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情況毫無變化,兩天轉眼之間就過去了。


    春雪也為了掌握二年c班的學生長相、名字跟個性而忙得焦頭爛額,老實說根本沒有心思去想能美征二的事。


    春雪以前就很不會跟人交際,唯一會找他說話的就是霸淩他的人,所以看到千百合兩三下就跟好幾個女生混熟,還會一起去吃午餐,覺得簡直不可置信。就連轉學生拓武都已經融入班上的秀才集團之中,到了午休時間就會圍繞著一些以立體投影顯示的艱澀算式多方討論。


    當然隻要對他們兩人說一句:「我們一起吃飯吧」。想必他們隨時都會婉拒新朋友的邀約,與春雪一起吃午餐,但他絕對不想這樣依賴千百合跟拓武。


    就像先前在加速世界裏那般,他在現實世界之中同樣也得打破自己的殼,交到幾個新朋友才行。春雪抱著這個念頭,想要找出跟自己比較會有共通話題的男生,於是拚命傾聽別人的談話,再不然就是在校內網路裏四處閑晃,但同學們談的盡是運動、音樂或時尚話題,遊戲或動畫的話題連一微秒都沒有聽見過。


    ——算了,慢慢努力就好,我好歹也找得到人陪我一起吃飯,而且還是全校最有名的人。


    他是很希望能這樣打腫臉充胖子,但這位全校最有名的學生會副會長為了應付幾天後就要展開的畢業旅行各種相關事務而忙得不可開交,連日來別說是午休時間,就連在網路上見個麵的時間都沒有。


    在這樣的情勢下,春雪能夠再次跟黑雪公主說話,已經是在周末進行的「領土戰」對戰空間之中了。


    「呀……呀啊啊!」


    春雪的視線所向之處,漆黑的虛擬角色「ck lotus」的右腳拖出一道青紫色的光芒,垂直向上踢起。


    一名近戰型的敵人被這一腳從腰到肩撕成兩半,順勢在空中連翻了幾圈,猛力撞在遠方的大樓上,再也沒有動彈。


    春雪看著視野中浮現的團隊戰績,知道今天進行的對戰總勝率超過八成後鬆了口氣,跑向軍團長身邊。


    「嗨,辛苦了,silver croile」


    「您辛苦了!」


    「辛苦了。」


    繼春雪之後, pile那壯碩的身軀也從附近一處倒塌大樓的入口出現,鞠了個躬之後小聲說下去:


    「對不起,我是趁社團活動的休息時間跑出來,所以得失陪了。軍團長,祝你明天起的衝繩旅行一帆風順,路上小心。」


    黑雪公主看著拓武趕著留下這幾句話就超頻登出的模樣,輕聲地嗬嗬一笑說道:


    「他也已經成了個有模有樣的劍道社社員了啊,聽說他剛進去就成了主力社員?」


    「是……是啊。說到這個……拓武參加的劍道社裏麵。」


    春雪先往四周一瞥,確定敵方團隊的三人與超過十人以上的觀眾都已經全數離線,這才小聲說下去:


    「我們還沒有確切證據……不過看樣子跟阿拓一起當上主力社員的一年級新生,似乎是個超頻連線者。」


    「……你說什麽?」


    ck lotus雙劍環抱似地在胸前交叉,發出紫光的眼睛微微眯起,聽著春雪說明前天比賽中發生的事情。


    聽完整件事之後,黑雪公主仍然沉默了好幾秒。隨後她視線往上一瞥,先喃喃說了聲:「還有十分鍾左右啊。」接著優雅地坐在不遠處的一堆斷垣殘壁上,於是春雪也戰戰兢兢地在她對麵坐下。


    「能美……征二是嗎?他哥哥優一的名字我沒有什麽印象,不管是去年還是前年,學長姊之中也都沒有超頻連線者存在。所以就算這個優一真是征二的『上輩』,那麽他也早在我進梅鄉國中的時候,就已經喪失brain burst了。」


    春雪仔細咀嚼黑雪公主這番說得十分自然的話,沉吟了一會兒。


    「這麽說來……如果能美征二真是超頻連線者,也就表示他進了跟『上輩』不同的學校?」


    「這種情形很稀有,但不是沒發生過,像我自己就是這樣。可是在繼續討論之前……你們可以確定這個姓能美的一年級生,真的有在比賽中發動『加速』嗎?」


    「我們沒有證據。隻是……姑且不論其他運動,這次比的是劍道。阿拓自己就曾經在劍道比賽中動用『物理加速』指令,我想他應該不會看錯……」


    「唔……」


    ck lotus微微點頭,接著忽然苦笑似地呼了口氣:


    「不過這樣一來,你終於還是知道了物理加速指令的存在啊。我不會完全禁止你用,不過靠它在球賽裏當英雄之類的用法,我們黑暗星雲可是不容許的。」


    「我、我才不會用呢!與其隻為了短短三秒就付出5點的點數,不如花10點沉潛到『無限製中立空間』還劃算得多……不說這個,問題應該還是能美可以不出現在對戰名單上的理由啊。」


    「坦白說,實在很難相信啊。」


    黑雪公主銳利地眯起雙眼,喃喃說道:


    「從半年前的『後門程式』事件以來,程式就已經更新過,照理說同類的密技應該都已經不能再用了。如果能美是超頻連線者,也有連上梅鄉國中的區域網路,就非得出現在對戰名單中不可。如果他沒有出現在名單中,也就表示能美沒有連上校內網路。」


    「可、可是,待在校內的學生沒有連上校內網路,這種情形有可能發生嗎?更別說還是在上課時間還有劍道比賽中呢!」


    「……這的確也不太可能啊……」


    聽春雪這麽反駁,黑色鏡麵的護目鏡輕輕往旁轉開。


    「如果能夠入侵校內網路的主伺服器,或許……不,再怎麽說這樣做的風險都太高了,一旦事跡敗露,哪怕是義務教育的國中,都有可能被勒令退學啊。看樣子……最有可能的情形還是他用了某種違法程式來遮蔽自己,不讓其他超頻連線者搜尋到……」


    「畢竟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啊。我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高……才對。」


    春雪低下銀色的頭盔,輕聲這麽回答。


    「可是就算是這樣,能美的目的又是什麽?如果想隱瞞自己是超頻連線者的事實,動用『物理加速』這樣的指令隻會造成反效果,實際上我們也正因為他的這種行動,對他產生了強烈的懷疑。隻是話說回來,對方應該也已經查出我們的情報,卻又沒有利用這點來找我們『對戰』。他到底想做什麽?」


    春雪當然無法回答黑雪公主的疑問。思索了一會兒後,他才以含糊的語調說:


    「……我想,也隻能試著看破那小子可以不出現在名單中的機關,找他『對戰』來問個清楚了……」


    「也是……吧。超頻連線者之間還是得先對戰過再說。我是很想打頭陣,但是很遺憾地從明天起,我要離開東京整整一個禮拜……唔,我該裝病留下來嗎……」


    「不、不可以啦!」


    春雪趕忙大喊,亂搖雙手打斷黑雪公主這句不得了的台詞:


    「國中的畢業旅行可是一輩子隻有一次的寶貴經驗啊!請學姊放心去吧,能美的事我們會想辦法搞定!」


    「嗯……這樣啊?可是你可別太逞強了。對了,你想好要我帶什麽禮物回來了嗎?」


    「啊,這個……拜托學姊帶太大太笨重的東西也不好意思……隻要請學姊拍些影片之類的給我看看就好了……」


    說得更精確一點,是有拍到學姊的影片。


    再說得詳細一點,最好是有拍到學姊穿泳裝模樣的高解析度影片。


    而且再加上少了軍團長還守住領土的獎賞,所以這些影片要用隻有三十公分的線來傳輸。


    春雪雖然在內心補上這幾


    句附加條件,嘴上提出的要求卻十分單純,黑雪公主聽了後歪頭說道:


    「怎麽?隻要這樣就好?那我就多拍些影片寄回來給你吧,我在旅行中吃到的衝繩料理也會一道不漏。」


    於是黑雪公主就與梅鄉國中的一百二十位三年級學生,一起坐上了翌日星期天上午從羽田機場出發的飛機,飛往遙遠的南國島嶼。


    當然他們還是隨時可以用語音呼叫或是完全沉潛等等的方式聯絡,但一想到兩人所在的物理座標遠達數千公裏,還是會覺得心裏不踏實,讓春雪就連睡起回籠覺時,也會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為什麽我跟她不是同學年?


    如果是同學年,也許就可以在畢業旅行中用肉眼看到她穿泳裝的模樣,而且也會一起畢業,升學考也可以同時……不,自己能不能考上同一間學校,其實都還難說得很……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轉個不停,卻被從視野中央亮起的語音郵件送達通知圖示給打斷。一發現這封郵件是拓武寄的,春雪立刻跳了起來,用手指往圖示上一敲。


    『小春,早安。不好意思,拖了這麽久才跟你報告能美的事。我本來想找機會接觸他的神經連結裝置,檢查裏麵有沒有安裝brain burst程式,可是完全無機可乘……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張照片,就附在信裏給你。今天上午社團也有練習,有查到什麽再跟你聯絡,就這樣。』


    就在訊息內文播放結束的同時,附檔的圖示亮了起來。


    春雪發現檔案格外地大,忍不住皺起眉頭,但一打開檔案,馬上就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大,因為顯示出來的,是一張拍到所有劍道社一年級新生的團體照。


    神經連結裝置有內建攝影機,所以就技術上來說,隨時都可以將視野中的影像拍成照片或影片,但這也就表示偷拍行為要遠比上個世代的攝影手機更加難以防範。


    也因此,現在除非進入攝影範圍的人有透過網路許可,否則程式都會加上限製,讓使用者拍不到視野中的其他人——當然如果像黑雪公主那樣,用上神秘的手段來躲避這種規範,則又另當別論了。


    拓武也跟春雪一樣,對神經連結裝置並沒有那麽高深的知識與技能,所以想來要得到有拍到能美長相的照片,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這種拍紀念照的機會了。春雪讓視線在占滿整個視野的照片中掃過,從那些接連浮現又消失的嵌入式名牌中,找出了「一年a班 能美征二」這個名字。


    沒戴麵罩的能美——是個沒什麽特征,一臉稚氣未脫模樣的少年。


    略帶咖啡色的頭發剪得圓圓的,垂在額頭上的瀏海則稍微長了些。眼睛跟鼻子都像女生一樣可愛,但露出微笑的嘴角倒也帶著幾分劍道社社員應有的野性。


    「你……是超頻連線者嗎……?」


    春雪自言自語地問起,但照片中的能美當然不會回答。


    春雪將這位神秘一年級新生的麵孔牢牢記在腦海中,撤下照片之後下了床。他本來打算下午要出門到新宿或澀穀方麵去「對戰」看看,現在則改變計劃,決定到學校去,於是換上了製服。既然拓武跟能美有在參加社團練習,也許會有什麽動作。


    春雪先到廚房拿起買來放的土司麵包,隨便夾著些火腿跟起司送進嘴裏,接著對看樣子還在睡的母親留下簡短留言,就輕輕打開家門走了出去。一看到高層公寓大樓分棟上格外蔚藍明亮的天空,視野立刻冒起金星。


    仔細想想,這也許是他入學以來第一次在假日跑來學校。


    春雪先在樓梯間換好鞋子,瞥了一眼現在時刻。沒想到準備出門跟移動花了不少時間,現在已經快要十二點十五分了。他本想發個郵件問拓武是不是還在學校,但隨即改變主意,心想直接去看還比較快。


    星期日午後的學校裏,清靜得幾乎令人嚇一跳。


    並不是說整間學校空無一人。運動場上有傳來壘球社跟田徑社的喊聲,而且隻要去學生餐廳看看,應該也會看到學術性社團的學生眾在那兒。


    然而關了燈的校舍內卻十分昏暗、鴉雀無聲,讓春雪產生了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闖進了不該去的地方。


    他莫名其妙地放輕呼吸聲,從一樓走廊轉往運動大樓。從傳出球鞋摩擦聲的體育館旁走過,一路前往道館——


    「……嘿啊啊!」


    傳進耳中的銳利呼暍聲,讓春雪立刻停下腳步。


    裏頭有好幾個人呼暍著,但在以同樣節奏反覆喊出的聲音中,確實分辨得出前幾天才聽過的能美那高而尖的聲音。


    春雪更加放輕呼吸,從兩棟樓問的走廊下到鋪著砂石的中庭,沿著道館的牆壁走上幾公尺,從窗戶往內窺探。


    看樣子劍道社全社的練習已經結束,寬廣的木質地板空間裏隻剩下幾個社員。這些社員看來全都是一年級生,多半是被學長吩咐要留下來練習,一起並肩揮著竹刀。從春雪的位置隻看得到他們的背影,但最右邊一名個子比較小,頭發帶著幾分咖啡色,發型也比較成熟的學生,無疑就是能美征二。


    就連外行的春雪,也看得出能美揮刀的動作比起其他一年級生是壓倒性地俐落,不難推知他的實力有多麽堅強。


    春雪咬了咬嘴唇,心想明明有著這麽好的實力,為什麽在比賽中還不惜動用加速能力來取勝?還是說他有什麽苦衷所以絕對不能輸,就像之前走投無路的拓武一樣?


    當春雪輕輕呼出一口氣,就隻有能美一個人忽然停下了動作。


    春雪以為自己偷看被他發現,差點嚇得縮起脖子,但看樣子並不是這樣。能美仍然背對著春雪,大跨步走向牆邊,開始收拾竹刀。


    「喂,能美,次數還沒揮完吧。」


    一名一年級生揮著刀這麽說。能美對此則沒有回答,拿起運動提袋就往道館出口走去,彷佛在說他的練習已經結束。點他的社員大聲啐了一口,身旁則有人出聲表示:「當上主力的大爺就是不一樣啊。」


    盡管聽到這露骨的諷刺,能美仍然連步伐都沒有改變。他穿著道服走出道館,就往春雪藏身的體育館方向彎了過來,讓春雪趕忙離開窗邊,把身體塞進附近的樹叢裏。


    能美看起來也沒有發現春雪,筆直走在走廊上,最後走下通往體育館地下的樓梯後就再也看不見了。體育館的地下空間裏,有著整間學校裏對春雪來說最為無緣的設施——溫水遊泳池存在。


    春雪有點不敢領教地心想「難道他現在要去遊泳?」但隨即揮開了這個想法。遊泳池旁應該設有淋浴間,能美練得渾身是汗,多半是想換下劍道服吧。


    ——淋浴間。


    「……!」


    春雪尖聲倒抽一口氣。


    從狀況來看,剩下的一年級社員多半還會繼續練揮刀,四周也完全看不到其他運動類社團的學生。也就是說,能美征二在接下來的幾分鍾裏,身邊應該完全沒有旁人。


    這難道不是個好機會?難道不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可以去找能美問清楚他為什麽拒絕出現在對戰名單上,問清楚他為什麽就讀同一間學校,卻對其他超頻連線者視若無睹?


    當然能美隻要矢口否認,春雪也拿他沒輒。然而能美卻特意在理應已經知道跟他同樣是超頻連線者的春雪跟拓武麵前動用了「物理加速」指令,跟拓武對打時更簡直像是故意用給他看一樣。那樣的行動從某個角度來看,不也可以說是——在示意要春雪他們去跟他接觸?


    盡管內心猶豫,春雪仍然留意著四周,跟在能美後頭。


    春雪躡手躡腳,從位於體育館入口不遠處牆邊的樓梯走了下去。梅鄉國中的遊泳是選修科目,春雪自然沒有動機去選這樣的課,所以走下這段樓梯對他麵言,還是不


    折不扣的初體驗。


    從往左的直角轉彎探頭看去,短短的走廊上已經看不到能美的身影。在左側的牆上,可以看到一個分成兩邊的入口通往淋浴區兼更衣室。春雪朝天花板瞥了一眼,確定沒有眼熟的黑色半球型物體——公共攝影機存在。這就表示從這條通道至淋浴區內部的空間內,都處於攝影機的視野之外。


    春雪躲在放置於轉角處的清掃用具推車後麵又猶豫了十秒左右,才下定決心走向淋浴區。


    往入口正麵的牆上一看,就看到牆上有用格外鮮明的標誌,左側的粉紅色標明是女生用,右側則以藍色標明男生用。春雪看清楚樓梯的方向之後,當然往右彎去,走了幾步後側耳傾聽。如果淋浴區裏還有能美以外的學生在場,他當然隻能沮喪地撤退,但怎麽聽就是沒有聽見說話的聲音。接著春雪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掌心冒汗,於是就在海綿上用力擦乾。


    ——我根本沒什麽好怕的吧。


    我也一樣是這間學校的男生,那麽就算繼續往前走,也沒人有理由責備我。我隻是想找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問清楚能美真正的意圖而已。


    再次喝斥自己的春雪,步伐走得生硬無比,但終於還是完成了入侵更衣間的任務。


    整個空間比想像中還要寬廣得多,右邊牆上有著成排的置物櫃:中間放著一張長桌,上頭擺著一個學校指定的運動提袋;左邊牆上則並排設置了幾間淋浴間。


    淋浴間的門板由霧麵的壓克力構成,可以看見最靠裏麵的一間裏有水聲與蒸汽,其他幾間都空無一人。


    ……我來遲一步了嗎?


    春雪輕輕舒了口氣。看樣子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空檔,能美已經進了淋浴間。春雪終究沒有膽量衝進去找正在衝澡的人談判。


    就在他心想還是下次再說,於是準備往後退開的當下——


    長桌上那個半開的運動提袋裏,有個物體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盡管隻看得到一部分,但那有著平滑曲線的物體,肯定就是神經連結裝置。


    一般來說,隻要是有在注意資訊安全的人,都不會把這種堪稱另一個大腦的裝置丟在別人看得到的地方。就算是在衝澡的時候,也會直接戴在身上進去衝,再不然至少也會放進上鎖的置物櫃裏。或許是因為待在校內,再加上隻有自己一個人,這樣的狀況讓他掉以輕心,甚至懶得去轉一下置物櫃的機械式門鎖?


    如果真是這樣,或許他會連關掉神經連結裝置電源的作業也都省了?裝置一旦關閉電源,重開機的時候就必須經過腦波認證,春雪也就束手無策,但如果能夠在裝置處於待機狀態的情形下接觸到,就可以用直連的方式來搜尋裏頭的記憶領域。


    沒錯,今年一月,那個「紅之王」scarlet rain去接觸春雪母親的神經連結裝置,置入偽裝過的郵件位址,不就是用同樣的手法辦到的嗎?


    當然無論是道義或校規,都不會容許這種行為。偷偷直連其他學生的神經連結裝置一旦被老師發現,可不是訓斥一頓就能了事的。


    然而——就算公共攝影機網路號稱能夠二十四小時監控全國國民,終究無法涵蓋到校內廁所或淋浴區這樣的地方,而學校當局的作風向來是隻要沒有證據影片,對於違反校規的行為一概視若無睹。像過去春雪被同學叫去攝影機的涵蓋範圍外痛毆或恐嚇,校方也都置之不理。而且隻要能夠用直連方式窺探物理記憶體,不但可以查清楚能美是不是超頻連線者,還極有可能得以解開他之所以不用出現在對戰名單上的機關。


    ——花了兩秒想到這裏,春雪下定決心。


    他聽著淋浴間裏衝個不停的水聲,屏氣凝神地走近提袋,把開口拉得更開一些。裏頭放著一套折得整整齊齊的運動服,以上頭則擺著珍珠紫配色的神經連結裝置,指示燈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表示處於待機狀態。


    春雪從口袋裏拉出接頭,迅速插到自己的神經連結裝置上,抓住在空中擺蕩的另一個接頭,準備朝提袋內的——


    ……不對,等等。


    這個顏色,這個帶著點紫色的緞布銀配色,這具眼熟得簡直像是自己所有的神經連結裝置,不是能美征二的。


    春雪的思考停止運作,握著接頭僵在原地,耳裏卻傳來了扭緊淋浴水龍頭的聲音,水聲就此停歇。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彈簧門就咿呀一聲打了開來。


    以大件毛巾披在及肩頭發上走出來的倉嶋千百合,視線跟春雪撞著正著,四隻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先前停止不動的思考驅動裝置當場超載爆炸,春雪——在這個狀況下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更沒有心思讓雙眼的目光焦點往下轉動,就隻是一直凝視著千百合的臉孔。而對方也是一樣,維持著正準備擦乾頭發的姿勢僵住不動。


    過了一會兒,春雪的自製力總算恢複到了能夠勉力開口說話的地步,以幾乎不成聲的音量輕聲說道:


    「小百……你為什麽在男生用的……」


    同時千百合也眨了眨眼說道:


    「小春,你在女生的淋浴區裏做什麽?」


    ——你說什麽?


    到了這個階段,春雪才總算注意到自己周圍空間的顏色基調不是藍色,而是粉紅魚。舉凡經過防滑加工的地板、光滑的牆壁跟天花板,以及眼前的長桌,全都統一漆成淡淡的灰調粉紅。


    ……這,可是,這怎麽可能!


    春雪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跳了出去,在心中大聲嘶吼。


    我確實是沿著畫有男生用記號的通道走進來的。那個標示不是壁掛式告示牌,而是直接漆在牆壁上,所以根本不可能被人惡作劇掉包。還是說有人強行用什麽塗料重新漆過?不,照理說應該不可能會有這麽多時間來搞這種大工程。


    看樣子就在春雪全力轉動思考回路想著這些問題的當下,千百合也總算想起了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


    她一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雙眼立刻瞪得圓圓的,連耳朵都泛出血色,雙手迅速往下遮住能遮的最大麵積,同時再次抬起頭來,深深吸一口氣——


    就在她即將以最大音量發出尖叫或是怒吼之際。


    外麵的通道上傳來了幾名女生一邊講話一邊走近的聲音。


    這一瞬間,春雪才理解到自己所處的狀況可不是說成誤會或玩笑就能輕鬆帶過。


    這是不折不扣的險境。一旦被校方發現,事態可能會演變成停學或退學,不——甚至有可能被扭送警局。


    千百合似乎也同時想到這一點,血色轉眼之間就從漲得通紅的臉上退去。就連他們兩人僵著臉對看的當下,這群女學生的聲音仍然不斷變大。


    千百合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春雪的領帶跟衣領,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拉進剛剛才用過的淋浴間裏,然後自己也跟了進去,用背將春雪擠到牆邊,將毛巾掛在霧麵壓克力彈簧門的上端。


    接著她拿起蓮蓬頭,將觸控式麵板上的水溫調整按鈕一口氣按到最高的六十度,接著水龍頭開到最大,將猛烈的水流噴向右側的牆壁。熱水濺開,讓淋浴間裏登時籠罩在一整片純白的水汽之中。


    「……什麽都不要說,乖乖待著不要動!」


    才剛聽千百合悄聲說完這句話,就在隻隔著一道彈簧門的淋浴間外,聽到了至少有三個女生進來的聲響。


    「啊啊,真是夠了,全身部是汗。」


    「我說啊,你們應該也已經想換上夏季服裝了吧?」


    「至少就先把神經連結裝置用的襯墊換成透氣型吧。」


    想來她們多半跟千百合一樣是田徑社的社員,說話聲過後則是一陣拉下拉鏈的聲響。


    然而春雪當然沒有心思


    去想像外頭的光景,隻是顧著將臉貼在牆上緊閉雙眼,拚命地忍住呼吸。


    盡管有九成心思都受到驚慌所支配,但他仍然以剩下的一成不斷地思考為何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不管再怎麽糊塗,淋浴區的男女辨別標誌實在不可能看錯,而牆上所漆的標誌也不可能在物理上被人調換。既然如此,那就隻剩下一種機關。


    那就是以電子方式覆蓋視野。


    透過神經連結裝置來覆寫視野。也就是說自己被人植入了惡意程式,用偽造影像覆蓋事先指定的淋浴區男女識別標誌,將男用標誌換成女用,女用換成男用。春雪一想到這裏,跟著就想到幾分鍾前看到的標誌在昏暗的走廊上顯得格外鮮豔,簡直就像標誌本身在發光一樣,隻是現在才發現也未免太遲了。


    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被植入這樣的程式,但多半就是那小子一手策劃的。


    能美征二。


    這一切全是能美設下的圈套。他早就知道春雪在偷看道館內的情形,還順其自然地引誘春雪來到淋浴區,讓他認錯標誌而闖進女用淋浴區,因而陷入現在的險境,為的就是將春雪——將超頻連線者「silver crow」——從梅鄉國中排除。


    手法的俐落、冷酷與無情都令人戰栗。


    比起過去黑雪公主排除那個姓荒穀的學生時,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咦?千?你還在衝啊?」


    彈簧式的隔板外忽然傳來女生說話的聲音。


    春雪打著冷顫聽千百合在耳旁回答:


    「嗯,因為我也流了好多汗。」


    「就是說啊,雖然地區預賽就快到了,不過老師也太拚了啦。」


    身上穿著t恤、襯衫,甚至還有製服外套,又被高溫的水汽猛蒸,讓春雪渾身是汗,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熱。不但不覺得熱,皮膚甚王冰冷得幾乎讓他的牙關格格作響。


    要是現在這個女生鬧著拉開隔板,別說是春雪,連千百合都會跟著遭殃。她將不再被視為偷窺的受害者,難保不會受到跟春雪同等的處分。


    「倒是幹,你水溫會不會調太高了?整間都是水汽耶。」


    「咦?熱一點才好啊,還可以促進血液循環。」


    「討厭,不要說這種跟我家奶奶一樣的話好不好?」


    其他女生哈哈笑了幾聲,千百合也跟著笑了笑,但透過緊緊貼住自己的背,感覺得出她結實的身體微微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是我太笨了。要是我不去翻提袋裏的神經連結裝置,就不會搞出這樣的狀況了!


    就在春雪內心這麽呐喊,牙關咬得不能再緊之際——


    耳中聽到淋浴間隔板拉開的嘰嘎聲,讓春雪全身猛然一彈。


    但這是女生走進隔壁小間的聲音。接著轉動隔板的聲音又響起兩次,隨後不約而同地開始響起淋浴的水聲。


    幾秒鍾過後,千百合的身體跟他分開,往外探頭看了看。


    緊接著她回到淋浴問裏,捧著春雪的臉對著自己,用唇語對他說。


    ——趁現在,快走!


    春雪一口氣喘不過來,也不能說出對千百合急中生智的戚謝,隻能點點頭,踩著踉嗆的腳步走出更衣間。


    他雙眼隻瞪著出口,拚命操縱僵硬的全身,以腰部後縮的姿勢一步一步往前進。要是這個時候絆倒——又或是有其他女生進來……


    光想到這裏就差點昏了過去,但春雪仍然奇跡似地沒有絆倒,成功逃出了淋浴區。接著他以小跑步跑過彎成門字形的通道,抵達男生區跟女生區的分岔點,這下才全身無力地將背靠在牆上。


    春雪雙腿一軟,差點就要這麽癱坐下去,但一陣突然爆發的憤慨情緒阻止了他這樣做。


    「……臭家夥……!」


    春雪嘴裏這麽一喊,猛然抬起頭來,朝著存在於通道另一邊的真正男用更衣間衝去。


    然而——漆成淡藍灰色的空間裏卻空無一人,甚至找不出有人剛用過淋浴間的痕跡。想來能美早就趁春雪闖入女用區的空檔離開了。


    「……該死!」


    春雪咒罵了一句,重重一拳打在身後的牆上。


    大約兩小時後,在住家大樓二十一樓的倉嶋家,千百合的房間裏。


    春雪額頭用力壓向木質地板。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直一的很對不起!」


    死命地反覆說著已經不知道說了幾次的道歉。


    房間的主人則連製服也沒脫,坐在床緣雙手抱胸,持續散發強烈的殺氣。從她準許上門請罪的春雪進來到現在,都絲毫沒有想開口的模樣,更讓春雪覺得恐怖。


    春雪非常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是一種不能拿來開玩笑的暴行——至少他本來是這麽認為。然而對於千百合所受的震撼之大,身為男生的春雪自然沒有辦法真正產生共鳴。


    畢竟自己就在隻有一公尺出頭的極近距離下,看到了她徹頭徹尾一絲不掛的模樣。


    不用說也知道,這可是去年拓武在千百合的神經連結裝置中植入病毒以來最大的一宗罪,因為他們已經不是那種可以一起洗澡的小孩子了。沒錯,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她那突出得極為鮮明的鎖骨、從肩膀連往胸部的胸肌曲線,以及份量大得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對純白——


    「……你在回想對吧?」


    突然聽到這聲低沉的說話聲,讓春雪整個人維持拜伏的姿勢跳起了一公分左右。


    「我、我才沒有,我才沒有在想!」


    「騙人,你耳朵都紅了。我話先說在前麵,你要是敢用在什麽不正經的用途,我可要叫你鑽進那個……叫什麽來著的?無、『無限製中立空間』,待到記憶喪失為止,至少也要待個一百年。」


    春雪又一次驚呼著跳了起來。


    「我、我不會,我絕對不會用!」


    ——的確,隻要在這裏叫春雪使用「無限超頻」指令,就這麽在旁監看一個小時不準他出來,在內部的時問就會經過足足四十天以上,儲存在腦內的影像肯定會大幅度劣化。


    然而要是這段期間內被其他超頻連線者或是「公敵」追著跑,多半不隻是會喪失記憶,還會弄得過勞死,春雪隻好拚命猛搖頭。


    「我、我會忘記,我會忘得幹幹淨淨!」


    「……好吧,我以後再慢慢考慮要讓小春你怎麽贖罪,這件事我就暫時擱下了。」


    就在她哼了一聲的同時,一個物體輕輕砸在春雪的頭上。春雪視線往上一瞄,就發現那是一個很大的布偶坐墊。


    「不用再跪了啦,坐著吧。」


    「遵……遵命。」


    春雪點點頭,撿起了坐墊。他本來以為是大象,但這玩意兒鼻子比較短,還有六隻腳。


    「這、這什麽玩意啊?」


    「是水熊蟲,地球上生命力最強的生物……等等,我不是要說這個!你說你會溜進女用更衣室,是因為被人放了病毒,然後這病毒就是那個叫能美的學弟放的……是真的嗎?」


    春雪趕忙在奇怪的生物坐墊上以跪坐姿勢坐好,連連點頭說道:


    「錯、錯不了,我確定走進的是有男用淋浴間標誌的那一邊。就算我再怎麽冒失,總不會連粉紅色跟水藍色的標誌都看錯。」


    「可是這病毒是什麽時候被人放的?你跟能美不是連話都沒講過嗎?」


    「嗯……嗯。」


    春雪點了點頭。


    他確實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施放病毒的途徑。想來應該是在從入學典禮到今天的這一個禮拜內,被他碰到了自己的神經連結裝置,但春雪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曾經露出這樣的空檔。


    隻要能將病毒本體分離出來,也就可以知道滲透的日期時刻,但不管他怎麽檢查物理記憶體,就是查不出任何可疑的程式。查看神經連結裝置的運作記錄,就發現有痕跡顯示一個陌生的檔案在春雪闖進女更衣間之後立刻自動刪除。春雪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樣的操作,想來多半是病毒本身就有設定這樣的動作,在執行並完成目的——也就是覆寫過春雪的視覺之後,緊接著就會自我毀滅。


    「可是啊……」


    千百合略粗的眉毛緊緊揪在一起,歪著頭思索:


    「有本事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麽不直接把小春你神經連結裝置的os搞得亂七八糟,或是幹脆刪掉『brain burst』程式就好了?如果目的是要讓你不能『對戰』,這樣不是更保險嗎?」


    「病毒再怎麽凶猛,也破壞不了係統檔案啦,頂多隻能利用既有的功能來惡作劇。而且brain burst程式是隻要成為超頻連線者,就可以重新下載,不然想要更換神經連結裝置機種的時候不就不能用了嗎?當然核心識別卡還是得插到新的神經連結裝置上啦……」


    春雪反駁到這裏,忽然也跟著皺起眉頭:


    「不,可是……你說得沒錯,既然有辦法做到覆蓋視覺這種大招,就不會隻能惡作劇,還可以使出更凶狠的手段……說得極端點,隻要讓我把紅燈誤認成綠燈,再將針對路上開的車子所帶來的感官資訊全部遮蔽住,要殺了我應該也辦得到吧……?」


    「殺、殺人……」


    千百合忍不住大喊出聲,接著才想到母親應該還待在客廳,趕忙用手搗住嘴,這才重說了一次:


    「殺人?你在說什麽鬼話啊,不、不就隻是個遊戲嗎?」


    對此春雪也隻能帶著無力的微笑搖搖頭。


    「brain burst不是普通的遊戲。像能美這樣想在現實世界中吃香暍辣而使用『加速』的家夥,為了保持這樣的能力,都是不擇手段的。你想想看,如果當時從淋浴間裏走出來的不是你,而是其他女生,我現在人已經……」


    「……待在警局裏了,是吧。」


    千百合事到如今才嚇得背脊顫栗,喃喃說道:


    「可是……你是說以後那個叫能美的學弟還會繼續設下這樣的圈套?不隻是對小春……還會針對小拓、黑雪學姊,還有我……?」


    「不,我不會讓他為所欲為。」


    春雪以不習慣的堅定語氣說得斬釘截鐵,想要去除千百合的不安。


    「既然已經知道他的手法,我也不會繼續觀望了,我明天就跟阿拓去找那小子談判。雖然我不喜歡這樣……不過如果有需要,就算得用強硬手段來跟他直連,我也要找出他可以不出現在對戰名單上的秘密。」


    「……小春……」


    但千百合卻更加擔心地咬著嘴唇,低下頭去。


    「我……總覺得不喜歡這樣,我覺得這樣不對,明明隻是遊戲……不管是小春、阿拓,還是能美,根本就一點也不開心啊。」


    「才、才不會呢。」


    春雪趕忙搖搖頭,同時卻也覺得她會這麽想也是無可厚非。


    千百合由於擁有了「治愈型」這種極為稀有的虛擬角色,到現在還沒有經曆任何一次正常的「對戰」。從對戰空間的寬廣與精細,到對戰的興奮與勝利的快感,春雪都滿心想要快點讓她體會到,但這點卻得等到一周之後,也就是等黑雪公主回到東京之後才能進行。


    「至、至少我就是遇到brain burst之後,才有辦法改變……從那以來我才敢用真心麵對阿拓,而且也覺得自己的自卑感稍微減輕了點……」


    春雪口吃地說到這裏,就看到千百合眨了眨眼,露出暗藏玄機的笑容:


    「……這倒說得是。如果是以前的小春,要是看到我的裸體,大概得躲我躲上一個月,也不來跟我道歉。」


    嗚。


    春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同時腦內螢幕又不小心播放出那個畫麵。他為了掩飾產生熱氣的臉色,隻好再度下跪求情。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真的很對不起!」


    「就跟你說不用再道歉了!」


    又一個坐墊飛來,命中了他的頭部。


    接著千百合恢複了威嚇的語氣低聲宣告:


    「還有我先跟你講清楚,你要是敢跟小拓講起淋浴間裏頭的事情。我真的會痛扁你一頓,而且我還會跟黑雪學姊告密。」


    「咦。」


    春雪當場全身僵硬。


    因為盡管他確實絲毫不打算跟黑雪公主提起,但對於拓武則是打算等跟千百合謝罪過之後就去跟他報告。


    「跟……跟阿拓也不能講?」


    「那還用說,你在想什麽啊!」


    春雪的腦門挨第三個坐墊打個正著之餘,他恍然大悟地心想原來這樣才是理所當然。然而這麽一來,又該怎麽跟拓武說明能美的攻擊呢?不,還是隻講自己誤闖女更衣室,不要說出在裏頭撞見千百合的事情就好?


    盡管覺得對好友兼搭檔保密讓他十分別扭,但春雪還是深深吸一口氣,拋開了這個想法。


    現在不是繼續煩惱淋浴間事件的時候了。


    那是能美的宣戰。對於今後展開的戰鬥,他們必須絞盡全副心力,而且隻要情況允許,最好是能在黑雪公主從衝繩回來之前,就解決掉這個問題。春雪不能讓9級的她陷入這樣的危險當中。


    春雪這麽說服自己,接著告別倉嶋家,回到高上兩層樓的自己家裏。


    但是春雪錯了。他對狀況的認知錯得讓事情無可挽回。


    還沒發現這一點,戰爭就已經開始,而且也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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