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以後,好似理所應該一樣,邵峰再度留了阮唐在房裏睡覺。


    從此,邵峰的睡眠滿足而踏實,深夜醒來,再也沒有那撈不著人的遺憾。


    他喜歡阮唐身上的味道,為什麽世間有著這樣清爽而好聞的足以讓人寧靜的氣息,邵峰不知道。


    這好似一個契機,一個轉折點,所有的事情在這一日後開始順利起來。


    自打國舅爺家的公子遞了門貼後,許多大戶似是齊刷刷約好了一般,一個勁兒來報道了,其間不乏有人直接便登門拜訪了。


    然而讓邵峰想不到的是居然雲衣坊的也派人來了。


    雖然不是什麽正麵的競爭對手,然而雲衣坊盯上了這個低端市場,那可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與其他登門拜訪的人不同,雲衣坊的門貼邵峰當日便讓人回複去了。


    是敵是友,總該要快些分清楚。


    很快,不出半個時辰,何伯便匆匆來報,雲衣坊的人來了。


    原以為是什麽人,卻不想來了個頗為俊朗的年輕公子哥。


    那公子哥約莫二十左右,穿著時興的衫子,看上去是個讀書人模樣,手裏卻拎著個酒壺,有些不倫不類的。


    邵峰心裏生著疑問,卻不失禮數:“在下邵峰,乃這布莊二當家的。”


    那公子哥拎著酒壺回了一個揖:“在下雲衣坊三公子陳靖昇。”


    何伯不由得咦了一聲。


    這叫陳靖昇的公子哥似乎是了解了何伯心中所想的一般,早已笑了起來:“這位老伯心裏想的沒錯,在下便是不久前被咱老父親趕出來的三公子是也。”


    何伯訕笑:“陳公子說笑了,什麽叫趕出來,雲衣坊家大業大,老坊主年老,分家也是理所當然。”


    陳靖昇掂了掂手上的酒瓶,“所以今次,我便帶著咱分家的錢來投奔阮記了!”


    邵峰心裏一動,這些日子雖然這般多的人來遞門貼,但邵峰還未與任何一家說過要投錢的事兒,畢竟邵峰需要一些完美的展示與鋪墊,才能讓那些人乖乖吐出錢來跟他合作。


    然而這主動要給他投錢的還是頭一遭,邵峰搓了搓指尖。


    陳靖昇四處巡視一圈:“能否進去詳談?”


    邵峰正有此意,大手一揮:“請。”


    二人坐定以後,這位雲衣坊的三公子早已是單刀直入。


    “邵當家,你有什麽疑問便直接說吧。”


    邵峰喜歡他的爽快:“你帶了多少錢?”


    陳靖昇吃了一口酒,抹了抹嘴:“總之,夠你堵上阮三爺的嘴。”


    喲,消息倒是很靈通,這般爽快倒讓邵峰有些謹慎起來了。


    “所以,你已經了解過咱們的處境了?”


    陳靖昇笑了笑:“不敢說了解,隻是阮記布莊是本人一根救命稻草,咱自然得做好了萬全的打算。”


    邵峰笑:“按你這麽說,我還非得跟你合作了?”


    陳靖昇道:“不敢,但我絕對是值得的。”


    “哦?”


    “總之,我有錢,還有些願意跟我過來的夥計,足以比許多其他登門的人更為優越,你們是除了雲衣坊外最大的布坊,而我看中的也是你們的名號。”


    他摸了摸下巴:“與你們合作,我自然是有利益,但我們的利益不會衝突,隻是這是我的私隱,不欲在此跟你說去。”


    自嘲地笑了笑:“不過你們大概很快便會知曉了。”


    陳靖昇說完,很快站了起來,誠懇地鞠了一個躬:“還望邵當家給我個明確答複,若是不願,那麽我再去隔壁花容布坊看看。”


    好個幹脆,直接將心裏的想法全說了。


    邵峰來了些興致:“好說好說,待我問過咱家阮少爺,再與你答複。”


    陳靖昇眼裏波動了一下,旋即嘴角一扯,露出了個懶洋洋的笑來:“那麽本人在府上恭候邵當家的好消息了。”


    突然他一拍腦袋:“哎呀,都忘了我早已被那老頭子趕出來了,若是找我,記得去城西祥來客棧找我,天字號甲房。”


    邵峰笑笑,送他出了去。


    看著那瀟灑離去的身影,邵峰立刻叫來了何伯:


    “這人你跟我說說。”


    “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何伯撓了撓頭:“這位是雲衣坊的三公子,雲衣坊的陳老坊主原本是娶了金陵趙氏,然多年未有身子,後來便納了妾,沒成想這妾室倒是爭氣,三年便給抱了兩個男娃,便是那雲衣坊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了,那妾室也是個有心力的,占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母憑子貴,一下子便鳩占鵲巢,幾乎與那趙氏比肩而立了。”


    嘖了一聲:“說來也是命,後來趙氏也懷上了,便是這個三公子了,按著禮數說,這三公子嫡係所生,本就應該是當家人,可如今外人隻知道陳家大二公子當家,卻從未聽過這三公子的名號,唉,別家的事兒我們哪裏能清楚呢,隻是聽人說,不久前陳老坊主大發雷霆,給了這三公子分了點錢,從此,雲衣坊再跟他沒有關係了。”


    邵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廝難不成要借著自己的莊子跟雲衣坊對著來?


    說實話,換作平常,邵峰是萬萬不會考慮這些屁股都擦不幹淨的合作人的,然那三公子有一點說道了他的心上——他可以帶人力資源過來。


    這一點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的。


    這段時間以來,縱然是何伯與自己奔走,阮記布莊少數的老夥計念著舊情跟著他們回來了,但人是利益動物,大部分人雖然想回來,但是阮三爺財大勢大,誰能堵上自己的後麵的職業生涯,跟著他對著幹?


    自己隻有半年的時間,在這個手工業發達,但機械化落後的時代,一個有技術的熟練工難能可貴,是多少錢也買不回來的。


    如果他有時間,他可以慢慢的去填足根基,靠著自己的力量漸漸讓這個布莊變得強大,然而事實是,他沒有時間了。


    興許下一秒便不知道到什麽時空去了,他務必要花上最短的時間使得阮記布莊走上正軌。


    麻煩便是麻煩吧,但利益也是很可觀的。


    邵峰便有了些心思,他下午要親自往祥來客棧一走了。


    “何伯,你下午幫著安排輛馬車,我要親自去會一會那三公子。”


    何伯點點頭:“好,剛好少爺明天才去書院,我那親鄰也還在城裏,我去跟他說說。”


    何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這雲衣坊的三公子說起來還是咱家少爺的同窗呢!不過不知道他們交情如何?”


    邵峰皺了眉:“他不是一直在雲衣坊?”


    何伯道:“這三公子原本都無經手家裏生意,一直讀書來著,隻前兩年突然從書院回去了在家裏摻和生意,許是擔心家產被搶了吧,可最後還是跟他沒份了,唉,就是命了。”


    邵峰又聽了一耳朵的八卦,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了,馬車記得安排一下,我吃了午飯便出發。”


    何伯答應著便去安排了。


    昨夜又看了大半夜的雪,阮唐今日睡得非常的遲,早飯也不曾吃。


    邵峰知道他累極了,加之那日春·藥的烈性有些耗損了他的精力,故而也不特地喊他起來吃早飯,就讓好好睡上一覺,但看著這日頭愈發的高,又是擔心阮唐睡過頭了,到時候夜裏又睡不安穩,故而改了主意進去。


    阮唐睡得整張臉紅撲撲的,整個人跟一隻貓一樣縮在了一起。半張臉藏在被褥裏麵,正綿延均勻地呼吸著。


    邵峰突然就舍不得叫他起來了。


    幹脆輕輕地上床,小心翼翼地躺在他的身側,這小子,怎麽這麽叫人疼呢。


    就這麽愣愣的看著也能看個半天。


    阮唐是自己醒過來的,看見邵峰先是露出迷惑的表情,隨即揉了揉眼睛,帶著惺忪的睡意:“你呀……什麽時候了……”


    邵峰柔聲:“剛到己時。”


    阮唐翻了個身子:“我想再睡一覺……”


    邵峰摸了摸他溫熱柔軟的頭發:“你睡吧。”


    阮唐合上了眼睛,閉了半晌,又睜開了,眼裏有著星光點點:“你,你幹嘛看我睡覺……”


    邵峰笑:“老子喜歡,你隻管睡便好。”


    這樣被人直愣愣盯著,哪裏睡得著。


    “我還是起來吧……”阮唐無奈地一笑。


    邵峰道:“明天你便又要去學堂了,往後由我接送你往返,若是沒看見我,萬萬不能跟別人走,知道麽?”


    阮唐一愣,想起冬至那天的事兒來,心裏自然是後怕不已,但他知道邵峰此刻正為著莊子裏的事情忙得是焦頭爛額,哪裏能再給他添上累。


    當即垂了頭:“不用了,我,我往後跟著那錢叔好了。”


    錢叔便是那個馬夫。


    邵峰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已經決定好了,你就別推了,其他的事情排在後麵,你最打緊。”


    阮唐心裏一陣潮水漫過,當即讓自己不要深想。


    邵峰抓了抓他的頭:“那地痞遲早有一天老子會給他扒一層皮的,他媽的。”


    那時幾乎撕碎心髒的狂怒現在仍還有一點影子,如若是孤家寡人,邵峰立時都會毫不猶豫地要了那廝的命,可如今他有了阮唐,在沒有更多資本前,暫且先放了那廝一馬,不過,他不會放過他太久的。


    他的阮唐,可不允許什麽人去汙了他,半點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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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時候,邵峰如約去了那祥來客棧,當天便見了那陳靖昇。


    陳靖昇倒沒有驚訝:“想必你也將我的老底摸清楚了,怎麽,接下來我們就是要談談怎麽共事了是麽?”


    邵峰道:“那是自然,但敲定前,我有幾個問題相問。”


    陳靖昇順手將那桌邊的酒瓶拿了起來:“問吧。”


    “第一,你能帶幾個夥計過來?”


    陳靖昇道:“不多,但足以補上你目前的空缺。”


    邵峰笑了一笑:“你又這般神通廣大,連我缺什麽人都曉得?”


    陳靖昇亦是笑了:“我被趕出去的這些日子可不是光玩耍去了。”


    邵峰自嘲狀:“你這些老夥計倒是義氣,放著雲衣坊的大腿不抱,卻要跟著你,不像咱布莊的人情薄,嘖嘖,怪道乎咱阮記如今這般下場。”


    “邵當家的別拿我開涮,不瞞你說,我娘親出身自金陵布莊之家,嫁過來的時候也帶了一批師傅過來了,這些人總得賣我幾分麵子。”


    見邵峰似笑非笑的模樣,陳靖昇打了包票:“你放心好了,若是簽契時,盡管將這些條款寫了上去,我若不能帶師傅過來,便讓我血本無歸好了。”


    邵峰的疑慮被打了包票,心裏自然是輕鬆了一些。


    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吊兒郎當,但做起事來卻是利落得很,可未免也太坦誠了。


    邵峰盯著他:“你這般大方,那麽你想要什麽?”


    如此奉獻,又不是慈善家,邵峰自然知道他有需要的地方,不知道清楚他可不放心。


    陳靖昇冷然道:“我要阮記開始生產雲衣坊能生產的東西。”


    邵峰哈哈大笑:“你這小子,也用不著這樣把我當棍使吧,我們阮記跟雲衣坊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們元氣大傷,哪來的這般大口氣。”


    “我確實是想借上你們這根棍子,畢竟,我娘親辛辛苦苦帶出來的雲衣坊就這般旁落他人之手,做兒子的豈能甘心。”陳靖昇臉上難得帶了嚴肅:“放心吧,在阮記還未站穩之前,我不會讓你們貿貿然與之抗衡的,但是,遲早有一天,阮記要幫我走上這條道。”


    他緊緊盯著邵峰:“我可以有別的選擇,但選擇你,會比較輕鬆一點,相信你也是。”


    邵峰知道眼前這個人終究不是什麽好角色,但是他心動了。


    登上巔峰的道雖然需要勤勤懇懇的一步步去走,但是有一條險峻的捷徑出現在眼前,是很具有誘惑力的。


    當然,這條捷徑充滿著不可抗拒的風險,但,同時更是充斥著機會不是麽?


    邵峰一合雙掌:“那麽,我的合夥人,明天帶上五千兩來阮記吧。”


    陳靖昇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露出了大白門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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