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昴也沒上學。


    簡訊也沒回。廉也試著打去她的手機,但沒有開機。


    嚐試向鬼毛老師詢問昴的事。昨天好像有打電話到學校說要請假,不過今天沒有消息。蹺課?再試著傳一次簡訊過去,果然是杳無消息。


    “那個笨蛋,到底跑到那裏閑逛了!”


    午休時間。在教室內一邊瞪著手機一邊啃著麵包的廉也接到了電話,是從昴家打來的。


    “昴!你現在在哪裏?”


    一接手機廉也就大叫,但打來的人是藤村嬸。


    藤村嬸說,昨天昴看起來身體不太舒服,所以讓她請假在家休息,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就不見了。昴一夜過去了也沒回家,打電話回去說跟廉也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應該能夠請老師您負起責任吧?您有信心帶給昴小姐幸福嗎?”


    “這結論也錯得太離譜了!”


    拜托奇怪地偏離主題的藤村嬸尋找有無線索後,廉也掛上電話。


    忐忑不安。


    廉也並不是沒有“隻是一個晚上沒回家也太過擔心了”這種感覺。說不定是留宿在某個朋友家中,朋友……朋友?奇怪,那家夥有朋友嗎?幹?不對,她應該不會在可說是青梅竹馬的男生家中過夜才對。既然如此那是在誰家?


    “果然不對勁,一定有問題!”


    廉也坐立難安,麵包配著牛奶吞下肚後離開座位。他想去借助幹的力量。雖然幹讓他不耐煩,但幹一定會願意為了昴有所行動。


    就在即將走出教室的門邊,他碰到衝進來的奈奈奈。


    “不、不不不、不好了!”


    “怎樣啦!我也很不好!”


    “你這是什麽態度!一定是我的比較嚴重!”


    “沒這回事!一定是我的更嚴重!”


    兩個人無意義地發揮好勝心,並桌在玩撲克牌的女學生們不快地望著他們。


    廉也暫且先把奈奈奈帶回座位,讓她坐在昴空出來的位置。


    “發生失蹤案了!”


    廉也不由得心頭一驚。


    “是、是誰?是誰失蹤了?”


    “很多人都失蹤了!”


    “你說很多,到底是誰啦!”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雷涅席庫爾被搶走的被害人好像接二連三不見了。”


    “啊,原來是這樣……”


    不是昴。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樣子也是很不得了的大事。廉也最掛念的就是。


    “在住院的鞠穀還好嗎?”


    “她沒事。我剛打電話去醫院,目前好像沒有異狀。”


    “這、這樣呀。太好了。”


    奈奈奈用力點頭。似乎已經從昨天的打擊當中恢複了。


    “今天來上學的四名被害者,目前正在本部由‘步兵’——小步們保護。其他人得到許可不用上第五節跟第六節,馬上要出去搜索。”


    “那你呢?”


    “我等一下要去翠星醫院,我打算寸步不離保護小夜。我已經取得隊長的許可,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去。”


    雖然坐在椅子上,但奈奈奈心神不寧地跺步個不停,應該很想馬上飛奔到醫院去吧。


    然而……


    “怎麽了?”


    可能是覺得沉默不語的廉也不對勁,奈奈奈困惑地歪著頭。


    “咦?這麽說起來,這裏是馬桶昴的位置吧?她今天也沒來上課嗎?感冒了嗎……應該不是吧,笨蛋是不會感冒的。”


    “……其實,她也失蹤了。她沒回家,打電話也找不到人。”


    “真、真的假的?這種緊急時刻,那家夥在搞什麽呀!”


    廉也擠出聲音。


    “所以,我不能陪你去醫院。雖然我很擔心鞠穀,也想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確認昴安全與否,畢竟還是我最該做的。因為,我是她的師父。鞠穀有你這個好朋友,那家夥……昴她,就隻有我這個師父了。”


    然後,用力地深深鞠躬。


    “我一找到昴揍她一頓之後,會馬上趕過去支援你的!所以、所以……請你讓我去找她!”


    回神過來,才發現午休的教室鴉雀無聲。


    這才知道在吃便當或是聊天的同學們,全都好奇地往這邊看。老實說,真的很丟臉。不過哪能說出這種真心話。


    “請你把臉抬起來。”


    聽話地抬起臉後,看到的是奈奈奈微笑的表情。


    “你真傻,根本就用不著道歉呀。沒關係啦,我都了解。”


    讓人不禁看得入迷的笑容。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讓頭發閃閃發光。不過,奈奈奈的笑容更加耀眼。


    廉也心想,自己果然覺得這人很可愛。奈奈奈和昴啦瑞貴的類型不同,是個能讓周遭開朗,充滿活力的女孩子。


    但是,她的可愛,果然是故意給人看的。


    “好好好、好痛!痛痛、痛死人了啦!”


    奈奈奈掛著微笑,腳正用力地踩在廉也的腳上轉動。


    “請、請問,奈奈奈同學?”


    “叫我七曜搜查官~”


    “七、七曜搜查官大人,你、你的腳,好痛、痛死人了啦!”


    “就像我有身為天秤座α的使命,你也有身為馬桶昴師父的使命吧。沒關係,我都明白。”


    “所以我說我很痛呀!痛死了!哇啊啊啊啊!”


    靠著廉也的腳抒發壓力完畢之後,奈奈奈哼了一聲站了起來。


    “不要磨蹭了,快點去找人吧!”


    “喔、喔好……”


    損害嚴重,似乎有點不是能馬上行動。


    “還有,你要認真接電話。”


    “咦,為什麽?”


    “因為角同學跟我說,如果有馬桶昴的消息就會告訴你。你不介意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吧?”


    “當、當然不介意!”


    廉也忍不住緊握奈奈奈的手。


    “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大好人!”


    奈奈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甩開廉也的手,用手指戳了戳廉也的肩膀。


    “不、不要講這種惡心的話啦。可以了啦快點去找人吧笨蛋背男!”


    ★


    照例,幹在學生餐廳由女生們陪侍用餐。


    他一看到廉也就立刻起身。


    “既然是昴的危機,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觀。盡管我能力有限但我一定會幫你。”


    “好快!我不是什麽都還沒說嗎?”


    幹呼了一口氣,往上攏了攏瀏海。


    “不要小看我的‘愛’呀。你以為我跟你互相挑毛病幾年了?”


    “隻有短短三個月吧!還有才不是互相挑毛病!你要說的應該是彼此認識吧!這詞匯很重要拜托你不要弄錯!”(注:互相挑毛病(tsutsukiau)跟彼此認識(tsukiau)的日文相差了一個音,算是諧音的詞匯。)


    一麵暴露在聚集在學生餐廳的女生們好奇的視線中,廉也一麵哭天喊地。


    華麗地忽視這麽要好的朋友,幹環顧自己的粉絲們。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有沒有人知道舞波昴的消息?”


    然後,有個一年級的女生戰戰兢兢地舉手。


    “真的嗎?你看到她了?什麽時候?在哪裏?”


    麵對激動的廉也有些畏縮的,一年級女生回答著。


    “應該是前天晚上吧,我在一家叫做‘仙王座’的咖啡廳看到她,就在翠星醫院的附近。”


    說起前天晚上,也就是廉也和昴吵架後分開沒多久的時候。


    “她跟千陽院莫迦奈在一起,兩個


    人好像在認真討論什麽事情的樣子。”


    廉也和幹立即趕往莫迦奈的班上。但是,人不在。向同班同學一打聽,才知道莫迦奈似乎昨天和今天都缺席。


    也就是說,情況和昴一樣。


    “很難認為這隻是湊巧。”


    抱著胳臂,幹低聲地說。


    “意思是莫迦奈綁架了昴?還是說她們一起被捉走了……”


    “目前這個階段還下不了結論。但是,她以某種形式跟此事有關這一點八成沒錯。”


    廉也想起先前詢問過幹關於莫迦奈的事情。遭到消滅的教團的前教主,據說她就是煽動自殺炸彈恐怖攻擊的主謀——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去看看情況?”


    “去哪裏看?”


    “千陽院家。從學園走過去不用十分鍾。她父親狼輝理事長可能不會在家,但應該會有誰在吧。”


    決定依照幹的建議進行。


    聽著午休結束的鍾聲,廉也和幹一起走出校門。提心吊膽地想著該不會被發現吧,鬼毛老師不會從後麵追上來吧。因為下午蹺課而挨的罵,將來一定要跟昴狠狠地討回來。


    經過往星流神社的公車站前沒有停下來,一個勁地跑過將住宅區劃分為棋盤狀的道路。道路寬廣,而且冷清。這個時間大人都去上班,小孩都在學校。跑了大概五分鍾,卻沒有碰到任何人。


    “這個十字路口右轉,然後很快就到了。”


    聽幹的話右轉,一轉過去立刻看到五個身穿米卡霍希學園製服的男女,分散成一列站在前麵。


    “你、你們是怎麽啦?”


    高個子男生、矮個子男生、不高不矮的男生、胖胖的男生,還有一個女生。看樣子毫無疑問他們打算擋住廉也和幹的去路,可是並非顯露敵意的態度。五個人各自都是一臉茫然,隻是站著不動而已。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五人無語。


    “你們說話呀!”


    然後五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這個那個嘛!”


    “我沒空陪你們演搞笑短劇!”


    幹對口水亂噴的廉也耳語道。


    “連動,他們是搶案被害者,都是排名者。”


    “咦?可是,我聽說他們失蹤了。”


    視線往五人的手邊一看,確實沒有佩戴雷涅席庫爾。


    “你們先前人在哪裏?”


    “地球!”


    “……先前,在做什麽?”


    “呼吸!”


    “氣、氣氣死人了!我要宰了你們!”


    廉也爆出青筋想要衝上去,幹說著“算了啦算了啦”加以安撫。


    “這裏就交給我的‘愛’吧。”


    幹往前跨出一步,對五人展露微笑。雷涅席庫爾開始發光。原來如此,打算用排名者技能讀出對方內心的想法。


    大約互相凝視十秒後,幹回頭說道。


    “連動。”


    “喔喔,結果如何?”


    “我被甩了|


    “啥?”


    幹疑惑地歪著頭。


    “根本就束手無策。不管我再怎麽厲害,我沒辦法愛沒有心的人。”


    就在廉也想要詢問這話什麽意思的時候,五個人接連開口了。


    “紅如噴發的岩漿!我是米卡霍希紅戰士!”


    “藍如清澈的海洋!我是米卡霍希藍戰士!”


    “綠如深邃的森林!我是米卡霍希綠戰士!”


    “粉紅如盛開的櫻花!我是米卡霍希粉紅戰士!”


    “咖哩很好吃喔!我是米卡霍希黃戰士!”


    五個人一起說道。


    “我們是美空戰隊米卡霍希戰士!”


    後方沒有爆炸效果簡直是不可思議,五人擺出各自的要帥姿勢。這是怎樣啦,一把年紀了還在扮戰隊玩英雄遊戲?根本沒空陪著瞎攪和。


    高個子的藍戰士握緊拳頭。


    “連動廉也!為了保護這片美麗的天空,我無法饒恕你!”


    矮個子的綠戰士一邊搖頭一邊說。


    “為何?為何我們要相遇!如果不相遇,也就用不著戰鬥了。”


    胖胖的黃戰士指著廉也說。


    “咖哩很好吃喔!”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空洞,唯有台詞充滿戲劇性非常帥氣。不過,黃戰士,你這家夥不行。


    “大家上!我們要保護米卡霍希的正義!”


    “遵命!”


    藍戰士和綠戰士從左右過來,瞄準廉也的臉和肚子用力出拳。雖然廉也想辦法巧妙化解了,但粉紅戰士立即飛踢過來。隨著“呀啊”的可愛吆喝,腹背都遭到劇烈的踢擊。踢過來的腳稍微擦到廉也的下顎。


    攻擊不斷的三個人背後,黃戰士指著廉也說。


    “咖哩很好吃喔!”


    “你到底是來幹麽的——!”


    就在廉也忍受不了終於吐槽的破綻之際,臉遭到綠戰士痛毆。藍戰士踢肚子,粉紅戰士踢左側腹部,廉也踉蹌了一下。


    “幹什麽啦!可惡!”


    用一記上勾拳回敬綠戰士的下顎,接著抱住藍戰士踢過來的右腳,再掃過他的左腳讓他倒在路上。撲上來的粉紅戰士的肚子,則手下留情地以手掌推打。站著不動的黃戰士的臉,則是毫不客氣賞了個灌注全身力氣的右勾拳。


    然而四個人隻有一瞬間腳步不穩,馬上又繼續攻擊廉也。好像完全不會痛的樣子,也沒有畏縮的樣子。


    嘴唇破了滴血下來也都不擦,綠戰士大叫。


    “很行嘛,你這個水珠怪人!”


    “誰、誰是水珠怪人!”


    “讓你瞧瞧我的必殺技!看招!”


    綠戰士在胸口前比出抱球的手勢,接著他的手開始隱隱發光。宛如雷涅席庫爾一般。


    光的粒子聚集成球狀,變成約有手球比賽用的球的大小。


    “這難道是排名者技能?”


    綠戰士就像是打手球一樣,把光球高舉過頭,瞄準廉也使勁丟過來。


    “怎麽回事?明明沒有雷涅席庫爾,怎麽能使用技能!”


    廉也用胸口接下了光球。他仿佛全身要被衝散一般,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挺住。即使如此,還是被往後推了兩公尺,鞋底甚至因為摩擦而發熱。


    另一方麵,幹則麵對紅戰士陷入苦戰。紅戰士似乎擁有劍道的排名者技能,揮舞著以光形成的竹刀。因為無法徒手接下攻擊,幹隻能移動身體閃避。盡管幹的動作因為疲憊很快就變得遲鈍,紅戰士卻有如機器般保持著正確而固定的動作。


    暫時從米卡霍希戰隊取得機會,廉也和幹氣喘籲籲地背貼背站著。


    “可惡!這些家夥是怎樣!為什麽這麽耐打?”


    “他們的內心空空如也,現在正受到某個人操縱。”


    的確,從這群人身上感覺不到像是“意誌”的東西。如果他們隻是傀儡,那麽不管怎麽踢怎麽打,應該都感受不到疼痛。


    “但是,太奇怪了吧。為什麽沒有雷涅席庫爾還能夠使用排名者技能?”


    “我不知道。但是,跟原版的比起來,威力似乎差了一大截。”


    幹指著綠戰士。


    “舉例來說,他是手球社的王牌,屬於專長型排名者,排名六十。如果是他以本來的威力施展技能,你一定會因為手受損傷吞下敗仗的。”


    “是因為受控於人嗎?”


    “天曉得。這隻能問控製他們的人了。”


    米卡霍希戰隊縮短距離步步進逼。


    “連動,你不能用你的腐海流,想辦法處理一下這種情況嗎?”


    “很可


    惜,我現在禁止使用腐海流。”


    “喔?所以你才從剛剛開始就陷入苦戰呀。以你的實力,這種小角色應該算不了什麽吧。”


    米卡霍希戰隊再次撲過來攻擊,廉也和幹又被逼得隻能防禦。他們的攻擊猛然一看好像亂七八糟,但其實是經過縝密計算的團隊合作。盡管耐打發揮了效果,得多費許多工夫,但他們絕對不會深入攻擊。所以反擊沒機會打中他們。火辣的陽光底下,活動愈久精力就喪失愈多。廉也和幹都已經精疲力盡了。


    就在心想無計可施完蛋了的時候——有個藍色的東西掠過廉也滲入汗水的視野。


    那是水藍色的毛巾被。膨脹成有如一個人的大小,宛如是史萊姆一般緊貼在地麵上,從激烈進行的混戰旁邊輕飄飄地移動過去。


    那個樣子,感覺很眼熟。


    雖然毛毯變成了毛巾被,但一定不會弄錯。


    是那家夥。那家夥來了!


    “更、更級!喂——!更級毯子!喂——!”


    突然,毛巾被停止行動。像海蟑螂轉換方向一樣掉頭。


    毛巾被的邊緣微微拉起,縫隙中有雙發困的眼睛在窺視。


    “……做什麽?”


    “救、救命呀!我們碰到大麻煩了!”


    “我很忙沒辦法!”


    聽到繭居族用“很忙”當回答,讓人詭異地不能接受。


    “拜托你!我們相信你第十名的實力。拜托啦!”


    “我管你們。”


    輕飄飄地,毯子打算就此離開。廉也死命挽留。


    “對對、對了,你怎麽會出來外麵?應該有什麽原因吧?”


    “因為擦肩而過啦。不是弄錯看板是擦肩而過喔,就是‘勇者鬥惡龍九’的擦肩而過通訊。”(注:“擦肩而過”和“弄錯看板”兩者的日文發音皆為surechigai。)


    突然,毛巾被中伸出一隻手,拿著粉紅色的掌上型電玩。


    “是你以前提過的那個叫做‘雅之的地圖’的東西嗎?你還沒拿到呀?”


    “你不要小看米卡霍希這個鄉下地方。都市我是不清楚,但住在這種邊疆地帶的繭居族要拿到那張地圖可是很辛苦的。”


    一邊用腹肌承受著藍戰士打進肚子的拳頭,廉也大叫。


    “我、我知道了!我幫你去找!”


    “嗯?”


    “那張地圖,我會幫你拿到!然後送去你家!所以拜托你幫幫我們!”


    “……真的嗎?”


    一邊望著努力對抗密集如雨下的拳頭的廉也,毯子一邊輕輕地蠕動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真拿你沒辦法呀。我就不等到明天,現在就認真出手吧!”


    毛巾被在藍天中翻揚,現身的是身穿粉紅睡衣的毯子。蓬亂的頭發,帶著睡意的眼睛,純白色的肌膚都是老樣子。跟五月時碰到時不同之處,大概就隻有額頭上差了塊退熱貼。


    注意到毯子的紅戰士,用光之竹刀砍了過來。毯子舉起毛巾被擋在額頭前方接住攻擊。然後,竹刀就像是打到蹦床一般地彈開,轉了一圈改變方向,啪的一聲猛力打中紅戰士的臉。


    “放馬過來吧。”


    針對宛如鬥牛士舞動著毛巾被的毯子,藍戰士、綠戰士、粉紅戰士不停地而飛撲上去。然後同樣的攻擊都反彈回去本人。雖然馬上又恢複得精力充沛,又飛撲上去,但果然是自尋死路。看樣子就是單純地受人操縱,絲毫不具備學習能力。


    即使感受不到疼痛,但隻要是人類,就必定會有體力的極限。


    正義的戰士們的動作每自尋死路一次就會變遲鈍一些,不久就因氣力用盡倒地動也不動了。


    唯一殘存下來的黃戰士邊喊“年菜也不錯可是咖哩也是呀!”邊逃走了。真的……這家夥是在搞什麽鬼?


    “嗬嗬嗬,簡直就像是物理反射加上魔法反射的狀態……”


    讓毛巾被像鬥篷一樣隨風翻飛,獲勝的毯子耀武揚威。看樣子她好像不隻喜歡勇者鬥惡龍,也很愛女神轉生。整天泡在遊戲裏麵的繭居族竟然看起來如此可靠,今天實在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真的太感謝你了!你讓我見識到繭居族的潛力無窮!”


    “無妨。再多稱讚我一點吧!”


    在驕傲地翹起尾巴的毯子後方,幹啪啪地打了打四個人的臉頰。


    “沒用了,人都昏倒了。我本來想打聽是誰在操縱他們的。”


    “那個人,就是這次搶案的幕後主謀嗎?……嗯?”


    廉也心想“等一下”,為什麽這些家夥要攻擊他呢。現身就像是要擋住他們前往千陽院家的路,絕對不會是湊巧的吧?


    “果然是千陽院莫迦奈在操縱這些家夥嗎?”


    “嗯,我認為不是。”


    毯子大聲提出異議。


    “你真笨呀。這種感覺更接近所謂的‘洗腦’,類似放大對方的情感或是意誌吧。像這些家夥,確實是不會感覺到‘我們受到別人操縱’。”


    “這麽說起來,我記得你曾經跟莫迦奈打過排名戰吧?”


    “是呀。因為是本小姐,所以最後平手結束……不過我難以置信她是一年級的。她那雷涅席庫爾發光的方式可一點都不普通,可能還超過去年的沙良瑞貴。”


    在兩人的旁邊,幹正在思索著什麽。


    “其實我非常煩惱,不知道該不該說……”


    “先前暫降之儀快到的時候,你也這樣說過。又是有什麽壞消息嗎?”


    “我想到一個能夠做到跟這一樣效果的技能……不,可是,要用來操縱排名者應該是……”


    很難得,幹竟然含糊其辭。


    “不要裝模作樣了快告訴我!我們在這裏拖拖拉拉的時候,說不定昴已經碰到危險了!”


    幹對焦急得直跳腳的廉也說。


    “可以嗎?真相是很殘酷的喔。”


    ★


    放下唯一一扇窗戶的百葉窗遮住陽光後,病房變得一片漆黑。


    奈奈奈按下日光燈的開關,在病床邊放張折疊椅坐下。


    “今天我會住在這裏保護你,所以你就好好安心休息吧。”


    麵對看來有些擔心的好友,奈奈奈自信地拍胸脯保證。


    “奈奈,你怎麽沒跟連動同學在一起?”


    “咦?啊,是、是呀。他好像有點事。”


    昴失蹤了這話可不能說。這種時候,用不著故意讓人擔憂。


    住院生活了一個月後,原本冷清單調的病房也逐漸出現了人生活其中的感覺。吹風機和桌上鏡是小夜子自己買的,插卡付費收看的電視上方排滿了奈奈奈買來的糖果贈送的公仔。特別有小夜子風格的物品,就是架子上擺著發聲練習的課、繞口令的書和喉嚨保養噴劑等物品。小夜子說每天都瞞著護士,躲在棉被裏小心不讓外麵聽到聲音,認真地練習繞口令。


    絕對不能讓她的這些努力化為烏有!


    奈奈奈摸了摸腰際確認佩戴著的軍刀還在。如果犯人入侵這裏,用普通的方法應付不了的時候,她就要拔出這把刀。就算是肉搏戰也要打倒對手。即使是要跳出舞波本家嚴禁的那個星降,也在所不惜。


    “我問你喔,奈奈。”


    突然聽到聲音,奈奈奈連忙擠出笑容。


    “怎、怎麽了?”


    “連動同學,跟奈奈很相配呢。”


    不由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你、你突然講這什麽話啦!”


    “因為你們很像呀。你們兩個為人都很正直呢,應該是說你們都會朝著目標專心前進。”


    “……是、是這


    樣嗎?”


    奈奈奈低下頭去,臉頰發燙,胸口有種怪怪的感覺。快點反駁,否則會遭人誤會的。可是,每次想要說出“為什麽我要跟那種家夥在一起!”的時候,腦海中就會浮現那家夥的臉……就像是著了魔。


    “奈奈,你看起來也並不討厭他的樣子呢。”


    小夜子嗤嗤地笑了,奈奈奈的臉頰變得更燙。


    “所以,情況如何?有沒有什麽進展?”


    “什、什麽也沒有啦!等、等一下,其實,他有握住我的手啦。”


    “哇!真的嗎?怎麽個握法?”


    “唔,呃,就是,在我發抖的時候,他、他的手指,像這樣穿過我的手指,然後,我、我我也……哎呀。”


    奈奈奈雙手掩麵,雙腳慌亂跺地。每當想起那個時候那家夥的側麵還有可靠的聲音時,感覺自己就好像快要昏倒了。


    “還有呢?其他還有些什麽發展嗎?”


    在雙眼發光的小夜子追問底下,奈奈奈說起廉也的事。


    “啊,其、其實我對他並沒有興趣喔。都都都是那家夥擅自迷上我的,算、算了為了搜查利用他一下也好啦。”


    “奈奈你真是個壞女人!”


    “是、是嗎?無所謂啦,所謂手腕高的女人,有時候不是有必要這麽做嗎?必、必必須把戀愛什麽的當成墊腳石利用。”


    說著說著,奈奈奈變得愈來愈開心。感覺自己好像變成戀愛專家了。當然她的戀愛經驗是零,甚至連初戀都還沒有過。


    咦?初戀?


    唔?哎呀,是這樣嗎?為什麽我會這樣?為什麽七曜奈奈奈會這樣?為、為為為,為什麽我會對那個馬桶昴的師父有意思?


    內心極為混亂,不過一旦興頭來了,舌頭便停不下來。


    “是是、是呀,那家夥對我說過‘你真的是個大好人!’,雖然我覺得以追求的話語來說,是有點不夠甜蜜啦,不過我也不能苛求他就是了。”


    小夜子聽了不禁歪著頭。


    “所謂的‘好人’,意思不就是‘我沒把你當成戀愛的對象’嗎?”


    本來奈奈奈有如常夏的陽光表情,一瞬間吹起了暴風雪。


    “………………是這樣嗎?”


    “嗯。該怎麽說呢,最多就是朋友關係吧?”


    “這、這這這、這樣我會很傷腦筋的!”


    不不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快改口呀快改口。


    “那、那那那又怎樣?那、那種家夥隻要能拿來利用就好了!我的職責是具體實現米卡霍希的正義,要跟我往來的人必須比我更厲害!至少也要是排名前十名的人吧。”


    “我隻有七十名喔。”


    “小、小夜另當別論!雖然你最近在排名戰都沒打贏,不過你有當聲優這個夢想呀!”


    “……這樣呀。”


    小夜子突然歎氣,視線移向遠方。


    “雷涅席庫爾的光芒,應當是表示那個人的內心和資質吧。可是我的雷涅席庫爾非常黯淡……跟你這位第二十名的高手一比,差距就像是一等星和廢星。如果我擁有能成為聲優的資質,那我的雷涅席庫爾應該會更亮才對。”


    “可、可是,這是因為——”


    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小夜子望著語塞的奈奈奈,說道。


    “老實說,我在考慮退出排名戰。”


    “為、為什麽這麽突然?”


    “一點也不突然呀,從我住院那時候開始,我就在思考了。因為就算我的雷涅席庫爾找回來了,我也不可能進入排名前段的。”


    “你不能放棄!”


    奈奈奈握住小夜子的手。


    昨天遭到參宿四包圍的時候,廉也跟她這麽說過。她不知道這句話能多麽激勵人心。


    所以,自己也要對小夜子說。


    “你不是要進入前段排名拿獎學金,好去上聲優課程嗎?如果你現在放棄,那你的夢想要怎麽辦?”


    小夜子連看都不看奈奈奈一眼。


    “不能放棄,是嗎……”


    奈奈奈發覺小夜子的樣子跟平常不一樣。心情沮喪和態度軟弱的表現,又更是不同。


    仿佛是徹底看開了,言談之間散發著某種頹廢的感覺。


    “那麽,我想拜托奈奈一件事。可以嗎?”


    “當、當然可以呀,什麽都可以。”


    小夜子聽了,笑容滿麵地說了句:“真的嗎?”


    “奈奈的雷涅席庫爾,可以送給我嗎?”


    奈奈奈嚇得到抽一口氣。


    “……你、你在說什麽呀?”


    小夜子雙眼圓睜,似乎感到不可思議。


    “咦,你不肯送給我嗎?”


    “你要我的雷涅席庫爾做什麽?”


    “你別管這麽多,隻要回答好或不好。要給?還是不給?”


    奈奈奈忍不住站了起來。


    “雷涅席庫爾是排名者的一切,你這樣毫無理由跟我要,我怎麽可能給你!”


    “喔?”小夜子嗤之以鼻地笑了。這是嘲笑,是讓人背脊發涼的笑。


    “那麽,我就告訴你原因吧。因為,我——”


    門被踹破了。


    身穿米卡霍希製服的三名男子衝入病房。一個撲向奈奈奈的上半身,一個撲向下半身,企圖推倒她。奈奈奈連拔刀的時間都沒有,雙手就被扭到背後,被製伏在地隻能趴著動彈不得。


    “小夜,快逃!”


    在冰冷的地板上,奈奈奈邊扭轉身體邊大喊。


    另一名男子靠近病床,拿掉懸吊小夜左腳的器具,用帶來的短刀切開石膏。


    “住手!不要對小夜這麽粗魯!她骨折還沒好!”


    看了一眼混雜著慘叫在呐喊的奈奈奈,小夜子嗤嗤竊笑了幾聲。然後,把應該是還沒痊愈的骨折左腳炫耀般地放到地上,用自己的腳站了起來。


    “你知道,你剛剛跟我說了什麽話嗎?”


    冰冷得讓人毛骨悚然的雙眼往下看著奈奈奈。


    “其實,我真的對奈奈你感到非常——討厭。”


    一頭霧水的奈奈奈,隻能茫然看著小夜子。


    旁邊有如隨從跪著的男人,長相很眼熟。在案件調查的照片看過好幾次,實際上也曾經見過麵交談過。是雷涅席庫爾搶案被害人中的一位。仔細一看,壓製住自己的這兩個人也是被害人。


    “當作是探病的禮物,我就告訴奈奈‘真相’吧。非常非常殘酷的真相——雷涅席庫爾搶案的真相。”


    細長如月牙的嘴唇上揚,小夜子開始娓娓道來。


    “這個案子的開端,就是狂言。是我精心策畫的戲劇。熒惑之亂的時候,如果我沒受傷,雷涅席庫爾就不會被搶走。其他兩個被害人的雷涅席庫爾,是我拿走的。趁著他們輸給火俱津派失去意識的時候,迅速偷走的。然後利用我的技能‘假借配音’操縱那兩個人,讓他們接連攻擊其他的排名者。剩下的就很好懂了吧?被打倒的人又去偷襲別的排名者,搶奪雷涅席庫爾,就這樣變成一個倍數成長的遊戲。”


    “你騙我!因為,你的‘假借配音’不是隻能用於非生物,而且隻能操縱單一個體嗎。”


    “我就是有辦法呀。雖然我一開始也覺得‘怎麽可能’就是了。”


    小夜子解開右手纏了好幾層的繃帶。


    她那在白色繃帶底下露出來的手,根本就沒有受傷。仿佛是要蓋住纖細的手指一般,戴滿了戒指。


    是那些被害人的雷涅席庫爾。


    奈奈奈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隻手就戴了這麽多個雷涅席庫爾。原本應該是尊貴的三顆星星,現在看來宛如


    是生長密集的鱗片一般彌漫不祥之感。


    “確實我的假借配音隻能用於非生物,不能操縱排名者。但是,雷涅席庫爾不是生物對吧?既然如此我隻要對雷涅席庫爾‘假借錄音’就好了,透過雷涅席庫爾就可以操縱排名者。例如——”


    小夜子把右手移到嘴邊。


    “‘好了,正義的戰士米卡霍希戰隊呀!把邪惡怪人的胳臂往上扭!’。”


    做出宛如邪惡女幹部的音色,小夜子對著雷涅席庫爾低語。


    然後,按著奈奈奈右手的排名者,狠狠地把奈奈奈的肩關節朝著反方向喀喀響地往上扭。


    “唔啊啊啊——!”


    看著發出痛苦慘叫的奈奈奈,小夜子激動得身體顫抖。


    “怎麽樣呀?你應該懂吧?而且如果是像專長型這種發動條件很簡單的技能,就算效果微弱也還是可以讓被我操縱的人使用排名者技能。我沒想到竟然有這種使用方法。雷涅席庫爾,說不定還隱藏著超出我們想像的更天大的神秘力量呢。”


    “你不要開玩笑了!雷涅席庫爾是排名者的靈魂,你竟然搶奪別人的雷涅席庫爾!”


    小夜子搖搖頭。


    “你說教已經說太多了,什麽‘加油呀加油’,完全就是個一成不變的死腦筋。”


    “因為,小夜你一直都很努力呀!因為你努力所以能成為排名者,還得到了勇敢戰鬥獎。”


    “所以呢?我到底要努力到什麽時候才可以?打入前十名?還是要第一名?”


    小夜子充滿惡意的口吻,讓奈奈奈一瞬間說不出話,但終究還是開口。


    “直、直到你實現夢想為止!”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奈奈會這樣說——沒錯,如果是像奈奈你這種有才能的‘正直’的人,或許是努力就能實現夢想吧。但是,我這樣的人已經不可能了,我到極限了,我沒用了。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從床邊的置物抽屜拿出一疊信封,一股腦兒朝著奈奈奈丟過去。全部大概有二十封以上吧,全是聲優補習班或技術學院公費生征選或比賽的落選通知。


    “都是奈奈害的。這一切,都是奈奈的錯。”


    “是、是我害的?”


    “都是因為奈奈誇獎我!因為你說我‘好厲害好厲害’大肆吹捧,讓我不知不覺就弄錯了。我明明沒有才能,明明是廢星的!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那麽肯定地誇獎我?為什麽你不跟我說‘你不可能成為聲優的,快點死心吧!’?我們明明是朋友,明明是朋友的呀——!”


    “……不是的,我是真的……”


    奈奈奈的聲音和話語,都失去了力量。


    逐漸被小夜子的絕望壓碎。


    “每次你鼓勵我要加油,我就會變得更悲慘!我不努力就沒有價值了嗎?不能努力的時候我該怎麽辦?說到底你所謂的加油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已經努力到極點了呀!接下來還要怎麽樣努力才能超越?”


    小夜子的辮子解開後,披頭散發得像是個鬼。平常的溫柔表情,早已不見蹤影。眼中燃燒詭異的火焰。


    “小夜……”


    奈奈奈隻能低聲說著好友的名字。還以為自己在作惡夢。沒錯,這種情況不可能會是真的。我是為了保護好朋友才來的,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你要唾棄我,那就唾棄吧。因為奈奈永遠是對的,有錯的人,靠不住的人,都是我。我很清楚,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


    但是,小夜子的恨,切實地在奈奈奈的耳中回蕩。


    “不過呢,你不要忘了喔。讓我變成‘即使努力也徒勞無功教’的教徒的——可是你這個天才!”


    啪擦,有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


    是思考的保險絲燒斷的聲音。腦袋拒絕繼續思考,繼續承受痛苦下去。


    製止奈奈奈大鬧,兩名男子依然把她壓製在地上。


    “……你已經死心了吧?明明一天到晚跟別人說不可以放棄。”


    小夜子不屑地說。就在此時——


    開著沒關的房門,有個像子彈的影子衝入病房。


    連動廉也。


    他踢飛壓製奈奈奈的兩個人,跟昨天一樣抱起奈奈奈。


    “……香、香香背男?”


    “抓牢了!我們要逃命了!”


    以後踢將撲上來的另一個人踢飛,廉也隨即逃出病房。


    明明鬧得這麽大,走廊卻是鴉雀無聲。其他的住院病患、職員和護士,沒有半個人過來。


    無機的純白牆壁,反彈發狂般的聲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跑?逃跑的奈奈?很好,要逃就逃吧!可是,我一定會找你報仇的!天底下就你和沙良瑞貴兩個人,我死也不會饒過!我要搶走你們的雷涅席庫爾!搶走你們的希望——!”


    ★


    廉也幫助奈奈奈,回到了天秤座α本部。


    昨天抱起來很輕的奈奈奈,今天感覺格外沉重。仿佛是全身裝滿了沙子。眼眸也沒有精氣,臉頰殘留著明顯的淚痕。


    一路上,雖然廉也心想要說點什麽而努力找話,但什麽都想不出來。結果就是一句話也沒交談。本部大門麵前的“我們到了”,就是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踏入本部的廉也,再次說不出話來。


    緩緩抬起臉的奈奈奈睜大了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窗戶破了,窗簾翻飛。桌椅翻倒,底下壓著筆記型電腦和印表機。顛倒過來掉到地上的電視遊樂器機殼遭到破壞,內部的電子裝置裸露出來。文件散亂一地,上麵滿是鞋印。


    四散地麵的碎玻璃,正由九名步兵少女用畚箕收拾。所有人都在抽泣。製服髒了,頭發亂了,看來是剛格鬥完畢不久。


    “啊,七曜學姊……”


    注意到站著動也不動的廉也和奈奈奈,步兵少女邊用袖子擦臉邊起身。


    “原本在這邊受保護的四個被害人,突然同時大鬧起來。”


    “隊長,還有學長學姊,全都不見了。”


    “我們雖然努力奮戰,還是讓他們跑了……”


    “隊長很寶貝的遊戲、將棋盤等等,全都被破壞得亂七八糟,還有,這個也一樣……”


    步兵少女遞上來的,是奈奈奈愛用的猴子布偶裝。


    耳朵被扯斷,裏麵的棉花跑了出來。右眼和鼻子被拔掉,肚子也有無數道刀傷。


    奈奈奈緊抱著布偶裝,背靠著門板跌坐在地。


    “你還好嗎?打起精神來呀!”


    “笨蛋……”


    “咦?”


    “我真是……一個大笨蛋……”


    還以為奈奈奈的眼淚已經幹涸,此時又流了下來。


    “我想要鼓勵她,卻一直在傷害她。都是我這個笨蛋害的,都是我太遲鈍老是說‘你要加油要加油’害的。我就是,傷害她最深的人……”


    廉也蹲下去,搖晃奈奈奈的肩膀。


    “振作一點呀!現在事情又還沒完!”


    “已經完了,什麽都無法挽回了。”


    “還沒有!你別放棄!”


    “你懂什麽!”


    奈奈奈握緊拳頭重捶地板。


    “想要保護重要的人卻傷害了對方。想要跟對方在一起,想要陪在對方的身邊,結果卻毀了對方。這是鬧劇呀鬧劇,拿來搞笑不是正好?我真的,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你敢說你懂我這種犯下無可挽回錯誤的笨蛋女生的心情嗎?”


    在哭腫的泛紅眼睛注視下,廉也緘口無言。


    一模一樣,這家夥。


    現在的奈奈奈,就跟不久前的自己


    一樣。


    因為自我厭惡和罪惡感,所以走投無路。害怕痛苦的內心,不斷地往更深處逃。


    可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不能丟下奈奈奈不管。


    廉也拿出手帕想包紮奈奈奈的拳頭。


    “不要對我好。”


    把臉埋入膝蓋,奈奈奈搖頭拒絕廉也。


    “你不要再管我了。如果你跟我感情變好,連你也會變得跟小夜一樣的。會讓我給毀了。”


    即使如此,廉也還是牽起奈奈奈的手,替她包紮傷口。


    撿起猴子布偶裝,站了起來。


    “我已經毀過一次了。我克服了,想辦法活過來了。因為都在害怕,說不定又會再毀一次——不過,萬一那樣我會重新再站起來。”


    拜托步兵少女們照顧奈奈奈,詢問出角同學的手機號碼後,廉也走出了房間。


    寂靜無聲的走廊,奈奈奈細微的哭聲流動著。


    從操場抬頭仰望校舍的時鍾,已經過了下午六點。


    夕陽正消失在西方天際,宛如薄麵紗的黑暗緩緩覆蓋而下。操場上已不見足球社或田徑社的人影,隻有在準備夏季甲子園大賽預賽的棒球社留下來追著白球跑。穿著運動服的籃球社女生,在社長室前麵熱鬧地討論著等一下要去哪裏玩。


    一麵往校門走去,廉也一麵思考。


    昴的事,奈奈奈的事,小夜子的事,還有在後麵忽隱忽現的、千陽院莫迦奈的事。怎麽辦?要怎麽做才能突破眼前的僵局?綁在雷涅席庫爾上麵的線,禁止使用腐海流,這些到了現在都變成了沉重的擔子壓在身上。怎麽辦?


    有個靠在校門邊的柱子站著、頂著雞冠頭身穿空手道服的男生,是荒木正兒。雖然姿勢非常裝模作樣,表情倒是一臉茫然。


    看一眼就知道了,這家夥也被操縱了。


    看到廉也出現,正兒以肺活量充沛的聲音說道。


    “連動廉也,我們的主人小夜子大人有話要告訴你!請你在今天之內聯絡沙良瑞貴,把這封信交給她。要不然的話,就不能保證舞波昴的性命安全!辦不到的話也要想辦法——嗚噢!”


    用拳頭招呼正兒的鼻梁讓他閉嘴後,廉也搶過他手上的信。


    “沙良瑞貴。


    我要申請向你進行排名戰。


    明天七月二十二日星期五,深夜二十四點,你一個人到美空東町的采石場來。


    去年吞下敗仗,現在我要在此雪恥。


    鞠穀小夜子”


    “因為發現新的力量,所以想向瑞貴複仇嗎?可是鞠穀,你呀,在重要的地方出紕漏了。”


    視線朝下看著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正兒,廉也低聲地說。


    “我呀,根本就無法聯絡到瑞貴。”


    ★


    “我們是守護米卡霍希天空的五名清潔戰士,美空戰隊米卡霍希隊!”


    架式十足的五名英雄的聲音,響徹宿舍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


    一邊重複播放跟奈奈奈借來的dvd當作背景音樂,廉也一邊密密地動著縫衣針。感覺好像來到米卡霍希之後,老是在做這些瑣碎的事情。


    轉動疲憊的脖子,順便望向牆上的時鍾,深夜十一點五十分。最慘的七月二十二日要結束了,二十二日星期五要到了。但是即使日期換了,事情還是無法解決。昴依然下落不明,奈奈奈依然情緒低落。


    如果不行動﹒如果不下定決心,那就什麽都改變不了。


    傳來微弱的敲打聲。把頭轉過去,角同學突然出現在床邊的窗戶,這模式感覺非常眼熟。順帶一提這裏是二樓。


    “為什麽你要從窗戶進來?”


    “因為我想這樣。”


    以淡泊的表情說著淡泊的事情,角同學穿過窗戶下來到床鋪上,有如座敷童正經地在床上跪坐。


    “你拜托我調查的事情,我查好了。”


    “效率真好!謝謝你。你那邊應該也很忙吧。”


    “沒關係。這也是天秤座α不可缺少的調查。你要聽報告嗎?”


    “當然要。”


    廉也把針刺入針插,麵對角同學坐好。


    “我去翠星醫院的醫事課打聽。鞠穀小夜子今天傍晚就出院了,有個自稱是她親戚的女子來接她的樣子。”


    “先前明明說‘恢複不佳’才住院的,現在說出院就出院……”


    “鞠穀家是單親家庭,因為父親常出差,所以鞠穀小夜子住在學園的女生宿舍。可是她沒有返回宿舍的跡象,飛子學姊已經跟女生宿舍的舍監確認過了。”


    “這是怎樣?那個女性親戚到底是什麽人?”


    “應該是幫助鞠穀小夜子犯罪的同夥。還有,恐怕院方也在袒護她的犯行。”


    “我想也是。”


    小夜子的右手繃帶底下沒半點傷口,還可以自行站立。八成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傷。小夜子應該是一邊裝成被害人,裝成傷者逃過搜查,一邊在醫院這個隔離的環境中隨心所欲地操縱排名者們。


    “醫院為什麽要串通鞠穀幫助她?”


    “經營醫院的翠星會,是千陽院家中的一支宗族營運的醫療法人。”


    “原來如此。這樣就接得上了,果然跟千陽院莫迦奈有關係吧。”


    角同學點頭,眼鏡的鏡片反射日光燈而閃閃發亮。


    “我已經確認過了,千陽院莫迦奈去探望過鞠穀小夜子好幾次,她們兩個人的朋友關係,在五月的時候還沒有確認。也就是說,千陽院是在鞠穀住院以後才跟她變成朋友的,這非常明顯地很不自然。”


    “那麽,隻要能逮到莫迦奈偵訊就可以了。不對不對,這樣倒不如明天一大早,就去醫院強迫院方把病曆交出來比較好吧?”


    “這是不可能的。”


    又一個從窗戶突然現身的人,是真田鷹棋。


    “為什麽連學長都要從窗戶進來啦!”


    “因為我想要這樣。”


    整個天秤座α組織,似乎都無視門的存在。


    鷹棋在角同學的身邊,挺直腰杆跪坐下來。


    “一切都是從狀況推測出來的,不能成為千陽院莫迦奈在暗中操縱的證據。要看病曆必須有保安局發出的搜索票,不過一開始應該不會發吧。因為本來鞠穀同學的出院就是因為身體康複,根本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如果擅自行動,會挨上麵罵的。最慘的情況,就是撤職做為處分。”


    “但是,至少可以偵訊莫迦奈吧?”


    “應該不可能。雖說她是養女,但她終究是千陽院本家的千金小姐。連動同學到米卡霍希來沒多久,所以還不曉得禦三家首位千陽院家的力量有多麽厲害。”


    廉也起身,視線向下看著鷹棋。


    “就因為這樣,你就打算不管那家夥嗎?我這邊可是牽涉到昴的性命呀!”


    “舞波同學的事,你要不要去報警?不過,隻是兩天沒回家,要警方當成離家出走處理應該很難吧。”


    “你不要開玩笑了!”


    廉也一把揪起鷹棋的前襟。


    角同學稍微起身。如果你敢對隊長怎麽樣我不會饒過你——眼鏡深處的雙眼,明確地這麽說著。


    鷹棋麵不改色。


    “運動同學,你知道為什麽我會高居第三名嗎?”


    “你這家夥……”


    “因為我不打不會贏的戰鬥。就算遭人指責我是膽小鬼,也比打了輸掉好上一億倍。所謂的敗北,就是那麽沉重的東西。去年敗給沙良瑞貴的淒慘,我不打算重蹈覆轍。”


    一邊怒瞪著鷹棋,廉也一邊緩緩鬆開了手。


    鷹棋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整理衣襟。角同學也重重地坐了回去


    。


    交談告一段落的房間內,響徹米卡霍希紅戰士英勇的聲音。


    “給我聽清楚了!你這個廢氣怪人!這個世界邪惡是沒有機會盛行的!正義必勝!世界的潮流就是如此神奇!”


    廉也用遙控器使勁關掉dvd的開關。


    “掌管學園善惡的‘天秤’,我聽都聽膩了!奈奈奈她是個比你更坦率正直的人。為了好友,為了正義,隨時都在拚命。可是你居然沒有一點點像她那樣的熱情!”


    “你真是幼稚呀。跟隨著感情戰鬥,這是笨蛋幹的事。”


    廉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夠了。昴我自己會救她,不需要你們的幫忙。”


    “很好,請好好努力。我們走吧,角同學。”


    盡管角同學望著廉也的臉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在鷹棋的催促下還是站了起來。


    “等一下。”


    廉也拿起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交給角同學。


    “我還想再拜托你最後一件事情。希望你把這個交給我的班導師毛利老師。”


    看到信封上寫著的文字,角同學難得地變了表情看著廉也。


    鷹棋的表情也變了,眼神銳利地盯著廉也。


    “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也沒有。就跟剛剛你說的一樣。”


    看著綁在雷涅席庫爾上的黃線,廉也說道。


    “因為我這個人,就是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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