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秋高氣爽,史從雲渾身舒坦的躺在老柳樹上,他果然是戰無不勝的。


    從高平到關中,再到淮南,加上昨日與趙侍劍大戰三百回合,打到一半趙侍劍就繳械投降了,這麽想來他不由十分自得,頗有些“天下英雄誰敵手?”的寂寞。


    趙侍劍臉上飛霞,正再小院裏晾曬被褥。


    史從雲告訴她那些事交給下人去做,不過她臉皮薄,怕被人看見春宵的遺留痕跡,硬是強著要自己來,不許別人動,還不許他插手,何必呢?


    他本來就沒想插手。


    下午他去見了大娘小娘,還見了半年不見,突然變得矜持起來的小妹,小娘又給他生了一個三妹、臉色上有些愁緒,大概是因為生的不是男孩的緣故。


    史從雲倒是很喜歡,把這個小妹妹一直抱在懷裏哄,還給大娘小娘大致說了南方的戰事,說了官家對他的封賞。


    大娘小娘都高興起來,還說要去大相國寺為他們上香還願,如今史家父子兩,一門兩個節度使,鎮國軍節度,振武軍節度,對於行伍出身的史家已是光宗耀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史從雲心裏則想,這可不是佛祖保佑,而是她和老爹拚命拚出來的。不過大娘小娘自有想法,他也沒多說什麽。


    到晚上,被窩裏都是陽光的味道,暖烘烘的,抱著溫軟如玉,香噴噴的趙侍劍,很多話就可以說了。


    雖然在後世說起門當戶對,人們心裏會有些的看法,迂腐,落後,封建遺毒等等,但不得不說,很多時候這是有現實意義的。


    如果兩人的見識和知識儲備不在一個水平上,日子久了連說話交流都會變得困難且無趣,慢慢就會割裂感情。


    就比如在家裏,能和他說話說到一個頻道上,能坐論一些事情的大概隻有趙侍劍了。她自小跟著趙瑩學習,見識和知識儲備都不是常人能比的,和她說話就沒那麽累,也能說到一塊去,所有就有說不完的話。


    再者就是趙侍劍的身份和處境。


    和別人說事,他必須考慮不少,比如潘美和王審琦,雖然關係好,很多事卻是不能說的,他們首先是官家的臣子,然後才是自己的好友。


    要掂量自己的分量和郭榮的分量在他們那裏誰重,這個問題幾乎是不用思考的。


    王審琦和趙匡胤關係也不錯,又要多考慮一層。


    但和趙侍劍一塊那些都不用考慮,趙侍劍隻是一個人,身後沒有任何利益糾葛,派係之分,即便之前李穀照拂她也被小姑娘拒絕了,堅定的站在他這邊。


    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向趙侍劍倒苦水,炫耀自己的能力,把心裏的壓力統統傾訴出去。


    趙侍劍聽了他的吹逼也一臉無奈,“你怎麽能那樣無禮呢,別說官家,就是尋常男子誰又喜歡一個外男盯著自己妻子看?”


    “隻是看了眼,我反應很快的。”


    “你就是色膽包天......”趙侍劍焦急的說,又小聲道:“皇後很好看吧。”


    “差不多.......”史從雲點點頭,“快有你一半好看了。”


    趙侍劍臉色一紅,不理會他,小聲道:“哼,在別的女子麵前,你肯定也是這麽說的。”


    “對天發誓,我就對你說過。”史從雲臉厚的道。


    趙侍劍招架不住了,漂亮的臉蛋紅撲撲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腰間的軟肉,“說正事,不許胡扯.......”


    史從雲壞笑,把大手往她衣服裏伸進去,找到舒服的位置才停下,嘴裏繼續說著剛才的事,“我一開始怕得要死,結果回京之後官家讓我去組建水軍,又說了不少重視我的話,還賞賜頗多,我覺得官家或許有胸有大誌,寬廣能容,不在乎了,你覺得呢。”


    趙侍劍無力靠在他胸前,輕聲喘息道:“官家也是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是一朝一夕的,你開了頭就難收回了。”


    “什麽意思?”史從雲兩隻不安分的大手被趙侍劍按住。


    趙侍劍有氣無力的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今天官家寬宏大量,往後呢?


    假如有一天你和誰起了要命的衝突,官家兩相權衡要保誰的時候,肯定就會下意識對你不利。


    人情世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心裏有了芥蒂,就會產生長遠的影響。”


    “你怎麽懂這麽多?”史從雲驚訝道。


    “爺爺教我的,嗯......”


    史從雲點點頭,一本正經的道,“你的話很有道理,我也覺得不能總像以往一樣,要有些改變。總想著靠討好官家不是長久之計,咱們討好歸討好,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到發展自己實力上去。”


    趙侍劍臉色通紅,被他擾弄得心弦躁動,氣急咬了他的大手一口。


    “嘿嘿,咱們接著幹正事,別的往後再說。”史從雲壞笑。


    趙侍劍沒說話,用紅被子遮住同樣紅的小臉蛋......


    .......


    七月之後,史從雲把幾件大事拉上議程。


    首先是訓練水軍,樞密院的官文已經發下去,征召各地悍勇之士,水性好的漢子到大梁。


    其次則是想辦法快點把符六娶過來。


    這件事他不好出麵,隻能靠大娘和趙小娘。


    符家男丁不在大梁,大梁的府魏王府還住著一個符二,有之前的教訓他可再不敢去魏王府鑽了。


    他記得符皇後死後,郭榮就把符家老二接進宮立為皇後,那顯然是為官家準備著的人。


    官家覺得他好色都不是什麽大事,就怕覺得他狼子野心,或是說不準什麽時候單純心裏不爽。


    到八月初,司超從前線到大梁見他,見麵之後史從雲又帶他認識了潘美,隨後在大梁安頓下來。


    七月中旬的時候,史從雲去去樞密院交接文書信物時,主動向魏仁浦道:“某覺得這麽大的事,應該請官家派一個監軍使過來才成。”


    魏仁浦聽了誇獎他道:“史節帥越來越老成厚重了,連這也能想到,非常不錯。”


    史從雲還不好意思的嘿嘿點頭,“這點小心思不值一提,相公不是一眼就看穿了麽。”


    第二天,潘美就被派來監軍了。


    魏仁浦以為史從雲在第二層,他在第三層,其實史從雲在第四層。


    .......


    之後,史從雲將官家從南方帶回來願意為大周效力的南唐國水軍俘虜一千五百多人,全交給司超管理。


    他又親自上陣,決定先弄個訓練大綱出來。


    雖然他沒帶過水軍,也第一次練水軍,具體執行層麵會有欠缺,但身為老師,怎麽教人,怎麽教育人,他懂得很多。


    首先要明確教育目的,其次要有符合實際的教學大綱,再往下執行才不會亂套。


    教育目的再明確不過,而統一可執行的訓練大綱則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史從雲先下令從南唐水軍降兵中挑選出稍微讀過書或能識字認字的二百三十人。


    隨後花大量時間和精力與各個士兵逐一麵談,詢問他們關於水戰的見解和注意事項,之前他們的上司是如何訓練他們的。


    問話的時候讓趙侍劍在後方屏風後,負責隨時記錄要點。


    之後他回家再與趙侍劍比對相同之處,總結出一份沒有重複冗餘內容的阪本。


    兩人接連幹十幾天,都頂著黑眼圈,累得有些神智恍惚,幾天下來,趙侍劍的小臉也瘦了一圈,鎖骨更加明顯可愛了,看得他心疼。


    之後他們總結出來的足足一百二十多葉文字資料再交給司超、閭丘仲卿、潘美、去商議,留下可行的,補充沒有提及的。


    史從雲專門在殿前司官署找了一間寬敞安靜的的廂房,讓三人每天去那裏聯合辦公,他如今也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水戰方麵司超是專家,所以史從雲明確要求,司超為主,閭丘仲卿和潘美負責參謀,可以提意見,但沒有決斷權。


    對結果他也做出明確的要求:


    “某有三個要求,你們要牢記。


    第一是通俗易懂,不要老用書麵語言,不要寫生僻字,生僻詞匯,你們的文采某不想看,要的是讓每一個普通軍漢聽了都能懂話裏的意思。


    第二是切實可行,你們是能人強人,但不能以過高的水準去要求每一個士兵,我要的是大多數士兵都能做到。


    其三就是可量化,標準化;直白的說就是所有東西必須標清楚明白,不能出現模棱兩可的模糊描述。


    給你們舉個例子,如士兵手持長矛時候標準姿勢,前手在杆子二尺一寸處,那就要明確到位,就寫前手手心握住二尺一寸處。盡量少出現大約、大概之類的描述,也不能用多少步這種模糊的計數單位。”


    殿前司官署廂房裏,三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司超作為主要負責人率先開口問:“節帥,那這樣訓練時還要拿尺子一個一個去量.......這恐怕行不通吧。


    這次招募水軍少說上萬,淮南的戰還沒打完,官家怕急著用呢。”


    史從雲擺擺手:“司超說得有理,不過你們還不懂我用意,某自不會讓你們一個個拿著尺子去量。


    但所謂標準,是有精確的標識,將士們才會去努力對準、


    咱們如果給一個模糊的說法,將士們隨便練練就覺得差不多了。


    反正多一尺也差不多,少一尺好像也行,久而久之,這樣的風氣散開,整支軍隊都會鬆垮垮的。


    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在那,並不是要讓你們去手把手的量,而是能讓將士們明確的知道自己到底夠不夠格,有改件的餘地和方向,才能精益求精,久而久之形成好風氣。”


    司超聽了連連點頭,感慨的說,“如果不是節帥說出來,某這輩子也想不通透這樣的道理,突然有一種想明白了的感覺,某帶兵也有不少年頭,卻沒真正沒白過,這下節帥說出來真叫某佩服!”


    說完對他拱拱手。


    潘美和閭丘仲卿眼有光,都看向他。


    ........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八月,史從雲還在準備,沒有急著動作。


    這時候南麵還在打大戰,北麵也有契丹北漢趁著秋收劫掠襲擾邊境的消息,天下沒有一刻是安寧的,人們也習慣了這種動蕩,日子該怎麽過就這麽過。


    從各地招募的人也已經陸續匯聚到大梁,在汴水畔的大營中安置,這些人中多數是從山東,淮北來的。


    有些是為養活自己自願來,有些則是因為地方官員為完成樞密院分下去的招募任務被逼著來的。


    訓練大綱還在編寫,編寫完之後史從雲還要添加一些內容,那二百多識字的人還要率先接受訓練,成為教官。


    所以新兵暫時安置在汴水大營,沒有動作。


    八月初,史從雲到汴水大營巡視。


    各地來的新兵已經到得差不多,根據樞密院的匯總,這次從各地攏共招了一萬兩千多人,後續還會征一批船夫和輔兵,最終人數可能在一萬五千人左右。


    他沒架子,和樞密院的官員混得比較好,所以眾人額外告訴他一些小道消息,官家見識淮南之戰後,覺得處處掣肘,見識了水軍的重要性。


    原本是準備訓練至少兩萬以上,最好三萬人的水軍,但府庫空虛,連年不斷的戰爭讓國庫有些吃緊了,最終隻得削減到一萬五千人。


    史從雲帶著十二名親兵趕到汴水大營,並要求負責管理的軍官把眾多人聚攏在將台前。


    這時天公不作美,下起蒙蒙秋雨。


    看著眾多將士正淋雨集結,史從雲讓親兵隨從撤了傘,站在高台上和下麵的新兵一起淋雨,等待他們集結。


    新兵沒經過什麽訓練,上萬人集結起來十分緩慢,史從雲心裏估摸著前前後後花了大概半小時還多。


    直到所有人集結完畢,攢動的人頭擠滿校場,黑壓壓的新兵滿眼都是,史從雲才大聲喊道:“某是你們的上司,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振武節度使史從雲!


    關於我的事,你們中有些人應該聽過,有些人沒有聽過!”


    下麵起了輕微的騷動,想必不少人早聽說過他的威名,畢竟這幾年來,史從雲的威名還是很響亮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們是新兵,這支部隊也是官家新組建的水軍,咱們都當是個開頭!


    你們之中有些人是自願來的,有些人是被迫來的,我管不了,但凡隻要到了這,再妄想逃跑就以逃兵論處!


    知道今天我什麽不打傘,傻不拉幾站在這淋雨等你們列隊麽?某就是為了給你們上參軍之後的第一課,跟著老子打仗,大家共甘共苦,共赴患難!


    要淋雨大家一起淋,要打仗咱們是鐵板一塊,有了錢大家一起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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