往的遭遇,他覺得就算講了也沒有意義.何況自己也很想早點忘記失去父母的傷痛


    不,有夏月隻對唯一的一個人說過自己的想法和夢想。


    「嗚嗚!」


    一位少女的麵容掠過有夏月腦海。


    距今約一年前,正值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入學考試當天。當有夏月考完試,正搭乘公車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時,公車差點在山路與失控的卡車相撞。情急之下,有夏月隻好用自己的(蟲)防止意外發生。但因為卡車橫躺在馬路上導致道路阻塞,使得公車也動彈不得.


    嗨,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麽?


    坐在公車最後方,跟有夏月相反位置的少女問道


    這是讓有夏月終生難忘的一刻。


    在夕陽餘暉的撫照下,少女微笑地盯著有夏月。那是一位前所未見的美麗少女,肩上還停著一隻不合時節的瓢蟲,有夏月生平初次受到異性吸引。


    少女解釋自己是從遠方前來參加摩伊洛高中的入學考試,原本打算搭乘前往鴨尺町車站方向的公車,卻不小心坐錯車了。


    因為時間很充裕,少女跟有夏月聊了很多——


    這夢想不賴嘛!


    少女語氣輕佻地誇道,並露出開朗的笑容——


    很棒的夢想呢!


    有夏月知道少女的夢想之後,也笑了。


    話題中斷之後,兩個人在公車裏麵仰望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夕陽——


    如果能夠每天都這樣欣賞夕陽,不知該有多好:


    少女有戚而發。然而比起夕陽本身,少女眼中所映照的金色夕陽更加吸引有夏月的目光.單是望著她的側瞼,便讓有夏月覺得:如果她的夢想能夠實現,那一定不是因為受到別人幫助的關係。她跟有夏月正好相反,擁有堅強的意誌,像是那種會自願走在強風之中的人。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夠實現夢想。


    有夏月表達想要協助少女的意願,卻遭到婉拒。少女說,自己的夢想跟有夏月的夢想互相違背。然而有夏月仍舊半強迫地跟她定下約定——


    能遇見你,真好。


    相對於一邊握著手說道的少女,有夏月露出苦笑,因為那也是他想說的話。


    他想守護這個人


    有夏月非常篤定,這個少女有朝一日終能實現夢想。她的夢想也是自己的夢想,所以有夏月發誓絕對要守住她。


    但是


    有夏月在不久之前,聽說那位少女奮戰到底而喪命的傳言


    自從雙親過世以來,他沒有哭得這麽慘過。


    那天緒裏跟純都有事情,所以由有夏月送千莉回家。在這之前,有夏月絲毫感受不到少女已經離世的真實感,隻是茫然地接受這個消息。卻在回家路上,不經意瞥見夕陽的時候,讓他無意間壓抑的情緒徹底崩潰。


    有夏月,你在哭嗎?


    千莉發現有夏月牽著她的手在顫抖,於是問道。有夏月卻泣而不答,默默流淚。


    千莉在有夏月哭完之前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握住他的手。


    當有夏月發現一滴水珠落到自己手上時,他停止哭泣,抬起頭來,看見千莉臉上出現一道淚水滑過的痕跡。


    對不起,雖然我很想笑著安慰你但是有夏月在哭的話,我也笑不出來。


    於是有夏月在心中立誓


    他再也不要承受這種傷痛了。什麽也不做,隻會哭泣的話,根本無法有所改變。


    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守住這位雖然被夕陽照耀著,眼裏卻無法映照任何事物的少女.


    不管發生什麽事


    他都要守護這個比誰都要善良的女孩


    「嗚」


    有夏月的意識總算漸漸恢複。


    注意到腳邊滴落的一顆水珠,他才發現自己正流著淚,隨即用衣服下擺擦拭臉頰。


    有夏月甩甩頭,再度開始搜索(浸父).


    我一定要守護千莉!


    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有夏月依然覺得掌心非常溫暖。兩位少女帶給他的溫情.無論發生任何變故,都不會從他身上消失。


    有夏月再度奔跑,往某一地點邁進。


    他來到河岸邊的荒廢工廠,毫不猶豫地向前衝去。


    滑下土丘,穿過生鏽的門,進入廢工廠腹地內。


    裏麵是問不算小的修車廠,不過早已遭到棄置,內部可以看見因風吹雨打而鏽化的汽車。


    有夏月穿過高度約達胸部的鐵卷門,進入建築物內部。


    [!]


    幾隻比有夏月還要龐大的(蟲)阻擋在他麵前,這些蟲都蠢動著口器,一副想要將有夏月啃食般地低吟著。


    「特環的狗有何貴千?是來抓我們的嗎?」


    充滿諷刺意味的聲音,從(蟲)的背後傳來。


    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十幾道人影從工廠的四麵八方湧現,全都是些年齡、外觀沒有任何一致性的少年少女。


    人數增加了?


    在發現多了好幾位新麵孔後,有夏月的表情顯得嚴肅許多。


    「我有話要問大家,不管是多麽旁枝末節的情報都沒有關係,要是有的話,請跟我說」


    有夏月猶豫一會兒之後,如此說道。


    眼前的(蟲)們立刻似乎因生氣而怒吼著,少年少女移動成包圍有夏月的狀態。有夏月看到一位金發少年從他們之中走出來,不禁變了臉色。


    「你在這種時候才想當老大啊?我還以為瓢蟲死了之後,你就放心地叛逃到特環去了呢!」


    「蜂天蛾!為什麽西部頭領的你會在這裏?:注:蜂天蛾為顏色狀似蜂鳥的飛蛾。)


    「你這個南部頭領太沒有擔當了,這些家夥當然會不安。」


    金發少年蜂天蛾瞪著有夏月,他是個子比有夏月還高,身材健壯的少年。


    有夏月低聲說道: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在特環是出於利菜的命令,不是我自願要這麽做的。」


    「喂,蜉蝣!」


    蜂天蛾加強語氣,揪起有夏月的衣領。


    「不是『利菜』吧?我們的首領是瓢蟲就是因為南部頭領的你沒有抗戰意願,我們西部才因而連帶無法動身去救她,才害得她」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因為悔恨而揪著一張臉。


    一股貫穿般的痛楚襲向有夏月。


    沒錯,自己沒能拯救利菜。但這是有原因的,或許聽起來像是單純的借口,但他確實是為了遵守與利菜之間的約定,才沒有出戰。


    [我沒有去櫻架市,也是利菜的命令」


    話還沒說完,臉部便承受到劇烈的衝擊。


    蜂天蛾將有夏月打到牆上,更掐緊他的脖子。其它夥伴趕忙出麵製止.卻因為少年的力道太過強勁,沒有人攔得住他。


    「別讓我重複聲明!她不是利菜,是瓢蟲!」


    「肮髒破爛的黑色法衣,用兜帽蓋住臉,身材嬌小,彎著腰,戴著殘缺的十字架項鏈]


    「你說什麽?」


    「如果有人在這個鎮上看過這號人物,請告訴我」


    這回是腹部承受衝擊,有夏月呻吟一聲,前屈著身體縮在地上。


    「沒有人會聽你的話啦!」


    [請訴我:有沒有人看過?有沒有」


    雖然有夏月忍著痛苦拾起頭來,卻沒有人回答他,蜂天蛾一腳踹在有夏月的側臉上。


    「嗚哇!]


    「你這家夥真讓人火大!」


    金發少年對倒在地上的有夏月連續踹了好幾腳。


    「加入(蟲羽)之後,一次也沒有作戰過!就算利菜前往進行最後一戰的時候.你也不打算去救她!為什麽像你這種瞻小鬼會是南部頭領?都是你都是你害瓢蟲被(郭公)!]


    有夏月忍受著痛楚,眼神往蜂天蛾臉上瞥過,看見他正一邊流淚,一邊猛踢自己,其它夥伴也都彼此抱頭痛哭著。


    [(郭公)」


    有夏月擠出聲音,少年停止泄恨的動作。


    「我一定會殺了奪走利菜的家夥,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有多強,我一定會親手報仇」


    有夏月壓低嗓音說道,隨後抬頭望向蜂天蛾,對方正因吃驚而顫抖著肩膀。他不知道自己現在作何表情,不過至少沒有說謊。不管任何原因,就算連對方的長相都不清楚,有夏月卻不打算原諒奪走利菜性命的(郭公).


    有夏月緩緩站起身子,環顧周遭。工廠內一片寂靜,看來沒有人知道有夏月想要的情報。


    有夏月滿嘴都是血腥味,正當他打算轉身離去時,蜂天蛾丟下這番話:


    「憑你打得倒(郭公)嗎?據情報指出,你在特環是最低等級的無指定者。我看你當初是不想暴露自己很弱的事實,才故意回避戰鬥的吧?」


    有夏月不答腔。除了自己,(蟲羽)還有不少負責收集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相關情報的人。


    「我們西區會接收南區的夥伴,也決定把這座鴨尺町納入西區旗下,沒有人會跟隨你了。」


    「怎麽可以擅自」


    「聽說東中央分部部長的妹妹好像在這裏。我們可以抓她來當人質,然後再奪回(冬螢).當是要在打倒那個難搞的分部長和(郭公)之後動手。」


    有夏月睜大雙眼。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又不是隻有你潛伏在特環,這是其它人偶然之間得到的情報。」


    怎麽可能!


    有夏月在心中呐喊。東中央分部長,土師圭吾的妹妹是附蟲者這條情報,一直到沒有多久之前,都是隻有土師圭吾和西南西分部長,以及身為監視者的自己才知道的最高機密,這種情報不可能在「偶然」之下得到。但是,蜂天蛾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


    為什麽到底是誰?


    有夏月內心產生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喊道:


    「不可以!」


    看到有夏月突然臉色驟變,眾人都大吃一驚。


    「我不允許你們這麽做!」


    「根本不需要獲得你的同意啦!西部的夥伴早已聚集到這座城市。話說,你千嘛這麽緊張?」


    [這這樣不就是單方麵的威脅?我們過去都隻是幫助其它附蟲者而已,要是這麽做的話,特環一定會拚盡全力消滅(蟲羽)的!」


    「我們的首領都被千掉了,難道還要乖乖躲在角落偷哭嗎?瓢蟲被千掉了,你一點都不悔恨嗎?保護不料瓢蟲還不夠,你這次還想進一步包庇敵人?]


    [!]


    少年的一番話讓有夏月無法承受


    難以言喻的痛楚壓潰心口。


    我——


    我保護不了利菜,保護不了那個


    「我想創造附蟲者的容身之處」——


    自己很想協助堅決說出這句話的她,這份心情到現在依然不變。


    在知道她去世的時候,有種原本相信的一切全部崩毀的錯覺。


    名叫立花利菜的少女,是絕對不可以死的人物。她眼裏的目標.


    有著附蟲者們的希望。有夏月不隻尊敬她,也察覺到自己對她抱持特殊的情愫。


    但是戰爭這無情的死神,卻利用名為(郭公)的鐮刀,硬生生奪去她的生命。


    在這世界上,有夏月最討厭的就是「戰爭利菜將許多人從這痛苦之中解放喪命。這件事情讓有夏月感到悲痛莫名,他覺得自己被所有事物給背叛。


    一名陪伴他哭泣的少女,拯救自己差點因悲傷和憤怒而崩潰的心靈。這跟是不是特環是不是(蟲羽)沒有關係,也無關乎是否為附蟲者,


    千莉隻是以一個朋友的身分,陪伴有夏月傷心。


    「總之不可以,我絕對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


    有夏月瞪著蜂天蛾說道:心中的疑惑卻不斷擴張。


    「我才不聽你的指示!如果你重視特環更勝(蟲羽)的話,千脆就加入他們吧!這麽一來.我們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打倒你。」


    []


    有夏月與蜂天蛾互相瞪視後,咬緊嘴唇,轉身背向夥伴。


    「蜉蝣,你別忘記是你害死利菜的!」


    蜂天蛾從背後傳來斥責聲,有夏月緊握拳頭。


    這夢想不賴嘛!


    他想起利菜的笑容。


    想起利菜率直地稱讚自己的夢想,並且說過:


    你真是溫柔呢如果像你這樣的人能夠當首領的話.(蟲羽)應該就可以維持(蟲羽)的樣子吧?隻要你繼續守護自己的夢想


    利菜信任有夏月。


    自己卻沒有辦法守護她任何一個願望


    而現在的自己竟然想要去保護別人。


    「沒錯我的夢想殺害了利菜」


    有夏月心中產生的迷惘,完全沒有消除的跡象。


    202theothers


    圓藤緒裏在迷宮一般的鬼城裏奔跑著。


    這裏是過去因為提倡重建計畫,而有業者前來進行建設的區域。但是計畫卻中途受挫,就像手掌翻過來般空無一人了。


    緒裏來到一片空白的商城街位置,停下腳步。


    商店街裏隻有剛搭好骨架的屋頂和建設到一半的店麵,滿是寂靜


    緒裏已經在這裏繞行超過一個小時,他覺得那個叫做(浸父)的人應該不在這裏。此處隻有睡在塑膠布上的流浪漢,還有喝酒嬉鬧的少年們


    「嗚]


    他突然覺得意識朦朧,不禁按住頭部。


    應該是被千莉的(蟲)吃掉夢想時所留下的後遺症吧?過去雖然體驗過,但像今天這樣大吃


    特吃的狀況,還是頭一次遇到。


    緒裏用手倚著牆壁撐起身體,下意識地笑了。


    他看到那些少年們一副事不關己,眼神冷冷掃過自己的模樣,想起過往的種種。


    說是過往,其實也不過是一年半左右之前的事情,緒裏卻覺得已經是相當久遠的過去了。


    這個商城街,就是緒裏和千莉第一次相遇的場所。


    當時還是國中生的緒裏,跟現在眼前這些少年沒有兩樣。不,如果隻是在這裏喝酒的話.他們還比緒裏好太多了。因為當時的緒裏,在家鄉犯下許多罪行。


    過去的緒裏覺得一切都很無趣。


    他從小就力


    大無窮,因此所有事情都會用暴力解決。打倒弱者,逼服對方.甚至組織類似幫派的團體,大剌剌地在鎮上晃來晃去。雖然常常被警察抓,但是因為才十五歲.所以事情總是在沒有鬧大的狀況下得以保釋。這種處置方式讓他的行為變本加厲。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緒裏整個人被不耐煩的情緒和無聊支配。在他即將完成義務教育的時期,暴力帶給他的喜悅逐漸減少。當他靠力量解決眼前的問題後,不耐煩的情緒反而油然而生。父母放棄矯正他,身邊的夥伴則努力想討好他。唯一以不變態度對待他的,隻有青梅竹馬的少女砂小阪純而已。


    回想起來,緒裏傷害最深的人,或許就是純吧?他甚至打過沒事就愛對自己說教的純。其它女生也因為純擔心緒裏,而對純敬而遠之。偶爾去學校的時候,看到她總是孤伶伶的。


    是是誰?


    那是國中三年級的冬天。


    緒裏為了排解無聊和怨氣,與當時鴨尺叮帶頭的少年幫派互鬥。卻因為同伴背叛,最後落得一個人挨揍的下場。大概是平時積怨過深,所有毆打他的夥伴都笑得很開心。緒裏從遭到夥伴背叛的那一瞬間起,就放棄抵抗了


    一位跟緒裏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在商城街發現傷痕累累的他。大概是從某處迷路而誤闖進來的吧?拄著拐杖的少女,怎麽看都是個教養很好的千金小姐。


    少女拐杖的前端碰到仰躺在地上的緒裏,臉上帶著毫無防備的表情探頭過來.


    少女天真的舉止讓緒裏一肚子火,伸手推了她一把。


    跌倒在地上的少女焦急地尋找拐杖,看到她這副模樣,緒裏才驚覺少女的眼睛看不見。


    緒裏心想:怎麽會有這麽軟弱的生物?換成平常的自己,一定會基於戲嘻心態捉弄對方後無情地踐踏她的尊嚴。


    少女找到拐杖之後,快步離去,緒裏認為她一定是逃走了。


    雨滴開始由天空飄落,正當緒裏自嘲即使這樣凍死也無妨,準備閉上雙眼的時候


    「叩」,某個東西又碰到自己的頭。


    對不起,因為沒有人肯聽我說話我隻能自己趕回來了


    睜開眼睛,少女就在眼前。


    不敢相信。


    原來少女是跑去求援不過別說是理會她,甚至沒有人願意幫她通知救護車。


    少女的行為雖然令緒裏吃驚,但他更訝異於沒有人願意聆聽這位軟弱少女的需求然後緒裏瞬間發現,自己不就是在這類人之中,做得最過頭的一個?他不禁呆愣住。


    隨後,少女做出更令自己吃驚的舉動。


    她扔掉拐杖,背起緒裏,然後在不斷絆到腳的情況之下,緩緩向前進。


    就算不是因為淋雨降低體力,身體原本就很虛弱的少女,才走不了幾公尺便用盡力氣。她劇烈的咳嗽,並痛苦喘息著.


    但是少女還是背著緒裏,繼續前進。


    助手!


    緒裏對少女惡言相向,不但取笑少女軟弱無力


    少女應該感到很受傷吧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即使如此,她還是背著緒裏。一邊任由淚水滑落,一邊被絆到好幾次。雖然因為緒裏的怒罵而受傷,她卻依然踏出步伐。


    拜托你住手


    再次跌倒之後,她又開始咳嗽。這次咳得非常劇烈,少女的神色顯得痛苦萬分.緒裏著實感覺她也會跟著自己一起死掉。而當這個想法浮現的時候,難以言喻的恐怖感遍布全身。


    緒裏呐喊。


    他擠出所有聲音,用盡可能自出生以來都不曾叫過的巨大聲響,拚命大喊。


    不論是誰都好,他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的聲音,並且救救這位少女。自己變得怎麽樣都無所謂了,就算死在這裏也無妨,隻要這個少女能夠


    緒裏甚至沒有發現使勁嘶吼的自己正在哭泣。


    當路人聽到緒裏的聲音,趕來搭救的時候,少女已經昏厥過去。


    緒裏出院之後,首先衝到鴨尺町尋找那位少女。


    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終於在摩伊洛學修院、大學附屬高等學校前發現少女,她似乎是來領入學申請書的。而至此,緒裏才感到如釋重負。


    緒裏心想。


    我到底算什麽?


    使用暴力傷害周遭的人.然後被遭人背叛,還被那麽軟弱的少女搭救.


    當他正在自責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喂,能不能讓我聽聽你的夢想啊?


    緒裏沒有回頭,他打從心底領悟到自己的意念被聲音強烈吸引著。事後聽有夏月訴說,他才知道那個女性叫做(暴食),是傳聞可以產生附蟲者的(原始三隻)的其中之一——


    是剛湧起的夢想耶!你的夢想看起來真美味


    若是過去的自己,想必無法回應女人的聲音吧?但是現在的緒裏,卻能夠很明確地回答。


    我想守護那名女孩。


    想保護她遠離像自己這種沒心肝的人,遠離所有可能會傷害她的一切。就算千莉不需要緒裏也無妨,不管自己將會受到多少傷害,他隻希望在少女找到真正重要的人之前,能好好保護她。


    這是緒裏心中唯一的願望。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穿著黑衣的小個子男人?應該是個用兜帽蓋住頭的家夥。」


    緒裏甩甩頭,保持平常心,向那群少年問道。


    少年們相互觀望後,咧嘴笑開緒裏以為他們會走向他.然而對方隻是以盤算的眼神,大膽地上下打量緒裏。


    「怎麽樣,有沒有看到?」


    一位少年像進行身體檢查般摸索緒裏的身體,緒裏不動聲色地,讓少年從口袋中掏出錢包並秀給大家看。


    「好啦,少爺的錢包裏有多少錢呢?」


    「要錢我給,請告訴我,你們有沒有看到?」


    「啊?」


    另一個少年用好戰的態度撞了一下緒裏的肩膀,緒裏比誰都了解這種人。


    看來他們沒有看到(浸父).緒裏歎了口氣,轉過身子。


    「等等,這算什麽?」


    緒裏被抓住肩膀強行轉回身子,看到少年們把他那裝滿銅板的錢包提得高高的.顯然是不滿意錢包裏麵的金額。


    又是一歎,緒裏並不想在千莉生長的這個城市樹立太多敵人。先讓對方揍個兩、三拳之後逃跑,對方應該不至於追過來吧?


    正當緒裏暗自打量的時候,發現少年們的表情僵住了。


    他感到奇怪而回頭一瞧。


    [!]


    異形昆蟲的身影,從人煙稀少的商城街各處出現。


    是(蟲)體型約與成人相同大小的玩意兒,正逐漸逼向緒裏。


    「是(蟲)啊!」


    「哇啊啊啊!」


    少年們發出恐懼的慘叫聲,倉皇逃竄。遠處的流浪漢也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巷道盡頭。


    雖然目前的日本政府在表麵上否定(蟲)的存在,不過一傳十、十傳百,甚至在媒體上都吵得沸沸揚揚的(蟲)之效應,確實已經成為民眾畏懼的對象。大家也暗自認為,附蟲者這種人的確存在,並歧視與畏懼著他們。


    麵對五隻(蟲),緒裏反倒揚起嘴角一笑。他彎腰伸手撿起掉落在地麵的錢包,手上冒出一隻青色的兵蟻攀附。


    「時間算得這麽準,看來是針對我來的吧也就是說,你們這些家夥很有可能跟那個叫做(浸父)的有關!」


    各式各樣外型的(蟲),緩緩縮短與緒裏之間的距離。


    [(碧兵)!」


    呼應緒裏的召喚,落到地麵的兵蟻逐漸膨脹。


    猶如全身包覆青色皚甲般外殼的巨大螞蟻,


    立在緒裏前方。


    「總之,先把敵人千掉吧!然後再慢慢找出本尊來。」


    緒裏說罷的同時,青色兵蟻往敵陣衝去。


    異形(蟲)們的戰鬥開始。


    巨大飛蟲粗暴地咬著兵蟻,甲蟲則從側麵將銳利的足肢趁勢戳入飛在空中的蝴蝶,灑下大量燃燒的鱗粉,不過這些攻擊卻對兵蟻的鍾甲絲毫起不了作用。兵蟻用力甩頭,反而將巨大飛蟲的身體啃成兩半。


    鑽在地麵下的蚯蚓,還有蠢動著無數隻腳的節肢動物,全都撲向緒裏。


    兵蟻高速折返,一口咬住突起的水泥地,在將水泥地連同地底中的蚯蚓一起挖出來之後,一個甩頭便把蚯蚓扔給節肢動物。


    接著是一聲巨響。


    建設途中的店麵彷佛遭到爆破一般倒塌,蚯蚓與節肢動物的身影消失在煙塵中。


    兵蟻全身顫抖,仰天長嘯。


    緒裏即刻感受到心中好似有某種東西掉落,類似無力的感覺襲向自己,他的腦袋一陣昏沉。


    但是緒裏卻得意地笑了起來。


    [(碧兵),盡量吃吧!我的夢想可是一點也沒有減少喔!」


    兵蟻以壓倒性的強悍打倒其它的(蟲),它的破壞力絲毫不見衰退傾向。


    隻要千莉還在,我的夢想就不可能消失!


    單方麵的屠殺轉眼間在緒裏眼前進入尾聲。


    但緒裏也在同時刻察覺到情況有些詭異。


    「本體不在?」


    呢喃著的緒裏眼中,完全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雖然有(蟲),卻沒有看到身為宿主的人類。


    「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當緒裏驚訝的時候,五隻敵人已經在轉瞬間被(碧兵)擊退。體液四處散落的(蟲)們.如溶解在空氣中般消失。


    [!]


    緒裏感覺到一股氣息,抬頭望去。


    巨大的甲蟲正朝自己墜落下來。


    [(碧兵)!」


    青色兵蟻縱身一躍,在空中咬住甲蟲,往一旁的地麵扔去。


    巨大甲蟲約有(碧兵)的三倍大。兵蟻從側麵一口咬住發出咆哮,打算撲向緒裏的甲蟲。


    原本以為雙方是互相拚勁而動也不動,甲蟲的身體卻被緩緩抬起


    兵蟻甩頭,咬著甲蟲撞擊地麵好幾下,如同地震般的震動搖晃著商城街,甲蟲部分足肢的外殼則悲慘地散落一地。


    某個東西「咚」地一聲倒下。


    一個穿著怪異的人待在空屋的暗處,對方以茶色大衣覆蓋全身,頭上戴著足以遮住臉部的巨大防風眼鏡。


    緒裏走近倒下的人身邊。


    「絲?」


    穿著大衣的人物,全身纏著大量疑似透明絲線的物體。緒裏伸手摸了一下.那些絲線便像光暈一般消失。


    對方頭上的防風眼鏡在倒地的時候碰到而脫落,微微睜開的雙眼就像死去一般渾濁。緒裏看到完全失去情感的人物,不禁感到一陣寒顫。


    應該是緒裏打倒的(蟲)的宿主吧?他還有呼吸的跡象,表示還活者.隻是像個人偶一樣麵無表情,動也不動。


    這是缺陷者。


    自己的(蟲)遭到殺害的附蟲者,會變成失去情感和夢想的「缺陷者」。缺陷者甚至沒有自我意誌,隻會聽從他人的命令。這樣的下場,實在不能算是活著。


    緒裏聽到兵蟻的咆哮聲,回過神來.


    緒裏的(蟲)以落差極大的強悍力量,殲滅所有敵人。


    變成附蟲者之後,緒裏每次看到自己的(蟲),都不禁聯想。


    自己其實隻是隻爬在地上的渺小螞蟻。


    但他還是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就是因為這份心情,所以才挺身而戰,也隻為此而戰。


    他的下場,不是跟眼前這個人一樣變成缺陷者,就是被(蟲)吃盡夢想而亡。


    但是,不管下場如何,緒裏都已經有所覺悟。為了守護千莉而戰,自己變成怎麽樣都無妨。


    但是——


    緒裏腦中浮現從小就跟自己一起長大的純。


    那位少女長久以來從未改變態度,總是擔心著不斷樹敵的他,緒裏知道自己一直對她的好意視而不見。


    無視她的製止,不顧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的她,而且還假裝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意。


    純是如何看待一直保護著千莉的緒裏的?


    過去以來,純一直相信那個無藥可救的緒裏,那麽緒裏又能為她做些什麽?


    緒裏吐露雪白的氣息,瞪著自己的(蟲),但遺是找不出任何答案.


    2b3大助part6


    大助走出鬧區,來到城鎮的郊外地帶.


    他正準備前往之前情報提過,(教會)曾出現的場所。雖然他在來到鴨尺町之後,馬上就去那裏采查過,不過當時什麽也沒有發現。然而大助現在也沒有其它線索可依循。


    [(浸父)」


    大助一邊跑,一邊緊握拳頭。


    憤怒之情在他心中盤旋不去。


    (浸父)將身體原本就很虛弱的千莉變成附蟲者,導致土師為了保護她,不得不進入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浸父)就是讓這對兄妹深陷痛苦之中,未來也將麵對威脅的渾球.所以大助絕對無法原諒(浸父)。


    一陣風呼嘯而過。


    大助用手臂遮住臉龐,以擋開因風揚起的塵埃.


    他再度抬起頭來,發現周遭彌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自己置身於類似漂浮一般的感覺之中,


    原本還聽得見的風聲跟腳踏車聲陷入完全的靜默。


    周遭的光景還是原本就很寂寥的住宅區,但感覺卻仿佛置身夢境


    大助往旁邊一看,瞪大眼睛。


    之前明明空無一物的空地地麵上,出現一棟奇妙的建築物。


    廣大的腹地中央長出一棵樹,樹的後方佇立一棟尖屋頂的黑色建築物。建築物的屋頂上麵立著一根棒子,棒子上頭已經折斷,什麽也沒有


    響亮的鍾聲回蕩四周。


    聲音像是波紋一般響徹住宅區,再如同滲透到空氣中化開周圍立刻像是遭到惡性汙染.圍繞在大助身邊的空氣增加令人厭惡的感覺。


    大助神色轉變,將右手伸進背後。


    「這是在引誘我嗎來得正好!」


    從配戴在襯衫裏的槍套中,抽出手槍與防風眼鏡。


    將冰冷的防風眼鏡戴在頭上,這是發配給所有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局員的共通裝備雖然它大到可以遮住整張臉,但因為是以特殊輕合金製成,所以重量很輕。還有,這個防風眼鏡備有各式各樣的機能。


    轉動耳邊的頻道器,防風眼鏡表麵出現「nocked/字樣,看來,無線通訊因為某些原因遭到妨礙。


    取出行動電話,看一下螢幕上方,果然顯示「沒有訊號」的字幕。


    [」


    大助毫不遲疑地走進(教會)腹地內。他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動手槍的保險。再次觸碰防風眼鏡,上頭顯示出「rec」等字。進入備戰狀態之後開始錄影,是東中央分部的義務工作。


    繞過無視季節生長的茂盛大樹,進入大門敞開的(教會)內部。


    大助才剛踏進裏頭,背後的大門便猛力關上。


    鍾響再度從上頭傳來。


    建築物內部的設計相當落伍,木製長椅整齊有序地排列著,牆壁則包圍在這些椅子外側.牆上掛著點燃的蠟燭。


    四麵無窗的教會,正麵有著一座空蕩蕩的祭壇原本應該擺設神像的位置空無一物,點在兩側的燭火搖擺不定。


    [竟然會有罪惡如此深重的人啊]


    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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