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積雲道,“父親在世的時候,一直希望我能接管窯廠。”


    她說著,看了趕過來接待萬公公的羅子興等人,道:“還好有幾位大掌櫃、大師傅支持,我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


    然後她給萬公公行了個福禮,道:“家父生前常說起萬公公對我們家窯廠的支持,以後還要請您多多關照!”


    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讓萬公公不由多看她一眼。


    他身體往後一仰,看似隨意卻骨子裏透著傲慢地往太師椅靠背上一靠,道:“聽說你們前兩天燒出了空窯?你們窯廠的窯工還因此去你們家鬧事了?”


    當時看熱鬧的人不少,宋積雲也沒想能一直瞞著禦窯廠那邊的人,可官場上素來有欺上不瞞下的規矩,萬公公這麽快就知道,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她坦然地道:“是的!我父親走得急,家裏的人都慌了神,窯廠這邊也人浮於事,不免鬧出些亂子來。不過您放心,我這幾天住在窯廠,就是在處理這件事,肯定不會耽擱交貨的。”


    “是嗎?”萬公公原本就有些陰沉的目光更顯得沉暗了,他冷冷地道,“可我怎麽聽說,你們窯廠昨天晚上又出事了——負責給祭白瓷上釉的宋立,因為對一個女人做窯廠的話事人不滿,毀了祭白瓷的泥料,如今窯廠已經沒有泥料可用呢?”


    宋積雲心中一凜。


    除非萬公公派人盯著宋家的窯廠,不然不可能知道的這麽快、這麽詳細?


    可此時她沒功夫細想,微笑道:“是有這件事。但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常跟我們說‘有備無患’,我們窯廠一直有儲備的泥料。”


    她說著,吩咐鄭全:“你去烘房,把我們給祭白瓷做的泥坯拿幾個來。”


    然後對萬公公道:“大人,我們早有準備,餘下的泥料可以再燒一窯。”


    萬公公一愣。


    趕過來陪客的羅子興幾個已冷汗透背。


    他們知道宋積雲膽子大,可沒想到她大到這個程度,居然敢忽悠萬公公!


    可萬公公還真被宋積雲忽悠住了。


    別看他做了十幾年的督陶官,可什麽樣的泥料有什麽樣的特征,他還真不是特別清楚。


    何況宋家的祭白瓷有自己獨特的秘方,他就算是懷疑,也沒有辦法立刻就判定。


    萬公公把鄭全拿過來的泥坯看了又看,就丟到了一邊,神色也溫和了幾分。


    宋積雲忙道:“大人您放心,我八月十五之前,一定會交貨的。”


    比契書上的日期提前了五天。


    “不行!”萬公公顯然信不過他們,冷酷地道,“八月十日之前,必須交貨!”


    時間縮短了一半。


    宋積雲在心裏算了算,道:“聽大人吩咐!”


    萬公公驚訝地望著她,神色微緩,看上去沒有剛才那麽陰鬱了。


    他道:“那誰負責給祭白瓷上釉?”


    宋家祭白瓷的秘方,一是泥料,二是上釉。


    沒有宋立,這瓷還燒得成嗎?


    宋積雲道:“由我負責!”


    萬公公這下難掩愕然,驟然坐直了身體,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懷疑地道:“你?”


    “是!”宋積雲笑道,“祭白瓷的釉料配方,是我們家的命根子,宋師傅最多也就知道怎麽上釉,可配方卻一直掌握在我父親的手裏,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讓背過配方。多宋立一個不多,少宋立一個不少。”


    萬公公沒有說話,有些沉陰目光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看,好像這樣,就能看出宋積雲所說是真是假一般。


    宋積雲不怕他看。


    她父親在世的時候跟很多人都說過,想給她招婿,繼承家業。


    萬公公在梁縣這麽多年,應該曾經聽說過。


    他這種人,在梁縣做慣了土皇帝,又有先入為主,怎麽可能聽得進她的話?


    不如用她父親暫時安撫他,等她把祭白瓷燒出來就好了。


    何況由她負責上釉的工序,她並沒有說話。


    這次燒祭白瓷,她準備親自動手。


    她抬頭望著萬公公,表情非常的誠摯。


    萬公公笑了笑。


    隻是那笑意不達眼底,還顯得有些陰森。


    宋積雲心裏一緊。


    萬公公卻很突兀地站了起來,盯了她的眼睛,沉沉地道:“那我就等著八月初十來收貨了!”


    宋積雲忙曲膝行禮,應了聲“是”。


    “打道回府了!”萬公公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宋積雲忙跟了過去,道:“時候不是了,中午天氣炎熱,您在我們這裏粗茶淡飯用過午飯再走也不遲!”


    萬公公看也沒看她一眼,一麵往外走,一麵道:“等你把祭白瓷交出來了再說吧!”


    言下之意,她要是燒不出祭白瓷,連認識她的必要都沒有。


    宋積雲還是隨著萬公公的轎子,把他們送到了窯廠門口,看著他的轎子在烈日下晃悠悠地看不著了,這才和鄭全幾個轉身往廳堂去。


    羅子興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待他們在廳堂坐下,喝了消暑的酸梅湯,他擔心地道:“大小姐,您真的準備負責給祭白瓷上釉?”


    上釉看似簡單,實際上沒有個十來看的功夫,是很難掌握好厚薄的。


    在此之前,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宋積雲會上釉。


    他道:“窯廠還有幾個上釉的師傅,並不比宋立的手藝差。不過當時東家相信宋立,才讓宋立負責祭白瓷上釉。要不,從那幾個師傅裏選一個好了。”


    宋積雲笑道:“你不說,我也準備讓你給我推薦幾個。”


    羅子興幾個都有些懵。


    宋積雲賣關子:“你們到時候就知道了。”


    羅子興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七上八下的像飄在水麵上的浮萍,總覺得沒有底。*


    樹冠蔽日的庭院裏,悄悄跑去廳堂看熱鬧的邵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時,就看見他們家主子背手立在屋簷下,遠眺著隔壁的竹林。


    他轉身就想悄悄溜走。


    誰知元允中卻淡然地對他道:“萬曉泉走了?”


    知道自己了的行蹤暴露了卻沒有被責問,邵青鬆了口氣,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道:“主子,什麽事都瞞不過您!”


    元允中沒有說話。


    邵青已迫不及待地說起他在廳堂的所見所聞來。


    元允中卻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讓人盯著萬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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