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緊張的氣氛彌漫全場。
這裏是諾亞的第一大會議室。
占地雖然不大，空間卻是異常寬闊。
數層樓之高的天井結構。
一群少女正背對著第一大會議室的牆壁並排而立。
美兔、莉絲蒂、葛葉、遙——以及伊莉亞五人。
「………………！」
五人之中，保持直立姿勢的伊莉亞倒抽一口冷氣。
視線落在位於會議室正中央的巨大圓桌。
坐在椅子上的人物，正是讓會議室的空氣為之結凍的原因。
諾亞的總帥凰澤曉月。
——可是……
緊張的氣氛卻不是源自曉月。
而是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人物。
年輕的女子。嚴格說來，應該是足以令好色的曉月立刻展開行動的金發美女。
然而隔著圓桌互相對峙的兩人，卻流露出劍拔弩張的氣息。
即使麵對曉月，年輕的女子依然神色自若，並未顯露出絲毫的懼色。
她隻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悠然麵對曉月懾人的視線以及強烈的壓迫感。
伊莉亞知道這名女子的身分。
她是個名人。
放眼全球，不識這名女子的世人應該是寥寥可數。
新聯合國事務總長、克昆no.2——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大名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此……
……真是意想不到……！
緊張之餘，伊莉亞感到一陣暈眩。
曉月所謂的禮物，竟然就是讓伊莉亞參與他跟克昆之間的秘密會談。
會談的內容主要是針對往後將如何開戰、如何分出勝負進行討論。
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尚未離去的此時此刻，諾亞的總帥竟然試圖背著世人操控這個世界。
如今——五名副總帥當中，唯獨千影不在現場。
伊莉亞不禁心想。不管千影有何要事，自己都不可能取代她的位置，區區新人更沒有代替堂堂副總帥參加這場重要會議的道理。曉月的安排著實令人難以理解。
彼此對峙的過程中，蕾蒂亞率先打破了沉默。
語氣十分平靜。
「感謝您今天的邀請，凰澤總帥。」
「您太客氣了，克萊西斯事務總長。您的賞光令寒舍蓬蓽生輝，在下不勝感激。」
曉月笑了笑。
「若兄長願意親自走一趟，自是再好不過……怎樣，他還好吧？」
「您是指米迦勒嗎？他正忙著重整歐盟，目前應該滯留於布魯塞爾吧。」
蕾蒂亞爽快地回答曉月的問題。
是的，如今巴別塔與特別自治區已經不隻存在於新聯合國的常任理事國境內。
過去克昆的特別自治區隻座落於日本、美國、中國、印度、大洋洲聯邦、俄羅斯以及歐盟。
兩年前的冰神京也事件落幕之後，日本被解除常任理事國的職務，國家也落得徹底瓦解的命運，克昆位於全球各地的特別自治區隻剩下六處。
然而兩年之後的今天，克昆將歐盟的最高機構——歐洲統合理事會納入傘下。過去的歐盟之中，克昆的支配僅止於巴別塔總部所在地的英國，然而透過這次的重新編組，克昆終於將歐盟全體加盟國劃入勢力範圍。
今日的克昆儼然掌握了整個世界。
在這兩年之內累積實力的組織，並不是隻有諾亞而已。
克昆也一步步地強化自己的支配力。
如今代表克昆的蕾蒂亞出現於諾亞的地盤。
「這次的誓師大會著實精彩……在短短的兩年之內建立如此龐大的組織，實在是令人欽佩。」
蕾蒂亞話才剛說完，視線突然不經意地飄向伊莉亞。
「——而且還網羅了優秀的新人。」
「……！」
蕾蒂亞的言語和視線異常銳利，伊莉亞隻感到自己的心跳幾乎快要停止。
加入諾亞的回歸者大致可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自各國巴別塔叛逃的人。
另一種則是自異世界回歸之後舍棄了巴別塔，直接加入諾亞的人。
伊莉亞屬於後者。在異世界獲得特殊能力之後，決定成為諾亞的一分子。
因此對於蕾蒂亞而言，伊莉亞顯然是令人不快的存在。
尷尬之餘，伊莉亞隻能保持沉默。
「果然有眼光。這位是今天才剛加入的新人，名叫伊莉亞·雷諾茲。」
「您、您好。」
在曉月的介紹之下，伊莉亞連忙低頭致意。
……犯不著報上姓名吧？想害我成為她的眼中釘嗎？
同時也在內心暗自抱怨。
「不著邊際的寒暄就到此為止，直接切入主題吧。不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這是非正式的私人聚會，事後可沒有什麽共同宣言。」
停頓片刻之後，曉月繼續開口。
「畢竟在誓師大會當天與克昆密談的風聲一旦被外界知道，對於我們跟你們都沒什麽好處。」
「這是自然，我沒有異議。」
蕾蒂亞笑著點點頭。
「不過就算是非正式會談的結果，也應該擁有某種程度的約束力才是。畢竟接下來討論的議題，可是你我雙方針對未來的發展所共同決定的事項，理應視同於正式會談的結果，同時也必須確保會談內容的公平性，任何一方都不得基於便宜行事的前提擅自更改。再怎麽說，我今天可不是為了不著邊際的寒暄與閑聊而來到此地。」
「嗯，我明白。」
蕾蒂亞的提議獲得曉月的同意。
「隻是世界上沒有無法改變的紀錄。無論是影像、聲音甚至是白紙黑字，都會遭到有心人士的篡改。」
伊莉亞打從內心同意曉月的論點。
的確，任何形式的紀錄都可以透過不同的手段事後加工。
正式的會談以及交涉之所以並未如此確認，主要是因為雙方的關係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之上。萬一對方毀約，破壞了彼此的信任，再怎麽完備的紀錄也是無濟於事。
……可是……
信賴關係的價值，取決於彼此互信互惠的原則之上，並不適用於諾亞與克昆的會談。
畢竟諾亞與克昆雙方處於敵對，也就是隨時會引發戰爭的關係。
就算選擇毀約，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事實上我方更應該積極地陷對方於不義，盡可能地撈一點好處。
不過……
就算藉由欺騙、背叛對手的手段創造對我方有利的局麵，這次的會談也是屬於非正式、不公開的性質。到時候屈居劣勢的一方隻要來個翻臉不認帳，不承認會談的結果，另一方也是無計可施。
因此留下不可改變的紀錄，顯然有其必要性。
「若貴組織沒有準備，不妨參考一下我方所提供的方法如何？」
於是蕾蒂亞取出釋放出淡色係光芒的文件資料。
「這是以署名雙方的生體反應以及能力波形式做為雙重鎖定的資料夾。鎖定的瞬問，資料夾的『物質時間』就會停止流動，無法進行任何形式的變更。」
「哦……這倒是很有趣。」
曉月忍不住讚了一聲，卻又露出一抹無所畏懼的微笑。
「——前提是效果真的如你所言。」
沒錯，任何的保障都不具備任何意義。
世界上沒有無法改變的紀錄，曉月剛剛的說詞代表了一切。
然而蕾蒂亞的笑容卻依然燦爛。
「別忘了這裏是你們的地盤。
就密談的地點而言，你們可是占了地利之便。」
原因很簡單。
「就算你們動了什麽手腳，我也是無從得知。」
所以記錄方式應該由我方來決定——這就是蕾蒂亞的弦外之音。
……已經開始了。
如何創造對己方有利的局麵——雙方已經展開了暗中較勁。
不過蕾蒂亞言之有理。
在這次的密談中，諾亞確實擁有主場優勢。
為求公平起見，要不就是采用蕾蒂亞的記錄方式，否則諾亞就必須提供足以令蕾蒂亞信服的其他方法。
……這可不容易呢～
曉月可以駁回蕾蒂亞的資料夾，蕾蒂亞當然也可以如法炮製。
看來唯獨擁有主場優勢的諾亞在記錄方式上麵讓步，才能讓雙方達成共識。
現在該怎麽辦呢？伊莉亞不禁暗自發愁。
「這點倒是不必擔心。我早就預先做好了準備，讓你我雙方都動不了手腳。」
「真的嗎？我倒是想見識一下。」
就在蕾蒂亞嫣然一笑的時候……
「——————」
伊莉亞·雷諾茲親眼目睹大會議室的門扉開啟，缺席的千影以及另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對不起，拖了這麽久才完成。準備工作花了不少時間。」
身穿紅色套裝的女子出現的瞬間，伊莉亞立刻將先前代替千影參與密談的念頭拋到腦後。
因為她終說明白千影在這麽重要的會議中缺席的原因。
於是……
「好久不見……」
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曉月笑了笑。
現身於大會議室的人物是個美麗的女子，無論是長相、身材甚至是氣質都是異常地清新脫俗。
血色黃昏的女團長——賽席爾·安華德邁開腳步，緩緩地走了過來。
2
朝著蕾蒂亞和曉月走來之後，賽席爾好整以暇地在圓桌挑了個位置坐下。
「凰澤總帥，我可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麵對突然現身的敵方首領，蕾蒂亞不禁眯起雙眼，向曉月詢問血色黃昏的團長現身於此的意義。
「既然是『好久不見』，代表您早已與她相識？」
兩年前的京也事件，米迦勒曾經造訪人工島。
根據事後的描述，他曾經在擄獲蒂亞娜之後遇見賽席爾。
蕾蒂亞以為神出鬼沒的賽席爾之所以出現在人工島的原因，是為了拯救遭到俘虜的蒂亞娜，想不到曉月跟賽席爾之間竟然有所交集。
一想到這裏，蕾蒂亞頓時露出警戒的眼神。
「我有個好兄弟跟血色黃昏的團長是老朋友，本來想請他代為聯係，結果那個家夥卻寧願把團長的電話號碼給我，叫我自己去打電話，說什麽都不肯涉入其中。」
停頓片刻之後，曉月笑了笑。
「於是我拿到號碼之後親自打了通電話，想請對方擔任這次密談的見證人，卻意外發現對方竟然是有過數麵之緣的熟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聽那個好兄弟將血色黃昏的團長形容成非常厲害的女人之後，其實我就心中有底了。難道不是嗎？如果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強得不像話的女人，那我凰澤曉月不就甭混了？」
「……」
蕾蒂亞默默地聆聽曉月的說明，同時在心中思索對策。
她並不畏戰，卻不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
雖然擁有自險地生還的信心，卻不認為自己能夠戰勝所有的敵人。
……而且……
賽席爾的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
雖然不至於一敗塗地，卻也沒有獲勝的自信。
更何況曉月以及美兔等人也在現場。
從身上的氣勢來判斷，美兔等人的概念能力恐怕也在這兩年的時間之內獲得覺醒。
萬一真的發生衝突，曉月陣營顯然是大占上風。
不過……
「無論身分或是立場確實都是中立的第三者，也足以擔任這次密談的見證人。不過——就防止會談紀錄遭到篡改而言，她的到場見證未必是一件好事。」
賽席爾是世界最強的恐怖集團首領，實力或是地位都不容懷疑。
身為克昆的一分子，蕾蒂亞自然是十分清楚。
血色黃昏的陣營網羅了許多天才型的駭客，若克昆違反了這次密談的議定事項，他們一定會立刻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各國的主流媒體。
不過……
……我們克昆也擁有為數眾多的電子戰高手。
相較之下，對於整個世界擁有實質支配力以及影響力的克昆，更容易透過對各國媒體施壓的方式，控製輿論的走向。
因此賽席爾的見證顯然是毫無意義。
於是……
「賽席爾的出席的確無法替密談的內容提供直接的擔保，卻可以發揮間接的效果。」
曉月微微一笑。
「畢竟賽席爾可是與克昆並駕齊驅的『血色黃昏』的領袖，非但是克昆的宿敵，也是我必須打倒的敵人。就是因為她擁有不需屈服於任何陣營的強大力量，才足以擔任你剛口中的中立的第三者。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對於克昆而言，操縱世界各國的主流媒體，創造有利於己的輿論，確實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
「若克昆違背、甚至是捏造密談的內容，賽席爾將會立刻得知。即使克昆的情報管製再怎麽高明，也必須背負起道德上的瑕疵。身為全世界的統治者，你們的尊嚴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承蒙您的賞識，在下愧不敢當。不過在必要的情況下，我們依然會將情報的管製視為首要之務。」
蕾蒂亞坦然以對。
「力量的價值在於行使之後的結果，不必執著於手段的正當性。若連這種小事都得放在心上，又怎麽能管理整個世界？」
「言之有理，不過現在又如何呢？」
曉月笑了笑。
「過去的克昆確實有保持強勢的本錢，不過現在的情況可不同了。冰神京也所引發的事件摧毀了克昆的絕對神話，你們可是足足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再度取得世人的信任。而且目前正值重組歐盟的關鍵時刻，萬一克昆與諾亞以及血色黃昏私下接觸的消息，在這個節骨眼上傳了出去，想必會對你們帶來不少麻煩吧？身為世界的管理者，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可都是動輒得咎呢。」
「………………」
眼見蕾蒂亞保持沉默，曉月立刻乘勝追擊。
「拿出克昆的尊嚴吧，蕾蒂亞·克萊西斯。一方是掌握全世界的克昆，另一方是與世界為敵的諾亞，糾結於密談的記錄方式，豈不是貽笑大方？就讓我們在接下來的交涉與折衝之中一決勝負吧。」
曉月的這番言論不禁讓蕾蒂亞有感而發。
這就是凰澤曉月的作風。
因此……
「……也罷，直接展開會談吧。」
蕾蒂亞·克萊西斯露出愉快的笑容。
不速之客的出現令蕾蒂亞一時之間亂了方寸，不過正如曉月所言，執著於前哨戰的較量確實沒什麽意義。
就讓我好好地享受接下來的過程吧。
曉月也微笑以對。
「好，就這麽決定。賽席爾，麻煩你擔任見證人。」
全世界最美麗的女恐怖分子輕輕點頭。
「無妨。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人敢正麵挑戰克昆，即使是我們『血色黃昏』也是如此。因此自立山頭的凰澤曉月將如何挑戰克昆、克昆又將如何
麵對凰澤曉月的挑戰，相信是全體世人極欲知道的結果。身為這次會談的見證人，我感到無上的光榮。」
於是……
就在世界三大勢力達成共識之後，會議室陷入一片寂靜。
率先扣下扳機的人，正是曉月。
「關於這次的會談——為了避免我方與你們克昆即將展開的戰事陷入膠著，我方希望采取主力決戰的方式。畢竟雙方都是龐大的組織，一旦爆發全麵性的衝突，難保不會讓整個世界陷入戰火之中。」
曉月的要求可說是正當性十足，然而……
「在下可以將您的提議解讀為『組織規模遠遜於克昆的諾亞，希望藉由主力決戰的方式增加己方的勝算』嗎？這種自我中心的要求竟然是出自與世界為敵的諾亞之口，實在是令人跌破眼鏡。」
蕾蒂亞冷笑數聲。
「——對克昆的既定方針存疑、進而宣揚一己之正義，基本上這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正義，不差諾亞一個。即使打算與克昆為敵，我們也是一笑置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隻是一味地否定現今的世界，諾亞勢必將成為世人的禍害。在戰勝克昆、讓世人認同一己之正義之前，是不是得先端正視聽，以實際的行動證明自己的正當性與法理性？」
「嗯……我倒不認為諾亞的成立欠缺了什麽正當性與法理性。不過……」
麵對曉月願聞其詳的態度，蕾蒂亞·克萊西斯也老實不客氣地開口：
「相信您應該也很明白。請將人工島歸還克昆——這裏不是諾亞的土地，而是長久以來由克昆所統治的特別自治區。」
3
會談正式展開。
曉月麵對的是掌管世界的『克昆』no.2蕾蒂亞·克萊西斯。
見證人是世界最強的恐怖集團『血色黃昏』的團長賽席爾·安華德。
無論身分或是實力，都是上上之選。
一想到自己所麵對的局勢，凰澤曉月就難掩呼之欲出的興奮與喜悅。
……輪到我放手一搏了。
邁向世界頂點的挑戰，終於揭開了序幕。
「——人工島過去的管理者確實是克昆之一的冰神京也。如今他已經不在了，人工島的所有權理應由克昆繼承的主張也是不難理解。」
曉月微微一笑。
「不過這兩年來對人工島的一切不聞不問，現在才提出『所有權』的主張實在是貽笑大方。也不想想冰神京也捅出的漏子到底是誰收拾的，你們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蕾蒂亞也報以微笑。
「克昆並未對人工島不聞不問，也應該為京也事件負起責任。因此這兩年以來，克昆一直以最誠摯的態度向全世界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且也獲得了世人的諒解。事實上我方也曾經多次派遣新的克昆前往人工島，可惜全都在途中被迫折返。」
停頓片刻之後，蕾蒂亞打量著美兔。
「——因為她的概念結界從中作梗。」
美兔的概念結界替曉月將具備敵意的回歸者拒於門外，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曉月也並未否認。
「因此你們也呼籲巴別塔的學生以及教職人員盡快離開人工島，不是嗎？這就代表了你們放棄人工島的統治。」
曉月開始追究克昆的行為。
在克昆的呼籲之下，確實有不少人選擇了離去。
他們背向曉月，一如既往地信任克昆，移居至他國的巴別塔。
針對留下來的人，克昆並未采取進一步的呼籲。
直到曉月向世人宣告諾亞的成立、美兔解除概念結界為止，克昆都並未發起奪回人工島的行動。
簡而言之……
「克昆已經放棄了身為統治者的責任。」
「不對。在凰澤美兔的概念結界影響之下，我們無法保障島上居民的安全，隻能消極地呼籲居民離開人工島，前往其他接受克昆保護的場所。」
麵對曉月的指控，蕾蒂亞也不甘示弱地展開反擊。
「對於克昆而言，這兩年來人工島處於非法占領的狀態。雖然可以選擇武力鎮壓，克昆卻不願這麽做。一想到日本曾經試圖摧毀這座人工島，藉以掩飾背叛克昆以及世界的行為，我們當然不願見到類似的悲劇再度上演。除了像京也那般以力服人之外，我們克昆更傾向於藉由良好的溝通來解決問題，盡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爭端。」
「良好的溝通……？」
還真敢說啊，曉月不禁微微苦笑。
「……既然如此，中東的動亂又該如何解釋？」
賽勒斯塔尼亞，克昆一手扶植的中東聯合國家。
兩年前由反對勢力所引起的內亂，就是被克昆以武力強行鎮壓。
內亂敉平之後，阿拉伯世界的反克昆分子幾乎一掃而空——這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情。
克昆針對賽勒斯塔尼亞的叛變進行了嚴格的情報管製，外界所知極為有限，不過從叛變開始到結束的短短時間來判斷，克昆的應變措施到底是多麽強硬，自然是不難想像。
麵對曉月的嘲諷，蕾蒂亞絲毫不為所動。
臉上甚至還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
「若良好的溝通無法解決問題，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身為世界的管理者，克昆理當負起應有的責任。」
停頓片刻之後……
「—同樣的原則，也適用於這座人工島。」
蕾蒂亞的語氣異常平靜。
言辭之間更是透露出不惜一戰的訊息。
……也罷，至少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誠如先前所言，曉月不希望人工島淪為戰場。
畢竟這座島上住著來自日本以及世界各地的平民以及企業人士。
曉月說什麽也不願見到島上的居民被卷入諾亞與克昆的戰鬥之中，因而受傷，甚至喪生。這也是身為諾亞總帥的曉月必須麵對的課題。
……不過……
一旦造成平民的死傷，克昆也必須麵對國際輿論的指責。
畢竟世人對於兩年前的事件記憶猶新，克昆自然不敢為所欲為。
而且克昆的身上還背著世界管理者的招牌，絕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好啦——
關於這座小島的所有權主張，雙方應該是毫無交集的平行線。
既然如此。
……不如做個試探吧。
看看蕾蒂亞手中到底握著哪一張牌。
「可是……就算你們突然要我方歸還……」
曉月麵露難色。
「這座人工島已經跟兩年前不一樣了。無論是對於我們或是克昆而言，巴別塔都是冰神京也的象征。為了顧及被冰神京也所遺棄的當地居民的感受，我們已經徹底地破壞巴別塔，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簡而言之，象征克昆政權的巴別塔已經不存在了。
非但如此……
「為了避免外部連結可能產生的風險，我們也舍棄了過去的巴別塔係統。也就是說島上已經沒有足以讓克昆主張所有權確實存在的任何物品了。」
於是……
「……恐怕沒那麽容易吧。」
蕾蒂亞眯起雙眼。
「巴別塔係統並不是隻存在於巴別塔以及校區，同時也掌管了人工島的整個環境。一旦係統停止運作，勢必會對島上的維生體係造成重大的影響。」
因此……
「舍棄巴別塔係統之後，島上的生活機能該如何維持？」
「這點倒是不成問題。」
曉月滿不在乎地
回答。
「中止巴別塔係統之前，久保田大叔已經建構一套全新的【方舟係統】。大叔真不愧是巴別塔的首席科學家，個性雖然古怪，手腳卻是異常迅速。目前諾亞本部以及人工島的能源供給與生活機能都是由新的係統負責控製，過時的巴別塔係統早就被我們堆在一旁積灰塵了。」
「哎呀，若真如此，倒是了不起的創舉……不過您能夠提出證明嗎？」
蕾蒂亞反問。
「口說無憑。巴別塔係統囊括了克昆最重要的技術，更是寶貴的智慧財產之一。即使久保田博士離開了巴別塔，選擇與諾亞並肩作戰，也不應該擅自使用屬於克昆的技術。如果所謂的【方舟係統】確實存在，請您務必提出克昆的智慧財產並未受到侵害的證明。」
麵對蕾蒂亞的訴求，曉月不禁暗自點頭。
若【方舟係統】確實存在，蕾蒂亞可以假借參觀之名獲得相關的情報。
若並未存在，克昆可以針對巴別塔係統的非法濫用對諾亞提起控訴。
無懈可擊的戰術。
……不過……
蕾蒂亞的要求早在曉月的意料之中。
對手可是位居世界頂端的克昆，曉月早已針對所有的可能性擬定相關的對策。
因此……
「早就料到你會這麽說了。」
曉月冷冷地哼了一聲。
「遺憾的是無法讓你參觀我們的【方舟係統】。那可是諾亞的最高機密，不能隨便向外人展示。」
「那您將如何證明諾亞的清白——」
「——就在倉庫裏麵。」
曉月打斷蕾蒂亞的質問。
蕾蒂亞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您說什麽？」
麵對蕾蒂亞的疑問，曉月一派輕鬆地笑了笑。
「我是指失去用處的巴別塔係統。為了避免事後起爭執，慎重起見，我們特別收進倉庫嚴加保管了。若不在乎上麵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請盡管帶走吧，好替我們的倉庫騰出一些空間。」
4
蕾蒂亞·克萊西斯忍不住露出平靜的微笑。
……原來如此。
對方早已料到我方會提出什麽要求。
據說曉月擁有傑出的談判能力，截至目前為止的應對確實有兩把刷子。
不過……
如果巴別塔係統失去作用的說法為真，代表『y計劃』的重要環節之一——亦即巴別塔與地脈之間的連結早已中斷。
……若真如此。
我方確實是沒有糾結於巴別塔係統的理由。
不過如此一來，曉月勢必會在談判中大占上風。
更何況。
……我們可不是兩三句話就將人工島拱手讓人的乖乖牌。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看來曉月並不了解他所麵對的敵人。
……而且……
就算連結中斷，『y計劃』不可或缺的地脈依然存在。
因此……
「——既然如此，就容我收回已經失去作用的巴別塔係統。」
「咦，真的打算帶走啊？」
曉月似乎有些意外。
「怎麽？難道失去用處的巴別塔係統已經被收進倉庫的說詞隻是一派謊言？」
「倒也不是啦，隻不過……」
曉月搔搔臉頰。
「……份量不輕喔？」
「這倒是不勞您費心。」
蕾蒂亞回答。
「既然諾亞搬得動，克昆焉有搬不動的道理？」
「……嗯，說的也是。」
曉月接受了蕾蒂亞的論點。
「之後再找人領你去倉庫，順便準備讓渡書好了。」
「哎呀，不需要由見證人在一旁監視嗎？」
蕾蒂亞打量著賽席爾。曉月聞言，不禁搖頭苦笑。
「這倒是不必。賽席爾已經得知讓渡的訊息，即使任何一方在事後動了什麽手腳，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對吧？」
「…………」
麵對曉月的詢問，賽席爾隻報以沉默的微笑。
她的笑容代表了肯定。
「既然如此，巴別塔係統的問題暫時告一段落。」
蕾蒂亞依然緊咬著曉月不放。
「現在可以請您證明【方舟係統】並未盜用或是參考巴別塔係統的技術嗎？」
「關於這個問題，相信你很快就會找到答案。」
麵對蕾蒂亞的追問，曉月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哎呀。
看來【方舟係統】似乎真的存在。
既然對方確實有證明的意思，倒也不便針對這個話題繼續追究下去。
……不過。
蕾蒂亞並沒有對曉月網開一麵的義務。
而且在蕾蒂亞的誘導式發問之下，曉月犯下了一個錯誤。
「不過——克昆所擁有的物品並非如此而已。」
蕾蒂亞從檔案夾當中取出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詳細記載前日本東京灣一帶的海、陸、空區域正式隸屬於克昆的證明，歸還人工島的要求也隻是履行文件所賦予的權利。島上的住宅以及廠房設施隻是向我方租借土地的使用權，並未享有土地的所有權。」
因此……
「既然願意歸還巴別塔係統，代表您同意島上的一切全都是屬於我們的。恕在下冒昧，請不要將人工島當成諾亞的本部或是據點。」
5
賽席爾·安華德親眼目睹蕾蒂亞的反守為攻。
麵對強調我方權利的蕾蒂亞，曉月之外的其他人立刻有所反應。
「當初是你們放棄了統治者的責任，如今居然厚著臉皮主張自己的權利！」
忍不住出言反駁的人，正是站在曉月身後的少女之一——七瀨遙。
然而蕾蒂亞·克萊西斯依然不為所動。
「這是在下跟凰澤總帥的密談，您應該沒有發言的權利吧，七瀨遙第五副總帥？」
「……！」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遙頓時變了臉色。
正麵承受蕾蒂亞所釋放的壓力之後依然處之泰然，代表遙的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隻可惜她依然不是克昆no.2的對手呀。
於是……
「正如先前所言，我方曾經試圖履行統治者的責任與義務，結果被凰澤美兔的概念結界所阻。當初是你們創造出不讓我方介入的局麵，如今卻反過頭來指責我方放棄責任，這似乎說不太過去吧？」
這時曉月才終於打破沉默。
反駁蕾蒂亞的說詞。
「不過你們出借的隻是土地，地上物的所有權應該與你們無關吧？」
曉月停頓片刻。
「既然你們主張土地的所有權，單方麵地毀棄租借合約，要求我們立刻離開，我方也可以要求地上物
的賠償以及拆除遷移的相關費用。」
不過，曉月補充。
「諾亞的本部是以許多世界罕見的高度科技打造而成，投入的金額不可計數。再加上前日本的主要企業全都移居於此，島上的所有資產加總起來可是高達數千兆、甚至是京的次元。光是這些賠償——」
「——無妨。」
蕾蒂亞的冋應十分幹脆。
完全不給曉月反駁的機會。
「隻要是雙方認可的公正第三人所鑒定出來的金額，就算是數千兆、甚至是數千京之譜，克昆一定會如實支付。支付貨幣當然不是如同廢紙的日元，無論是美元也好，歐元也罷，全都悉聽尊
便。至於遷移地點的選擇，我們也會盡可能地從旁協助。」
所以，蕾蒂亞露出自信的微笑。
「相對地，請你們立刻離開這座人工島。」
「………………」
麵對沉默不語的曉月，賽席爾不禁有感而發。
……將問題的焦點轉移至金額的多寡，無疑是失敗中的失敗。
經過這兩年的生聚教訓之後，克昆對於先進諸國的影響力可說是大幅提升。
在異世界的技術以及特殊能力的影響之下，所有的貴重金屬以及化石燃料都得以大量精製，交易價格自然是跌落穀底。不過對於克昆而言，短時間之內調齊足夠的資金顯然不是什麽問題。
這時屈居劣勢的曉月開口了：
「……不過我們跟你們這些流氓不同，並未將島上的所有權利抓在手上。到時候你們得挨家挨戶地拜訪島上的居民，一一取得他們的同意才行。」
「這是自然。到時候克昆本部以及各國巴別塔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會齊聚人工島，每三人至五人負責一戶人家，公司行號則由十人以上的小組專案處理，務必會以最誠懇的態度向大家說明事情的原委，讓所有人心甘情願地離開這座人工島。」
蕾蒂亞有些興奮。
「一個星期——隻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就可以讓所有的居民在賠償金方麵取得共識。」
麵對蕾蒂亞堅定的語氣，曉月的反擊瞬間化為烏有。
——這就是世界管理者克昆的實力。
與克昆為敵，等同於跟全世界作對。
他們手中的資源不是隻有金錢而已。隻要情況需要，甚至可以發動人海戰術。
然而曉月並沒有放棄的意思。
「島上多半都是對克昆抱持強烈反感的居民，我想恐怕無法以金錢收買。」
「這不是問題，我們有自信說服所有的人。事實上一個星期的期限，也包括了說服那些反對派人士的時間。」
表麵上雖然打著反對克昆的大旗，一旦真的與克昆為敵，個人當然不用說，恐怕連大企業都會為之龜縮吧。
曉月所領導的諾亞頂多隻是例外中的例外。
麵對一般的平民百姓，克昆應該會用盡一切方法，以直接或是間接的方式取得對方的同意吧。當然，強硬的手段也是選項之一。
……不過……
該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
麵對蕾蒂亞咄咄逼人的攻勢，曉月該如何反擊？
身為會談的見證人，賽席爾不便表示意見。
隻能以期待的眼神凝視著曉月。
可是……
「——當然，在下也可以撤回所有的要求。」
蕾蒂亞搶在曉月之前采取行動。
並非讓步，而是乘勝追擊。
隻見蕾蒂亞眼珠一轉。
視線落在曉月身後的一名少女。
「條件是交出凰澤美兔。這個世界無法承受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強大力量，而且她又是來自異世界的住民，理應接受克昆的管轄。」
無視於思慕著曉月的數名少女的緊張，蕾蒂亞提高了音量。
「為了世界的和平與安定，希望您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蕾蒂亞等於是逼迫曉月在諾亞的存亡以及美兔當中做出抉擇。
無論曉月選擇了哪一方，都象征著克昆的勝利。
要舍棄諾亞還是美兔——
就曉月的個性而言，他絕對無法接受這兩種選項。
不過那是在曉月隻需對自己負責的時候……
當時諾亞尚未誕生，曉月也不是總帥。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既然決定為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方式與克昆正麵宣戰，哪怕遇到多麽不合理的要求都必須接受。
這就是所謂的政治。
相較於克昆與諾亞，『血色黃昏』追求的是世俗的解放，著重於少數人的行動。他們的最終目標，純粹是自身的自由。
人類的未來將何去何從，向來不是他們關心的議題。
隻要自己能夠活下去，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該如何因應？
克昆對美兔的覬覦，已經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兩年的時間並不算短，應該早已擬定了相關的對策。
現在就讓我們見識曉月如何扭轉頹勢吧。
「嗯……」
漫長的沉默之後，曉月的上半身突然靠向椅背。
同時伸長了雙手捧著後腦。
「既然這麽堅持，我也不便多說什麽——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6
語帶輕鬆的曉月表示接受要求的時候……
蕾蒂亞清楚地感受到會場閃過一絲緊張的氣息。
並非源於蕾蒂亞，而是來自曉月身後的美兔等人。
或許她們完全沒想到曉月竟然會一口答應吧。
然而美兔等人也並未詢問曉月的動機。
……看來她們倒是很信任曉月。
因此蕾蒂亞並不認為曉月真的有讓步的意思。
會場的氣氛持續緊繃，完全沒有緩和的跡象。
「哎呀……想不到您倒是很爽快。」
「那當然。繼續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曉月的語氣有些無奈。
——然而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嘴角依然浮現出一抹冷笑。
事實上蕾蒂亞已經將曉月逼入了絕境。就算曉月再怎麽掙紮，也難逃蕾蒂亞的手掌心。
而且棄諾亞保美兔的決定也是可以想像的。
畢竟美兔擁有獨一無二的力量。
……諾亞卻是隨時都可以重建的組織。
為了避免損害擴大，曉月的決策是正確的。
而且……
對於蕾蒂亞而言，趁勢擊潰諾亞的收獲顯然比得到美兔更加豐碩。
畢竟世人已經對美兔的身世知之甚詳，也知道美兔對曉月的傾心。
若以強硬的手段將美兔據為己有，恐怕會對京也事件之後好不容易才稍微挽回的形象造成不良的影響。
站在政治的角度，世人的觀感經常是淩駕於真理之上。
一旦觸怒了世人，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因此蕾蒂亞真正的目標並不是美兔，而是諾亞的解體。
就算真的想要得到美兔，也不應該透過公開的談判。
……沒錯。
等到諾亞解體之後，再經由特殊管道將美兔據為己有即可。如此一來，克昆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因此曉月放棄諾亞的回應，無疑是正中蕾蒂亞的下懷。
可是……
……現在應該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凰澤曉月——勇於向克昆宣戰的人物，會如此輕易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嗎？
即使立場不同，蕾蒂亞依然將曉月視為可敬的對手。
曉月不但打倒了覬覦美兔這個超高次元生命體的京也，獲得血色黃昏現任團長賽席爾的高度評價，甚至還成功地說服一名血色黃昏的成員站在諾亞這邊。再加上先前的演說所展現的領導魅力，在在證明他是個不容小覷的敵人。
蕾蒂亞可以肯定地斷言，凰澤曉月的能耐絕對不隻如此。
所以……
這一定是個陷阱，蕾蒂亞做出結論。
其中必定有什麽玄機——就在蕾蒂亞暗自揣測的時候……
「不過——相對地，我方也有個請求。」
出招了，蕾蒂亞心想。
「你說吧。無論接受與否，就先姑且聽之。」
蕾
蒂亞做出不置可否的回應之後，隻見曉月搔搔後腦。
「說來慚愧。建立諾亞的花費比想像中更加龐大，目前已經是捉襟見肘的狀況了。既然我方已經接受了克昆的要求，在正式的鑒定結果出來之前，能不能請你先行支付權限之內所能動用的所有資金？」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獲得就日本財政經界第一把交椅的嵐之宮貴子全力支援，諾亞的財務狀況根本不可能出現問題。
不過……
「這倒是無妨，不過鑒價的結果可能低於我所能動用的額度喔。」
藉由展現克昆的財力以及彰顯自己的權限，蕾蒂亞展開牽製。
「既然如此，你心目中的合理價格是多少？如果合理價格低於你所能動用的額度，就以那個數字直接轉讓也行。」
「………………」
蕾蒂亞並未立刻回答。
她從曉月的言談之中嗅出遊刃有餘的氣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若我方隨便開個不合理的低價，難道他也願意立刻轉讓嗎？
……慢著。
若我方開出低價，對方極有可能立刻以原價買回。
看來這個價碼不能隨便亂開。
畢竟這兩年以來，據說嵐之宮貴子的財產又大幅增加。
嵐之宮貴子的財產，象征曉月陣營的財力。
隨便開個不合理的價格，對方說不定會提出原價買回的要求。
所有權雖然在我方手上，然而人工島的狀況早已是今非昔比。若在價錢的問題上麵陷入爭議，無疑是讓曉月陣營獲得了更多的應變時間。
既然如此，現在該怎麽做？
應該繼續將曉月逼入絕境，不讓他們有轉圜的餘地？
還是暫時先退一步，靜待公正第三人的鑒價結果？
蕾蒂亞陷入了沉思。
「一時之間應該不好決定吧？既然如此，不如這樣如何？」
曉月一派輕鬆地開口。
「如果立刻支付現金，我就追加一項成交禮。」
「……成交禮？」
麵對蕾蒂亞的疑問，曉月笑著點點頭。
「既然你們這麽想要，暫時將美兔交給你們也不是不行。」
曉月的發言完全出乎蕾蒂亞的意料之外。
「————」
蕾蒂亞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心跳微微加速，冷靜的思緒出現一絲紊亂。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竟然願意將美兔交給克昆。
難以置信的發言，絕對不可能的做法。
然而曉月卻堂而皇之地在談判桌上丟出這顆震撼彈。
想必他也料到蕾蒂亞不會信以為真吧。
一想到這裏.
「………………」
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冷笑頓時消失。
……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曉月的用意了。
願意交出美兔的虛言，反而讓蕾蒂亞看穿了真相。
——曉月所提出來的條件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此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以匪夷所思的讓步令我方起疑，進而影響我方的判斷能力，然後再趁機抽手。
這就是曉月的目的。
回想曉月先前的種種發言，欽佩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立場互換的話，或許自己也會采取同樣的手段。
無論是我方的要求也好，曉月先前的種種發言也罷，處處都是可以設下陷阱的伏筆。
更何況對方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可以預作準備。
……如今。
蕾蒂亞朝著美兔瞥了一眼。
「——————」
即使談判桌上正在討論自己的去留，美兔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狼狽與絕望。其他少女也一樣。曉月陣營恐怕早就料到我方會以交出美兔為談判籌碼，已經擬定了因應的對策。
曉月身後的少女之中，唯獨那名新人明顯地露出疑惑的神情，不過那或許是混淆視聽的演技。總而言之，將凰澤美兔視為成交禮的發言，絕對不可能是曉月的臨時起意。
既然如此……
「感謝您的美意與成全。不過您對我方處處讓步，用意實在是令人起疑。」
蕾蒂亞率先表達出內心的懷疑。
同時加以試探。
「該不會有什麽企圖吧？」
「企圖……例如呢？」
曉月反問。
……嗬嗬。
蕾蒂亞不禁在心中微微一笑。
麵對我方的質問，曉月的回答確實相當聰明。
如果曉月宣稱沒有企圖，一旦日後被人發現有所隱瞞或是有所欺瞞，勢必會遭到我方的譴責。
若宣稱確實有所企圖，這種不誠實的態度絕對無利於之後的談判。如果保持沉默，等於是乖乖地交出詮釋的權力，任憑我方擺布。
如今曉月卻以反問代替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若蕾蒂亞決定繼續追究，就必須先行臆測曉月陣營的企圖。
萬一不幸臆測錯誤，等於是落人口實，將談判的主導權拱手讓人。
即使僥幸猜中，對方的陷阱也未必隻有一處。到時曉月隻要承認一個陷阱的存在，就可以保障其他的陷阱不被發現。
簡而言之，曉月的反問不但扭轉頹勢，甚至還反將我方一軍。
而且之中幾乎沒有考慮時間。
……這孩子真不簡單。
不愧是米迦勒的弟弟，凰澤剛毅的次子。
難怪獲得了賽席爾·安華德的青睞。
「………………」
這時蕾蒂亞突然發現在一旁靜觀其變的賽席爾正以欣慰的眼神凝視著曉月。
即使察覺蕾蒂亞的視線，賽席爾也是不為所動。
乍看之下似乎是沒把蕾蒂亞放在眼中，不過……
……簡直就像戀愛中的少女。
蕾蒂亞暗自歎了口氣，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
……總之。
在尚未得知對方設下了哪些陷阱之前，最好是不要繼續深究。
目前局勢對我方有利，犯不著鋌而走險。
采取最安全、最保險的方法擊潰對手即可。
因此……
「您的提議固然相當有吸引力，不過牽涉其中的金額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是等到正式的鑒價結果出來之後再說吧。」
蕾蒂亞微微一笑。
「身為世界的管理者，克昆可不能輕率行事——」
「——我方就是現在要清算資產，即使低於鑒定金額也無妨。」
曉月打斷蕾蒂亞的話頭。
「如果你們礙於麵子問題，必須延後交易時間，我方自然也能基於實際情況的需要比照辦理。」
7
蕾蒂亞試圖從談判中抽身，卻被曉月堵住了退路。
麵對曉月挑釁意味十足的發言，蕾蒂亞不禁心想。
……果然是年輕氣盛。
曉月尚未亮出底牌，目前隻是讓我方嗅到陷阱的氣味罷了。
如今卻采取這種一刀斃命的談判方式。
……也就是說。
如果我方識破曉月的拖延戰術，也順勢接受曉月的提議，願意支付钜額的款項，曉月陣營應該也是有所準備。
在局勢未明的情況下，千萬不能落入對方的圈套。
然而屈服於威脅之下主動退讓，卻又正中對方的下懷。
——不過。
蕾蒂亞·克萊西斯很快地就察覺曉月所掌握的其中
一張底牌。
那就是曉月的一句無心之言。
「——對了。美兔，你過來一下。」
曉月話才剛說完。
凰澤美兔的身體頓時綻放出金色的光芒，在一眨眼之間就出現在曉月的旁邊。
「——！」
當著倒抽一口冷氣的蕾蒂亞麵前，曉月一把將美兔拉進懷中。
「美兔呀，我最近記性不好，讓我再確認一次好嗎？」
「嗯、嗯……確認什麽？」
纖纖蠻腰當著外人的麵前被曉月摟住，美兔忍不住羞紅了雙頰。
「冰神京也不是在兩年前強製解放你體內的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嗎？打倒那個家夥之後，你認為自己的存在以及那種力量將會對我們產生威脅，躲進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肯出來，打算就這樣默默地消失。當時是我親自跑了一趟，才把你帶回來的吧？」
曉月刻意在蕾蒂亞的麵前重複過去的往事。
「那時我好像說過，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其他人無法得到你和你的力量……還記得我說了些什麽嗎？」
美兔出乎意料之外的空間移動，再加上曉月沒頭沒腦的說書劇場。
不明就裏的蕾蒂亞頓時皺起眉頭。
「唔……在精神世界之中，你曾經對當時還可以使用超高次元生命體力量的我這麽說過……」
美兔娓娓道出曉月的策略。
「為了在遭到挾持的時候不至於遇到危險——隻要你心念一動，我就會立刻出現。」
「——————」
蕾蒂亞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不是隻有這兩年而已。兩年前——京也事件才剛落幕，凰澤曉月就已經看到了可預期的風險，事先做好了安排。
……原來如此。
曉月從頭到尾都沒提起「要對美兔放手」。
他隻表示「暫時將美兔交給你們」而已。
簡而言之……
「既然隨時都可以把人要回來，代表您一開始就沒有交出她的意思。」
「我不必對從未說過的事情信守承諾吧？」
「的確如此，我方也無法針對此事指控您欺騙與隱瞞。」
不過，蕾蒂亞話鋒一轉。
「念力召喚確實是有效的對策，卻應該不是唯一的保障吧？」
蕾蒂亞看穿了曉月的心思。
——心念一轉就可召喚，代表心念不動就無法召喚的意思。
隻要讓曉月的心念不動，就可以得到美兔。
……不過……
先前蕾蒂亞認為消滅諾亞是當務之急，得到美兔反倒是次要目標。
如今她卻改變了想法。
曉月在這次的談判中預先設下了那麽多陷阱，理應對其中的風險有所察覺。
既然對方未必從正麵發動攻勢。
「您應該另有腹案……是吧？」
隻見曉月眯起雙眼。
「了不起，果然是克昆no.2。外表賞心悅目不說，連洞察力也是見微知著。」
曉月的語氣十分得意。
「正確答案，蕾蒂亞·克萊西斯。為了避免世界上再度出現像冰神京也那種試圖利用超高次元力量的狂妄之徒，我事先打了一劑預防針。」
那就是……
「如果這家夥體內的超高次元力量基於外在的因素遭到利用，這種強大的力量就會成為我的。」
「——這種事情——」
麵對蕾蒂亞不以為然的態度。
「就是辦得到。」
曉月語帶嘲諷。
「當時的她正處於超高次元力量獲得解放的狀態，而我則是潛入了她的精神世界。彼此的精神在超高次元互相連結，建構出特殊的聯係管道，同時也為超越空間的召喚術奠定了基礎。」
於是……
「召喚並不僅止於肉體，連這家夥的精神、靈魂、甚至是一切的存在都可以瞬間召喚至我的身邊，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隻要處於解放狀態的她替自己立下召喚條件，召喚就算成立。」
是的……
「條件就是——一旦超高次元力量可能遭到有心人士濫用，就立刻將這種力量托付予我。」
8
任憑曉月環抱腰際，凰澤美兔的腦海浮現出當時的景象。
……沒錯。
麵對得知自己的真麵目之後陷入絕望的美兔，曉月是這麽說的。
成為我的東西。
——這句話的含意，並非隻是將美兔據為己有。
而是曉月將會永遠保護美兔的誓言。
同時為了免除美兔深怕拖累大家的擔憂，曉月也提出了解決的方案。
簡而言之，就是雙重保障。
第一重是曉月隨時可以召喚美兔的『瞬移能力(teleport)』。第二重則是在緊要關頭之際，將美兔體內的超高次元力量托付予曉月的『輸送能力(transport)』。
這是曉月利用煉環勁氣功的力量與超高次元力量獲得解放之後的美兔心靈合一之後，建構而成的超高次元連結所擁有的特殊功能。
在打倒京也的激情尚未褪去之際，曉月非但並未沉浸於勝利的喜悅之中，更是清楚地看見了自己將與美兔等人共同對抗克昆的未來。
「所以……抱歉囉。這家夥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也立誓要保護她的生命。」
曉月露出自信的微笑。
「兩年前她被冰神擄走，超高次元的力量也遭到利用。當年的殷鑒不遠，你真的以為這段時間我一點作為也沒有嗎？我可不希望看到這家夥再度落入他人之手，相關的預防措施自然是少不了的。」
簡而言之，就是讓美兔永遠不會成為人質的措施。
——兩年前在曉月溫暖的懷抱之中，美兔成為曉月的人。
對於美兔而言，那是一段令人感動莫名的幸福回憶。
從此美兔不再擔心體內的力量遭到有心人士的利用，更不必畏懼自己成為曉月等人的負擔。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得以跟曉月和其他的夥伴共度餘生。
可是……
「……站在她的立場而言，確實是一段足以流傳後世的佳話。」
蕾蒂亞美麗的臉龐浮現一抹冷笑。
「不過這種在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設下限製的做法，對於全人類而言無疑是一大威脅。您真的以為這種卑鄙的行徑可以獲得世人的認同嗎？」
威脅，以及卑鄙。
譴責之中夾帶著一絲輕蔑的辭匯，踐踏了美兔心中幸福的回憶。
「——————」
失去理智的美兔完全控製不了自己。
金色的波動瞬間自美兔的體內釋放而出。
9
仿佛驚濤駭浪的怒意奔流。
金色的波動橫掃諾亞的第一大會議室，風雲為之變色、大氣為之震動。
「……！」
懾於這股聲勢奪人的風壓，伊莉亞·雷諾茲幾乎快要叫了出來。
可是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美兔所釋放的壓力過於強大，伊莉亞非但無法做聲，甚至連軟癱在地都不被允許，隻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這時美兔展開行動了。
「你再說一次——」
美兔朝著蕾蒂亞伸出右掌，眼看著就要進入戰鬥模式。
就在這個刻不容緩的時候……
「——好了，就此打住吧。」
神情輕鬆的曉月手臂一緊，頓時將美兔拉了回來。
讓美兔坐在自己的腿上
之後，曉月竟然把玩起她的胸部。
「——呀！等、等一下……！」
美兔的意識頓時恢複正常，金色的光芒也隨之消失。
無視美兔的抗拒，曉月的手掌大剌剌地伸進美兔身上的幹部服之中。
「抱歉，得罪了。這家夥平常還挺乖巧的，一旦聽到跟我有關的惡意批評，就會變成那副德行。雖然這也是她的可愛之處，不過在這麽重要的貴客麵前竟然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無疑是代表我的管教無方。」
「呀……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啊啊！」
「囉唆。兩顆奶子明明就這麽大，為什麽心胸不會跟著寬大一點？」
美兔試圖提出辯解，卻被曉月的愛撫硬生生地打斷。
「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也隻好當著貴客的麵前好好地調教一番——聽清楚了沒有？」
「知、知道了，快點住手……」
曉月聞言，這才放了美兔一馬。
站在一旁的莉絲蒂和千影連忙將軟癱在地的美兔扶了回去。
自壓倒性的緊張之中獲得解放，鬆了口氣的伊莉亞定睛一瞧。
……嗚哇！
麵對殺氣騰騰的金色光波，非但曉月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甚至連蕾蒂亞和賽席爾也是好整以暇，絲毫不受影響。
盡管曉月為了阻止美兔，幹出非常不得體的行為——結果，尤其是近距離直接承受強大壓力的蕾蒂亞，臉上甚至還露出遊刃有餘的微笑。
因此蕾蒂亞的心中產生了深切的體認。
列席密談的三方代表，確實全都是世界頂尖的人物。
於是……
「——怎樣，您意下如何？」
曉月笑了笑，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我方並沒有威脅任何人的意思，隻是希望威名遠播的克昆別在背地裏對其他人的女人動歪腦筋，如此而已。」
萬事拜托了。
「好不容易才得以跟你們正麵對決，可別讓這種無聊的場外戰壞了我的興致。」
10
麵對曉月的挑釁，蕾蒂亞·克萊西斯不禁有感而發。
……原來是這麽回事。
曉月針對美兔的人身安全事先做出預防措施，基本上這是可以預期的狀況。
與其在戰鬥中被動察覺這項事實，倒不如趁著這次的密談盡可能地旁敲側擊要來得實際。然而隨著蕾蒂亞試探的觸角逐漸深入之後，卻發現了許多超乎想像的狀況。
尤其是兩年前的美兔若沒有跟京也的係統互相連結，根本無法使用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
……如今卻可以依照自己的意誌收放自如，隻是技巧還不怎麽純熟罷了。
這不但是驚人的發現，也是非常重要的斬獲。
方才美兔的情感處於失控的狀況，展現在外的力量卻十分有限。
這就代表了她尚未完全接受自己是個超高次元生命體的事實，因此才會在無意識中踩了煞車。
而且……
若是那種程度的力量，並不足以對克昆造成威脅。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也應該不隻如此而已。
目前還無從得知美兔獲得了哪一種概念能力。
不過就算將概念能力列入計算，現在的凰澤美兔也依然不成氣候。
原因很簡單。
麵對蕾蒂亞的挑釁，美兔輕易地就失去了理智。也就是說她對於心理戰幾乎毫無抵抗能力。
至於美兔與曉月之間的瞬移能力以及輸送能力，固然可以保護美兔不受惡意的侵害，然而在實際戰鬥中的效果卻是十分有限。
到時候大不了放棄美兔的力量，直接將她跟曉月一並解決即可。
曉月的這一步棋固然是漏洞百出。
……卻也宣示了他打算跟我們正麵對決的決心。
這種光明磊落的行事風格是曉月的魅力所在，同時也是他的致命傷。
於是蕾蒂亞打定了主意。
「承蒙您的好意提醒，在下不勝感激。既然她身上有這麽多機關，我方也隻好忍痛放棄了。」
「原來如此……歸還人工島的要求又如何？」
麵對笑得遊刃有餘的蕾蒂亞，曉月將談判拉回主題。
因此……
……現在又該如何呢？
既然曉月在美兔身上設置陷阱，代表他可能也會對這座人工島如法炮製。
而且從他針對美兔身上的陷阱主動告知來判斷。
……人工島才是真正的重點。
然而在先前的攻防之中，我方已經在美兔的議題屈居下風。
為了避免損害擴大，就此抽身倒也不失為一種選項。
……不過就這樣劃下句點，也未免太無趣了。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微笑。
——畢竟會談的見證人可是『血色黃昏』。
談判失利的結果，絕對有損克昆的顏麵。
既然如此，現在該怎麽做？
隻要我方沉得住氣，不管對方設下什麽陷阱，理論上都可以應付自如。
若操作得當，透過支付足額訂金的方式當場從曉月手中取回人工島，也是不無可能。
而且還可以趁機識破曉月的企圖，正麵粉碎他所設下的陷阱，突顯克昆與諾亞之間的實力差距。
於是……
「說的也是，那麽——」
就在準備提出適當的金額時，蕾蒂亞·克萊西斯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
多年來代表克昆對外交涉所鍛煉出來的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接受對方的提議。
……到底是怎麽回事？
蕾蒂亞在腦中迅速地回顧先前的談判內容，試圖找出不安的源頭。
——在談判中正麵壓倒對手的方法大致可分為兩種。
一種是將對方引誘至我方主場一決勝負的「攻擊型」。
另一種則是咬住對方的弱點，直接讓對方要求的失去意義的「防禦型」。
截至目前為止，曉月一直是屬於回應我方要求，也就是屬於防禦型。
然而他卻主動告知陷阱的存在，極盡挑釁之能事。
對於防禦型的談判者而言，這種戰略是嚴重的錯誤。
為了隱瞞陷阱的存在，理應以各種虛虛實實的話術擾亂對手的注意力，切忌被對手抓到把柄。
或許是曉月攻擊性的性格讓他不甘於屈居守勢，不過心中莫名的不安卻否定了蕾蒂亞的猜測。成為大型組織的領導者之後，需要維護的事物自然也會跟著增加。相較於主動攻擊，被動的防禦才是必須的，強如曉月也不得不遵守這種慣例。
……不，不對……
目睹曉月臉上的表情之後，蕾蒂亞立刻推翻了先前的判斷。
沒錯。就算再怎麽接近世界的頂點，凰澤曉月依然是他自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為了貫徹一己之信念，不惜與全世界為敵。
……既然如此……
凰澤曉月是采取守勢的判斷應該無誤。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表麵上采取守勢，卻在暗地裏等待時機，
準備發動致命的一擊才對。
——針對我方的致命一擊又是什麽？
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對要求歸還人工島的我方造成嚴重的打擊？
為了達成目標，凰澤曉月又隱瞞了多少事實？
於是蕾蒂亞站在曉月的立場與角度忖度局勢，試圖看穿對方的企圖。
曉月的個性豪邁奔放，思考模式本來就不容
易掌握，不過蕾蒂亞已經得到了分析的材料。
兩年前打倒京也、救出美兔的時候，曉月就已經看穿了我方勢必會提起交出美兔的要求，因此事先安排了美兔的召喚以及將超高次元力量托付予自己的對策。
蕾蒂亞試圖回溯曉月當時的思路曆程，這才想起一件事。
這次的密談之中，曉月曾經出現過回避核心議題的情形。
……如果用意在於拖延時間。
回想起之後的交涉內容，蕾蒂亞這才發現自己的思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遭到曉月的誘導。
主動告知陷阱的存在，迫使我方放棄美兔的意圖。
以及選擇賽席爾為見證人的用意。
經過通盤的考量之後，蕾蒂亞歸納出一個結論：
「……原來如此，所以才是『諾亞』。」
蕾蒂亞的語氣格外平靜。
內心浮現出應該是由曉月負責構思、在久保田手中成型的企圖。
於是……
「……不愧是克昆的外交官，這麽快就發現了。」
曉月大為讚歎，不過……
「既然有所察覺，應該可以回答問題了吧。好了，你們打算付多少？」
即使內心的企圖被對方看穿，曉月的態度依然強勢。
蕾蒂亞深知曉月的用意為何，忍不住閉上雙眼歎了口氣，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
「零元。很抱歉，我們不願意為了現在這座小島支付任何一毛錢。」
「哦？意思是克昆認為這座小島已經是毫無價值的意思嗎？既然主張小島的所有權，不就代表克昆擁有統治以及管理的責任嗎？如今又怎會做出這種形同放棄的言論？」
麵對刻意兜了一大圈的曉月，蕾蒂亞緩緩開口：
「這也是迫於無奈的決定。這座小島對克昆十分重要，過去如此，現在亦然。」
不過，蕾蒂亞話鋒一轉。
同時眯起雙眼凝視著曉月。
「如今已經有人製造出令我方無法主張小島所有權的理由了。」
簡而言之，基於所有權所提出的歸還要求已經遭到徹底推翻。
針對這個議題繼續談判下去非但毫無意義，也會落得被賽席爾看輕的下場。
……而且……
雖然基於輿論考量，不得不宣稱人工島的價值依然存在，然而局勢演變至今，克昆已經沒有執著於這座小島的必要了。
見好就收吧，蕾蒂亞心想。
至少今天的密談並不是一無所獲。
因此……
「我願意撤回歸還小島的要求，也願意接受您的提議，以主力決戰的方式一決勝負——您應該沒有異議吧？」
「既然連這項要求都願意接受，我方自然是樂觀其成。」
「關於克昆與諾亞正式進入戰鬥狀態的時間點，要訂在什麽時候？」
曉月頗為滿足地笑著點頭，蕾蒂亞則是追問他戰爭正式開打的時間點。
「當然是從這一刻開始——我是很想這麽說啦，不過你代表克昆孤身赴約，我方也不便有所冒犯。」
曉月微微苦笑。
「請你幫我傳個話。之前我也對冰神京也做出同樣的要求，現在就由你代為完成吧。回到克昆本部之後，請替我向家兄打聲招呼——就當作是這場戰爭的起點吧。」
「……可以，您想對米迦勒說些什麽？」
麵對蕾蒂亞的詢問，曉月自信地點點頭。
「我會信守先前的承諾，親自阻止你和老爸。」
緊張的氣氛彌漫全場。
這裏是諾亞的第一大會議室。
占地雖然不大，空間卻是異常寬闊。
數層樓之高的天井結構。
一群少女正背對著第一大會議室的牆壁並排而立。
美兔、莉絲蒂、葛葉、遙——以及伊莉亞五人。
「………………！」
五人之中，保持直立姿勢的伊莉亞倒抽一口冷氣。
視線落在位於會議室正中央的巨大圓桌。
坐在椅子上的人物，正是讓會議室的空氣為之結凍的原因。
諾亞的總帥凰澤曉月。
——可是……
緊張的氣氛卻不是源自曉月。
而是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人物。
年輕的女子。嚴格說來，應該是足以令好色的曉月立刻展開行動的金發美女。
然而隔著圓桌互相對峙的兩人，卻流露出劍拔弩張的氣息。
即使麵對曉月，年輕的女子依然神色自若，並未顯露出絲毫的懼色。
她隻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悠然麵對曉月懾人的視線以及強烈的壓迫感。
伊莉亞知道這名女子的身分。
她是個名人。
放眼全球，不識這名女子的世人應該是寥寥可數。
新聯合國事務總長、克昆no.2——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大名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此……
……真是意想不到……！
緊張之餘，伊莉亞感到一陣暈眩。
曉月所謂的禮物，竟然就是讓伊莉亞參與他跟克昆之間的秘密會談。
會談的內容主要是針對往後將如何開戰、如何分出勝負進行討論。
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尚未離去的此時此刻，諾亞的總帥竟然試圖背著世人操控這個世界。
如今——五名副總帥當中，唯獨千影不在現場。
伊莉亞不禁心想。不管千影有何要事，自己都不可能取代她的位置，區區新人更沒有代替堂堂副總帥參加這場重要會議的道理。曉月的安排著實令人難以理解。
彼此對峙的過程中，蕾蒂亞率先打破了沉默。
語氣十分平靜。
「感謝您今天的邀請，凰澤總帥。」
「您太客氣了，克萊西斯事務總長。您的賞光令寒舍蓬蓽生輝，在下不勝感激。」
曉月笑了笑。
「若兄長願意親自走一趟，自是再好不過……怎樣，他還好吧？」
「您是指米迦勒嗎？他正忙著重整歐盟，目前應該滯留於布魯塞爾吧。」
蕾蒂亞爽快地回答曉月的問題。
是的，如今巴別塔與特別自治區已經不隻存在於新聯合國的常任理事國境內。
過去克昆的特別自治區隻座落於日本、美國、中國、印度、大洋洲聯邦、俄羅斯以及歐盟。
兩年前的冰神京也事件落幕之後，日本被解除常任理事國的職務，國家也落得徹底瓦解的命運，克昆位於全球各地的特別自治區隻剩下六處。
然而兩年之後的今天，克昆將歐盟的最高機構——歐洲統合理事會納入傘下。過去的歐盟之中，克昆的支配僅止於巴別塔總部所在地的英國，然而透過這次的重新編組，克昆終於將歐盟全體加盟國劃入勢力範圍。
今日的克昆儼然掌握了整個世界。
在這兩年之內累積實力的組織，並不是隻有諾亞而已。
克昆也一步步地強化自己的支配力。
如今代表克昆的蕾蒂亞出現於諾亞的地盤。
「這次的誓師大會著實精彩……在短短的兩年之內建立如此龐大的組織，實在是令人欽佩。」
蕾蒂亞話才剛說完，視線突然不經意地飄向伊莉亞。
「——而且還網羅了優秀的新人。」
「……！」
蕾蒂亞的言語和視線異常銳利，伊莉亞隻感到自己的心跳幾乎快要停止。
加入諾亞的回歸者大致可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自各國巴別塔叛逃的人。
另一種則是自異世界回歸之後舍棄了巴別塔，直接加入諾亞的人。
伊莉亞屬於後者。在異世界獲得特殊能力之後，決定成為諾亞的一分子。
因此對於蕾蒂亞而言，伊莉亞顯然是令人不快的存在。
尷尬之餘，伊莉亞隻能保持沉默。
「果然有眼光。這位是今天才剛加入的新人，名叫伊莉亞·雷諾茲。」
「您、您好。」
在曉月的介紹之下，伊莉亞連忙低頭致意。
……犯不著報上姓名吧？想害我成為她的眼中釘嗎？
同時也在內心暗自抱怨。
「不著邊際的寒暄就到此為止，直接切入主題吧。不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這是非正式的私人聚會，事後可沒有什麽共同宣言。」
停頓片刻之後，曉月繼續開口。
「畢竟在誓師大會當天與克昆密談的風聲一旦被外界知道，對於我們跟你們都沒什麽好處。」
「這是自然，我沒有異議。」
蕾蒂亞笑著點點頭。
「不過就算是非正式會談的結果，也應該擁有某種程度的約束力才是。畢竟接下來討論的議題，可是你我雙方針對未來的發展所共同決定的事項，理應視同於正式會談的結果，同時也必須確保會談內容的公平性，任何一方都不得基於便宜行事的前提擅自更改。再怎麽說，我今天可不是為了不著邊際的寒暄與閑聊而來到此地。」
「嗯，我明白。」
蕾蒂亞的提議獲得曉月的同意。
「隻是世界上沒有無法改變的紀錄。無論是影像、聲音甚至是白紙黑字，都會遭到有心人士的篡改。」
伊莉亞打從內心同意曉月的論點。
的確，任何形式的紀錄都可以透過不同的手段事後加工。
正式的會談以及交涉之所以並未如此確認，主要是因為雙方的關係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之上。萬一對方毀約，破壞了彼此的信任，再怎麽完備的紀錄也是無濟於事。
……可是……
信賴關係的價值，取決於彼此互信互惠的原則之上，並不適用於諾亞與克昆的會談。
畢竟諾亞與克昆雙方處於敵對，也就是隨時會引發戰爭的關係。
就算選擇毀約，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事實上我方更應該積極地陷對方於不義，盡可能地撈一點好處。
不過……
就算藉由欺騙、背叛對手的手段創造對我方有利的局麵，這次的會談也是屬於非正式、不公開的性質。到時候屈居劣勢的一方隻要來個翻臉不認帳，不承認會談的結果，另一方也是無計可施。
因此留下不可改變的紀錄，顯然有其必要性。
「若貴組織沒有準備，不妨參考一下我方所提供的方法如何？」
於是蕾蒂亞取出釋放出淡色係光芒的文件資料。
「這是以署名雙方的生體反應以及能力波形式做為雙重鎖定的資料夾。鎖定的瞬問，資料夾的『物質時間』就會停止流動，無法進行任何形式的變更。」
「哦……這倒是很有趣。」
曉月忍不住讚了一聲，卻又露出一抹無所畏懼的微笑。
「——前提是效果真的如你所言。」
沒錯，任何的保障都不具備任何意義。
世界上沒有無法改變的紀錄，曉月剛剛的說詞代表了一切。
然而蕾蒂亞的笑容卻依然燦爛。
「別忘了這裏是你們的地盤。
就密談的地點而言，你們可是占了地利之便。」
原因很簡單。
「就算你們動了什麽手腳，我也是無從得知。」
所以記錄方式應該由我方來決定——這就是蕾蒂亞的弦外之音。
……已經開始了。
如何創造對己方有利的局麵——雙方已經展開了暗中較勁。
不過蕾蒂亞言之有理。
在這次的密談中，諾亞確實擁有主場優勢。
為求公平起見，要不就是采用蕾蒂亞的記錄方式，否則諾亞就必須提供足以令蕾蒂亞信服的其他方法。
……這可不容易呢～
曉月可以駁回蕾蒂亞的資料夾，蕾蒂亞當然也可以如法炮製。
看來唯獨擁有主場優勢的諾亞在記錄方式上麵讓步，才能讓雙方達成共識。
現在該怎麽辦呢？伊莉亞不禁暗自發愁。
「這點倒是不必擔心。我早就預先做好了準備，讓你我雙方都動不了手腳。」
「真的嗎？我倒是想見識一下。」
就在蕾蒂亞嫣然一笑的時候……
「——————」
伊莉亞·雷諾茲親眼目睹大會議室的門扉開啟，缺席的千影以及另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對不起，拖了這麽久才完成。準備工作花了不少時間。」
身穿紅色套裝的女子出現的瞬間，伊莉亞立刻將先前代替千影參與密談的念頭拋到腦後。
因為她終說明白千影在這麽重要的會議中缺席的原因。
於是……
「好久不見……」
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曉月笑了笑。
現身於大會議室的人物是個美麗的女子，無論是長相、身材甚至是氣質都是異常地清新脫俗。
血色黃昏的女團長——賽席爾·安華德邁開腳步，緩緩地走了過來。
2
朝著蕾蒂亞和曉月走來之後，賽席爾好整以暇地在圓桌挑了個位置坐下。
「凰澤總帥，我可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麵對突然現身的敵方首領，蕾蒂亞不禁眯起雙眼，向曉月詢問血色黃昏的團長現身於此的意義。
「既然是『好久不見』，代表您早已與她相識？」
兩年前的京也事件，米迦勒曾經造訪人工島。
根據事後的描述，他曾經在擄獲蒂亞娜之後遇見賽席爾。
蕾蒂亞以為神出鬼沒的賽席爾之所以出現在人工島的原因，是為了拯救遭到俘虜的蒂亞娜，想不到曉月跟賽席爾之間竟然有所交集。
一想到這裏，蕾蒂亞頓時露出警戒的眼神。
「我有個好兄弟跟血色黃昏的團長是老朋友，本來想請他代為聯係，結果那個家夥卻寧願把團長的電話號碼給我，叫我自己去打電話，說什麽都不肯涉入其中。」
停頓片刻之後，曉月笑了笑。
「於是我拿到號碼之後親自打了通電話，想請對方擔任這次密談的見證人，卻意外發現對方竟然是有過數麵之緣的熟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聽那個好兄弟將血色黃昏的團長形容成非常厲害的女人之後，其實我就心中有底了。難道不是嗎？如果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強得不像話的女人，那我凰澤曉月不就甭混了？」
「……」
蕾蒂亞默默地聆聽曉月的說明，同時在心中思索對策。
她並不畏戰，卻不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
雖然擁有自險地生還的信心，卻不認為自己能夠戰勝所有的敵人。
……而且……
賽席爾的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
雖然不至於一敗塗地，卻也沒有獲勝的自信。
更何況曉月以及美兔等人也在現場。
從身上的氣勢來判斷，美兔等人的概念能力恐怕也在這兩年的時間之內獲得覺醒。
萬一真的發生衝突，曉月陣營顯然是大占上風。
不過……
「無論身分或是立場確實都是中立的第三者，也足以擔任這次密談的見證人。不過——就防止會談紀錄遭到篡改而言，她的到場見證未必是一件好事。」
賽席爾是世界最強的恐怖集團首領，實力或是地位都不容懷疑。
身為克昆的一分子，蕾蒂亞自然是十分清楚。
血色黃昏的陣營網羅了許多天才型的駭客，若克昆違反了這次密談的議定事項，他們一定會立刻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各國的主流媒體。
不過……
……我們克昆也擁有為數眾多的電子戰高手。
相較之下，對於整個世界擁有實質支配力以及影響力的克昆，更容易透過對各國媒體施壓的方式，控製輿論的走向。
因此賽席爾的見證顯然是毫無意義。
於是……
「賽席爾的出席的確無法替密談的內容提供直接的擔保，卻可以發揮間接的效果。」
曉月微微一笑。
「畢竟賽席爾可是與克昆並駕齊驅的『血色黃昏』的領袖，非但是克昆的宿敵，也是我必須打倒的敵人。就是因為她擁有不需屈服於任何陣營的強大力量，才足以擔任你剛口中的中立的第三者。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對於克昆而言，操縱世界各國的主流媒體，創造有利於己的輿論，確實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
「若克昆違背、甚至是捏造密談的內容，賽席爾將會立刻得知。即使克昆的情報管製再怎麽高明，也必須背負起道德上的瑕疵。身為全世界的統治者，你們的尊嚴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承蒙您的賞識，在下愧不敢當。不過在必要的情況下，我們依然會將情報的管製視為首要之務。」
蕾蒂亞坦然以對。
「力量的價值在於行使之後的結果，不必執著於手段的正當性。若連這種小事都得放在心上，又怎麽能管理整個世界？」
「言之有理，不過現在又如何呢？」
曉月笑了笑。
「過去的克昆確實有保持強勢的本錢，不過現在的情況可不同了。冰神京也所引發的事件摧毀了克昆的絕對神話，你們可是足足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再度取得世人的信任。而且目前正值重組歐盟的關鍵時刻，萬一克昆與諾亞以及血色黃昏私下接觸的消息，在這個節骨眼上傳了出去，想必會對你們帶來不少麻煩吧？身為世界的管理者，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可都是動輒得咎呢。」
「………………」
眼見蕾蒂亞保持沉默，曉月立刻乘勝追擊。
「拿出克昆的尊嚴吧，蕾蒂亞·克萊西斯。一方是掌握全世界的克昆，另一方是與世界為敵的諾亞，糾結於密談的記錄方式，豈不是貽笑大方？就讓我們在接下來的交涉與折衝之中一決勝負吧。」
曉月的這番言論不禁讓蕾蒂亞有感而發。
這就是凰澤曉月的作風。
因此……
「……也罷，直接展開會談吧。」
蕾蒂亞·克萊西斯露出愉快的笑容。
不速之客的出現令蕾蒂亞一時之間亂了方寸，不過正如曉月所言，執著於前哨戰的較量確實沒什麽意義。
就讓我好好地享受接下來的過程吧。
曉月也微笑以對。
「好，就這麽決定。賽席爾，麻煩你擔任見證人。」
全世界最美麗的女恐怖分子輕輕點頭。
「無妨。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人敢正麵挑戰克昆，即使是我們『血色黃昏』也是如此。因此自立山頭的凰澤曉月將如何挑戰克昆、克昆又將如何
麵對凰澤曉月的挑戰，相信是全體世人極欲知道的結果。身為這次會談的見證人，我感到無上的光榮。」
於是……
就在世界三大勢力達成共識之後，會議室陷入一片寂靜。
率先扣下扳機的人，正是曉月。
「關於這次的會談——為了避免我方與你們克昆即將展開的戰事陷入膠著，我方希望采取主力決戰的方式。畢竟雙方都是龐大的組織，一旦爆發全麵性的衝突，難保不會讓整個世界陷入戰火之中。」
曉月的要求可說是正當性十足，然而……
「在下可以將您的提議解讀為『組織規模遠遜於克昆的諾亞，希望藉由主力決戰的方式增加己方的勝算』嗎？這種自我中心的要求竟然是出自與世界為敵的諾亞之口，實在是令人跌破眼鏡。」
蕾蒂亞冷笑數聲。
「——對克昆的既定方針存疑、進而宣揚一己之正義，基本上這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正義，不差諾亞一個。即使打算與克昆為敵，我們也是一笑置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隻是一味地否定現今的世界，諾亞勢必將成為世人的禍害。在戰勝克昆、讓世人認同一己之正義之前，是不是得先端正視聽，以實際的行動證明自己的正當性與法理性？」
「嗯……我倒不認為諾亞的成立欠缺了什麽正當性與法理性。不過……」
麵對曉月願聞其詳的態度，蕾蒂亞·克萊西斯也老實不客氣地開口：
「相信您應該也很明白。請將人工島歸還克昆——這裏不是諾亞的土地，而是長久以來由克昆所統治的特別自治區。」
3
會談正式展開。
曉月麵對的是掌管世界的『克昆』no.2蕾蒂亞·克萊西斯。
見證人是世界最強的恐怖集團『血色黃昏』的團長賽席爾·安華德。
無論身分或是實力，都是上上之選。
一想到自己所麵對的局勢，凰澤曉月就難掩呼之欲出的興奮與喜悅。
……輪到我放手一搏了。
邁向世界頂點的挑戰，終於揭開了序幕。
「——人工島過去的管理者確實是克昆之一的冰神京也。如今他已經不在了，人工島的所有權理應由克昆繼承的主張也是不難理解。」
曉月微微一笑。
「不過這兩年來對人工島的一切不聞不問，現在才提出『所有權』的主張實在是貽笑大方。也不想想冰神京也捅出的漏子到底是誰收拾的，你們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蕾蒂亞也報以微笑。
「克昆並未對人工島不聞不問，也應該為京也事件負起責任。因此這兩年以來，克昆一直以最誠摯的態度向全世界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且也獲得了世人的諒解。事實上我方也曾經多次派遣新的克昆前往人工島，可惜全都在途中被迫折返。」
停頓片刻之後，蕾蒂亞打量著美兔。
「——因為她的概念結界從中作梗。」
美兔的概念結界替曉月將具備敵意的回歸者拒於門外，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曉月也並未否認。
「因此你們也呼籲巴別塔的學生以及教職人員盡快離開人工島，不是嗎？這就代表了你們放棄人工島的統治。」
曉月開始追究克昆的行為。
在克昆的呼籲之下，確實有不少人選擇了離去。
他們背向曉月，一如既往地信任克昆，移居至他國的巴別塔。
針對留下來的人，克昆並未采取進一步的呼籲。
直到曉月向世人宣告諾亞的成立、美兔解除概念結界為止，克昆都並未發起奪回人工島的行動。
簡而言之……
「克昆已經放棄了身為統治者的責任。」
「不對。在凰澤美兔的概念結界影響之下，我們無法保障島上居民的安全，隻能消極地呼籲居民離開人工島，前往其他接受克昆保護的場所。」
麵對曉月的指控，蕾蒂亞也不甘示弱地展開反擊。
「對於克昆而言，這兩年來人工島處於非法占領的狀態。雖然可以選擇武力鎮壓，克昆卻不願這麽做。一想到日本曾經試圖摧毀這座人工島，藉以掩飾背叛克昆以及世界的行為，我們當然不願見到類似的悲劇再度上演。除了像京也那般以力服人之外，我們克昆更傾向於藉由良好的溝通來解決問題，盡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爭端。」
「良好的溝通……？」
還真敢說啊，曉月不禁微微苦笑。
「……既然如此，中東的動亂又該如何解釋？」
賽勒斯塔尼亞，克昆一手扶植的中東聯合國家。
兩年前由反對勢力所引起的內亂，就是被克昆以武力強行鎮壓。
內亂敉平之後，阿拉伯世界的反克昆分子幾乎一掃而空——這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情。
克昆針對賽勒斯塔尼亞的叛變進行了嚴格的情報管製，外界所知極為有限，不過從叛變開始到結束的短短時間來判斷，克昆的應變措施到底是多麽強硬，自然是不難想像。
麵對曉月的嘲諷，蕾蒂亞絲毫不為所動。
臉上甚至還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
「若良好的溝通無法解決問題，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身為世界的管理者，克昆理當負起應有的責任。」
停頓片刻之後……
「—同樣的原則，也適用於這座人工島。」
蕾蒂亞的語氣異常平靜。
言辭之間更是透露出不惜一戰的訊息。
……也罷，至少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誠如先前所言，曉月不希望人工島淪為戰場。
畢竟這座島上住著來自日本以及世界各地的平民以及企業人士。
曉月說什麽也不願見到島上的居民被卷入諾亞與克昆的戰鬥之中，因而受傷，甚至喪生。這也是身為諾亞總帥的曉月必須麵對的課題。
……不過……
一旦造成平民的死傷，克昆也必須麵對國際輿論的指責。
畢竟世人對於兩年前的事件記憶猶新，克昆自然不敢為所欲為。
而且克昆的身上還背著世界管理者的招牌，絕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好啦——
關於這座小島的所有權主張，雙方應該是毫無交集的平行線。
既然如此。
……不如做個試探吧。
看看蕾蒂亞手中到底握著哪一張牌。
「可是……就算你們突然要我方歸還……」
曉月麵露難色。
「這座人工島已經跟兩年前不一樣了。無論是對於我們或是克昆而言，巴別塔都是冰神京也的象征。為了顧及被冰神京也所遺棄的當地居民的感受，我們已經徹底地破壞巴別塔，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簡而言之，象征克昆政權的巴別塔已經不存在了。
非但如此……
「為了避免外部連結可能產生的風險，我們也舍棄了過去的巴別塔係統。也就是說島上已經沒有足以讓克昆主張所有權確實存在的任何物品了。」
於是……
「……恐怕沒那麽容易吧。」
蕾蒂亞眯起雙眼。
「巴別塔係統並不是隻存在於巴別塔以及校區，同時也掌管了人工島的整個環境。一旦係統停止運作，勢必會對島上的維生體係造成重大的影響。」
因此……
「舍棄巴別塔係統之後，島上的生活機能該如何維持？」
「這點倒是不成問題。」
曉月滿不在乎地
回答。
「中止巴別塔係統之前，久保田大叔已經建構一套全新的【方舟係統】。大叔真不愧是巴別塔的首席科學家，個性雖然古怪，手腳卻是異常迅速。目前諾亞本部以及人工島的能源供給與生活機能都是由新的係統負責控製，過時的巴別塔係統早就被我們堆在一旁積灰塵了。」
「哎呀，若真如此，倒是了不起的創舉……不過您能夠提出證明嗎？」
蕾蒂亞反問。
「口說無憑。巴別塔係統囊括了克昆最重要的技術，更是寶貴的智慧財產之一。即使久保田博士離開了巴別塔，選擇與諾亞並肩作戰，也不應該擅自使用屬於克昆的技術。如果所謂的【方舟係統】確實存在，請您務必提出克昆的智慧財產並未受到侵害的證明。」
麵對蕾蒂亞的訴求，曉月不禁暗自點頭。
若【方舟係統】確實存在，蕾蒂亞可以假借參觀之名獲得相關的情報。
若並未存在，克昆可以針對巴別塔係統的非法濫用對諾亞提起控訴。
無懈可擊的戰術。
……不過……
蕾蒂亞的要求早在曉月的意料之中。
對手可是位居世界頂端的克昆，曉月早已針對所有的可能性擬定相關的對策。
因此……
「早就料到你會這麽說了。」
曉月冷冷地哼了一聲。
「遺憾的是無法讓你參觀我們的【方舟係統】。那可是諾亞的最高機密，不能隨便向外人展示。」
「那您將如何證明諾亞的清白——」
「——就在倉庫裏麵。」
曉月打斷蕾蒂亞的質問。
蕾蒂亞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您說什麽？」
麵對蕾蒂亞的疑問，曉月一派輕鬆地笑了笑。
「我是指失去用處的巴別塔係統。為了避免事後起爭執，慎重起見，我們特別收進倉庫嚴加保管了。若不在乎上麵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請盡管帶走吧，好替我們的倉庫騰出一些空間。」
4
蕾蒂亞·克萊西斯忍不住露出平靜的微笑。
……原來如此。
對方早已料到我方會提出什麽要求。
據說曉月擁有傑出的談判能力，截至目前為止的應對確實有兩把刷子。
不過……
如果巴別塔係統失去作用的說法為真，代表『y計劃』的重要環節之一——亦即巴別塔與地脈之間的連結早已中斷。
……若真如此。
我方確實是沒有糾結於巴別塔係統的理由。
不過如此一來，曉月勢必會在談判中大占上風。
更何況。
……我們可不是兩三句話就將人工島拱手讓人的乖乖牌。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看來曉月並不了解他所麵對的敵人。
……而且……
就算連結中斷，『y計劃』不可或缺的地脈依然存在。
因此……
「——既然如此，就容我收回已經失去作用的巴別塔係統。」
「咦，真的打算帶走啊？」
曉月似乎有些意外。
「怎麽？難道失去用處的巴別塔係統已經被收進倉庫的說詞隻是一派謊言？」
「倒也不是啦，隻不過……」
曉月搔搔臉頰。
「……份量不輕喔？」
「這倒是不勞您費心。」
蕾蒂亞回答。
「既然諾亞搬得動，克昆焉有搬不動的道理？」
「……嗯，說的也是。」
曉月接受了蕾蒂亞的論點。
「之後再找人領你去倉庫，順便準備讓渡書好了。」
「哎呀，不需要由見證人在一旁監視嗎？」
蕾蒂亞打量著賽席爾。曉月聞言，不禁搖頭苦笑。
「這倒是不必。賽席爾已經得知讓渡的訊息，即使任何一方在事後動了什麽手腳，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對吧？」
「…………」
麵對曉月的詢問，賽席爾隻報以沉默的微笑。
她的笑容代表了肯定。
「既然如此，巴別塔係統的問題暫時告一段落。」
蕾蒂亞依然緊咬著曉月不放。
「現在可以請您證明【方舟係統】並未盜用或是參考巴別塔係統的技術嗎？」
「關於這個問題，相信你很快就會找到答案。」
麵對蕾蒂亞的追問，曉月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哎呀。
看來【方舟係統】似乎真的存在。
既然對方確實有證明的意思，倒也不便針對這個話題繼續追究下去。
……不過。
蕾蒂亞並沒有對曉月網開一麵的義務。
而且在蕾蒂亞的誘導式發問之下，曉月犯下了一個錯誤。
「不過——克昆所擁有的物品並非如此而已。」
蕾蒂亞從檔案夾當中取出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詳細記載前日本東京灣一帶的海、陸、空區域正式隸屬於克昆的證明，歸還人工島的要求也隻是履行文件所賦予的權利。島上的住宅以及廠房設施隻是向我方租借土地的使用權，並未享有土地的所有權。」
因此……
「既然願意歸還巴別塔係統，代表您同意島上的一切全都是屬於我們的。恕在下冒昧，請不要將人工島當成諾亞的本部或是據點。」
5
賽席爾·安華德親眼目睹蕾蒂亞的反守為攻。
麵對強調我方權利的蕾蒂亞，曉月之外的其他人立刻有所反應。
「當初是你們放棄了統治者的責任，如今居然厚著臉皮主張自己的權利！」
忍不住出言反駁的人，正是站在曉月身後的少女之一——七瀨遙。
然而蕾蒂亞·克萊西斯依然不為所動。
「這是在下跟凰澤總帥的密談，您應該沒有發言的權利吧，七瀨遙第五副總帥？」
「……！」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遙頓時變了臉色。
正麵承受蕾蒂亞所釋放的壓力之後依然處之泰然，代表遙的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隻可惜她依然不是克昆no.2的對手呀。
於是……
「正如先前所言，我方曾經試圖履行統治者的責任與義務，結果被凰澤美兔的概念結界所阻。當初是你們創造出不讓我方介入的局麵，如今卻反過頭來指責我方放棄責任，這似乎說不太過去吧？」
這時曉月才終於打破沉默。
反駁蕾蒂亞的說詞。
「不過你們出借的隻是土地，地上物的所有權應該與你們無關吧？」
曉月停頓片刻。
「既然你們主張土地的所有權，單方麵地毀棄租借合約，要求我們立刻離開，我方也可以要求地上物
的賠償以及拆除遷移的相關費用。」
不過，曉月補充。
「諾亞的本部是以許多世界罕見的高度科技打造而成，投入的金額不可計數。再加上前日本的主要企業全都移居於此，島上的所有資產加總起來可是高達數千兆、甚至是京的次元。光是這些賠償——」
「——無妨。」
蕾蒂亞的冋應十分幹脆。
完全不給曉月反駁的機會。
「隻要是雙方認可的公正第三人所鑒定出來的金額，就算是數千兆、甚至是數千京之譜，克昆一定會如實支付。支付貨幣當然不是如同廢紙的日元，無論是美元也好，歐元也罷，全都悉聽尊
便。至於遷移地點的選擇，我們也會盡可能地從旁協助。」
所以，蕾蒂亞露出自信的微笑。
「相對地，請你們立刻離開這座人工島。」
「………………」
麵對沉默不語的曉月，賽席爾不禁有感而發。
……將問題的焦點轉移至金額的多寡，無疑是失敗中的失敗。
經過這兩年的生聚教訓之後，克昆對於先進諸國的影響力可說是大幅提升。
在異世界的技術以及特殊能力的影響之下，所有的貴重金屬以及化石燃料都得以大量精製，交易價格自然是跌落穀底。不過對於克昆而言，短時間之內調齊足夠的資金顯然不是什麽問題。
這時屈居劣勢的曉月開口了：
「……不過我們跟你們這些流氓不同，並未將島上的所有權利抓在手上。到時候你們得挨家挨戶地拜訪島上的居民，一一取得他們的同意才行。」
「這是自然。到時候克昆本部以及各國巴別塔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會齊聚人工島，每三人至五人負責一戶人家，公司行號則由十人以上的小組專案處理，務必會以最誠懇的態度向大家說明事情的原委，讓所有人心甘情願地離開這座人工島。」
蕾蒂亞有些興奮。
「一個星期——隻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就可以讓所有的居民在賠償金方麵取得共識。」
麵對蕾蒂亞堅定的語氣，曉月的反擊瞬間化為烏有。
——這就是世界管理者克昆的實力。
與克昆為敵，等同於跟全世界作對。
他們手中的資源不是隻有金錢而已。隻要情況需要，甚至可以發動人海戰術。
然而曉月並沒有放棄的意思。
「島上多半都是對克昆抱持強烈反感的居民，我想恐怕無法以金錢收買。」
「這不是問題，我們有自信說服所有的人。事實上一個星期的期限，也包括了說服那些反對派人士的時間。」
表麵上雖然打著反對克昆的大旗，一旦真的與克昆為敵，個人當然不用說，恐怕連大企業都會為之龜縮吧。
曉月所領導的諾亞頂多隻是例外中的例外。
麵對一般的平民百姓，克昆應該會用盡一切方法，以直接或是間接的方式取得對方的同意吧。當然，強硬的手段也是選項之一。
……不過……
該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
麵對蕾蒂亞咄咄逼人的攻勢，曉月該如何反擊？
身為會談的見證人，賽席爾不便表示意見。
隻能以期待的眼神凝視著曉月。
可是……
「——當然，在下也可以撤回所有的要求。」
蕾蒂亞搶在曉月之前采取行動。
並非讓步，而是乘勝追擊。
隻見蕾蒂亞眼珠一轉。
視線落在曉月身後的一名少女。
「條件是交出凰澤美兔。這個世界無法承受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強大力量，而且她又是來自異世界的住民，理應接受克昆的管轄。」
無視於思慕著曉月的數名少女的緊張，蕾蒂亞提高了音量。
「為了世界的和平與安定，希望您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蕾蒂亞等於是逼迫曉月在諾亞的存亡以及美兔當中做出抉擇。
無論曉月選擇了哪一方，都象征著克昆的勝利。
要舍棄諾亞還是美兔——
就曉月的個性而言，他絕對無法接受這兩種選項。
不過那是在曉月隻需對自己負責的時候……
當時諾亞尚未誕生，曉月也不是總帥。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既然決定為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方式與克昆正麵宣戰，哪怕遇到多麽不合理的要求都必須接受。
這就是所謂的政治。
相較於克昆與諾亞，『血色黃昏』追求的是世俗的解放，著重於少數人的行動。他們的最終目標，純粹是自身的自由。
人類的未來將何去何從，向來不是他們關心的議題。
隻要自己能夠活下去，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該如何因應？
克昆對美兔的覬覦，已經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兩年的時間並不算短，應該早已擬定了相關的對策。
現在就讓我們見識曉月如何扭轉頹勢吧。
「嗯……」
漫長的沉默之後，曉月的上半身突然靠向椅背。
同時伸長了雙手捧著後腦。
「既然這麽堅持，我也不便多說什麽——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6
語帶輕鬆的曉月表示接受要求的時候……
蕾蒂亞清楚地感受到會場閃過一絲緊張的氣息。
並非源於蕾蒂亞，而是來自曉月身後的美兔等人。
或許她們完全沒想到曉月竟然會一口答應吧。
然而美兔等人也並未詢問曉月的動機。
……看來她們倒是很信任曉月。
因此蕾蒂亞並不認為曉月真的有讓步的意思。
會場的氣氛持續緊繃，完全沒有緩和的跡象。
「哎呀……想不到您倒是很爽快。」
「那當然。繼續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曉月的語氣有些無奈。
——然而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嘴角依然浮現出一抹冷笑。
事實上蕾蒂亞已經將曉月逼入了絕境。就算曉月再怎麽掙紮，也難逃蕾蒂亞的手掌心。
而且棄諾亞保美兔的決定也是可以想像的。
畢竟美兔擁有獨一無二的力量。
……諾亞卻是隨時都可以重建的組織。
為了避免損害擴大，曉月的決策是正確的。
而且……
對於蕾蒂亞而言，趁勢擊潰諾亞的收獲顯然比得到美兔更加豐碩。
畢竟世人已經對美兔的身世知之甚詳，也知道美兔對曉月的傾心。
若以強硬的手段將美兔據為己有，恐怕會對京也事件之後好不容易才稍微挽回的形象造成不良的影響。
站在政治的角度，世人的觀感經常是淩駕於真理之上。
一旦觸怒了世人，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因此蕾蒂亞真正的目標並不是美兔，而是諾亞的解體。
就算真的想要得到美兔，也不應該透過公開的談判。
……沒錯。
等到諾亞解體之後，再經由特殊管道將美兔據為己有即可。如此一來，克昆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因此曉月放棄諾亞的回應，無疑是正中蕾蒂亞的下懷。
可是……
……現在應該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凰澤曉月——勇於向克昆宣戰的人物，會如此輕易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嗎？
即使立場不同，蕾蒂亞依然將曉月視為可敬的對手。
曉月不但打倒了覬覦美兔這個超高次元生命體的京也，獲得血色黃昏現任團長賽席爾的高度評價，甚至還成功地說服一名血色黃昏的成員站在諾亞這邊。再加上先前的演說所展現的領導魅力，在在證明他是個不容小覷的敵人。
蕾蒂亞可以肯定地斷言，凰澤曉月的能耐絕對不隻如此。
所以……
這一定是個陷阱，蕾蒂亞做出結論。
其中必定有什麽玄機——就在蕾蒂亞暗自揣測的時候……
「不過——相對地，我方也有個請求。」
出招了，蕾蒂亞心想。
「你說吧。無論接受與否，就先姑且聽之。」
蕾
蒂亞做出不置可否的回應之後，隻見曉月搔搔後腦。
「說來慚愧。建立諾亞的花費比想像中更加龐大，目前已經是捉襟見肘的狀況了。既然我方已經接受了克昆的要求，在正式的鑒定結果出來之前，能不能請你先行支付權限之內所能動用的所有資金？」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獲得就日本財政經界第一把交椅的嵐之宮貴子全力支援，諾亞的財務狀況根本不可能出現問題。
不過……
「這倒是無妨，不過鑒價的結果可能低於我所能動用的額度喔。」
藉由展現克昆的財力以及彰顯自己的權限，蕾蒂亞展開牽製。
「既然如此，你心目中的合理價格是多少？如果合理價格低於你所能動用的額度，就以那個數字直接轉讓也行。」
「………………」
蕾蒂亞並未立刻回答。
她從曉月的言談之中嗅出遊刃有餘的氣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若我方隨便開個不合理的低價，難道他也願意立刻轉讓嗎？
……慢著。
若我方開出低價，對方極有可能立刻以原價買回。
看來這個價碼不能隨便亂開。
畢竟這兩年以來，據說嵐之宮貴子的財產又大幅增加。
嵐之宮貴子的財產，象征曉月陣營的財力。
隨便開個不合理的價格，對方說不定會提出原價買回的要求。
所有權雖然在我方手上，然而人工島的狀況早已是今非昔比。若在價錢的問題上麵陷入爭議，無疑是讓曉月陣營獲得了更多的應變時間。
既然如此，現在該怎麽做？
應該繼續將曉月逼入絕境，不讓他們有轉圜的餘地？
還是暫時先退一步，靜待公正第三人的鑒價結果？
蕾蒂亞陷入了沉思。
「一時之間應該不好決定吧？既然如此，不如這樣如何？」
曉月一派輕鬆地開口。
「如果立刻支付現金，我就追加一項成交禮。」
「……成交禮？」
麵對蕾蒂亞的疑問，曉月笑著點點頭。
「既然你們這麽想要，暫時將美兔交給你們也不是不行。」
曉月的發言完全出乎蕾蒂亞的意料之外。
「————」
蕾蒂亞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心跳微微加速，冷靜的思緒出現一絲紊亂。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竟然願意將美兔交給克昆。
難以置信的發言，絕對不可能的做法。
然而曉月卻堂而皇之地在談判桌上丟出這顆震撼彈。
想必他也料到蕾蒂亞不會信以為真吧。
一想到這裏.
「………………」
蕾蒂亞·克萊西斯的冷笑頓時消失。
……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曉月的用意了。
願意交出美兔的虛言，反而讓蕾蒂亞看穿了真相。
——曉月所提出來的條件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此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以匪夷所思的讓步令我方起疑，進而影響我方的判斷能力，然後再趁機抽手。
這就是曉月的目的。
回想曉月先前的種種發言，欽佩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立場互換的話，或許自己也會采取同樣的手段。
無論是我方的要求也好，曉月先前的種種發言也罷，處處都是可以設下陷阱的伏筆。
更何況對方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可以預作準備。
……如今。
蕾蒂亞朝著美兔瞥了一眼。
「——————」
即使談判桌上正在討論自己的去留，美兔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狼狽與絕望。其他少女也一樣。曉月陣營恐怕早就料到我方會以交出美兔為談判籌碼，已經擬定了因應的對策。
曉月身後的少女之中，唯獨那名新人明顯地露出疑惑的神情，不過那或許是混淆視聽的演技。總而言之，將凰澤美兔視為成交禮的發言，絕對不可能是曉月的臨時起意。
既然如此……
「感謝您的美意與成全。不過您對我方處處讓步，用意實在是令人起疑。」
蕾蒂亞率先表達出內心的懷疑。
同時加以試探。
「該不會有什麽企圖吧？」
「企圖……例如呢？」
曉月反問。
……嗬嗬。
蕾蒂亞不禁在心中微微一笑。
麵對我方的質問，曉月的回答確實相當聰明。
如果曉月宣稱沒有企圖，一旦日後被人發現有所隱瞞或是有所欺瞞，勢必會遭到我方的譴責。
若宣稱確實有所企圖，這種不誠實的態度絕對無利於之後的談判。如果保持沉默，等於是乖乖地交出詮釋的權力，任憑我方擺布。
如今曉月卻以反問代替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若蕾蒂亞決定繼續追究，就必須先行臆測曉月陣營的企圖。
萬一不幸臆測錯誤，等於是落人口實，將談判的主導權拱手讓人。
即使僥幸猜中，對方的陷阱也未必隻有一處。到時曉月隻要承認一個陷阱的存在，就可以保障其他的陷阱不被發現。
簡而言之，曉月的反問不但扭轉頹勢，甚至還反將我方一軍。
而且之中幾乎沒有考慮時間。
……這孩子真不簡單。
不愧是米迦勒的弟弟，凰澤剛毅的次子。
難怪獲得了賽席爾·安華德的青睞。
「………………」
這時蕾蒂亞突然發現在一旁靜觀其變的賽席爾正以欣慰的眼神凝視著曉月。
即使察覺蕾蒂亞的視線，賽席爾也是不為所動。
乍看之下似乎是沒把蕾蒂亞放在眼中，不過……
……簡直就像戀愛中的少女。
蕾蒂亞暗自歎了口氣，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
……總之。
在尚未得知對方設下了哪些陷阱之前，最好是不要繼續深究。
目前局勢對我方有利，犯不著鋌而走險。
采取最安全、最保險的方法擊潰對手即可。
因此……
「您的提議固然相當有吸引力，不過牽涉其中的金額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是等到正式的鑒價結果出來之後再說吧。」
蕾蒂亞微微一笑。
「身為世界的管理者，克昆可不能輕率行事——」
「——我方就是現在要清算資產，即使低於鑒定金額也無妨。」
曉月打斷蕾蒂亞的話頭。
「如果你們礙於麵子問題，必須延後交易時間，我方自然也能基於實際情況的需要比照辦理。」
7
蕾蒂亞試圖從談判中抽身，卻被曉月堵住了退路。
麵對曉月挑釁意味十足的發言，蕾蒂亞不禁心想。
……果然是年輕氣盛。
曉月尚未亮出底牌，目前隻是讓我方嗅到陷阱的氣味罷了。
如今卻采取這種一刀斃命的談判方式。
……也就是說。
如果我方識破曉月的拖延戰術，也順勢接受曉月的提議，願意支付钜額的款項，曉月陣營應該也是有所準備。
在局勢未明的情況下，千萬不能落入對方的圈套。
然而屈服於威脅之下主動退讓，卻又正中對方的下懷。
——不過。
蕾蒂亞·克萊西斯很快地就察覺曉月所掌握的其中
一張底牌。
那就是曉月的一句無心之言。
「——對了。美兔，你過來一下。」
曉月話才剛說完。
凰澤美兔的身體頓時綻放出金色的光芒，在一眨眼之間就出現在曉月的旁邊。
「——！」
當著倒抽一口冷氣的蕾蒂亞麵前，曉月一把將美兔拉進懷中。
「美兔呀，我最近記性不好，讓我再確認一次好嗎？」
「嗯、嗯……確認什麽？」
纖纖蠻腰當著外人的麵前被曉月摟住，美兔忍不住羞紅了雙頰。
「冰神京也不是在兩年前強製解放你體內的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嗎？打倒那個家夥之後，你認為自己的存在以及那種力量將會對我們產生威脅，躲進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肯出來，打算就這樣默默地消失。當時是我親自跑了一趟，才把你帶回來的吧？」
曉月刻意在蕾蒂亞的麵前重複過去的往事。
「那時我好像說過，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其他人無法得到你和你的力量……還記得我說了些什麽嗎？」
美兔出乎意料之外的空間移動，再加上曉月沒頭沒腦的說書劇場。
不明就裏的蕾蒂亞頓時皺起眉頭。
「唔……在精神世界之中，你曾經對當時還可以使用超高次元生命體力量的我這麽說過……」
美兔娓娓道出曉月的策略。
「為了在遭到挾持的時候不至於遇到危險——隻要你心念一動，我就會立刻出現。」
「——————」
蕾蒂亞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不是隻有這兩年而已。兩年前——京也事件才剛落幕，凰澤曉月就已經看到了可預期的風險，事先做好了安排。
……原來如此。
曉月從頭到尾都沒提起「要對美兔放手」。
他隻表示「暫時將美兔交給你們」而已。
簡而言之……
「既然隨時都可以把人要回來，代表您一開始就沒有交出她的意思。」
「我不必對從未說過的事情信守承諾吧？」
「的確如此，我方也無法針對此事指控您欺騙與隱瞞。」
不過，蕾蒂亞話鋒一轉。
「念力召喚確實是有效的對策，卻應該不是唯一的保障吧？」
蕾蒂亞看穿了曉月的心思。
——心念一轉就可召喚，代表心念不動就無法召喚的意思。
隻要讓曉月的心念不動，就可以得到美兔。
……不過……
先前蕾蒂亞認為消滅諾亞是當務之急，得到美兔反倒是次要目標。
如今她卻改變了想法。
曉月在這次的談判中預先設下了那麽多陷阱，理應對其中的風險有所察覺。
既然對方未必從正麵發動攻勢。
「您應該另有腹案……是吧？」
隻見曉月眯起雙眼。
「了不起，果然是克昆no.2。外表賞心悅目不說，連洞察力也是見微知著。」
曉月的語氣十分得意。
「正確答案，蕾蒂亞·克萊西斯。為了避免世界上再度出現像冰神京也那種試圖利用超高次元力量的狂妄之徒，我事先打了一劑預防針。」
那就是……
「如果這家夥體內的超高次元力量基於外在的因素遭到利用，這種強大的力量就會成為我的。」
「——這種事情——」
麵對蕾蒂亞不以為然的態度。
「就是辦得到。」
曉月語帶嘲諷。
「當時的她正處於超高次元力量獲得解放的狀態，而我則是潛入了她的精神世界。彼此的精神在超高次元互相連結，建構出特殊的聯係管道，同時也為超越空間的召喚術奠定了基礎。」
於是……
「召喚並不僅止於肉體，連這家夥的精神、靈魂、甚至是一切的存在都可以瞬間召喚至我的身邊，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隻要處於解放狀態的她替自己立下召喚條件，召喚就算成立。」
是的……
「條件就是——一旦超高次元力量可能遭到有心人士濫用，就立刻將這種力量托付予我。」
8
任憑曉月環抱腰際，凰澤美兔的腦海浮現出當時的景象。
……沒錯。
麵對得知自己的真麵目之後陷入絕望的美兔，曉月是這麽說的。
成為我的東西。
——這句話的含意，並非隻是將美兔據為己有。
而是曉月將會永遠保護美兔的誓言。
同時為了免除美兔深怕拖累大家的擔憂，曉月也提出了解決的方案。
簡而言之，就是雙重保障。
第一重是曉月隨時可以召喚美兔的『瞬移能力(teleport)』。第二重則是在緊要關頭之際，將美兔體內的超高次元力量托付予曉月的『輸送能力(transport)』。
這是曉月利用煉環勁氣功的力量與超高次元力量獲得解放之後的美兔心靈合一之後，建構而成的超高次元連結所擁有的特殊功能。
在打倒京也的激情尚未褪去之際，曉月非但並未沉浸於勝利的喜悅之中，更是清楚地看見了自己將與美兔等人共同對抗克昆的未來。
「所以……抱歉囉。這家夥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也立誓要保護她的生命。」
曉月露出自信的微笑。
「兩年前她被冰神擄走，超高次元的力量也遭到利用。當年的殷鑒不遠，你真的以為這段時間我一點作為也沒有嗎？我可不希望看到這家夥再度落入他人之手，相關的預防措施自然是少不了的。」
簡而言之，就是讓美兔永遠不會成為人質的措施。
——兩年前在曉月溫暖的懷抱之中，美兔成為曉月的人。
對於美兔而言，那是一段令人感動莫名的幸福回憶。
從此美兔不再擔心體內的力量遭到有心人士的利用，更不必畏懼自己成為曉月等人的負擔。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得以跟曉月和其他的夥伴共度餘生。
可是……
「……站在她的立場而言，確實是一段足以流傳後世的佳話。」
蕾蒂亞美麗的臉龐浮現一抹冷笑。
「不過這種在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設下限製的做法，對於全人類而言無疑是一大威脅。您真的以為這種卑鄙的行徑可以獲得世人的認同嗎？」
威脅，以及卑鄙。
譴責之中夾帶著一絲輕蔑的辭匯，踐踏了美兔心中幸福的回憶。
「——————」
失去理智的美兔完全控製不了自己。
金色的波動瞬間自美兔的體內釋放而出。
9
仿佛驚濤駭浪的怒意奔流。
金色的波動橫掃諾亞的第一大會議室，風雲為之變色、大氣為之震動。
「……！」
懾於這股聲勢奪人的風壓，伊莉亞·雷諾茲幾乎快要叫了出來。
可是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美兔所釋放的壓力過於強大，伊莉亞非但無法做聲，甚至連軟癱在地都不被允許，隻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這時美兔展開行動了。
「你再說一次——」
美兔朝著蕾蒂亞伸出右掌，眼看著就要進入戰鬥模式。
就在這個刻不容緩的時候……
「——好了，就此打住吧。」
神情輕鬆的曉月手臂一緊，頓時將美兔拉了回來。
讓美兔坐在自己的腿上
之後，曉月竟然把玩起她的胸部。
「——呀！等、等一下……！」
美兔的意識頓時恢複正常，金色的光芒也隨之消失。
無視美兔的抗拒，曉月的手掌大剌剌地伸進美兔身上的幹部服之中。
「抱歉，得罪了。這家夥平常還挺乖巧的，一旦聽到跟我有關的惡意批評，就會變成那副德行。雖然這也是她的可愛之處，不過在這麽重要的貴客麵前竟然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無疑是代表我的管教無方。」
「呀……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啊啊！」
「囉唆。兩顆奶子明明就這麽大，為什麽心胸不會跟著寬大一點？」
美兔試圖提出辯解，卻被曉月的愛撫硬生生地打斷。
「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也隻好當著貴客的麵前好好地調教一番——聽清楚了沒有？」
「知、知道了，快點住手……」
曉月聞言，這才放了美兔一馬。
站在一旁的莉絲蒂和千影連忙將軟癱在地的美兔扶了回去。
自壓倒性的緊張之中獲得解放，鬆了口氣的伊莉亞定睛一瞧。
……嗚哇！
麵對殺氣騰騰的金色光波，非但曉月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甚至連蕾蒂亞和賽席爾也是好整以暇，絲毫不受影響。
盡管曉月為了阻止美兔，幹出非常不得體的行為——結果，尤其是近距離直接承受強大壓力的蕾蒂亞，臉上甚至還露出遊刃有餘的微笑。
因此蕾蒂亞的心中產生了深切的體認。
列席密談的三方代表，確實全都是世界頂尖的人物。
於是……
「——怎樣，您意下如何？」
曉月笑了笑，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我方並沒有威脅任何人的意思，隻是希望威名遠播的克昆別在背地裏對其他人的女人動歪腦筋，如此而已。」
萬事拜托了。
「好不容易才得以跟你們正麵對決，可別讓這種無聊的場外戰壞了我的興致。」
10
麵對曉月的挑釁，蕾蒂亞·克萊西斯不禁有感而發。
……原來是這麽回事。
曉月針對美兔的人身安全事先做出預防措施，基本上這是可以預期的狀況。
與其在戰鬥中被動察覺這項事實，倒不如趁著這次的密談盡可能地旁敲側擊要來得實際。然而隨著蕾蒂亞試探的觸角逐漸深入之後，卻發現了許多超乎想像的狀況。
尤其是兩年前的美兔若沒有跟京也的係統互相連結，根本無法使用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
……如今卻可以依照自己的意誌收放自如，隻是技巧還不怎麽純熟罷了。
這不但是驚人的發現，也是非常重要的斬獲。
方才美兔的情感處於失控的狀況，展現在外的力量卻十分有限。
這就代表了她尚未完全接受自己是個超高次元生命體的事實，因此才會在無意識中踩了煞車。
而且……
若是那種程度的力量，並不足以對克昆造成威脅。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超高次元生命體的力量也應該不隻如此而已。
目前還無從得知美兔獲得了哪一種概念能力。
不過就算將概念能力列入計算，現在的凰澤美兔也依然不成氣候。
原因很簡單。
麵對蕾蒂亞的挑釁，美兔輕易地就失去了理智。也就是說她對於心理戰幾乎毫無抵抗能力。
至於美兔與曉月之間的瞬移能力以及輸送能力，固然可以保護美兔不受惡意的侵害，然而在實際戰鬥中的效果卻是十分有限。
到時候大不了放棄美兔的力量，直接將她跟曉月一並解決即可。
曉月的這一步棋固然是漏洞百出。
……卻也宣示了他打算跟我們正麵對決的決心。
這種光明磊落的行事風格是曉月的魅力所在，同時也是他的致命傷。
於是蕾蒂亞打定了主意。
「承蒙您的好意提醒，在下不勝感激。既然她身上有這麽多機關，我方也隻好忍痛放棄了。」
「原來如此……歸還人工島的要求又如何？」
麵對笑得遊刃有餘的蕾蒂亞，曉月將談判拉回主題。
因此……
……現在又該如何呢？
既然曉月在美兔身上設置陷阱，代表他可能也會對這座人工島如法炮製。
而且從他針對美兔身上的陷阱主動告知來判斷。
……人工島才是真正的重點。
然而在先前的攻防之中，我方已經在美兔的議題屈居下風。
為了避免損害擴大，就此抽身倒也不失為一種選項。
……不過就這樣劃下句點，也未免太無趣了。
蕾蒂亞的嘴角浮現一抹微笑。
——畢竟會談的見證人可是『血色黃昏』。
談判失利的結果，絕對有損克昆的顏麵。
既然如此，現在該怎麽做？
隻要我方沉得住氣，不管對方設下什麽陷阱，理論上都可以應付自如。
若操作得當，透過支付足額訂金的方式當場從曉月手中取回人工島，也是不無可能。
而且還可以趁機識破曉月的企圖，正麵粉碎他所設下的陷阱，突顯克昆與諾亞之間的實力差距。
於是……
「說的也是，那麽——」
就在準備提出適當的金額時，蕾蒂亞·克萊西斯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
多年來代表克昆對外交涉所鍛煉出來的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接受對方的提議。
……到底是怎麽回事？
蕾蒂亞在腦中迅速地回顧先前的談判內容，試圖找出不安的源頭。
——在談判中正麵壓倒對手的方法大致可分為兩種。
一種是將對方引誘至我方主場一決勝負的「攻擊型」。
另一種則是咬住對方的弱點，直接讓對方要求的失去意義的「防禦型」。
截至目前為止，曉月一直是屬於回應我方要求，也就是屬於防禦型。
然而他卻主動告知陷阱的存在，極盡挑釁之能事。
對於防禦型的談判者而言，這種戰略是嚴重的錯誤。
為了隱瞞陷阱的存在，理應以各種虛虛實實的話術擾亂對手的注意力，切忌被對手抓到把柄。
或許是曉月攻擊性的性格讓他不甘於屈居守勢，不過心中莫名的不安卻否定了蕾蒂亞的猜測。成為大型組織的領導者之後，需要維護的事物自然也會跟著增加。相較於主動攻擊，被動的防禦才是必須的，強如曉月也不得不遵守這種慣例。
……不，不對……
目睹曉月臉上的表情之後，蕾蒂亞立刻推翻了先前的判斷。
沒錯。就算再怎麽接近世界的頂點，凰澤曉月依然是他自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為了貫徹一己之信念，不惜與全世界為敵。
……既然如此……
凰澤曉月是采取守勢的判斷應該無誤。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表麵上采取守勢，卻在暗地裏等待時機，
準備發動致命的一擊才對。
——針對我方的致命一擊又是什麽？
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對要求歸還人工島的我方造成嚴重的打擊？
為了達成目標，凰澤曉月又隱瞞了多少事實？
於是蕾蒂亞站在曉月的立場與角度忖度局勢，試圖看穿對方的企圖。
曉月的個性豪邁奔放，思考模式本來就不容
易掌握，不過蕾蒂亞已經得到了分析的材料。
兩年前打倒京也、救出美兔的時候，曉月就已經看穿了我方勢必會提起交出美兔的要求，因此事先安排了美兔的召喚以及將超高次元力量托付予自己的對策。
蕾蒂亞試圖回溯曉月當時的思路曆程，這才想起一件事。
這次的密談之中，曉月曾經出現過回避核心議題的情形。
……如果用意在於拖延時間。
回想起之後的交涉內容，蕾蒂亞這才發現自己的思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遭到曉月的誘導。
主動告知陷阱的存在，迫使我方放棄美兔的意圖。
以及選擇賽席爾為見證人的用意。
經過通盤的考量之後，蕾蒂亞歸納出一個結論：
「……原來如此，所以才是『諾亞』。」
蕾蒂亞的語氣格外平靜。
內心浮現出應該是由曉月負責構思、在久保田手中成型的企圖。
於是……
「……不愧是克昆的外交官，這麽快就發現了。」
曉月大為讚歎，不過……
「既然有所察覺，應該可以回答問題了吧。好了，你們打算付多少？」
即使內心的企圖被對方看穿，曉月的態度依然強勢。
蕾蒂亞深知曉月的用意為何，忍不住閉上雙眼歎了口氣，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
「零元。很抱歉，我們不願意為了現在這座小島支付任何一毛錢。」
「哦？意思是克昆認為這座小島已經是毫無價值的意思嗎？既然主張小島的所有權，不就代表克昆擁有統治以及管理的責任嗎？如今又怎會做出這種形同放棄的言論？」
麵對刻意兜了一大圈的曉月，蕾蒂亞緩緩開口：
「這也是迫於無奈的決定。這座小島對克昆十分重要，過去如此，現在亦然。」
不過，蕾蒂亞話鋒一轉。
同時眯起雙眼凝視著曉月。
「如今已經有人製造出令我方無法主張小島所有權的理由了。」
簡而言之，基於所有權所提出的歸還要求已經遭到徹底推翻。
針對這個議題繼續談判下去非但毫無意義，也會落得被賽席爾看輕的下場。
……而且……
雖然基於輿論考量，不得不宣稱人工島的價值依然存在，然而局勢演變至今，克昆已經沒有執著於這座小島的必要了。
見好就收吧，蕾蒂亞心想。
至少今天的密談並不是一無所獲。
因此……
「我願意撤回歸還小島的要求，也願意接受您的提議，以主力決戰的方式一決勝負——您應該沒有異議吧？」
「既然連這項要求都願意接受，我方自然是樂觀其成。」
「關於克昆與諾亞正式進入戰鬥狀態的時間點，要訂在什麽時候？」
曉月頗為滿足地笑著點頭，蕾蒂亞則是追問他戰爭正式開打的時間點。
「當然是從這一刻開始——我是很想這麽說啦，不過你代表克昆孤身赴約，我方也不便有所冒犯。」
曉月微微苦笑。
「請你幫我傳個話。之前我也對冰神京也做出同樣的要求，現在就由你代為完成吧。回到克昆本部之後，請替我向家兄打聲招呼——就當作是這場戰爭的起點吧。」
「……可以，您想對米迦勒說些什麽？」
麵對蕾蒂亞的詢問，曉月自信地點點頭。
「我會信守先前的承諾，親自阻止你和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