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很快發現:艾比不擅長洗碗,甚至在這方麵顯得有點笨手笨腳的。


    他心驚膽戰,生怕她摔破盤子,屢次要搶;但拗不過她。好在這活不難上手,艾比也慢慢熟練了。


    史蒂夫倚在水池邊,看她拿海綿“咯吱咯吱”地搓來搓去,有點新奇似的,還很來勁。


    他有點出神:視線投向她柔白細膩的一雙小手,想她像個不諳事的大家小姐。


    艾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趁放水的一會兒時間把後腰的蝴蝶結緊了緊。


    她抿著嘴唇,聲音軟軟的:“我保證我會打起精神,不會把你的盤子摔碎的。你不要太擔心呀。”


    “盤子可有的是。”史蒂夫用指腹鬆了鬆眉頭,“我倒擔心你割到手。”


    艾比一個哆嗦,差點真把盤子摔成八瓣。


    史蒂夫迅速伸手接住:“當心。”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低,壓著一點嚴肅。仿佛剛才那句“擔心”不是他說的似的。


    明明是副正經得不得了的樣子,艾比卻暈暈乎乎,好像發燒。


    她不好意思地衝他笑,把盤子裏的水瀝幹。看透明水液打著旋從槽口下去,凝聚出的小小漩渦很快被衝散,她突然懊惱似的捶了下腦袋:


    “真糟糕,我該帶點鮮花或巧克力過來的。”


    她了解英國麻瓜的禮儀:去別人家裏吃飯總要帶點小禮物以示禮貌。


    史蒂夫不動聲色地安撫:“嘿,你忘了你的小甜餅了——興許待會兒我們能一邊看電視,一邊享用你帶來的飯後甜點。”


    他一句話,就把兩人的飯後活動安排好了。


    艾比沒發現什麽不對,她甚至還有點神往:“聽起來真棒。”


    史蒂夫的家給她帶來的感覺類似於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大家圍在壁爐旁,相互討論著草藥學的有關知識。


    碗洗好了,都被史蒂夫接過去,整齊的一摞放進碗櫃裏;艾比扭著兩隻手臂解圍裙,但遇到了點小麻煩。


    她發現剛才在緊蝴蝶結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蝴蝶結紮成了死結。


    她皺著小臉,動作有點艱難。


    然而情況沒持續多久,因為背上有一道明顯的熱度貼上來,又和她保持了很恰當的分寸;她聽到衣服布料和圍裙在摩擦,發出簌簌的一響。


    史蒂夫長得高大,他往她背後一站,能把她整個人都罩住。那種似森林、似海洋的氣息又把女孩四麵包圍。


    他微微垂頭,靈活的手指摸上那個犯了錯誤的蝴蝶結。


    艾比的心髒砰砰砰跳,手臂僵硬地搭在水池台上,幾乎無所適從。


    史蒂夫幫她把結解開了。


    艾比火速脫下圍裙,塞進他懷裏。她逃竄的速度太快,史蒂夫隻在她擦身的一刹那捕捉到一句“謝謝”。


    聲音小如蚊蚋。


    ——真瘦。


    史蒂夫把圍裙掛好,他搖了搖頭。腦海裏閃現那截細腰,和要滴出水來的眼睛。


    ……


    “看,接著可以按下一步……”


    在兩個人共享小甜餅的飯後時間,史蒂夫在教艾比注冊ins賬號。


    稀奇,這年頭還有年輕女孩不用任何網絡平台進行社交的,史蒂夫險些以為她住了二十年閣樓頂。


    “那這裏可以填什麽呢?”


    艾比好奇地指著空格。


    史蒂夫秉著嚴謹的精神回答她:“……稍等,我來看一眼步驟。”


    說著他從褲兜裏翻出了一個小本子。


    艾比也不好奇,握著手機乖乖地等。


    “隨便什麽都行。”


    史蒂夫認真複習,最後得出結論。


    艾比很捧場地點頭,對著手機屏伸出兩根手指,戳得不亦樂乎。


    她注冊好了新賬號,還換了個頭像,是一隻看起來在微笑的小狗,頭上頂著蘋果,看上去很開心的模樣。


    史蒂夫又手把手地教她怎麽關注別人。


    老實說這項工作並不磨人,相反史蒂夫還樂在其中。從來隻有夥伴們叫他“老古董”的時候,沒想到也有美國隊長揚眉吐氣的一天。


    “是這個嗎?”


    艾比端詳著用戶界麵。頭像是美國國旗上的星星,名字也和圖案出奇協調:星條旗先生。


    艾比笑了:“史蒂夫,你真的很愛國呀!”


    美國隊長摸了摸鼻梁,耳後的一小塊皮膚有點發紅。


    他想她是對的,天底下哪有比美國隊長更愛他的國家的人呢?


    他可以為它生、為它死;他像他無堅不摧的盾牌那樣,保護著整個美利堅。


    艾比一鍵“follow”了他。她用手指笨拙地往下翻,看到滿眼花花綠綠。


    大部分是史蒂夫信手拍的照片,淩晨時分的華盛頓紀念碑和國會山,傍晚被暮色遮掩的布魯克林橋,還有史密森尼博物館——


    三分之二是景,極少數的場合會出現人。興許是大廈裏的聚餐,史蒂夫拍了一群人舉過頭頂的叉子;還有沙發上,胡茬男人的四分之一側臉。


    他好像在笑,有一個微微上翹的嘴角。


    這些照片壓根談不上技巧,但裏麵有種很“生活”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地,非常生動。讓人感覺簡單、光明。


    史蒂夫真是個很好的人呐!


    艾比在心裏真誠讚歎,不留神嘴上也說了出來。


    史蒂夫揚起眉毛。他笑著歎氣:“謝了,艾比。雖然聽起來有點心酸。”


    艾比滿頭問號:為什麽會心酸?


    史蒂夫看她就像看幼年期的薩摩耶抖耳朵。慈愛的表情更肖似祖父。


    真奇怪!


    艾比也鬧不明白,明明史蒂夫是長得這麽陽光又帥氣的人,為什麽又偶爾會露出和外表反差極大的表情呢?


    她甩甩腦袋,企圖把這點讓人發笑的想法拋開。


    史蒂夫看她一直興致勃勃地翻著照片,不自覺又帶上長輩的口吻規勸:


    “別總盯著手機,來點餅幹。味道好極了。”


    他不忘誇獎,順便把裝著小餅幹的點心盤往她那兒推推。


    ……


    艾比蹭完晚餐,沒待多久就回家了。


    第一件事是先檢查植物們的情況:大部分都進入冬眠,昏昏欲睡。隻有牛頭搖搖樹精神十足,看到她進溫室還揮舞著大腦袋,企圖給她一個驚嚇。


    這個記吃不記打的壞家夥!


    艾比瞪它。一管溫順劑打下去,牛頭徹底焉了,艾比就摸著它不得動彈的奶牛頭,給它仔仔細細刷牙。


    今天晚上吃了太多小餅幹,對牛頭搖搖樹的牙齒不好。雖然隻有稀稀疏疏的幾顆,但也需要好好保護。


    刷牙期間牛頭搖搖樹不停發出含糊的“嗚嗚”聲,差點把曼德拉草吵醒。艾比衝它豎起一根手指:


    “噓——”


    如果把曼德拉草也喚醒了,那這兩個小家夥可有的鬧了。


    艾比幫它刷完牙,又用特製的小毛巾給它擦腦袋,順便揩去它因為姿勢不便流出的口水。


    等到把所有溫室裏的植物情況重新檢查一遍,艾比道一聲“晚安”,關上了溫室的小燈。


    她先洗了個澡,趁晾頭發的間隙,往床上一滾,坐那刷起了ins動態。


    網絡真是新世紀最罪惡的發明,它能讓一位傳統巫師瞬間墮落,還樂不思蜀。


    事實上並沒有任何好玩之處,因為她統共就關注了史蒂夫一個。孤零零的賬號還停留在淩晨的華盛頓紀念碑,下麵是毫不相幹的一條遊戲推廣。


    艾比把那張照片看了又看,沒發現自己又笑出了小酒窩。


    怎麽說呢,就是很高興。


    沒有道理的高興,像看到自己種的槲寄生第一次發芽似的,類似於那種高興。


    雖然成就不來源於自身,但那種暖乎乎的愜意撫順了她身體的每一條脈絡。


    她的手指往下一拉,頁麵被刷新。置頂的照片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話。


    史蒂夫發表了新動態!


    就隻一句話,讓她翻來覆去地品味了半晌。半晌後,她偷偷把泛著濕氣的腦袋一頭紮進被子裏;血液一股腦供上頭顱,噴出的高熱幾乎能把頭發都烤熟了。


    看被麵洇出一小團濕跡,她又驚覺姿勢不對,趕緊把頭抬起來,又舍不得放下手機,在床上糾結半天。


    如果頭發幹了,她真想在床上打個滾呢!


    艾比喜滋滋地,捧著手機好像已經愛不釋手了似的。以前她對它沒有概念,隻把它當作聯絡工具,但又沒有頂上用場的地方。


    然而現在她的手機裏躺著一個新應用,躺著一位新聯絡人。她仿佛覺得因為這個原因,自己已經和它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了。


    她一高興,又把濕頭發忘記了。往被窩裏拱拱,借著微弱的亮光又讀了讀那句簡短的話。


    【星條旗先生】:


    美妙的一頓晚餐。


    後麵還附加一個微笑的表情。


    美、妙、的!晚餐!


    艾比隔著屏幕摸了摸那個微笑的表情,眼睛前麵好像還晃動著史蒂夫既溫柔、又迷人的笑臉。


    還是說不清楚為什麽高興,但這一刻比剛才更高興了!


    她把臉藏在小枕頭後麵,傻樂了半天。突然也很想發條動態。


    腦海裏回憶著史蒂夫教她的步驟,她心髒突突直跳,顫抖地按下發送鍵。


    【閃亮植物學】:


    (蝴蝶結)(愛心)(愛心)(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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