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冰裂


    她聽見走廊偶爾傳來一些腳步聲,有匆忙,有漫長,可他們始終無人打開安七這扇門。


    寂靜的時光隨著日落流淌,安七想,或許我誰都不認識。


    這世界沒了誰,都可以活,還能活的瀟灑痛快。


    隻是死的時候,回想走過的庸俗一生,總有一些人讓你深感遺憾。


    她吃了止疼藥,閉著眼睡。不願去想令她遺憾的事,因為遺憾的太多,這輩子,或許從沒出生的好,或許不當人也好,做一隻狗,或一隻貓,不然,一隻小鳥,一塊石頭,一朵無名的花。


    隻要不是人,那都可以。


    ————————————


    二十八日清晨,一封無名郵件傳遞到何然手中。這是她與安七術後的第五天,一切都很平常。


    她緩慢的拆開信封上的細繩,照片整齊的躺在裏麵。


    是白沐的模樣,隻是有些醉。


    她沒見過白沐喝醉的樣子,這和映像中不一樣。他從沒喝醉過,也從不曾失態。


    隨意翻過第一張,接著注意到酒店的大門,接著,她見到了夜晚無數次做過的夢。


    其實女人或多或少都能感應到自己所喜愛的男人在想些什麽。


    白沐沒透露過一些事,但很多,從微小的細節便能察覺到。隻是她自己不願深入去想,不願去挖掘,她寧願縮在軀殼裏不見天日,也不願麵對外麵的腥風血雨。


    她做過最多的夢,便是白沐與安七。


    有桃花香,在萬物複蘇的地方,奔騰江海,落幕夕陽。他們手牽著手,度過山川河流,偶爾相視一笑,那畫麵總像是要代替永久。


    醒來後一身冷汗,無數次告訴自己,那隻是一個夢。


    但她知道的,因為她是個女人,女人是敏感又細膩的生物,天性憂愁,總愛患得患失。


    所以她明白的,或許白沐是喜歡安七的,因為他看著安七的眼神,總是充滿著遺憾。


    就像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年邁時坐在院子裏,細細品著茶,看著孫兒滿堂歡顏笑語,偶爾和老太婆聊兩句。可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回憶起年輕時的遺憾。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遺憾。


    一個男人對愛情的遺憾。


    是可遇不可得的遺憾。


    是對安七的遺憾。


    何然這輩子也隻喜歡過一個男人,便是白沐,她能忍受一切,但無法忍受來自親人的背叛。


    手在發抖,心恍如停滯,淚布滿雙眼,滴落在照片上。


    他吻著安七的模樣幾乎瘋狂,而這種瘋狂,她從沒見過。那是另一種模樣,另一種執念,另一種愛。


    她所躲避的軀殼被這封無名信封徹底打垮,雷電閃鳴吹了進來,她周身冰涼,險些控製不住。


    信封裏還靜靜躺著一封信,寄信人說,給他錢就可以封口,否則接下來,這些照片將漫天飛舞,讓這北城的所有人,都知道。


    白沐不愛她何然。


    她平靜的收起這些照片,起身下地,穿上鞋,慢慢的走出了病房,來到安七的房間。


    醫生才走,她睡的平靜,也不知在做什麽夢。


    何然站在床邊,淚布滿臉頰,它們斷了線的流,在腳邊險些匯聚成河。


    安七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看見何然這幅景象,哭的像是丟了玩具的孩子。可眼眶裏,始終帶著憎恨。


    她以為自己睡蒙了,沒看清。緊接著,臉頰生疼,熱辣的感覺席卷著麵部。清脆的響聲,打破一室沉靜。


    安七想,女人便是這般生物。


    隻要中間插了男人,彼此糾葛不清,那麽她們便會反目成仇,此生都可以永不再見對方,或許,還期望著對方死去。


    “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對待,可你都背著我做了什麽?”


    她把那些照片天女散花般撒了過去,它們的棱角刮得安七皮膚生疼,散落在手邊的,是白沐那醉熏的側臉。


    何然哭訴著控告安七所犯下的罪行,甚至用了賤這個字眼,她說安七你讓我惡心,居然做出這種有悖常理的事,也對,你畢竟不正常,還殺過人,所以勾引姐夫這種事,其實並不算什麽。


    她說安七你讓我作嘔,在我結婚當日,他甚至沒來醫院看我一眼,去了你那個地方。


    她說安七你還有沒有良心,何家這麽待你,可你回報給我的,就是搶走我的男人。


    何然泣不可仰,低著頭絕望的哭喊,恍如以墮到深淵。時而抬頭看著她,步步緊逼,把安七抵在了牆的一角。


    何然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接納了你這麽一個妹妹。


    她還說了,我不稀罕你的腎髒,我要把它掏出來,因為一想起你的一塊肉在我的身體裏,我就止不住的惡心,厭惡。


    她已然瘋狂,伸手去揭自己的傷口。安七嚇得趕緊去攔,二人扭在一起,花瓶被她們撞倒在地,水瓶也灑了,滾燙的流了一地,安七沒穿鞋,便感到火辣的疼痛。她不敢躲,拚了命的製止何然,瞬息之間,就連自己身上的傷口都裂開了。


    血慢慢侵透衣衫,安七的頭發絲被何然揪在手心,她被迫昂起頭,看著姐姐憎恨的目光。


    她明白的。


    一個從小體弱多病,不爭不搶的姐姐,之所以這麽激動甚至是絕望。


    隻是因為她...隻有白沐這唯一想要的,其餘的,都可以讓,包括錢,或是生命。


    但白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是這輩子來這世上走一遭,唯一的目的。


    她的白沐不能喜歡任何人,她的白沐,隻能屬於何然一個人。


    何然哭,一遍遍問著:“為什麽是白沐,為什麽偏偏是他,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包括我擁有的所有,但不能是白沐,不能。”


    病房內的響聲驚動所有值班的護士,她們趕到,強行拆散二人。安七的頭發以亂的不成樣子,淚從眼角滑落,腹部還滲透著血,一雙腳紅腫著,她縮在牆的角落,沒有任何支撐,慢慢的滑落下去,抱著雙膝,看著何然。


    何然的傷口也裂開了,她仍在掙紮,雙手在空中舞動,企圖抓住安七,把受到過的傷害,還給對方。


    撕心裂肺的喊著:“為什麽是白沐,為什麽是他。”


    話落,安七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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