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下發之日,朝中內外,大梁百姓都心裏明白官家是決定對南唐動武了。


    正月六日,官家下詔征發大梁周邊州縣數萬百姓修大梁外城。


    南麵還在打仗,已經征發淮北民夫為大軍運送糧草輜重,這種時候再征發大梁附近州縣接近十萬民夫來修大梁城牆,難免引起民怨。


    史從雲很快也明白官家的決心,這是防北逐南,下了大決心要打南唐,接下來隻怕要親征了。


    .......


    史從雲幾天前腦子裏還想走動一下,想辦法能去南麵,混一些功業,結果發現根本沒機會。


    現在好了,都不用自己操心,因為官家如果親征,他這個控鶴左廂都指揮使肯定是免不了的隨軍南下的,控鶴軍是主力,打這樣的大戰少不了。


    像是散員、內殿直之類諸軍不一定會南下,控鶴主力,肯定會隨聖駕南下的,就不用多去廢口舌了。


    下午,史從雲上直回來,和母親等人在正堂吃了飯,又去西院與閭丘仲卿坐了一會兒,說的都是關於打南唐的事情。


    晚上回到院子,王秋也過來了,正在幫趙侍劍做事,把晾在屋簷下的衣物收拾存放,又給他準備洗漱熱水,兩個女孩低聲不知道說什麽。


    見他回來,王秋打了招呼,很快識趣的退回自己的小屋裏。


    ……


    “某過兩天又要去打仗了。”老柳樹上的小屋裏,史從雲小聲的對懷裏的趙侍劍說。


    趙侍劍往後貼了貼,心裏其實有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和不願意,還有害怕,可這個年代的女人選擇其實很少。


    隻要邁出那一步,就是托付一生,再無反悔的餘地,所以她會猶豫害怕,可或許是被那“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擾動心弦。


    或是日就生情,相處多了自然而他產生的情愫。


    亦或是長久離別之後的思念令人頭暈目眩。


    亦或是她自覺無法逃離的宿命,從一開始進入史家她就害怕,要是那好色的少主人看上她怎麽辦。


    總之趙侍劍有些暈乎乎的就把自己交出去了,現在想來,這家夥真是她的克星,以前被他隨意使喚拿捏,如今被他隨意欺負,往後要為他掛念操心。


    這麽想著,趙侍劍突然覺得莫名的委屈,抓住他在胸口作怪的大手,張嘴咬了下去,本想狠狠咬一口,可力使到一半頓時舍不得了。


    “符家那邊你去不合適,符六不是一個人在京,還有她二姐,身份很不簡單。


    男人萬萬不能去,所以我和母親去拜訪過了.......”趙侍劍小聲說。


    話也酸起來:“那符家六女長得可標誌漂亮,還年紀輕輕,溫柔可人,舉止大方得體,不愧是王府的姑娘。”


    “哪能,再漂亮也沒你漂亮。”


    他說得輕鬆,趙侍劍卻一點不信,這家夥得鬼話可多了,一張嘴就來,但原本酸酸的心裏高興了一些。


    她很聰明,明白符家二女為什麽會在京城,所以男人肯定不便進入符府的,最好就是主母去拜訪,既顯示誠意,又免得男人進入符府。


    主母怕說不好話,就讓她陪同。


    這事對於她來說其實很難,心裏難受得如刀絞一般,最後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樣的道理趙侍劍自小就懂,身在書香門第之家的她從小到大被灌輸,潛移默化的紮根在心底,無論如何,現在這個男人就是她小小世界裏的天了。


    她不想自家男人去打仗,可如今不是太平盛世,大丈夫的前程和功名隻能在戰場上爭。


    趙侍劍自小飽讀詩書,博古通今,跟著爺爺見識過很多世麵,是有見識、識大體的女人,不會在這種問題上和男人家哭鬧,也不願因自己的自私和幸福而耽誤他的前程。


    最終忍住眼眶邊的淚水,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背後的人點點頭,大手也不作怪了,輕輕攬住她。


    “我也不願離開你,不過我現在隻是個小小廂主,等哪天我能統帥十萬大軍,就把你帶上,到時候咱們做一對野鴛鴦。”


    趙侍劍頓時紅了臉,嗔怒道:“胡說什麽。”小手輕輕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哪有這樣用詞的,而且她想到了一些很羞恥的事,以某人的臉皮是能幹出來的,不過她決計不許,心裏默默想著。


    身為女人要相夫教子,往後自己一定要好好教教他什麽是禮義廉恥,趙侍劍心裏想。


    “咱們晚上在這上麵睡。”


    “不許!”趙侍劍立即否決,心裏猜他肯定再想些齷齪的事,於是連忙掩飾:“天太冷了,會凍壞身體的。”


    “咱們多拿些被子上來不就成了。”


    “不成,會起夜風的。”趙侍劍不給他機會。


    身後的人無奈道:“那好吧,咱們下去睡,其實我是覺得在哪都一樣,在樹上還能看星星哩。”


    趙侍劍臉麵火辣辣的,信他的話才有鬼,大冬天的看什麽星星,他根本心懷不軌,想做些下.賤的事。


    她原本以為有了肌膚之親,男女之事再也不過如此,可這家夥的手段出乎她的認識和想象,突破下限,很多時候令她難以招架,咬牙死也不配合。


    往後自己一定要好好教教他......趙侍劍在心裏想。


    .......


    第二天正午些時候,史從雲正在龍津門外的鐵匠鋪子裏,找人幫閭丘仲卿造一副合身的甲。


    閭丘仲卿要隨他去前線,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有身甲總是好的,而且也不是他們上陣殺敵時那種厚重的鐵紮甲。


    是輕薄的鱗片甲,也不用包被全身,輕便很多,防護力也不及他們上陣時穿的厚厚紮甲,不過已經夠了,他可不想閭丘仲卿去衝陣殺敵。


    這樣一身甲也不便宜,錢自然是史從雲墊付的,再次讓閭丘仲卿感激涕零。


    不一會兒就有親兵騎著馬急匆匆來尋他,才下馬就呼喊道:“廂主,樞密院來人了,要你過去呢!”


    史從雲點頭,招呼身邊的親兵留下跟閭丘仲卿一起和鐵匠交接,否則怕人家欺客,閭丘仲卿既是外地人又是文人,大梁城刁民可不少。


    隨後自己打馬去樞密院官署。


    進了官署,魏仁浦這次沒再辦公用的廂房中,而是早在天井外的回廊裏等候他。


    見他來了沒說什麽客套話,直接將一封有樞密院官印的文書交給他:“史廂主,明日起即刻整軍,官家已經決定禦駕親征,聖駕親臨淮南。


    以鐵騎、龍捷為前驅,控鶴軍隨行。”


    史從雲長呼口氣,胸中激動和緊張交織,拱手道:“尊令!”


    魏仁浦大概是對他印象不錯,因為史從雲向來對幾個相公很恭敬,所以又接著囑咐兩句:“此次是官家禦駕親征,所有事都在官家眼皮底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的,可要好好把握,功勞多少官家看不看在眼裏始終是不同的。”


    史從雲心裏激動,連忙道:“多謝魏相公提點,某知道了!”


    正月七日,宮裏傳出確切的消息,官家已經決議禦駕親征!史從雲也受命開始前往城外集結大軍。


    .......


    垂拱殿側殿廊下,郭榮輕撫摸手中雕花的寶弓,歎氣道:“四五年前,朕還能拉得開它的,這些年來操勞的事情多了,突然想起來卻拉不開了。”


    他身後隻站著王樸和魏仁浦,王樸直接道:“官家統禦天下靠的不是匹夫之勇,再說天下的將帥士兵都是官家的強弓大劍,官家何須為拉不開一張弓發愁。”


    郭榮沒回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天下能用的寶弓利劍可不多,再說劍有雙刃,一不小心還會傷了自身。”


    這話魏仁浦不敢接,直接沉默了。


    “那要看官家用得好不好。”剛直的王樸卻直接道。


    官家看他一眼,笑了笑:“在朕麵前,也隻有你王文伯敢這般說話,不過你說的都是實話,朕很喜歡。”


    “此番南下,天下的局勢也得有個定數才成,朕是抱著這樣的決心而去的,隻是不知道滿朝文武,大粱禁軍是不是與朕同心同德。”郭榮說著麵色陰沉起來。


    “也不知道哪些是寶弓利劍,哪些是臭銅爛鐵......”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此戰關乎國運,是官家天下大計開端,禁軍幾乎盡數南下,到時誰是利劍,誰是爛鐵,自然一目了然。”魏仁浦緩聲道。


    官家笑了,點頭道:“朕正有此意,伐蜀一戰試出來個史從雲還不錯;此次南下,朕欲親往,便有試劍的意思。”


    “官家英明!”兩人拱手道。


    隨後魏仁蒲猶豫了一下,“皇後那邊......”


    符皇後聽說官家要禦駕親征之後再三勸阻,甚至到了哭鬧的程度,說是怕官家南征路上有個萬一,這事不是什麽秘密。


    郭榮煩躁皺眉:“婦人之見,不必理會。”


    心想如果她不是符家的女兒,哪敢這麽個跟皇帝哭鬧,甚至阻攔他親征。


    隨後似乎想到什麽,“聽說符家想把六女兒嫁給史從雲?”


    王樸點頭:“卻有此事。”


    他是權知開封府事,整個大梁都在他管理之中,風吹草動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郭榮眯起眼,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直覺讓王樸和魏仁浦覺得氣氛微妙,有危險的氣息在流動,頓時不敢出聲了。


    過了許久,他開口道:“這次南下,讓史從雲率控鶴左廂,跟隨聖駕罷。”


    魏仁浦連道:“臣遵旨!”


    .......


    內城北門外的皇家園林裏,白雪皚皚,園中小亭白色霧氣彌漫,四角放著暖爐驅散寒意,眾多宮女太監依次站在雪地裏,裏裏外外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符皇後身著火紅狐裘,墊著暖氈,身前是銅製火爐,端莊富貴中透著一絲活潑。


    兩個妹妹坐在她對麵。


    “我不好輕易出宮,也不好召你們入宮,怕那史從雲對老六有隙,隻能這樣相見了。”符皇後開口道。


    “全聽大姐的安排。”


    在大姐麵前,兩個妹妹都沒兩人獨處時那麽自在活潑,而是挺直腰杆,端正坐姿,說話也很得體。


    符皇後和她們寒暄幾句,然後道:“這次官家親征,我是攔不住了。


    官家不遠千裏把史從雲從關中調回來,肯定會讓他隨軍,還好老六沒急著嫁過去,這一上戰場便富貴生死都難料了.......”


    符皇後臉色平靜,儀表端莊,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股子冷意,“正好,咱們可以看看,那史從雲到底配不配得上老六,若他在南邊表現得好,又掙了功勳,老六過去也不辱沒門楣。


    可如果他表現平平,沒什麽功績,我再給老六找一戶有本事,有功勳的好人家。”


    精致漂亮的符六安靜的聽著姐姐的話,心裏覺得這樣的做法不好,她是女兒家,既然已經答應史家了,就該從一而終才對。


    可一對上姐姐目光,頓時便沒了主意,也不敢忤逆,隻得咬唇輕輕點頭。


    .......


    正月初九,大梁城北大營旌旗林立,鼓號齊鳴,大道上漫天塵土隨初春的和煦清風飛舞,連綿數裏都是灰蒙蒙一片。


    控鶴左廂,鐵騎左廂,龍捷右廂,東西班等諸軍在大梁城北麵原野上集結,五萬多人的大軍延綿數裏列陣排布,恭候聖駕。


    正午烈日高懸,官家的大纛遠遠出現在西麵,史從雲聽到前鋒排山倒海高呼“萬歲”的聲音。


    隨後命令從穿梭奔跑在各軍之間的傳令兵口中層層下達,大軍出發,正式向南開拔!


    史從雲身著輕甲騎在馬背上,身後旗幟林立,臉色激動的閭丘仲卿、邵季、王仲、董遵誨、羅彥環等人跟隨身後,還有控鶴左廂原本的一些都指揮使,第四軍都指揮使榆程,第五軍都指揮使申知義,第六軍都指揮使周不迫等。


    後周和南唐的全麵戰事就此拉開了!


    (編輯下午突然跟我說字數差不多了,明天上架吧!說實話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雖然數據拉胯,但總歸是上架了,求點月票、推薦票,求求大家了,至少給個首訂吧!有能力的朋友多來點訂閱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代河山風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的長槍依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的長槍依在並收藏五代河山風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