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挽留


    四周也沒個商業街,安七邊走邊看,白沐在後頭說著話都沒往耳朵裏聽。打了通電話訂好位置,離這也不遠,環境好也高檔,先去開車,到安七身邊按了下喇叭。


    “不用了,我自己隨便吃點。”


    她都懶得看他一眼,一人一車在馬路旁慢慢悠悠的。


    還是昨天那個地,加油站旁邊的超市門口,捧著碗方便麵,叉子在手心裏轉悠。白沐還坐在車內,接了電話那邊說餐點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人去。


    指尖鬆了鬆領帶,電話掛掉,抬眸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無奈。以往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安七從沒拒絕過,這會兩個人溝通,就像中間隔了一條地震後裂開的鴻溝,深得很,他跨不過去,她也邁不過來。


    “這種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嗯。”


    “.......”


    安七吃完,差不多也是九點過了,趕火車回去,還能和湯小雨湊一起吃頓晚飯。


    拉開背包,用手機買著車票,還沒點擊確認付款,白沐倒是從車上下來了,一手罩住手機頁麵,指尖觸碰時,她立馬避開了。


    還沒等安七說話,他便搶先道:“我給阿姨遷了新墳,和我媽挨一塊。等四月四號,帶你去上香。”


    安七一傻,手機直愣愣的掉在地上,“啪嗒”一下。


    空氣還清澈,超市門口人來人往,九點整的太陽正暖。安七就這麽傻著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恍惚之間,白沐側開身子,邀請她坐上車,說要帶她去世紀廣場選一些東西。


    安七腦海裏就重複著白沐那句話了,他說,他給她媽遷了新墳,和他媽挨在一塊。鼻子有些酸,眼眶也紅了,側過頭看著車窗鏡倒影的麵容,和母親的樣子重疊,眼角與嘴角都像。


    她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好好送她一程,那時候年紀小,被老男人接回去住,放暑假了才批準回來看一次。她死的時候一眼都沒見著,直接火化了,裝小盒子裏。


    放在老屋子的客廳一角,落灰。安七覺得她孤苦伶仃的,就對白沐提議,把他媽的骨灰盒也送來,兩人好做個伴。


    沒錢買墓地,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這倆骨灰盒都呆在老房子裏。


    後來她坐牢了,接著假釋出獄,那天還正下著雪,指尖凍著冰涼,渾渾噩噩的走,新家那邊嫌棄她丟人,坐牢前就斷絕關係了,白沐也沒了,什麽都沒了。


    心想著還有老家的木頭房子呢,這是唯一的落腳處,也是個盼頭,打算重新出發,守著小房子過活。


    沿著街邊走,天冷的連頭發絲都凍硬,她就怎麽也找不著自己的家。來來回回數十遍,原來的老巷口,突然從這世界上消失了,像從不存在過。


    她就問,人家說早就拆了,裏頭的人各奔東西,有的回老家了,有的接受補貼住大房子去了。


    她站那就像雪地裏的柱子,眼都睜不開,想著她媽的骨灰盒,老房子,都不在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想那天所經曆過的。殺人時沒這麽絕望過,坐牢時也滿懷對未來日子的向往,總是期盼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像海子說的那樣。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把刑期從七年縮短到五年,想著好日子就要來了,結果剛出大鐵門,就被人家當頭一棒。


    她就特別想不通,白沐咋就對她那麽狠呢。


    安七終是哭了,坐在車裏,眼淚毫無預兆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就像擰開水龍頭似得。哭的時候也沒聲,像個啞巴,這模樣讓白沐僵直著背,車停在路邊掌心全是汗。


    心打著鼓,血液感覺堵著了,頭皮開始發麻,側過頭不敢看她一眼,就像是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該遭天譴。


    這一下把他心裏的負罪感扯出了一些,這讓他恍生出一種自己還算是人類,還具有一些人類該有的情感。


    但他明白,這不過隻是對安七而已。若是換成別人,他還能笑著,再一次把人踐踏的零七八碎。


    他心黑,黑到哪種程度呢?這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隻有他自己明白。


    “我媽...在哪裏?”


    她眼淚還往下掉著,想著她媽骨灰盒還在,想去看一眼,迫不及待的。


    白沐抿著唇,好半會了也沒回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低著頭,說:“再等等吧...清明節帶你去。”


    他覺得自己特別殘忍,想把她多留幾日,用這種幾乎是往人家傷口撒鹽的辦法去留人。可他別無選擇,他清楚的認知安七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安七了,不會聽他半句話。


    輕微的哼聲沉悶著傳開,她也不點破白沐,看著手機日曆,想大約還有一個多星期左右。


    收拾情緒,安七恢複以往的麵無表情。白沐重新調整自己的狀態,開車時盡量保持專心致誌,為了緩解氣氛,放起了音樂,都是些鋼琴曲,以前安七彈過的,拿獎的時候,或者是他煩悶的時候。


    那時她入新家,為了學大家閨秀模樣,被迫學了幾年。也是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後頭還成了去夜鶯討生活的法器,總歸來說,也不是毫無用處。


    音樂聲緩慢清脆,安七看原來掛著的照片不翼而飛。心裏頭想著何然,不知這麽久了,身體情況如何。


    何然有慢性腎衰,也就是尿毒症。沒進去前每周都要做一次血透,病情還能緩解著。


    想起這人吧,安七也覺得心裏頭堵得慌,愛恨參半,愛的是她對自己好,那是真把她當自家妹妹疼,恨得是她...


    不過現在不恨了,安七看的也開,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


    不過她是不願見到何然的,連一麵都不想。見著了難受,雙方都不好過。


    車一路前行,走出山腳住宅區,在接近市中心一處的人民廣場停了。車開到地下,順著電梯往上。安七靠在那,白沐就站在旁邊。


    小姑娘進來,捂著嘴笑,時不時偷看兩下,偷偷摸摸的用手機拍張照,那模樣就跟她小時候沒啥兩樣。那時候她盯著白沐看能看上一整天,樂此不疲,還美滋滋的。


    所以這人啊,其實都俗,女人看男人,無非就是三種選擇。要麽有錢,要麽好看,要麽妻奴。


    然後會發現挑挑撿撿大半青春,這三樣要求,就跟你沒拿著成績單就開始選擇清華北大或是哈佛,一樣的道理。


    做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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