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市北郊,林北監獄大門外。


    一身單衣滿臉胡渣的沈易,手拿一個帆布包袱,慢慢地走出了監獄的大門。


    凜冽的寒風吹來,揚起地上的枯枝落葉,紛亂地從他麵前竄過。沈意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不過隨即,他便再次昂然抬起頭來。


    回過頭,看了看監獄四周那雄關也似的高牆,他不禁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四年了!


    沈易整整在裏麵呆了四年。在這四年裏,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走出這道高牆,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心裏卻突然變得有些茫然。


    四年了,高牆外的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陌生,自己該去往哪裏?


    在這個世上,還有人會關心自己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還有人肯理會自己這個殺人犯嗎?


    四年的鐵窗生涯,早已將他從一個乳臭未幹的雛鳥,磨礪成了一個處事不驚沉穩內斂的漢子,然而一想到四年前發生的種種,他的心中卻還是忍不住掀起了波瀾。


    一切的一切,都隻源於四年前的那一針。


    沈易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形,在他看來,那本該是仁慈的一針,救命的一針。


    然而正是那一針,不僅毀掉了一個生命,最後也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當醫院院長把那份司法鑒定結果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徹底的愣了。


    沈易當時其實是可以為自己辯白的,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雖然自己因此而蒙受了不白之冤,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如果自己四年的牢獄之災,能換來逝者的安息,那也就罷了。


    醫者仁心,老師的教導,他時時刻刻都記在心裏。


    哪怕是被人誤解,哪怕是身陷囹吾,他也從沒感到後悔。如果時間回到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依然會毫不猶豫的紮上那一針!


    雖然心裏還有絲遺憾,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沈易已不願再去想。


    回過神來,看了看監獄門前那寬闊的水泥大道,沈易緊了緊身上那洗的泛白的單衣,一個人慢慢地走進了寒風中。


    從林北監獄到林海市區,中間有數十裏路,當沈易抵達林海市東郊,自己曾經租住的那棟小樓前,天已經快要黑了。


    望著眼前漸漸熟悉起來的景象,沈易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林雪,她還會在這裏嗎?


    作為沈易曾經的未婚妻,林雪在這四年中,竟然一次也沒去探望過他,沈易起初是很傷心的。不過後來想想,他也就慢慢釋然,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殺人犯,階下囚,那她還有什麽理由等著自己呢!


    話雖如此說,但沈易的心裏,卻仍保留著一絲期望。


    或許,林雪還等著自己,隻不過因為怕見到自己傷心,所以才一直沒有出現。


    畢竟,兩人之間,曾經有過那麽多美好的過往,雖然他們的愛情並沒有什麽海誓山盟,但卻也算是刻骨銘心。


    懷著這般既滿含期待,又布滿擔憂的複雜心情,沈易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上了二樓,最後在樓梯拐角處的那間屋子前停了下來。


    將帆布包袱從右手交到了左手,沈易深吸了一口氣,慢慢伸出手來,敲了敲那扇近在咫尺的木板門。


    咚,咚!


    門板上發出熟悉的聲音,立時勾起了沈易腦中一段段幸福的回憶。


    待我半生戎馬,許你共話桑麻


    待我功成名達,許你花前月下


    ……


    待我了無牽掛,許你浪跡天涯


    沈易已忘了是從何處看到過這麽幾句話,但他卻清楚的記得,當初他將這段話念給林雪聽的時候,她的笑容是何等的燦爛,小小的租屋之中,溢滿的是幸福和甜蜜。


    如今落魄歸來,她是否仍在等我?


    在沈易期待的目光中,門開了。


    然而當屋裏的人探出頭來的一刹那,之前所有的幻想,統統破滅了。


    “你找誰?”說話的,是一個帶著警惕目光的中年男人。


    沈易呆了一呆:“我……”


    見對方“我”了半天也沒說明來意,男人將門半開,現出整副身軀來,如銅鼓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想幹什麽?”


    沈易被這聲音一震,回過了神來,見對方正防賊似地,上下審視自己,忙露出副笑臉,沙啞著聲音說道:“我找人。”


    “找誰?”男人走出門來,順手帶上了房門。


    “請問……”


    沈易剛開口,這時突然響起一聲吱呀,那扇再熟悉不過的木板門,再一次被人打了開來。


    “老公,誰呀!”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話音剛落,那聲音的主人,一個微微有些發胖的中年婦女,便出現在了門口,女人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小嬰兒。


    見到這幅情景,沈易已然明白,林雪是不可能再在這裏了。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哥,大嫂,我想我應該是走錯了。打擾了!”


    沈易賠著笑臉,向夫妻倆道著歉,隨即轉過身便要離去。


    “有病!”


    男人低聲罵了一句,隨即回進屋內,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沈易暗暗歎了口氣,雖然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他卻還是有一種很深的失落。


    林雪既然已經離去,自己在這座城市也就沒什麽可留戀的了,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從此隻身浪跡天涯,了然無牽掛。


    想到這裏,沈易將手中的包袱往地上一放,慢慢打了開來,從裏麵取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的很燦爛,臉上那兩個小小的酒窩,十分的惹眼。


    林雪那甜蜜的樣子,刺痛了沈易的雙眼,他慢慢地收回了視線,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走去。


    在準備將照片扔進去之前,他忍不住低下頭再次看了一眼,臉上不禁現出猶豫之色。


    真的……就這樣了無牽掛了嗎!


    “你是……”


    就在沈易猶豫著要不要扔掉照片的時候,突然從他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沈易不禁回頭看去。


    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老人,站在隔壁房間的門口,上上下下打量著沈易,隨後又把視線轉向了他手中的照片。


    “那不是小雪的照片嗎,你是沈易?”老人突然間驚呼了起來。


    沈易對著老人笑了笑:“陳伯,沒想到您還能認得出我。”


    “真的是你啊!”陳伯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臉現喜色,“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剛剛。”四年的滄桑,令沈易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嗬嗬!”陳伯顯得很熱情,“來,快進來,咱們坐下聊!”


    沈易沒有動,指著手裏的照片,問道:“陳伯,她……”


    “先進來再說吧。”陳伯歎了口氣。


    沈易點了點頭,轉身從地上撿起包袱,跟著陳伯進了門。


    放下包袱,沈易看了看陳伯那有些蹣跚的腿,問道:“陳伯,這些年您身體還好嗎?”


    陳伯一邊給沈易倒了杯水,一邊微笑著歎了口氣:“還不是老樣子,一把老骨頭了,說不定哪天就該入土了。”


    沈易四下打量了一番,見桌上放著許多大包小包的中藥材,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親切感。


    想不到時隔四年,這裏依然一切如舊,想了想,沈易又問陳伯:“您老的老寒腿好些了嗎?”


    陳伯聞言,又歎了口氣:“別提了,這幾年你不在這裏,我這兩條腿是疼的越來越厲害了,特別是到了下雨天,疼的簡直連床都下不了,中藥西藥不知道吃了多少,可一點用也沒有。”


    沈易聞言,忙道:“要不我現在幫您紮一針?”


    陳伯一聽,喜道:“好啊!你還別說,雖然不知道你這針灸之術是從哪學到的,不過還真的挺管用,以前那些日子有你天天幫我紮針,我這腿不知好受了多少!”


    沈易笑了笑,隨後讓陳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從包袱裏拿出一隻小皮囊打了開來,小心翼翼地從裏麵取下一根半尺來長的銀針,隨後眼光往四下裏尋了尋。


    “在衣櫃下麵的小木箱裏。”陳伯像是知道沈易要找什麽,於是提醒道。


    沈易聞言,對著陳伯笑了笑,走過去將木箱拉了出來,從裏麵取出一隻酒精燈,以及一塊消毒棉布。


    點著了酒精燈,沈易用棉布裹著針尾,將銀針放到火焰上烤了起來。


    一邊烤著銀針,沈易一邊問陳伯:“陳伯,這燈……”


    陳伯知道他要問什麽,忙笑著說道:“這就是你之前留下來的那隻。你走走後,有時候我關節疼的厲害,也請別的中醫來給我紮過針,所以我一直留著,以為能派上用場,誰知道那些中醫根本就不用這玩意,都是用的什麽一次性消毒液,於是我就把它給收起來了。”


    沈易聞言,不再說話,專心致誌的烤起針來。卻聽陳伯又說道:“那些人盡管看上去都有些學問,家夥事也比你的好,可是紮完針就是不見什麽效果,該怎麽疼還怎麽疼,說來也真是怪了。”


    陳伯說話的當口,沈易已經烤好了針頭,他一口氣吹滅燈火,又用棉布將銀針上的汙垢擦去,隨即拿著消毒好的針走了回來。


    “陳伯,您忍著點,我要開始紮了。”


    陳伯點了點頭,伸手卷起褲腿,直至膝蓋以上,隨後兩眼注視著沈易手中的銀針。


    沈易伸出左手,在陳伯左腿的膝蓋附近揉了揉,找準了穴位,右手銀針一豎,便要紮下去。


    為了不讓沈易分心,陳伯緊緊閉上了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眼看那銀針針尖就要刺破腿上的皮膚,這時沈易卻突然停了下來,陳伯分明看見,他那持針的右手,竟不停地顫動起來。


    “小易,怎麽了?”


    看著沈易不斷顫動的右手,以及他那突然變得有些緊張的神色,陳伯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沈易沒有回答,像是沒有聽見陳伯的話般,片刻後,他長歎了一口氣,慢慢地將銀針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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