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彼得破產事件以來,就再也沒看過荷麗現身了。


    「她好像已經定居下來囉。」


    剛洗好澡的愛莉一邊摸著自己的頸部確認一邊說道。


    「定居?」


    「我可以感覺到她就在我身體裏呀。」


    「聖靈小姐消失了嗎?」


    同樣身著睡衣的蕾瑪戳了戳姐姐的肩膀肌膚。


    「蕾瑪小姐,不可以碰愛莉小姐!」


    加百列的喝止已經太遲了。當那對雙胞胎姐妹一接觸到彼此,皮膚立刻迸發出耀眼的光輝,接著蕾瑪的指尖便緩緩融入了愛莉的身體裏。


    「呀、呀啊!」


    「路西法小姐快幫我拉開她們!佑佑你拉另一邊!」


    路西與加百列一同抱住蕾瑪的腰,我則將雙手伸入愛莉的腋下,試圖把這對姐妹分開。砰——砂漠穀姐妹的結合終於被我們勉強拆離了,我與愛莉也因此狠狠向後頭摔了出去,在地上糾纏成一團。


    「……好痛。」


    除了壓在我腹部上的體重外,當然還有後腦勺撞擊地板的疼痛。


    「佑太,你、你還好吧——」


    騎在我身體上的愛莉朝後轉了個方向,霎時,我的手便恰好滑入了她那黃色睡衣的領口。剛洗好澡出來的柔軟肌膚觸感使我整個人呆住了,愛莉則在一陣臉色鐵青後,將我那脹紅的臉部使勁往地板上按。


    「笨蛋!你在亂摸哪裏呀!」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佑佑,你要說你是故意的,這樣愛莉小姐才會開心啊。」


    「嗄!加百列!不準你胡說!」


    愛莉將睡衣的前襟重新拉好,一溜煙就逃到了客廳的角落。


    「愛莉的肌膚既軟又嫩,就像要把人吸進去一樣……真舒服……」


    蕾瑪則正以恍惚的表情享受殘存於指尖上的觸感。真舒服——別用那種形容詞吧。


    「不能像剛才那樣任意靠近對方啦,蕾瑪小姐。聖靈的接著能力已經來到最強的程度,倘若路西法小姐不在旁邊,事情會很大條喔?」


    「以後再也看不到聖靈小姐了嗎?」


    蕾瑪露出失望的表情,一邊抱起路西一邊靠近姐姐。


    「我也不清楚。或許在我睡著時,她又會控製我的身體也說不定……」


    「我好想多跟聖靈小姐聊幾句。她不能偶爾出來一下嗎?」


    「不、不行啦!」愛莉以背部抵住牆壁,臉頰再度發紅起來。「荷麗老愛說一些奇怪的話,所以不行。」


    「奇怪的話?聖靈小姐的使命不就是傳播愛嗎?那才不是什麽奇怪的話呢。」


    「就是那樣所以不行!」


    「為什麽嘛?」


    眼見妹妹步步進逼,愛莉依舊用力搖著頭、毫不退讓。


    「怎麽連佑佑也一起臉紅了?」


    「咦?啊,耶?」被一旁的加百列看穿後,我顯得非常狼狽。


    荷麗的爆炸性發言距今已過了兩周。這中間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所以我也沒空在意愛莉的心情。


    「愛莉跟聖靈小姐融合後皮膚變得好光滑唷。真羨慕,好想多摸幾把。」


    「如果蕾瑪不能摸,就讓路代替。」


    「呀啊,討厭,住、住手路西!這樣很癢啦!」


    那真的是愛莉的本意嗎?還是隻是荷麗自己加油添醋?然而,我又不能直接拿這件事去質問本人……啊啊,話說回來,現在依舊不是考慮那種事的時候。財團不知要安排什麽詭計,還特地以電話對我預告。想拿愛莉跟蕾瑪當活祭品促使那個性格糟糕透頂的神之子降臨,門都沒有——


    「路西法小姐,要像這樣以更溫柔的方式,好比在畫圓的軌跡撫摸才行喔。愛莉小姐最受不了這招了。」


    「呀啊!住、住手加百列,怎麽連你也,呀,嗯,路西,那、那邊!」


    「你們幾個到底在做什麽啦!」


    愛莉、天使與惡魔在牆壁邊打打鬧鬧,蕾瑪則吸著手指,很羨慕地望著她們(大家都穿著睡衣)。


    「佑佑想不想加入啊?還是說蕾瑪一個人太寂寞了,你去陪她玩?」


    「彼得或財團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現在還有空胡鬧嗎!」


    我砰砰地用力拍打桌子,家裏的幾個女人這才把儀容整理好、各自坐回沙發。路西則坐在蕾瑪膝上。愛莉的位置離我最遠。我倆在一瞬間目光交會,但對方很快又將臉撇了開來。


    「佑佑很喜歡開作戰會議耶。大家放輕鬆一點、輕鬆一點嘛。」


    「可是加百列,就算用聖經的內容回答《大審判官》也沒用。下次彼得再來,恐怕就連愛莉的胸部都得多出黑色的瘀青了。」


    「那就是問題所在了。好不容易才讓皮膚變得這麽水嫩說。」


    「現在不是討論保養的時候!」


    「彼得也說那些質問跟聖經無關。明明就是聖痕發動的能力呀……」


    愛莉喃喃說道。對喔,彼得那小子的確在興奮之餘說溜了嘴。


    「他好像說是杜斯妥也夫斯基什麽的。」


    「佑佑,你爸的藏書裏應該找得到吧?」


    「但那個蠢老爸手頭上的資料,都是跟超自然現象有關的。」


    像杜斯妥也夫斯基什麽的,老爸才不會收藏這麽正經的書。


    「那我們隻好明天去書店一趟囉。今晚就先就寢吧。」


    「那怎麽行。」


    「坐在這裏空討論也沒用啊。手頭上又沒有半點線索,大家麵麵相覷對事情應該毫無幫助吧。財團會使出哪種討厭的手段沒人猜得到。如果要預測他們的行動,恐怕腦袋要跟他們一樣有毛病才行吧。此外在這個難得的周末,姐姐認為應該要保時充足的睡眠以防萬一才是良策。」


    加百列一邊打嗬欠一邊裝正經的模樣真是讓人火大,不過我也沒有反駁她的餘地。


    總之,正當大家要離開客廳、前往二樓的寢室時,愛莉突然拉了拉我的睡衣袖子。


    「佑太,等一下。」


    「……怎、怎麽了?」


    已經走到樓梯前的蕾瑪也察覺有異。「怎麽了嗎?」


    「你們大家先去睡。」


    「愛莉小姐還是想跟佑佑單獨睡嗎?」


    「啊,不、不是啦!」


    愛莉對著從樓梯上迅速轉過頭的加百列怒吼道。在手臂被她扯住的狀態下,我隻能單獨與愛莉留在客廳。


    「呃,所以?有事嗎?」


    「從之前,我就想說了。」


    愛莉的臉頰看起來就像被火燙傷一樣紅,這應該不是剛洗好澡的緣故吧。她到底想說什麽?如果是跟之前荷麗的爆炸性發言有關,那我該怎麽辦?我一邊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一邊坐在沙發上。愛莉則站在附近,依然刻意不將視線對準我。她將雙手交叉又放開,就這樣遲疑了


    好一陣子。


    「……是關於《血田》的事。」


    「耶?」


    「那、那個。」愛莉對著別的方向大聲表示。「佑太應該要更善於使用自己的罪痕才對。」


    我愣了幾秒鍾,目光焦點則放在愛莉的臉龐上。罪痕?咦?原、原來她想跟我討論這個啊。唔,看來是我自作多情,想像到其他地方去了。這種感覺應該算安心還是泄氣啊。


    「你有專心聽嗎?」愛莉突然湊近我。


    「啊,抱、抱歉,有在聽有在聽。」


    「一個人無法發動,每次用過又會因貧血而昏倒。這樣下去,如果遇到緊急狀況應該會很困擾吧?此外——」


    「唔、嗯……」


    「此外,每次使用時,又必須——」


    愛莉的臉紅到了耳垂,語氣也開始支吾起來。


    「……必須?」


    「用路西的,呃,嘴。」


    「啊,啊啊,那、那個啊,唔,那是因為!」


    愛莉也知道這件事!太奇怪了,先前我兩次使用都是剛好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啊。還是說她隻是裝昏倒,其實眼睛看得非常仔細——不,現在不是檢討這個的時候了!


    「那是因為,呃,我也不得已啊。」


    「……因為那是佑太的癖好吧。」


    「才、才不是咧!怎麽連愛莉都這麽說!」


    「真的嗎?」


    愛莉不安地偷偷瞥了我一眼,我則對她點頭如搗蒜。


    「既、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做那種動作了。我、我不想看到……」


    「唔、嗯,可是,愛莉怎麽突然提這件事?」


    「你管我!」砰!愛莉的臉色立刻變得像紅辣椒一樣。


    「對啊佑佑,看到你都不跟自己接吻卻跑去跟路西法小姐做那種事呀愛莉小姐當然會覺得很受傷。」


    「加百列你不是先去睡了嗎!」


    愛莉激昂地對著不知何時又偷溜回客廳的性騷擾天使憤慨道。


    「我很關心你們有沒有按照正常的程序來。既然如此,就讓我實地示範一下好了。」


    「你快回二樓去啦!」


    愛莉氣得甩著一頭淩亂的金發,把加百列推離客廳。等到客廳的門被她用力摔上後,她才轉過身使勁揮著雙手。


    「那、那個,你不要誤會,千萬不要誤會喔。」


    被她如此激烈地否認,我也隻能很尷尬地低下頭。


    原來如此,愛莉都看見了,我跟路西……做那種事的時候。唔哇啊啊啊!該怎麽辦?我整個人癱在地毯上。


    「總、總之!」


    愛莉努力在我頭頂擠出說話聲。


    「從明天開始進行特訓!」


    然後就隻聽見啪噠啪噠離開客廳、走上階梯的腳步聲。


    特訓——這個詞對腦袋已被其他事物塞滿的我而言猶如馬耳東風。當晚我沒辦法回寢室睡,隻好獨自躺在沙發上。


    *


    燈子學姐的咖啡廳由於員工人數大幅增加,又想要改變形象之故,所以目前正在重新裝潢。托了這點的福,隔天的星期六全家人都沒有行程。


    「真好。我也想跟阿佑一起對必殺技進行特訓。」


    望著在自己家裏換上運動服的我,蕾瑪說道。


    「不行啦蕾瑪小姐,佑佑是要跟愛莉小姐一起練習※寢技,蕾瑪小姐要是加入了,鐵定會融合在一塊。」加百列解釋道。(譯注:柔道術語,指雙方同時處於非站姿狀態下使用的技法。)


    「你少說幾句,趕快去書店找那本書吧。」


    「那你們三個就乖乖待在家裏留守吧。唔呼呼——人家好久沒開車了,真期待。」


    耶,等一下,她要開車去嗎?


    「阿佑放心吧,我可以用荊棘冠冕保護整輛車體。』


    「別在這種地方濫用聖痕好嗎……」


    結果那兩人所乘的bmw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瘋狂衝出車庫。就算用了荊棘冠冕,被加百列撞到的受害者應該不可能安然無恙吧。


    「佑太!這是特訓,趕快開始!」


    我在玄關口目送那兩人離去時,似乎有人在後頭扯我的運動夾克。回頭一看,眼前出現的光景令我啞口無言。


    「……為什麽你們兩個也換了運動服?」


    「加百列說這樣佑太才能集中精神,所以才特地準備這些服裝。她說你鐵定很喜歡女生穿這個……」愛莉羞赧地拉了拉超短的燈籠褲褲管。那個性騷擾天使,竟然對愛莉灌輸這種莫名其妙的謠言。話說回來,她又是從哪搞來這種衣服的?完全不起疑心就穿上去的愛莉也該檢討一下吧!


    「就算這樣好了,路西幹嘛也穿這個……」


    「加百列說,這樣可以測試佑太的癖好有沒有偏到奇怪的方向上。」


    真是夠了,不要被那種人耍得團團轉好嗎?


    「……路穿起來不好看?」小不點魔王以楚楚可憐的目光朝上凝視我。


    「呃,應該說太好看了所以有點困擾——不對啦!」


    吐槽自己真是太無聊了。愛莉與路西這時自動拉起我的手臂,雙雙走向浴室。


    「……為什麽要去浴室?」


    「在特訓時,罪痕不是會大量出血嗎?」


    原來如此。竟然連這種情況都設想到了,真是令我感動到想歎氣啊。


    我家的浴室相當寬敞,就算要一次擠進四個人都沒問題。然而,同時與身著燈籠短褲的兩位少女待在裏頭,其危險性也不會因空間較大而有所減低。


    「等一下佑太!你幹嘛對著牆壁的方向!」


    「呃,那是因為……」


    我怯生生地轉過頭,愛莉正佇立在沒放水的浴缸中,一手扠腰一手拿著聖槍,至於她身旁則是坐在浴缸邊緣、雙腿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的路西。這兩人下半身裸露到大腿根部的姿態實在是太耀眼了,讓我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哪裏比較好。


    「佑太不是看過路跟愛莉的裸體好多次了?」


    「燈籠短褲比全裸更好——不要害我說這種話好嗎!」


    被愛莉狠狠瞪了一眼,我隻好聳聳肩。


    「討厭,認真一點啦!今天一定要讓佑太完全學會罪痕的使用法!」


    「呃,該怎麽做呢?」


    「首先要取回猶大的記憶!」


    啊啊……結果又是這個啊。


    加略人猶大——我轉世之前的身分。他在出賣了神之子後,遺留下《血田》此一代價而死。


    「你的罪痕應該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每次發動時……」愛莉偷瞄了路西一眼後臉頰又開始發紅,口氣也吞吞吐吐起來。「……都需要那麽做。為了解決這點,必須用我的槍重新畫過。」


    「用聖槍重畫……」


    砂漠穀愛莉的聖痕——《聖槍》——擁有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刻痕」之力。路西如今的罪痕也是被那把槍的尖刃所繪。不過,那樣不會很痛嗎?


    「當然痛,但路還是忍耐下來了,很了不起吧?」


    「了不起了不起。」這麽一來我也沒臉哭著逃跑了。


    「那麽佑太,請你回想前世死掉時的經過。」


    「別強人所難好嗎?」


    「路像平常那樣啃佑太一口可以嗎?」


    「不行!那是非不得已的最後手段!」


    「隻有愛莉可以玩實在太詐了!路也很想咬佑太好幾口!」


    「我、我才不是要做那種事哩!」


    我放著進行無謂爭執的那兩人不管,蹲在浴室的磁磚地板上,並碰觸自己脖子上的罪痕。代表銀幣三十枚的《》刻印,正是猶人的罪證。


    我不禁回想起發動罪痕時的感受。身體中的血液急速降溫,甚至可以察覺它們全都變成黑色。以手支撐的地麵,觸感也如同自己的五髒六腑。


    不過,那依然是我曾經自願前往的場所。


    出賣那個人換得銀幣的時候、把那個人在群眾中指認出來交給官府的時候、將銀幣丟入神殿上吊的時候——前世的我究竟在考慮什麽、想些什麽?


    那時我心中浮現的人影又是誰呢?


    當然,就是那個人。總是我行我素又美麗動人、經常將愛掛在嘴邊、但結果魂魄卻依舊返回天界的那個人。


    在眾目睽睽下,那個人將浸泡過飲料的一小塊麵包遞給我,這麽說道:你想做的事,現在就動手吧。


    我不知道那個人在說什麽,所以我隻好一直凝


    視著那個人的臉不放。


    就在我麵前。那個人的臉,近在咫尺。那個人的身體,伸手便能碰觸。


    「——太、佑太!」


    當肩膀被人劇烈搖晃後,我才回過神來。


    「……咦?啊、啊。」


    「血呀!你流血了!」


    我恍然大悟似地以手碰觸喉部。罪痕的傷疤處既熱又濕。我稍稍加重按在傷口上的力道,隻覺得微微刺痛。愛莉正低頭注視我的臉。


    不是那個人,是愛莉。


    「……沒事,的。」


    我壓住頸部的手顫抖著。路西也從浴缸邊緣探出身子,以憂心忡忡的目光檢查我的脖子。


    「想起了什麽嗎?」愛莉以浴巾幫我壓住傷口並問道。


    「不,唔……沒辦法,還差一點點。但就是想不起來。」


    關於那個人的印象實在太過強烈,以致於我難以厘清當時的想法。或許那時我什麽都沒想,隻是全身不停顫抖也說不定。畢竟是前世的我嘛。


    「愛莉。」路西拉了拉愛莉的運動服袖子。


    「怎麽了?」


    「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讓佑太想起來。」


    「真的嗎?」


    「你為何露出懷疑的眼神?」


    「因為路西自己對來我們家之前的事也沒印象呀。」


    「路還記得一些!」魔王生氣地抗議道。「在被冰凍途中,路把佑太從頭一口吞下,隻留下腳掛在嘴邊!」


    「是啊,嗯……我也讀過這段。」


    根據但丁的『神曲』記述,在地獄的最下層,帝王lucifero——也就是路西,其巨人身軀的下半部被囚禁在永久冰壁中,還對犯了背叛罪的家夥處以啃咬的刑罰。那個所謂的罪人就是加略人猶大了。


    「那又怎麽樣?」愛莉交叉雙臂,露出有點不太高興的模樣。


    「所以,要完全想起來,」路西指著我的肚子。「隻要咬那裏就可以了。」


    浴室的空氣溫度頓時變得很詭異。我與愛莉迅速對看了一眼,彼此都變得麵紅耳赤。


    「路西,你、你在胡說什麽。」「不、不可以那樣啦!」


    我跟愛莉聽了都狼狽不堪。那位小不點魔王則用手撐住浴缸的邊緣,以訝異的目光朝上盯著我們。


    「為何?路喜歡佑太,也喜歡啃佑太。」


    「但、但是!」


    「佑太也喜歡被路啃吧?每次都自己伸入路的口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趕緊用手堵住路西的嘴。


    「嗚咕咕咕咕!」魔王在我臂膀裏就像隻雞一樣掙紮起來。愛莉則趕緊將路西從我身邊搶走。


    「佑太不準碰路西!你一定會對她做奇怪的事。」


    「我、我才不會咧!」


    「呀啊!路西不可以咬人啦!」


    隻見魔王輕輕啃了愛莉裸露出的上臂一口,接著便順利自後者的束縛掙脫。


    「愛莉從剛才就好奇怪!時間已經不夠了,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路西氣衝衝地說出難得的正經看法。但愛莉卻依舊咬住下唇碎碎念著。


    「那讓愛莉一起咬,可以了吧?」


    「笨、笨蛋!別亂講!」


    愛莉將路西一把推過來,我則慌忙抱住那位魔王。


    「聽、聽好囉?隻能咬一下下!佑太千萬不能動!如果敢做什麽奇怪的事,我的聖槍就會刺過去!」


    雙方好不容易才達成協議,但這種結果對我來說還是一樣糟糕。


    浴室。


    身著體育服、燈籠短褲,手持長槍對準我的少女。


    我那被卷高的運動外套下擺。


    在我腰際將臉湊近,身著體育服、燈籠短褲的蘿莉。


    如果現在有警察突擊臨檢,我一定會被烙上生涯難以磨滅的汙名,並關入監獄中。


    路西的鼻尖碰觸我側腹部,肌膚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吐息。


    「啊唔。」


    我忍不住發出怪聲。愛莉聽見立刻挑起眉。不,呃,我自己也沒辦法克製啊!


    哈唔——路西這時露出利齒將嘴湊上我的腹部肌膚。我立刻感到背脊一陣寒意。不妙啊。愛莉見狀立刻抓住我的下顎使勁掀起來。


    「給我專心一點!」


    「專心?專心什麽?」


    「專、專心看我!」


    看愛莉?看愛莉的臉嗎?


    跟那個人一樣動人的臉龐。


    愛莉的手指順勢從我的下巴滑落喉部,來到了罪痕的位置。


    血又微微滲了出來。


    從愛莉碰觸我的指尖前緣,似乎有什麽滾燙的東西π流入我的身體。


    沒錯,這道傷口是被燒灼出來的——並不是由於當初上吊用的繩子,而是兩千年前的思念。


    在那塊被永恒詛咒的田地上,所遺留的也不是古老的汙血,而是當初沒能傳達出去的言語。


    「路西!快離開佑太的身體!」


    愛莉鐵青著臉,將路西的嬌小身軀自我腹部旁拖走。當那兩人退入浴缸瞬間,我的口中也自然而然地——吐出了在亙久之前便消失的那段話。


    那個人對我說:


    「要是大家都這麽純潔就好了。」


    她那原本楚楚可憐的笑容,因話中的諷刺而略微出現扭曲。


    晚餐後杯盤狼藉的餐桌點亮了蠟燭,搖曳的火光照亮了僅留下的兩人。


    「然而,事實上,除了我以外的每個人都是汙穢的,所以我才要幫每個人改過向善。而事情辦完後,總有人要負責收拾善後。你說對吧,猶大?」


    我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我也差不多該回天界了。老爸很想早點跟可愛的女兒重逢,一讓祂等太久可是會因忌妒而發飆喔。所以囉猶大,我們在此分手吧。我會帶著人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升上九重天,至於你,就帶著洗淨世人髒汙的水墮入深淵吧。」


    我再度點頭表示同意。


    「你真的明白為什麽我要托付你這件事嗎?」


    這回我就沒法點頭了。


    「因為我最愛的人是你啊。即使是比起在使徒當中最俊美的約翰、最優雅的雅各,或是最聰明的彼得——」


    我握住那個人放在我肩頭上的手。她的臉或許是在蠟燭火光的搖曳下,又或許是因我眼眶中的淚水,漸漸模糊起來。我無法回答那個人,隻能把她的手拉近自己。


    那個人將唇貼上我的脖子,親吻,並用力吸了一口。


    這是她身為普通人類的最後一次證明。


    至於我,則隻能抱著這種思念墮入地獄。那完全是出於我依舊深愛著那個人的緣故。


    我愛過那個人,也一直愛著那個人。


    侵入頸部的一股冰冷觸感一讓我重返血跡斑斑的浴室。金色的光芒正在我朦朧的視野中搖曳著。


    那是愛莉的秀發。


    「你不要動,現在幫你刻痕。」


    她以反手握住的槍尖正溫柔地劃著我的喉嚨。


    「……愛莉?」


    「不要說話。」


    「……你為什麽哭了?」


    「我沒有哭!」


    聖槍正遊走著——兩千年神之子所遺留下的吻痕,替猶大的罪痕重新定義。我以背抵住浴室牆壁,腰部與手掌都被噴灑在磁磚地板上的黑色血跡弄髒了。包括牆壁、愛莉的臉,以及縮在浴缸中的魔王發絲,黑血遍布這個空間的四處。


    我現在已經明白,這些血的每一滴,都代表著我的分身。


    《血田》。


    這就是那個人賜予我的王國。


    「佑太


    這個傻瓜。都已經過了兩千年!早該忘了那些事!」


    持槍的愛莉動作突然粗魯起來,好痛,痛死我了,真的很痛耶。這樣會死人的。為什麽?她為何一下子火大起來?


    愛莉完工後終於把我頂開,自顧自地站起身。她掀起體育服,將槍柄伸入自己側腹部的聖痕。隻見聖槍被她那耀眼的白皙肌膚完全吸了進去。


    「不準偷看!」接著她又補了我一腳。


    我麵對牆壁的方向。現實與回憶的場景依舊在我混沌不清的腦袋裏往往複複,路西這時則主動靠過來,戳了戳我的手。


    「佑太,路也想聽那些話。」


    「……那些話?」


    「就是剛才佑太對愛莉說的『我愛你我愛你』——路也想聽。」


    「嗄、嗄!?」


    「路西!」愛莉以凶神惡煞般的表情衝了過來。「不準你胡說八道!快離開佑太!」


    「隻有愛莉可以聽,真是太詐了,加百列說過,路也是佑太的新娘候補人選啊!路要把佑太帶回地獄,狠狠地啃他好幾口。」


    愛莉以浴巾幫路西擦去身上的血跡後,二話不說就把她趕出了浴室。


    被留在地板上的我隻能愕然地望著愛莉的背影。


    我剛才真的說了?我對愛莉說我愛你?不,那應該是我記憶中的場景吧——但我的印象再度模糊起來。所以,呃,我真的、真的對愛莉說了那三個字嗎?


    「啊,那個,我剛才——」


    「我明白。」愛莉背對著我冷冷地回答。「反、反正你一定是把我當作神之子大人的轉世才會願意收留我、幫我的忙。不用你說我也明白。」


    「咦?啊,不是啊。」


    「我也——」


    但就在這時,愛莉的一綹頭發忽然自己跳了起來,並在肩膀的高度附近發出亮光。我與愛莉都因這刺眼的光芒忍不住暫時別開臉。


    「不、不行這樣的,愛莉小姐!」


    那是與愛莉音色相同的另一個說話聲。


    我愕然地注視著眼前的光景。愛莉也訝異地聳起肩膀。那是荷麗啊。身材迷你的聖靈正輕輕拉著愛莉的耳朵。


    「荷麗,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聖靈的使命是傳播愛。因為愛莉小姐沒辦法表達,我才會被召喚出來!」


    「笨蛋,別胡說!我又沒召喚你!」


    「佑太大人也不要那麽被動!請誠實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情。因為佑太大人一直不表明,所以愛莉小姐才會——」


    「荷麗,夠了!」


    愛莉以雙手包裹荷麗的身體,按在自己的臉頰邊大喊道。她雙掌中的光芒再度爆炸開來,砵變成無數顆四散飛去的光粒,最後才被自己的臉、頸部、秀發吸收殆盡。


    愛莉這時將額頭靠在浴室的門板上,不過依舊保持背對我。


    因為我一直不表明——可是,要表明什麽呢?


    正當我以膝行來到愛莉身邊時,她卻冷不防朝後大聲命令道:


    「你快點把自己的身體跟浴室洗幹淨啦!接下來才能輪我跟路西去洗!」


    結果愛莉看也沒看我一眼,就直接離開浴室了。磨砂玻璃製成的浴室門,瞬間切斷了我追蹤她的視線。


    我一屁股癱在滿是血跡的浴巾上。


    愛莉說自己是神之子的轉世?


    也就是猶大深愛之人的轉世。


    佐倉佑太之所以會幫助與保護砂漠穀愛莉,完全是出自兩人前世的記憶——是這樣嗎?


    她真的那麽想嗎?


    明明就不是這回事啊。畢竟在我還沒想起這些事之前,我就已經同台讓那對姐妹住進家裏了。


    不,即便如此——假使那麽做依舊是出於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猶大意誌呢?


    我以右手擦掉血跡,並以左手摸索自己的喉部。原本上頭的三道印記,這時在旁邊又多了一條罪痕,那是神之子的吻痕。


    當我還是加略人猶大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倩影。就連在地獄遭受永恒的懲罰與痛苦時仍舊沒改變過。


    現在我已經回憶起那次幾乎是在我肌膚上烙印的吻了。


    「——《血田》。」


    我喃喃自語著。


    咕、咕咕、咕咕咕——四散在浴室的血跡這時突然發出了令人不快的聲響,並自己蠢動、冒出泡泡。黏稠的血液開始流動,在我的右手邊聚集成一圈漩渦。


    血竟然開始逆流,被我吸回體內了。


    當浴室所有血跡與血腥味都完全消失後,我才好不容易能站起身。我盯著自己的右手掌,然後又重複好幾次握拳、打開的動作。


    喂,猶大,我真的是你嗎?此生驅使我行動的所有感情,都是出於你那即使經過兩千年也尚未消失的慣性?


    沒有人回答我,隻感覺血的餘力最後在我手掌裏又轉了好幾下。我緊握住拳將那種感覺壓碎後,這才完全站起來。


    「阿佑,我們買到杜斯妥也夫斯基了!」


    蕾瑪正好在中午前抱著書店的紙袋回家。加百列則雙手捧著精品店的巨大購物袋。


    「還買了好多衣服啊。呼——血拚的感覺真過癮。」


    加百列驕傲地一一現出買給自己的華麗服飾、愛莉與蕾瑪用的成對衣服,以及給路西的高級童裝等。


    「……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並不寬裕……」


    「沒聽過衣食足而知榮辱嗎?」


    不管怎麽看家裏最不知榮辱的都是你。


    「話說回來,佑佑跟愛莉小姐後來怎麽了?」


    「耶?什、什、什麽?沒什麽特別的啊。」


    「佑佑一下子就露餡了。先別說其他的,佑佑明明在家卻讓愛莉小姐一個人準備午飯,光這點就夠奇怪了。」


    我瞬間瞥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愛莉背影。平常總是故意裝傻的這個性騷擾天使,隻有在這種無謂的地方才會特別敏銳。會讓愛莉準備午飯,完全是因為我今天早上太忙的緣故。


    「嗯,算了,待會兒我去問路西法小姐。」


    「哇哇哇哇!先、先等一下。」


    天曉得路西會怎麽跟加百列說明!


    「難道是我所準備的體育服刺激性太強,讓佑佑忍不住一口氣襲擊兩人?」


    「錯錯錯!」


    「愛莉小姐發育太好了,因為我擔心佑佑不會對她出手,所以特地從網站上花兩萬元購入有名女校的舊式運動服。」


    「我們家已經夠窮了!」


    愛莉幫大家準備的午飯是奶油培根意大利麵。由於她有很多料理是在咖啡廳學來的,所以幾乎都是跟意大利麵有關。


    「愛莉的廚藝好像比我還好了呢……我平常也有跟阿佑練習呀,怎麽會愈差愈遠。」


    「因為蕾瑪小姐老愛跟佑佑撒嬌,最後比較麻煩的部分都變成佑佑在負責。下次你試著自己一個人煮如何?」


    「路也會做飯團。」


    「那路西,下次要不要跟我一塊煮大家的晚飯?」


    「蕾瑪負責把路舉高高,路負責吃流理台上的食物如何?」


    那誰負責生出料理?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吐槽時,我察覺到愛莉的視線正對這裏投來。於是我放下叉子,不自然地將杯子裏的茶一口飲盡後,側著臉對愛莉表示:


    「呃,咳咳,嗯。真的很好吃,你進步很多。」


    愛莉馬上露出不快的表情,默默將臉撇開。真糟糕,她好像還一直在意浴室所發生的事。


    荷麗竟然會在那種場合冒了出來,還藉機訓了我一頓。


    我自己,當然也,喜歡愛莉。嗯,呃……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不是,就不會讓她住下


    來了。


    不過,假使這都是被前世的記憶影響呢?那麽一來我就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的這種情感了。況且,愛莉對我的心情也有可能是受神之子的記憶影響。


    不——不可能的。荷麗會現身不就是要傳達我們之間的心意嗎?


    既然如此,我就非說不可了。


    我一邊絞盡腦汁想著這些事,一邊找機會偷看愛莉的臉。我倆的視線幾度交會,但又幾度迅速分開。


    「蕾瑪,你買回來的書呢?已經看過了嗎?」


    愛莉粗暴地快速吃完自己那份午餐後,便盡量避開我的視線離開餐桌。我則歎了口氣,將剩下的意大利麵塞入嘴裏。


    午餐過後,全家人便展開了讀書會(?)。


    「我想應該是這本吧。」


    蕾瑪從書店紙袋取出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著的《卡拉馬助夫兄弟們》上中下三冊。每一本的厚度都很可觀。原來如此,書腰上的確寫著「東大教授推薦給大一新生書籍第一名!」幾個顯眼的紅色大字。彼得說的倒是一點也不假。


    「這麽厚的三本書一定要全部讀完嗎?裏麵真的有記述彼得的聖痕弱點?」


    愛莉以完全不想讀的表情迅速翻動書頁,無奈地問著。


    「啊啊,愛莉小姐,我想應該隻要讀這部分就可以了。」


    加百列取出上冊,指著目錄頁中的最後麵。


    那是第五卷正與反(proandtra)的第五章『大審判官』。


    ……跟小說裏的章節名稱一模一樣嘛……


    「我在網路上先搜尋過了,這章『大審判官』是戲中戲,也就是透過小說的登場人物來講述另一個簡短的故事。我想應該隻要讀這部分就夠了。」


    「所以,你以前就讀過了?」


    「怎麽可能嘛。這可是講述與基督教相關重要內容的知名章節。光聽起來就覺得很囉唆,加上我又沒興趣。」


    「我記得你自己明明也是與基督教相關的重要天使不是……」


    算了,吐槽這個也於事無補。


    「我隻有從網路上找來的速食知識,你們想聽嗎?」


    加百列洋洋得意地問道。這時愛莉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膝蓋上則是路西,並同時打開《卡拉馬助夫兄弟們》。這部小說不隻一冊,光是要看完一頁就得花很長的時間。看來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那就拜托你了,反正我們的時間也不多……」


    加百列老師的禁忌課外教學——文學篇。


    「呃,故事舞台是十六世紀的西班牙。那是異端審判與狩獵魔女最為瘋狂的恐怖時代。當然在那個時候,神之子已經回天界去了,隻是有一天神之子覺得沒事可幹,決定下來了解地麵上的狀態。」


    「講得好像太輕鬆了吧?真的可以隨便下來嗎?」


    「阿佑,我們現在就待在人世呀,沒問題的。」


    蕾瑪的解釋太有說服力了,害我無言以對。


    「總之,既然是神之子降臨,當然會引發大騷動。這麽有名的人物大家一眼就認出來了。低賤的老百姓都很現實,立刻靠過去想要碰觸神之子大人,因為這樣可以治好身上的傷病。神之子還露了一手奇跡,讓早夭的年輕姑娘複活,使氣氛變得更熱烈了。但就在這時,剛好路過的大審判官卻把神之子抓了起來,並送入大牢。」


    「為什麽?」


    「天曉得,大概是出於忌妒吧?你想像一下,頂尖的偶像終於引退,接下來就是新生代的天下了!結果那位偶像卻突然複出,這不叫後頭的人生氣才怪。」


    用這種解釋方法真的好嗎?


    「然後,身為大審判官的那個老頭就把神之子大人關在牢房裏罵了一整晚,全篇故事的重心就在這裏。」


    「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因為神之子大人很可愛啊。把她綁起來用言語羞辱一整夜,光是用想的就讓人興奮不已。」


    「喂,杜斯妥也夫斯基可是全世界都有粉絲的大文豪,你的發言——」


    不過加百列也褻瀆過太多對象了,現在多一個俄國文學家好像也不怎麽要緊?


    「佑佑也幻想一下,把蕾瑪小姐用鐵鏈鎖在柱子上,做出許多不可告人的事。不覺得開始興奮了嗎?光是這段就可以用掉26頁的篇幅描寫吧?」


    「你給我閉嘴。」


    「應該可以在小說裏寫那些東西吧?」


    「你是在對誰講話啊?」


    「算了,總之,在這章裏對神之子所用的言語羞辱,就是『荒野的誘惑』中那三個質問。」


    原來如此。彼得的聖痕《大審判官》,所問的三個問題是出自這裏。


    其出典並不是聖經,而是杜斯妥也夫斯基——我終於懂了。


    「其實這裏寫的還滿有說服力。『為什麽不把石頭變成麵包』,根據杜斯妥也夫斯基的觀點,這個問題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假使以神的力量對愚蠢的饑民施與食物,就可以大量獲得信徒啦,那為何不這麽做呢?這就是作者的想法。」


    「他一定很討厭麵包吧。如果問『為什麽不把石頭變成香腸、烤牛肉、豬排飯、戚風蛋糕』的話,那家夥一定會流著眼淚拚命道歉!」


    「路西,你不能都不吃蔬菜,這樣會被阿佑修理的。」


    你們扯到哪去了。


    「第二個問題,『為什麽不從殿頂跳下?反正天使會以手托著你,免得你碰在石頭上。你就跳跳看吧』,意思就是隻要讓愚民們見識這種一目了然的奇跡,大家一定會流著淚紛紛成為信徒啦,那為何不這麽做呢?」


    「大概是害怕被電視節目裏的※大槻教授看出戲法的破綻吧。」(譯注:大槻義彥,日本物理學者,經常在媒體批判超能力或超自然現象。)


    喂,是誰把這種知識灌輸給路西的。


    「至於第三個問題,『隻要俯伏拜惡魔便可得到人世的一切』,意思就是握有權力征服世界的話,便能讓所有人都拜同一個神,世界自然會得到和平啦,那為何不這麽做呢?」


    「比起征服他一定更喜歡※製服吧。愛莉跟蕾瑪不是也很喜歡那所學校的製服?結果竟然沒有路的尺寸!」(譯注:征服與製服在日文同音。)


    「你從剛才就一直把書的內容搞得亂七八糟。」


    「路隻要長出胸部就能穿了!」


    沒救了,不要理小朋友吧。


    「呃,所以,神之子在小說裏怎麽回答?我們應該可以參照那個對抗彼得吧?」


    「唔——我找到的網站沒提到這部分。愛莉小姐?」


    在加百列的呼喚下,愛莉才像嚇了一跳似地讓眼睛離開書頁。她的雙頰脹紅,眼神顯得十分慌張。


    「咦?什、什麽?」


    「你看完那章了嗎?神之子大人是怎麽回答大審判官的?」


    「咦?呃……神之子什麽也沒說。」


    「什麽也沒說?」


    「是、是呀。至少在言語上。」


    那我們該怎麽辦?難道要坐以待斃?


    「小說裏神之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嗎?」


    「有是有啦……」


    「那就是我們對抗聖痕的關鍵了吧。隻要照著去做,就可以把彼得的精神攻擊反彈回去。結果神之子大人到底做何反應?」


    「不、不行!怎麽可以!」


    愛莉的臉愈來愈紅,將尚未蓋起來的書本按在沙發上。


    「什麽東西不可以?」


    「不行!不能做出那種事。因、因為,人家的,第一次,都還沒——」


    愛莉大為失態的說話聲在喉嚨裏中斷了。怎麽回事?小說裏到底寫了什麽?正當我想開口追問


    時,愛莉突然把路西塞到加百列的膝蓋上,然後就翻過沙發椅背逃出客廳了。隻聽見她的腳步聲一路往樓梯上衝。


    在一片愕然的氣氛下,首先回過神並將《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拿起來的人是蕾瑪。她盯著剛才姐姐翻開的那頁出神地讀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終於歎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愛莉,難怪……」


    「怎麽?裏麵到底寫什麽?」加百列也將臉湊近書,我則繞到沙發的另一側,同樣將注意力放在頁麵上。


    「你們看,就是這裏。」蕾瑪指著短篇故事『大審判官』的結尾。


    老頭審判官徹夜質問神之子後,便拜托對方隨便下一個可怕的詛咒。神之子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平靜地將審判官的話聽完,最後才走向審判官,給老頭的唇一個吻……


    這就是神之子的答案。


    上頭確實是這樣寫的。神之子嘴對嘴吻了審判官。


    「唔哇哎呀!」加百列怪叫一聲後按住自己的額頭。「真的得用這種方法才能破解嗎?」


    這樣真的可以打倒彼得?那些審判官不過是他用聖痕能力製造出的幻影耶。


    「……你們相信嗎?這樣真的可以對抗彼得?」


    「彼得自己不是都說了,他的質疑是出自杜斯妥也夫斯基?」


    其實這就是最讓我懷疑之處。為何他要明目張膽地將自己的能力破綻公布出來?


    「因為他是大笨蛋?或者他隻是想炫耀自己也知道杜斯妥也夫斯基?」


    「太有道理了,害我沒辦法反駁……」


    這種反擊方式如果是真的,那還真是隱密到極點啊。別開玩笑了,如果不是彼得那個大笨蛋自己說出來,誰會想到要這樣對付審判官。


    「愛莉的初吻都還沒獻出去呢……」


    蕾瑪以手指抵住嘴唇,露出發自內心的憂愁表情喃喃說著。隻有路西還不懂事態的嚴重性,迅速轉動脖子交替比較蕾瑪與加百列的臉色。


    終於,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咦?呃,怎麽了嗎?」我很心虛地問。


    「阿佑為什麽還不跟愛莉接吻呢?」


    「咕啊啊啊啊你在說什麽!?」


    「我叫你跟她接吻呀!」蕾瑪揪著我的胸口,以濕潤的眸子要求道。


    「不、不,這一定是那個腐敗神父的陰謀,愛莉也不希望我這樣——』


    「才不是呢,跟神父一點關係也沒有。愛莉一直很喜歡阿佑。因為我也是一樣,所以她的心情我最清楚了。」


    「啊——唔——呃——」


    「佑佑也沒有經驗啊?讓老師來指導你好了?」


    「佑太已經對路做過了。」


    「哎呀哎呀,路西法小姐竟然被當成練習的對象玩弄了,真是可憐。」


    「胡說八道!那是緊急情況下不得已的措施吧!」


    真糟糕,我的思路開始大為混亂起來。在二樓的愛莉應該不會聽到樓下的爭論吧?我緊閉著嘴,不知道如何麵對三個女人的夾攻。我的人生難到沒有緊急逃生按鈕嗎?


    「那我去安慰一下愛莉小姐好了。」


    加百列很開心似地抱起路西。


    「路也要去嗎?」


    「如果讓路西法小姐吻她,不就是跟佑佑間接接吻了嗎?」


    「……唔嗯,對。路的心胸很開闊,就算分一點給別人也無妨。愛莉的皮膚最近變好了,摸起來也很舒服。」


    「等一下,你們在想什麽啊!」


    「喂,臨陣脫逃的男人可沒有發言權。你就待在樓下好好反省吧。」


    加百列對準我的額頭用手指使勁彈了一下,一擊便讓我沉入沙發。隨後她便以迫不及待的腳步離開客廳。


    被留下來的蕾瑪撫摸著我受傷的前額。


    「……阿佑真辛苦。」


    蕾瑪溫柔的手從我的前額一路摸到臉頰與脖子。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躺下,還將頭放在蕾瑪的大腿上。喂,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膝枕」嗎?蕾瑪到底想對我做什麽?但即便我想爬起身,蕾瑪也會用全身的體重將我的脖子固定在她膝上。


    「沒關係的,阿佑。乖乖躺著吧,偶爾也要放鬆、放鬆一下。」


    「不,呃,這樣我根本沒辦法放鬆……」


    薄薄一層裙子布料之下,就是蕾瑪的大腿了。假使我不小心睡著,鼻頭還可能貼到她的肚臍附近。這樣要怎麽才能放鬆嘛。


    「我以前不是說過我很喜歡阿佑嗎?」


    「唔、嗯。」


    那是我們剛邂逅的那天。就在我從學校返家,並發現這對姐妹睡在玄關前時。我當初還不知道這兩人的名字,不過她們倒是很清楚我的事。


    「謝謝阿佑記得這件事。」


    「呃,是啊,那是因丸當時你極力阻止想殺死我的愛莉。」


    「那就是神之子大人的記憶了。愛莉接收了神之子大人恐怖與憤怒的部分,我則接收了輕


    鬆的部分,因此,神之子大人喜歡猶大的心情才會傳到我身上。」


    我以側躺的姿勢點點頭。當然囉,否則怎麽會有陌生的女孩莫名其妙喜歡我咧。那全是前世記憶所造成的。


    不過——蕾瑪這時又將唇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阿佑,如果神之子大人要再度降臨,你會努力阻止吧?」


    「……咦?啊,嗯,是啊。」


    那家夥為了取回自己的肉身,可是要讓愛莉跟蕾瑪消失耶。


    「我很高興。我跟愛莉都很感激阿佑為我們做的事。」


    蕾瑪將手重疊在我的手掌上。


    「所以,這跟什麽轉世前的記憶已經完全無關了,對吧?」


    我聽到這不由得望著位於我疋上方的蕾瑪雙眼。


    甚至一下子沒辦法呼吸。


    「愛莉跟我能分開再遇到阿佑真是太好了。這一回,我們可以用兩倍的愛喜歡阿佑了。」


    蕾瑪這番溫暖的言語與笑容緩緩地滲入了我的體內。


    *


    翌日——也就是星期天早上,我在信箱發現了那隻白色信封。


    看過收件者是誰後我嚇了一大跳。因為上頭寫著『天使長路西法小姐』。


    寄給路西的?為了什麽目的?是誰寄的?


    至於寫在信封下方的寄件者姓名,則是短短的四個字母《yhwh》。


    我返回玄關,迅速闖入其餘人正在享用早餐的飯廳。


    「——是神父寄的信,給路西的!」


    我將信封用力摔在餐桌上,大家都瞪大了眼。就連加百列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還仔細翻了那隻信封好幾遍。那神聖四文字所代表意思就是神。既是愛莉與蕾瑪的父親,也是失蹤中的蠢蛋神父。然而,那家夥卻寄信給路西?


    「……至高無上者那家夥,事到如今找路還有什麽事!」


    路瞪了沒人敢打開的信封一眼,隨後便很不開心地盤腿坐在椅子上。


    「總、總之,路西法小姐,你還是先打開來看看裏麵寫些什麽吧。如果能跟神父取得聯絡,或許就可以找到解決愛莉小姐體內聖靈的方法了。」


    「可以不要讀信隻吃早餐嗎?」


    「不行!」


    路西鼓起臉頰露出一臉不爽的表情,但還是粗魯地將信封撕開。當內容物即將現身時,我立刻擺出了高度的警戒態勢。誰知道那個異想天開的家夥這回又在打什麽歪主意。況且先前那家夥還跟三十銀幣財團合作過哩。


    路西讀完後變得一臉呆滯,並將信紙隨手攤開在餐桌上。愛莉與蕾瑪立刻自左右兩方湊過來搶著看內容。而我即使是在餐桌的對麵,也因為信


    的內容實在太單純,就算倒著讀也能很快理解。


    信的內容是這樣:


    『好久不見,路西法小姐。


    是我是我,我是全世界最受尊敬的唯一神。


    數萬年前把你打入地獄不知你現在還好嗎?


    雖然很突然但我決定完全赦免你的罪。


    原因有點複雜但總之你已經不是墮天使了,恭喜。


    如果有興趣要不要回天國一趟?


    敬上』


    路西以空洞的目光首先望向加百列,但加百列自己也張大了嘴完全無法動彈,她隻好改看兩邊的愛莉與蕾瑪。那對聖姐妹就像在照鏡子般各自以手按住嘴角,一樣連動都不能動。於是路西最後隻能看向我。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當我終於忍不住發出怪吼怪叫的同時,飯廳的時間終於再度開始流動。


    完全赦免路西的罪?她可是當初率領天國三分之一人馬、掀起叛亂的大罪人咧?不,或許應該先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本人寄來的?隻見路西按住信紙角落的手指依舊在顫抖,激動的言語則一字字打在信紙上。


    「……赦免,路?路,已經不是,墮天使?那家夥,那家夥!到、到底在想什麽,為何要說出這種話?」


    「先、先等一下,這封信真的是神寄來的?」


    「是真的!」路西抬起混雜著憤怒與困惑的臉,激昂地表示。「隻要觸摸署名的神聖四文字就知道了,絕對是那個至高無上者寫的。」


    「路西,你終於變回天使了!」蕾瑪抱住了路西的頸子。


    「太好了,這麽一來應該就可以恢複大人的身體。」


    愛莉也很開心地撫摸路西的藏青色長發。


    隻有加百列依舊顫抖雙唇、沉默不語。我也沒辦法像那對姐妹一樣打心底為路西高興。怎麽會有這種事?會不會太突然了點?神親自赦免了路西的罪,也就是說,路西她——


    從此刻開始就,不再是惡魔了。


    我的意識就像被電流通過般閃了一下。


    「你們倆快分開!」


    隻有加百列聽懂了我在喊什麽並立刻出現反應。她抱住蕾瑪的肩膀強迫後者離開餐桌邊,我則跳到愛莉那側,企圖取代原先她所站的位置。但就在這時,白茫茫的光線就像爆炸一樣瞬間膨脹,從正麵撲向我。


    「蕾瑪小姐,快用荊棘冠冕!」加百列發出近乎慘叫的說話聲。被白光覆蓋的視野中,隻見愛莉的金發就像燃燒般發出亮光,並朝蕾瑪的方向伸長出去。聖靈的力量正在渴求神之子的另一半,企圖使這兩人融合!


    這是財團幹的——我終於恍然大悟。為了讓神之子降臨他們還會采取其他手段,上次的電話不就提過了。要說誰是妨礙這對姐妹融合的最大障礙,當然就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魔王了。


    因此財團便以最徹底的方式將這個障礙清理得幹幹淨淨。


    以神的名義赦免路西,使其失去惡魔的身分。


    那個腐敗神父還真的變成財團的走狗了。下次讓我看到那家夥一定要狠狠修理一頓。我努力撐住阻擋愛莉融合的手臂,並迅速朝後看了一眼。


    在努力伸展純白羽翼的加百列懷抱中,有個褐色的奇妙人影——


    那是蕾瑪。她利用好幾重荊棘將自己的身體卷起來,藉此阻擋愛莉想伸過來融合的頭發。在荊棘鎧甲的阻隔下,金發在空中撞出了白色的火花。


    「佑佑,快把愛莉小姐帶出去!」


    「我知道了!」


    我緊摟著愛莉的肩膀,以近乎是拖拉的方式將她帶到走廊。這時愛莉抬起頭。


    「……放、放心,我可以自己走。」


    「快點離開這,趁荊棘冠冕還沒失效前,一定要想點辦法、想點辦法阻止融合才行。」


    想點辦法——即便那是我自己的話,我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總之先把愛莉帶出房子就對了。一讓那兩人離得愈遠愈好,使聖靈之力無法傳達到蕾瑪身上。


    但當我打開玄關的瞬間,濃密沉重的幽暗卻自門縫一口氣鑽入了屋內。這種恐懼感讓我差一點就發出慘叫,還隨手將門摔上。剛才那是什麽?現在明明就是中午啊。我透過玄關口旁的磨砂玻璃朝外窺探庭院,那裏果然是一片漆黑。於是我將愛莉留在玄關旁獨自跑回客廳。


    「加百列,你看外麵!」


    窗外那層令人不快的幽暗,不論是加百列或蕾瑪,或者是還趴在桌上的路西都注意到了。


    「這到底是……」


    眼前的事態讓向來悠閑的加百列都失去了從容,我則體會到什麽叫把人的膽子都嚇得縮成一團的龐大恐懼感。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單獨出去看看外麵的情況才行,於是我又跑向了玄關。


    但就在這時,窗玻璃開始劇烈搖晃,還發出了啪噠啪噠啪噠噠噠噠噠噠噠的駭人噪音。


    眾人絕望的目光在空中交錯。


    又是直升機的螺旋槳?


    那家夥還真會挑最糟糕的時機登場啊。不,搞不好這都是事先計算好的?


    「——喏哈哈哈哈哈哈哈!吾主,還有猶大!本人又來了!」


    彼得低級的狂笑聲在幽暗的天色下響徹著。


    「本人的《大審判官》已經侵入了這棟房子,你們無處可逃了!」


    我耳中一邊聽著變態教宗的刺耳說話聲,手一邊撫摸喉部的罪痕。在這種混亂情況下,還真不知要與哪個對手、以哪種方式作戰。


    不過,戰鬥依舊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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