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仨兒?”我喃喃自語。


    當初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我沒認出來那個帶頭欺負周曼曼的胖子是我小時候的惡霸黃仨兒。


    我一味地認為,人長大了就會變得成熟,混社會久了心就會越發向往寧靜。黃仨兒當年是浮屠嶺小學的帶頭大哥,頗有領導力,打架又厲害,所以我以為他如今也許已經成了什麽大人物,隻是沒想到他爛泥成了大便,越活越臭了。


    “整天遊手好閑,跟這幫狐朋狗友偷雞摸狗,我的本事你沒學會一成,你爹的家業也淨給你送進局子裏了,現在倒好,惹了一身騷,命都要搭進去了才知道害怕。”黃瘸子沒好氣地教訓一臉肥肉的黃仨兒,臉上盡是失望。


    “黃老爺子,您不是說咱仨兒哥命大,沒人要得了他的命嘛。”一名跟在黃仨兒身後的青年說道。


    “沒人要得了他的命?”黃瘸子聽到那青年的話冷笑了一聲。“凡是也都得有個階級對比,你們去欺負尋常老百姓倒也罷了,要是惹了個命大的狠人照樣完蛋,更何況這次要他命的還不一定是人!”


    那青年說道:“可是昨天晚上我們在明月村也都看見了,那個女司機沒死,肯定不是鬼殺人,是有人暗中搞鬼。”


    “是不是有人搞鬼還輪不到你下定論,屁都不知道的蠢貨。”黃瘸子開口罵道。


    “你!”那青年被黃瘸子罵得怒氣上腦,黃仨兒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眼神警告地看著他說道:“我爺爺你都敢頂嘴,滾一邊兒去。”


    那青年一臉不服,卻不敢再頂嘴,黃瘸子不予理會,他四處看了一圈,然後從身後拿出來一隻四四方方的東西,這東西表麵鏽跡斑斑,但是在月光下卻隱約可見裏麵像是藏著一塊溫玉。


    而躲在草叢後麵的郭瞎子看到黃瘸子手裏的東西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自言自語道:“這羅盤竟然在他手裏,怪不得當年能躲過一劫隻斷了一條腿,還能把縣裏的領導從禁地裏救出來。”


    聽郭瞎子的意思,這黃瘸子手裏的東西定然是個寶貝。


    羅盤這東西不算什麽稀奇物件,路邊的算命瞎子手裏要是沒個羅盤根本就不敢說自己是跑江湖的,就算當年賣狗皮膏藥聞名全國的莆田人手裏都得拿著個羅盤裝大頭,但像黃瘸子手裏的羅盤我倒是見也沒見過。


    隻見黃瘸子捧著羅盤,手指輕輕將羅盤上的指針撥到某個刻度上,然後圍著損毀的公交車轉了一圈。


    “爺爺,怎麽樣了,這地方有什麽邪乎?”黃仨兒輕聲輕語地問道。


    黃瘸子皺著眉頭說:“沒有什麽邪乎,這地方以前是山裏的老祖墳,風水寶地說不上但肯定不是養鬼的地方,幾十年前縣裏修路的時候鬧過一段時間的邪祟也不是因為祖墳被挖的事情。”


    “媽了個巴子的,不是因為鬧鬼,那肯定是人為的了,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弄死他全家!”黃仨兒發狠說道。


    黃瘸子聽到黃仨兒的話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你什麽時候要是能長進一點,學會動動腦子,也不會到現在連命都攥在別人手裏了!”


    黃仨兒被說得一臉吃癟又不敢反駁,看起來很怕黃瘸子,跟著他一起來的青年說道:“黃老爺子,仨兒哥可是您的親孫子,我們也是跟他一條褲子長大的,眼下查不出來所以然,您倒是說說到底什麽人非要弄死我們,咱們幾個那也是玩鬧,沒幹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對方下手怎麽就那麽狠!”


    黃瘸子說道:“就你們這熊樣,就算不殺人放火也知道除了好事什麽都幹過,壞事做多了自然就遭報應,眼下有鬼反而好辦,怕就怕有人裝鬼。你們要明白,一個人再厲害也提防不住有心人的暗算,當年李富貴他爹多厲害的人物,十個大漢也近不了他的身,整個縣城的幫派頭子見著他都得叫一聲李五爺,可到後來呢,還不是被人一槍崩了腦袋,李富貴查了那麽多年都沒查出來是誰殺了他爹。”


    黃仨兒聽到黃瘸子提到了李富貴,猶豫了一下問道:“爺爺,你一直都說在浮屠嶺惹了誰都不能惹李富貴,會不會是他要害我們?”


    黃瘸子搖了搖頭說:“不會是李富貴,李富貴這個人雖然狠,年輕的時候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但是他殺人不會弄這些玄虛,再說你們跟他沒仇沒怨的,不過,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誰?”


    “郭瞎子。”黃瘸子說道。


    “明月村的那個風水先生?“黃仨兒問道。“我們跟他更沒仇啊!”


    黃瘸子說道:“你們跟郭瞎子沒仇,但是你們做的事情讓他不爽了,當年破四舊,她的女人當眾被扒光了衣服遊街,沒過多久就瘋了,郭瞎子被關在牛棚裏挨批鬥沒法出去,他的女人整天不穿衣服亂跑,村裏那麽多大小夥,能不發生點什麽事情?”


    黃瘸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身旁的郭瞎子明顯情緒激動,他的手指攥得哢哢作響,眼裏衝滿了仇恨的怒火。


    而此時我看向郭瞎子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件讓我驚奇的事情。


    浮屠嶺四麵環山,水草豐茂,所以到了夏天蚊蟲就特別多,大半夜的人要是走到荒地裏麵身上不知道要被蚊子叮出來多少疙瘩,此刻漫山遍野的都是蚊蟲,可唯獨郭瞎子的周身一隻蚊子也看不著。


    我注意到一隻蚊子在飛向郭瞎子的臉時,突然無聲無息地掉落地上,就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電網擊落,然而我用手去觸摸的時候卻什麽也感覺不到。


    郭瞎子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動作,他回頭示意我噤聲蹲下,黃瘸子不知何時停止了剛才的話,望向我們所在的地方。


    “爺爺,怎麽了?”黃仨兒的聲音傳來。


    “沒什麽,回去吧,既然這裏沒有養鬼的陰屍地,今晚你們都睡在我家就不會有事。”黃瘸子說道。


    黃瘸子帶著黃仨兒他們走後,我和郭瞎子從蒿草叢後麵出來,他和他老婆當年被迫害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卻沒想到會是黃瘸子說的那樣。如此說來昨天晚上他救周曼曼的事情就說得通了,她見不得一個本就受盡淩辱的女人含冤而死。


    見郭瞎子心情不好,我沒再多問,對他說道:“那我們也回去吧?”


    “不,”郭瞎子突然抬頭看向懸崖上方說道。“這裏沒問題不代表那條盤山路沒問題。”


    郭瞎子說著就向荒地外麵走去,我隻好跟在後麵,可是我們剛出了荒地就看見黃瘸子一行人站在路口,神情淡定地看著我們。


    “郭老弟好雅興哪,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帶個男的到老祖墳遛彎兒來了,沒想到郭老弟好這口,傳出去可不太好吧。”黃瘸子一臉不善地笑道。


    郭瞎子看向黃瘸子說:“沒黃老哥的口味重,一次帶了四個人,連自己孫子都不放過。”


    黃瘸子被郭瞎子一句嗆得臉色難堪,他剛要開口,身後的黃仨兒就罵道:“你個死獨眼龍,敢罵你爺爺我!欠抽是不是?”


    郭瞎子嘿嘿笑了一聲說:“你倒是來抽我試試,前提是你爺爺不攔著你。”


    “行,哥幾個,把這老貨給我打殘了,大半夜的我看誰能救他!”黃仨兒說著就擼袖子要過來。


    我咳了一聲說道:“年輕人打老人還要一起上,你們該是有多慫包。”


    “你他媽算……是你?”黃仨兒說著眼神變得驚恐起來。“你怎麽還沒死?!”


    “托你的福,提前下了車。”我說道。


    “爺爺,這個人是在公交車上的人,當時我們把那女司機拖進樹林裏他和我們起了衝突,很有可能就是他搞的鬼!”黃仨兒說道。


    黃瘸子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怪不得頭頂著黑紗,楊寬那孩子死的那天我見過你,本來以為你是仨兒的朋友才會撞了邪,沒想到還有這過節。”


    我說道:“黃老爺子的大名楊浩早有耳聞,不僅懂風水,又是個練家子,我媽讓我見到您一定要尊敬有加,隻是沒想到剛剛認識老爺子說話就這麽刻薄,教出來的子孫更是些奸淫擄掠的貨色。”


    “小子,你膽子不小,敢指責起我來了。”黃瘸子盯著我說道。


    “指責倒是不敢,實話實說的膽量倒還是有的。”我說道。


    “原來你小子是楊浩,小學時候被我欺負過幾次記仇了?你以為自己考上大學很牛逼?”黃仨兒說道。


    “原來是那個隻知道學習的煞筆。”另一個青年罵道。


    我笑了一聲說:“也就你們這樣的貨色才會覺得大學生是別人吹噓的資本,走出了這座山誰都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都是最廉價的勞動力,都不如一個農民工,罵人的時候你沒必要自曝其短。”


    黃仨兒被我一句話嗆得暴跳如雷,他看向身旁的黃瘸子說道:“爺爺,我們把這兩個人弄死得了,反正浮屠嶺死兩個人警察也不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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