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擊了塗鴉的現場。


    放學後,我在廣大的校園裏進行小探險時,發現了一名正在白色大理石像上塗鴉的千金小


    姐。


    這間學校裏怎麽會……我大為震驚,不過那孩子看來隻是小學低年級生,呃,也不能說這裏沒有這種孩子吧?


    她的發色和膚色都很淡,給人有如透明的印象。


    她留著一頭輕盈的短發。從遠處望去,她的側臉很沉穩,像是覆蓋著一層薄冰似地,非常漂亮。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我,仍在繼續塗鴉。


    我應該去勸阻她比較好吧……


    我稍微鼓起勇氣,走近她。


    ——咦?


    這女孩畫在上麵的,竟然是算式。


    那些符號和代數,都是我從未見過的。我完全無法理解的艱澀算式不斷被寫下,有如猛獸


    一般地前進著。


    這個騎馬雕像般的形體,有如※ff裏的奧丁一般,馬的身體部分正好成為塗鴉的空間。


    (譯注:電玩遊戲「finalfantasy」,奧丁是遊戲裏的一種召喚獸。)


    謎之音:ff=最終幻想)


    正當我瞠目結舌地望著她時,馬身體上的空間被用光了,於是她便趴在地上。她的裙子被撩起,瘦弱而稚嫩的大腿從灰色內褲下伸出。


    她翹起屁股,用麥克筆在石子路上振筆疾書,但筆一下子就沒水了。


    不過,她還是沒停下來。仿佛無法停止思考似地,她繼續寫著,宛如那裏有著清楚的字跡一樣。


    忽然間,她停下了動作。


    她站起來,凝視著沒有字的石子路,脫下外套。


    是因為會熱嗎?我心想,並看著她——


    她竟然把上衣也脫下,呈現上半身赤裸的狀態。


    接著她拉下裙子的拉鏈,準備脫下裙子。


    「等一下、等一下!」


    我忍不住跑過去。道樣就寧露出大腿了啊!


    「你在幹嘛啊!?快穿上!」


    我把上衣撿起來,披在她的肩上。


    然而,女孩卻繼續瞪著透明的算式,把裙子給脫了下來。


    「你為什麽要脫衣服!?」


    這時——千金小姐們的講話聲,從建築物的後方傳來。


    「我平常看的詩集,主要是海涅、裏爾克和魏爾倫。」


    「哇,您真是愛讀書呢。」


    我回過神來,確認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


    我手上緊抓著褪下的裙子,身邊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小學女生。不妙!!


    「呼……呼……」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個幾乎全裸的小學女生,就這樣躺在地毯上。


    她的身上隻蓋著皺巴巴的上衣和裙子,看起來不雅至極。


    她稚嫩的雙眸無神地仰望著天花板。麵無表情的她,仿佛一尊沒有靈魂的娃娃。


    在激烈運動後,我喘著氣,把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齊。


    我俯瞰著動也不動的女孩——


    「趕快穿上衣服啦。」


    沒反應。


    「呃……這樣會感冒喔。」


    糟了!——剛才這麽想的我,抱著女孩緊急逃離了現場。因為相同的危機接連出現……結


    果便回到了我的房裏。


    怎麽辦?


    此刻我突然切換到客觀模式——現在這種狀況,我活脫是個罪犯。


    這時,女孩突然坐起身。


    她拿起麥克筆,跑到牆邊,正想寫些什麽——卻又停了下來。


    大約過了三秒左右……


    「不見了。」


    她低語道,聲音意外地成熟。


    她原本舉起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又茫然地站在那兒一下子。


    她回過頭,仔細地盯著我看。


    「怎……怎樣?」


    接著,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仿佛現在才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一條內褲。


    她再次用不帶感情的眼神望著我。


    「是你脫的?」


    「不是!!」


    我不懂。


    「是你自己脫的吧!!」


    「為什麽我非脫衣服不可?」


    「我怎麽知道啊!」


    什麽啊?她該不會什麽都不記得了吧……?


    女孩看看自己裸露的胸部,再望向掉在一旁的上衣,接著……仿佛像是在說「算了,沒關係啦」似地望著窗外。


    「有關係!!」


    我忍不住吐槽。


    「差不多該穿上衣服了吧。」


    雖然看到小孩子的裸體也不會怎麽樣,但一直讓她這樣也很奇怪。「我無法達到你的要求。」「為什麽!?」


    「我不會穿。」


    她大刺刺地說。


    咦?不過,或許平常真的都是女仆幫她穿的吧……


    「隻要願意嚐試,就做得到吧?」


    「我的經驗不足。」


    「可是你剛才明明就自己脫下來了啊。」


    「我沒有脫。」


    「…………」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我不由得搔頭。這時——


    「哈啾!」女孩打了個噴嚏。


    我歎了口氣,抓起上衣。真是沒辦法。


    「來,舉起右手。」


    我繞到她的身後,讓她的手伸進袖子裏。


    女孩順從……或者應該說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我仿佛是在幫洋娃娃換衣服似的,感覺很奇怪。


    「扣子……你沒辦法吧?」


    我再回到正麵,幫她扣上扣子。女生衣服扣子的方向和男生相反,因此非常難扣。


    我感受到她緊盯著我的視線。


    「我是汐留白亞。」


    她叫做白亞啊。


    「我是神樂阪公人。你有在前天的庶民說明會上看過我吧?」


    「前天我一整天都在實驗室。」


    「實驗室?」


    咕嚕——————!白亞的肚子發出巨響。


    「這是血糖太低的警告聲。」


    你就說你肚子餓了嘛。


    ……真是沒辦法。我站了起來。


    「喏。」


    我把盤子放在桌上。


    我煮了袋裝泡麵。


    為了讓我「維持庶民的樣子」,校方允許我購買校外的東西。規定是我必須先提出申請並獲得九條小姐的允許才行。


    因此,今天我便收到了泡麵等物資。


    「這是什麽?」


    「我們庶民的食物。」


    不過,這並不是普通的袋裝泡麵。


    這是我的原創料理——『辣油冷麵』。


    把麵燙過後,將水瀝幹,再加入湯粉攪拌。


    接著再放上汆燙過的豆芽菜、加入酒後用微波爐蒸過的雞胸肉薄片,最後淋上辣油,就完成了。可依個人喜好加入蔥花,我比較推薦鹽口味的麵。如果是味噌口味的話,就用絞肉。


    「這是我自己發明的料理。你吃吃看吧。」


    白亞反複地看看我,又看看料理……最後拿起了筷子。


    「啊,先把上麵的豆芽菜拌勻,再從麵開始……不,隨便從什麽開始吃都可以啦。」


    ……呼嚕嚕。嚼嚼嚼。


    把自己的原創料理拿給別人吃時,還真是緊張呢。


    「……怎麽樣?」


    「可以吃。」


    她隻丟出一句話,就麵無表情地繼續吃,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是好吃還是難吃。


    不過她全都吃光了。


    我端上一杯餐後熱烏龍茶給她,把盤子收走。


    她吃得滿嘴油膩膩,卻也沒有要擦的意思,於是我隻好幫她擦。


    白亞完全任人擺布,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在玩洋娃娃似的。


    我往窗外一看,發現天色已經漸漸變暗。


    「你差不多該回自己的宿舍了吧?我送你……喂,不準睡!」


    白亞倒頭就睡。我想把她叫醒,但她的手卻無力地垂下。


    「你在這裏睡,我會很困擾耶。喂,起來——好痛!?」


    她突然站起來,結果一頭撞上了我的下巴。


    「不要突然站起來啦!」


    白亞仿佛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又跑到牆壁旁邊,從口袋中拿出麥克筆,準備寫下算式——


    「不準寫!!」


    我趕緊阻止她。


    她揮動著手腳反抗。我壓著白亞,同時用一隻手把活頁紙拉過來。


    「來,寫在這裏。」


    我一把紙放在她麵前——她便立刻飛快地寫下算式。


    紙張一轉眼就被寫滿,筆頭就快要直接碰到地毯——


    「沙!」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塞了一張新的活頁紙給她。


    白亞繼續麵無表情地寫著算式,畫出圖形,而我則繼續為她補充紙張。


    在這段過程中,我漸漸明白了,這孩子或許就是所謂的天才吧?


    啪沙……有什麽東西被放在我的頭上。


    「…………?」


    我伸手拿下來一看一竟然是一條內褲。


    白亞一邊急速地寫著算式,另一隻手則脫下裙子。


    「你為什麽要脫衣服啊!?」


    我立刻抓住裙子。沒想到——


    啪啦……上衣的扣子全都解開了。


    「為什麽這麽迅速!?」


    我拚命地阻止正想做出※卍解的白亞。(譯注:漫畫『死神』中死神的最高技能。)正當我從背後強壓住一個半裸的小學女生時——


    喀。


    「我來找你囉,庶民!好,今天也要好好進行社團活……」


    愛佳像石頭一樣定住了。


    「不、不是那樣的!」


    我伸出手,示意她「等等!」。


    「這是誤會!絕對沒有發生你心裏想的那種事!!


    然而,愛佳看著我伸出的手,怒氣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氣到發起抖來我順著她的眼神望去——


    原來我的手裏握著內褲。


    「變——變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被痛毆了一頓。


    白亞果然是個天才。


    她才十四歲,就已經取得工學與化學領域的各項專利,她發表的數學論文還得過獎。


    她在校內非常有名,連學校都替她蓋了一座專用的實驗室。


    「那就是實驗室?」


    「對。」


    白亞回答。我個人最感到驚訝的是,她這個樣子竟然已經是國中一一年級了。


    一棟接近正方形的建築物,聳立在整齊的樹木之中。這棟建築物帶給人的感覺和商業大樓明顯不同,總覺得很像矽穀。


    這棟建築,是為了白亞一個人而蓋的啊……,


    「你好厲害喔。」


    「大家都這麽說。」


    那句話並不是臭屁,而隻是單純傳達「大家都這麽說」的這個事實罷了。


    「送你到那棟宿舍就好了吧?」


    我正在送白亞回房間。


    「走吧。」


    「公人也會一起去?」


    她仰望著我。


    「我不是在送你了嗎?」


    於是,她又緩緩轉回前方。


    「這樣啊。」


    「走吧。」


    我順著路往前走,白亞則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


    送白亞回到房間後,我向她的女仆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手裏拿著數字相機的女仆,起初非常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立刻恢複專業的態度禮並說:「原來是這樣啊。謝謝您。」


    「那是數字相機嗎?」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是的。這是用來記錄白亞大人寫在房間牆上的算式。拍攝之後,我就會開始打掃。」


    「原來如此……好像很辛苦呢。」


    「不,這不算什麽。」


    她露出一抹專業的微笑。


    「啊,對了。我已經讓這家夥吃過東西了。」


    總之我把這件事也向她報告一下。沒想到——她的反應就像是被雷打到一樣。


    「怎麽了嗎?」


    「不、沒有……白亞大人已經吃過飯了嗎?」


    「呃……我不應該這麽做嗎?」


    「不!不!……對了,您讓她吃了什麽?」


    「……?泡麵,快餐泡麵。我做的。」


    女仆一臉愕然。


    「……怎麽可能……」


    「……果然不應該?」


    「——不,沒那種事。啊,那個——謝謝您照顧白亞大人。」


    她向我致謝,感覺上像是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的情緒似的。


    我雖然覺得很奇怪,但也不便追問,因此我決定就此打住。


    「掰啦。白亞。」


    語畢,我便轉過身去。


    沙。


    我的襯衫被拉住了。


    一回頭……隻見白亞的小手,正拉著我的襯衫。


    「怎麽啦?」


    白亞用冰雪一般不帶任何情緒的表情望著我——


    「留下來。」


    她這麽說。


    咚!仆往後退,用後腦勺去撞門。


    「你沒事吧?」


    「不,我沒事。」


    她嘴上雖這麽說,但看起來卻驚訝無比。


    我問白亞:


    「為什麽?」


    聽了我的問題,白亞眨眨眼。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了我的樣貌。她說:】


    ……我不知道。」


    咚咚!女仆再度用頭撞門。


    「請問……?」


    「沒事!我沒事的,請繼續!」


    是要繼續什麽啊?


    我輕輕摸了摸白亞的頭。


    雖然知道她已經國中一一年級,但總覺得她就像我的小表妹一樣,有種熟悉的感覺。


    「要再來玩喔。」我笑著說。


    「嗯?」


    於是……她慢慢地鬆開抓著我襯衫的手。


    「


    我會去。」


    「好,再見啦。」


    我再摸摸她的頭。白亞的視線一直停在我身上,喃喃地說:


    「我會再去。」


    插圖


    「那個白亞大人她……!?」


    女仆專用的餐廳湧起了大騷動。


    「我真的嚇了一大跳呢!!」


    白亞的專屬女仆正在和其他同事們熱烈談論著。


    「是白亞大人唷!?要是不管她,就連自己的內褲都不穿,根本不理會旁人,除了學問以外,對任何事物都完全沒興趣的白亞大人,竟然這樣抓著他的衣服,說『……留下來』耶」


    「「「「「騙人——!?」」」」」


    聽著她一邊模仿一邊敘述的報告,同事們大為驚訝。


    「那個連內褲都不穿的白亞大人!?」


    「那個一旦集中精神,就會熟練地脫衣服,但平常什麽都不會的白亞大人!?」


    「真的很不可思議耶。」


    大家點頭稱是。在場的女仆們,幾乎都曾經服侍過白亞,由於白亞的生活自理能力在零以下,又因為她是天才,而有許多異於常人之處,非常難以照顧,因此女仆們采取短期輪班的製度來輪流服侍她。


    「她真是不管到哪裏都會脫衣服呢。」


    「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吧!?」


    現任白亞專屬女仆把話題拉回來。


    「對啊。她竟然會對學問以外的東西產生執著,而且還是個人!真的很令人驚訝。」


    「那是真的嗎?」


    「真的!而且還不止那樣呢!」


    她「唰」地伸出湯匙。


    「而且一她還吃飽了才回來呢!!」


    女仆們大為詫異。


    「「「「「騙人————————————!?」」」」」


    「白亞大人不是遇到星期幾,就固定隻吃什麽嗎……」


    「今天是星期三,所以應該是幹貝局飯?他剛好做出這道菜的可能性是……」


    「他給白亞大人吃的是——庶民專用的泡麵唷!」


    女仆們倒抽一口氣。


    「庶民專用的泡麵,就是加熱水的那個?」


    女仆們雖然都是在外麵的世界長大的,但與一般人相比,她們的家庭也都是不錯的豪門,因此和庶民的接觸不多。她們對於庶民及其生活,多多少少也會感到新奇。


    「這種例外,以前……?」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這是怎麽一回事……?女仆們陷入沉思。


    「……她喜歡庶民專用的泡麵?」


    「或許吧。啊——她想要他留下來,或許也是因為對方是『庶民』?不愧是庶民,就連白


    亞大人都感興趣了呢。畢竟白亞大人也是清華院的千金小姐。」


    「原來如此!就是這樣啊!」


    「這樣啊,原來是因為對方是庶民啊……」


    「原來是因為庶民啊。」


    女仆們個個點頭如搗蒜。此時,一名對庶民比較熟悉的女仆脫口說道:


    「……應該不是喜歡上他了吧?」


    此時的氣氛,就像一顆小石頭落入水中。


    「不——————————不會吧!她是白亞大人耶!」


    「可是,白亞大人也是女孩子啊,而且她雖然看起來那樣,但也已經十四歲了……」


    眾人的視線自然地集中在全程目擊的現任專屬女仆身上,仿佛在問著:「關於這部分怎麽樣呢?」


    現任專屬女仆用手指抵著下巴,宛如正在推理的名偵探一樣思忖著…………神情透露出


    「也不是不可能」的感覺。


    女仆們的臉上露出充滿希望的光輝。


    我們是年輕女性。職場裏也全都是女性。因此—一那種事情當然有趣多了。


    「這件事……未來也很值得繼續觀察呢。」


    女仆們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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