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更生學院,是一所專門培養殺手的學校·····?」


    那是一間狹窄的房間,隻有最深處那扇窗透著些許光芒。


    一張黑檀木辦公桌被夾在兩道書架之間,坐在裏頭的人影吞吐著菸回應對方。


    那人背對著光,以致於看不清臉部表情。不過,此刻的她恐怕正在笑吧。


    京輔站在一扇敞開的門前、呼吸紊亂,那道人影朝著他「咯咯咯······」的顫動著喉嚨。


    「你聽誰說的?算了,我大概猜得到……總之先冷靜點。你一聽完就跑來找我對吧?不久前才被調教過,你這畜牲還挺耐操的。」


    「……別在那扯些有的沒的,快回答我!久瑠宮!」


    京輔低吼,他往前踏出一步。聲音裏夾著難以壓抑的煩躁。


    正如人影一一久瑠宮所言,聽完銳利的說法後,京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隨即衝出保健室。這麽匆忙都是為了向久瑠宮確認事情的真偽。


    如此這般,他來到新校舍四樓。這裏是煉獄更生學院的『教職員室』,聽說每位老師都有特別配給到一間,此時京輔來到其中之一。


    亂掉的呼吸也調整得差不多了,京輔進一步詢問。他開口說道:


    「我聽到的說法到底是真是假……回答我。快回答我!就算畢業了也隻能被丟進黑社會而不是回歸正常社會,這件事到底是怎樣!?


    京輔的聲影聽起來幾近失控,然而久瑠宮隻是從嘴裏「······呼」的突出一陣紫色煙霧。


    她把吸到一個段落的菸草朝菸灰缸敲了敲,接著起身。


    「我第一次上課就說過了吧,神穀?這所煉獄更生學院,旨在矯正殺人犯的劣根 ,讓他們得以淨化重生。」


    久瑠宮繞過辦公桌,慢條斯理地朝京輔走來。


    她手上的煙已經換成一根鐵管。


    「……不過——」


    來到京輔眼前,久瑠宮抬頭看向他。


    她帶著奸詐的笑容,臉上表情看起來似乎很享受京輔的每一個反應。


    「我不記得有說過畢業後就可以回歸(正常)社會這句話。我這人痛恨說謊……隻說事實吶。你說得沒錯喔,神穀一一這裏就是那種學校沒錯。」


    「啊啊!?少開玩笑了,混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京輔用兩手抓住久瑠宮的衣襟將她整個人抬起。


    久瑠宮又輕又小的身體被整隻提了起來。


    不過她臉上表情並沒有任何改變。久瑠宮仍一副饒富興味的樣子睨著京輔。


    「喔喔,好怕好怕喔······咯咯咯。你是不是在心裏想著『我要殺了這家夥』?誒,不過你應該幹不成吧。就憑你這種沒殺過人的廢物。」


    「為······為什麽,你這混蛋為什麽會知道那種——」


    「人天生就無法殺人。」


    無視京輔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久瑠宮突然迸出這麽一句話。


    她腳尖仍然撐在地上,視線一動也不動,表情依舊、無所懼地述說著。


    「『殺人學killology裏有一派基礎學說。他們主張動物先天有一種避免種族滅絕的機製。事實上,為了培育出能上戰場殺敵的士兵,最重要、最麻煩的課題就在於如何弄掉這個抑製『同類相殘』的拘束機製。真的很難呢,殺人這檔事。不過一一」


    久瑠宮臉上的笑意加深,笑容裏還帶點凶惡的氣息。


    虎牙從彎起的嘴角處浮現,牙尖光芒閃動。


    「那些聚集在這的殺人犯可就不同了。他們的拘束機製早就甩掉啦。有不小心就會殺人的傢夥、病態冷血的傢夥、具備天分的傢夥……不管哪種,機製隻要解開一次,之後都簡單一一在這裏把他們矯正到好用就行了。這樣的人很適合當殺手吧?」


    「什······」


    抓住久瑠宮後勁的手一鬆,京輔放開她。


    他腳步淩亂、表情呆滯地倒退,口裏逸出低吟。


    「什麽啊,就······就因為這種理由,把殺人犯······」


    「啊啊,是啊。不過還是有例外啦。像那個出生在殺手世家卻殺不了人的『血鏽爪處女』就是一個例子……還有在殺人方麵還是個在室男cherry boy的你也是吶,神穀。」


    被人這麽一說,京輔才注意到某件事。


    這裏是以『已經殺過人』為先決條件挑選學生的,照理說京輔不會被丟到這裏來才對一一既然如此,為什麽?


    「對,你沒殺過人。就連你被人栽贓殺了十二個人這檔事我也早就知道了……畢竟,加在你頭上的罪名,其實是本校理事長為了讓你服刑,一開始就故意安排好的。」


    「……啊?什麽啦……這算什麽啊!?為什麽要故意……」


    「咯咯咯……這還用說嗎?簡單說就是他相中你那超乎常人的肉體能力。中意到不惜羅織罪名也要將你弄到手……雖然你的拘束機製還沒弄掉,不過慢慢調教的話總會成功。比方說,把你逼到非殺人不可……那類的。」


    突然間久瑠宮從懷裏取出『某樣東西』,接著還將它大方展示出來。


    「……真是的,今天好可惜呢。本來還很期待被一群殺義犯動私刑的你可以殺個一、兩人來瞧瞧······沒想到半路冒出多管閑事的家夥。虧我還特地弄凶器給他們,真是群沒用的飛舞。不過被『血鏽爪處女』威脅一下居然就縮回去,有沒有搞錯啊。」


    「······!?那件事是你幹的嗎!?久瑠宮!?」


    還在想那麽多凶器到底是從哪來的一一


    想不到盤商竟然不是學生,而是老師。耍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眼看京輔又想過來抓她,久瑠宮嘴裏說著「乖啦乖啦」,藉以安撫對方。


    「總之先等一下。你冷靜點。雖然我是老師,不過也隻是個基層喔?會這樣隻是照上麵的意思辦事而已。要恨就恨這所學院的理事長……還有你自己。恨你多餘的肉體機能、恨你自己太膚淺,閙到整個黑社會都認識你······呐,『虐殺王』?還是該叫你『百萬人斬』神穀京輔?」


    「咕······!?」


    京輔伸向久瑠宮衣襟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咬緊牙根。


    的確,至今為止交手過的對象不光隻有不良少年或小混混。就連黑道或暴力集團那類跟黑社會脫不了關係的傢夥也惹了不少。


    「······全都是我的錯嗎?」


    當初隻是為了保護重要的東西才會揮舞這雙拳頭。然而不知不覺卻揮過了頭,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最後終於有人受傷了。傷到最應該受人保護的綾花——還有自己。這一切全因京輔沒辦法確實控製自己的『力量』


    咬緊牙關,京輔用力握緊拳頭。


    他能做的隻有這個而已。不知道該責備什麽才好,失去方向的劇烈情緒在腦海 一一就在這時。


    「啊啊,對了對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久瑠宮嘴裏念著。


    「……什麽?」京輔皺眉問道,久瑠宮回他一個嗜虐的笑容。


    「關於你被迫戴上的假麵具一一『十二人虐殺魔』,有個人才是這張恐怖麵具的真正主人。那傢夥就算殺到二位數甚至是三位數都不奇怪,是個異常快樂的殺人者psvcho killer····你知道是誰嗎?神穀?」


    「……啊?鬼才知道!那種事我怎麽可能會知道啊!?」


    就算殺到三位數也不奇怪,京輔怎麽可能知道這種異常分子是誰。


    硬要說的話大概隻想得到鮑勃——不過就算是她,要拚


    到三位數似乎也不太可能吧。


    京輔一一直答不出來,對此久瑠宮似乎感到很失望。


    「······唔嗯,這樣喔。不知道喔。自從你來到這後,她明明跟你那麽要好。咯咯咯……也罷。不知道的話就由我來告訴你。那天,在空倉庫裏把十二個被你打成豬頭的男人碾碎、折斷、敲爛、撕裂、:······削、淩遲玩弄後肢解,殺、殺、殺、殺、 殺、殺、殺了一次又一次,這位大量殺戮犯mass murder就是一一」


    久瑠宮靈活的大眼瞇成一條縫。


    接著京輔聽到了。


    某方麵來說,京輔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個人名。


    「——冰河煉子。就是那個一直跟你很要好、戴防毒麵具的女孩。她可是殺人如麻的『殺戮機關murder maid』。不隻在班上,她可是全學年第一的『殺人器』喔。」


    ——鬼扯。


    京輔在空無一人的新校舍快速奔跑著,他在呐喊。


    ——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鬼扯!


    那個煉子理所當然地殺到百人,而且還是個樂在其中的變態殺人魔?


    絕對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希望這不是真的。


    『既然這樣,你不如去問問本人吧。她現在不是正好在頂樓嗎?咯咯咯······』


    聽完久瑠宮的話後,京輔立刻從教職員室飛奔而出。


    心臓狂亂地跳動、胸口陣陣發疼,京輔奔跑著。


    〔她在亂講對吧,煉子……告訴我這都是假的!快像平常一樣笑著撲過來啊!?) 越接近目的地,京輔心中對煉子的不信任感就越強烈。


    那個三百六十五天都戴著麵具、真麵目不明的少女。


    她的真麵目以及本性一一這些京輔全都不清楚。


    即使那好相處的假麵具底下目露凶光,京補也無從得知。總是『呼咻一一』的笑著,就算假麵具底下的臉其實瘋狂又扭曲,他也······


    「呼……呼……撕……呼……」


    來到一扇鐵門前站定,京輔調整自己的呼吸。


    鐵灰色的門板上用紅色顏料寫著『禁止進入』,這是通往新校舍頂樓的入口。門——沒有上鎖。將手放到門把上,京輔下定決心後推開那扇門。


    推開的瞬間,一道光芒照射進來。被帶刺鐵絲圍網住的狹窄空間裏,除了京輔外就 沒有別人了。


    「……煉子?不在嗎?喂一一煉子!」


    嘴裏呼喊她的名字,京輔每個角落都繞過一遍,還是不見煉子蹤影。


    「……可惡,是怎樣啦。根本不在嘛,那傢夥……」


    看樣子久瑠宮推測錯誤了。


    吐出一 口混雜安心和失望的嘆息,京輔從緊張情緒中解放一一就在這時。


    「唷,抱歉抱歉。看來我好像讓你久等了呢?呼咻一一」


    門邊有道聲音響起。


    京輔原本將手搭在對麵的鐵攔杆上,聽到聲音後慌慌張張地轉身。


    「事情我都從久瑠宮小姐那聽說了唷。你有事想問我?」


    ——站在那裏的煉子,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講話的態度依舊雲淡風輕,是那個帶著黑色防毒麵具的少女。


    對於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的京輔,煉子「欸嘿」一聲,挺出那對豐滿的胸部。


    「順便說一下,我的罩杯是g喔!呼咐一一京輔想問的就是這個對吧?我想你應該很難開口 一一所以就先告訴你囉。機會難得,要我順便告訴你三圍嗎?從上麵開始一個一個告訴你,呼——」


    「煉子。」


    「嗯?怎麽囉,臉看起來好恐怖。這氣氛簡直像在說你想撲過來……啊!難道說京輔,你想趁四下無人時對我這樣那樣還有那樣,接著再那個嗎一一」


    「一一一一煉子!?」


    京輔終於忍無可忍了,他大吼道。


    「嗚呀!?」煉子發出一聲驚呼,京輔和她對峙,緊緊盯著防毒麵具。


    「……不要再開玩笑了。我想問的不是這種東西。」


    為了讓自己冷靜點,他用力做了個深呼吸。緊握的拳也注入些許力道。


    煉子大概察覺氣氛不對,「嘶咕一一……」一聲後乖乖地閉上她的嘴。


    太陽開始慢慢西沉,屋頂悄悄染上夕陽之色。


    世界逐漸披上一層橘色的麵紗,在這片橙色之海中,京輔開口問了。


    「呐,煉子——你殺過上百人的事是真的嗎?」


    「···············」


    微妙的沉默降臨。


    隔沒多久煉子就「唔?嗯」地歪了下頭。


    「百人?抱歉,京輔,我不知道……不是很清楚耶……」


    將手指點在防毒麵具下巴的位置上,煉子像在沉吟些什麽。


    「至今殺過的人我都沒仔細算過呢。『殺過上百人?』就算你這樣問,我也沒辦正確回答你的說。不過,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


    講到這話突然間頓住,煉子翻開頭上那頂連身帽。


    銀色的發絲順勢傾瀉而出、隨風舞動。


    「我比這所學院裏的任何人都還要常殺人……手法也是最高竿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我原本就被設計成這樣。也就是說,其實我一一」


    製服外套和連帽衫被褪去,她身上隻剩一件背心。


    裸露出的兩條手臂被某樣東西爬滿一一是漆黑的圖騰刺青。


    複雜的刺青由許多粗細不一的線條所組成,看起來就像纏繞的鎖鏈一樣。


    「——『殺戮機關(murder maid』。我是單純為了『殺人』這個目的,利用基因改造設計而成的存在喔。就像專門做來裁紙的剪刀、為了敲釘子製造出來的槌子、為了射擊開發出的手槍一樣······被人創造出來的『我』隻會殺戮。為恨而殺。為哀而殺。為喜而殺。感到寂寞而殺。感到空虛而殺。感到痛苦而殺。雖然這些東西我都不是很明白,但我還是會殺。看心情殺。總之就是會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無盡的殺人……你所知道的一切感情都和殺戮行為連結在一起一一我隻要一拿下這 個麵具就會變成那樣,懂嗎?」


    娓娓道完,煉子拔掉耳機。


    將漆黒洗煉的耳掛裝置隨手一扔,白皙姣好的耳部輪廓出現在眼前。


    緊接著她終於對那頂麵具出手。將雙手伸到後腦勺解開固定帶,煉子嘴裏邊「嘶咕——……」地吐著氣。


    「這個麵具是我的製造者幫我加的『安全裝置』。我的所有行為都會跟『殺戮』連結在一起,為了把連結要件一一過度龐大的殺意和殺戮衝動壓製住,最後才衍生出這種裝置。換句話說,戴著麵具時的我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喔……不過如果是京輔你想瞭解『真正的我』,其實讓你知道也沒什麽關係。平常我當然沒辦法自己脫掉 這個東西……這次是例外,畢竟都有人特地幫我把鎖打開囉?」


    「煉、煉子……一一


    京輔向後退去。他的背喀鏘一聲抵上鐵欄杆。


    看見京輔因本能的恐懼而顫抖,煉子笑了——感覺到她在笑。


    「目前為止我經曆過各式各樣的感情,每天都循著這些感情去殺人······不過現在這種心纏是頭一遭。我對你很有興趣。我無可自拔的被你吸引,注意力驚沒辦法從你身上移開。我滿腦子都是你。想多瞭解一些你的事,也希望你能多瞭解一些我的事。我喜歡你,京輔……人家最喜歡你了!所以一一」


    這份感情和『殺意』連繫上的瞬間是什麽滋味,我想仔細品嚐看看。


    煉子輕聲說著,下一秒一一 「喀嚓」。這是卸下拘束裝置的聲音。


    黑色麵具的束帶被人解開,下一秒它被人丟在一旁。


    一切都變得清晰,煉子的臉龐看起來一一美到令人不寒而慄。


    「················」


    京輔看到渾然忘我。他的目光完全被吸引過去。


    以血紅色天空為襯,幹爽的銀色長發隨風飄揚。


    透白瑩皙的肌膚宛如白瓷,夕陽下盪漾著一層溫潤的光澤。


    纖流如水的柳眉、恬靜輕閉的眼簾、投下陰影的長睫、高挺勻稱的鼻梁、豔麗的蜜桃色唇瓣·····這些全都很美麗、非常美麗。


    這一切可以說是鬼斧神工,如果匯聚人類所有的技術去追求『美』,或許可以生出這麽一張臉孔也說不定——京輔這麽想著。


    「……煉、子······?」


    似乎對京輔嘴裏的名字有所反應,煉子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一下。


    那對眼瞼慢慢地張開,原本緊閉的雙眼開始凝望這個世界。


    那是一種近似無垠的透明,冰藍色雙眸(ice blue)宛如冰河般,那對眼眸在空中遊移了一 陣子後捕捉到京輔的身影。


    剎那之間—


    「······嗬嗬。」


    脣縫間流洩出炙熱的氣息。蜜桃色的脣描繪出一道愉悅的曲線。


    冰藍色的雙眸因光線而微瞇,展露真麵目的煉子開口了。


    少了那頂麵具,清晰的美聲變得澄澈,美妙的嗓音彷彿散發著寒氣。


    「如何,京輔?我的臉看起來如何。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呢?嗬……嗬嗬。我現在想笑得不得了。音樂停不下來······我開心到快發狂了!是啊、我很開心唷,京輔。沒想到給你看臉會讓我高興成這樣呢······嗬嗬嗬。真棒,這股原始衝動(intro)啊。整個從下腹那竄升上來了。興奮到令人揮身顫抖!這就是因你而生的殺的殺意melody吧?嗬、呼嗬嗬······」


    煉子的肩頭因狂喜而抖動,她再次閉上眼睛,身體開始搖晃起來。


    頭上下晃動、身體左右搖擺的樣子就像跟著旋律起舞一樣。


    盡管耳機已經不在身上、盡管她聽不到任何音樂。


    煉子的言行舉止讓人匪夷所思,京輔開始狂冒冷汗。


    「……啥?喂、喂……你在說什麽?我不懂你的意思耶,煉子……?」


    麵對動搖的京輔,煉子睜開眼後衝著他笑。


    笑容裏並沒有嘲笑的意思。實在是因為太開心、開心得不得了,煉子才會這麽笑的。


    「嗬嗬······嗯?啊?也沒什麽持別的啦。對我來說殺意就是音樂。會這樣隻是因為它開始播放了。雖然你應該聽不見吧,京輔……還是說這種音樂是你第一次聽到——死重奏(death metal)。什?麽都不用擔心喔,演奏的人是我。不管是死前哀號(death voice)、慘叫(shout)或是呐喊(growt),我全都會引導你……就讓我钜細靡遺地敎你如何隨殺意的旋律起舞吧!啊哈。所以說,差不多就是這樣-」


    煉子將手指交握於頭頂,「唔嗯?」地伸了個懶腰。


    像在強調那對豐滿的胸部一樣,黑色背心被撐到快爆開。


    向後仰到一個極限後她放開手,接著向前做體前彎。


    刺青爬覆的雙手順勢垂下,冰藍色的眼忽地睜大。被那宛如藍色水鏡的虹膜包圍——暗黑色的瞳孔如貓眼一般急速收縮。


    上吊的嘴角隱約可以看到異常尖銳的犬齒。下一一瞬間一一


    「自我宣傳(mc)也做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殺人(live)了吧,京輔-——!!」


    那是野獸才有的猙獰咆哮skreech。


    煉子抬腳用力往地麵一蹬,銀白色的發絲隨動作在空中狂舞,她縱身朝京輔撲去。


    一一能避開那一擊,可以說單純隻是因為運氣好而已。


    藉著地麵使力縱身躍起的煉子劃破空氣,她邊迴旋邊朝這裏飛來。


    所到之處颳起一陣銀白色的暴風。這已經不是人類的動作了。簡直像隻四腳動物一樣。


    間隔五公尺的距離在瞬間被縮短至零,這種跳躍力根本異於常人。


    她從斜上方——從貼的極近的極限距離將右腕重揮而下,空中因而留下一道圓弧、


    「······咕!?」


    京輔側身倒落,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攻擊,


    零點一秒前才待過的位置傳出一陣異樣的碎裂聲。


    淡淡的肥皂香飄散在空氣中。濃濁的鐵鏽味乘風而來,竄入鼻腔。


    「……咦?好奇怪唷。被躲過了……真有一套呢,京輔。嗬嗬嗬。」


    臉上笑得愉悅,煉子慢慢撐起上半身。


    她將手從凹陷、歪曲變形的鐵攔杆上抽回······接著甩甩那染血的手腕。


    這不是京輔的血,是她自己的。她的右手手掌好像出血了。


    「而且,啊?啊……太興奮了力道都沒拿捏好啦!剛才那下揮得太忘我,連手都被弄壞了。我畢竟是被設計用來『殺人』的,所以比骨頭還硬的東西就比較沒轍。嗬嗬……好吧,就算。」


    身體隨殺意搖擺,煉子竊笑著。


    她看上去完全沒有一 丁點痛的樣子。


    京輔就這樣跌坐在不遠處,表情呆滯的仰望著煉子。


    「什、什麽啊……你到底是什麽玩意兒?你……不是人類……嗎?」


    映入眼底的鐵欄杆變得支離破碎,應該說是凹陷得不成杆型。


    人如果正麵吃上一記鐵定會死——就算運氣好還是會造成致命傷。


    低頭看向渾身戰慄的京輔,煉子伸出舌頭舔舐沾血的手腕。


    她的動作情色到令人發麻,舌尖沿著剌青滑動。


    「咦咦?好過分唷······我是人類呀?雖然有加工過就是了。京輔你才是,身體的感度相當不錯嘛。我對你愈來愈有興趣了······嗯嗬嗬。殺意也愈來愈深了,等一一下一定要讓我聽聽你那美妙的呻吟聲(vocal)喔?這次我一一會溫柔點的!」


    煉子把血舔幹淨,她無視手上的傷、再次抬起右手。


    臉上神情恍惚、身體任憑聽不見的殺意擺布。


    天空好像在燃燒,銀白色的發絲飄盪其中,璀璨生輝的冰藍色瞳眸裏漾著瘋狂色彩,盡管如此,它依舊美到能將人吞噬。


    正因如此,是這樣吧一一即便『死亡』近在眼前,心還是感到異常平靜。非但沒因恐懼而顫抖、沒因絕望而意誌消沉,就隻是看著、看得入迷。整個人都被徹底箝製住了。


    臉頰染上一層淡粉色,煉子露出犬齒微笑著。


    「接下來,京輔你差不多可以讓我殺了吧?這次不會失手了……絕對、不會失手。」


    「··············」


    ——京輔無法動彈。


    明知道等一下會被殺掉,身體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煉子轉動手腕、將手指一隻隻緊扣回掌心,她慢慢地將手凝聚成一個結實的拳頭。


    纏繞在手上的圖騰之鎖,隱約傳出一陣金屬摩擦聲。


    就在此時一一


    「京輔!?」


    「京輔同學!」


    兩道急切的聲音劃破西沉之色,迴響著。


    敞開的鐵門前站了雨個人———是舞那和銳利。


    「啊嗯,真是的!做什麽?居然彷礙我的殺人(live),這噪音是從哪一一」


    才剛舉起


    右手又煩躁地放下,煉子回過身。


    她的表情在確認來者何人後倏地轉變,側臉上的喜悅慢慢擴大。


    細長的眼眶變圓,嘴角也跟著上揚。


    「······啊。什麽嘛。這不是銳利跟舞那嗎?呀吼,兩位好!你們來的真是時候。現場演唱果然還是少不了聽眾(audience)呢,嗯!」


    「咦……難道你是煉子……是煉子嗎?」


    看看掉在地上的防毒麵具,再看看眼前這名銀發美少女,銳利雙眼睜得老大。舞那神情呆滯地把嘴開開,盯著煉子的臉瞧。


    或許是對方的反應很合自己的意吧,煉子嗬嗬笑著,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對啊,我就是冰河煉子唷!這樣一來你們就知道我真的是個美少女了吧?好高興……太高興了!不過現在我有點忙呢。我等一下再慢慢殺你們,總之先在旁邊觀賞一下吧?」


    話一說完她馬上轉向京輔。


    「蛤!?」銳利聲音聽起來很激動。


    「正在忙?你……到底對京輔做了什麽!?」


    向前跨出一大步,鐵鏽色雙眸裏燃著熊熊怒火。


    射出的視線落在煉子滴著鮮血的右手上。


    「還說什麽殺……?那什麽意思啊。在開玩笑嗎你?」


    跨過掉在地上的防毒麵具,銳利理直氣壯地走近煉子。


    大概是人正在起頭上,她沒發現煉子看起來不太對勁。


    「等······笨蛋!別過來!快逃——」


    「——吵死了。」


    像要擠爛京輔的叫聲一般,煉子的低吼響起。


    那是從身體深處重重揚起、像鼓聲一樣的重低音。


    又彷彿由過剩的憤怒和憎惡引起的超負載聲。


    把京輔晾在一旁,煉子整個人轉向銳利。


    最後劃過眼簾的那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剛才都還掛在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看你做了什麽好事,銳利?這樣殺意不就被另一個殺意蓋掉了嗎…… 好端端的旋律就這樣被別的旋律給蓋過了。人家本來感覺還不賴的說。但是曲子播到一半被打斷、被人硬插播新曲子就是不爽——真差勁!現在演奏出這個爆音的是焦躁吧?狂亂的重複片段和快奏……嗯。這種殺意已經聽膩了啦,這個……要趕快切斷,必須快點……」


    頭上下晃動、身體左右搖擺,煉子一步步靠近銳利。


    血珠不斷從垂下的指尖滑落,在地麵形成一道鮮紅軌跡。


    「……蛤?什、什麽啊……你說的東西我一個字也沒聽懂耶?」


    雖然對煉子身上那股不尋常的氣息感到奇怪,但銳利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淩厲的目光炯炯有神、小心翼翼,她繼續保持鎮定。


    邊掩護在門邊「啊哇哇哇哇」地叫著並發抖的舞那、邊移動步伐,銳利緊盯著煉子。


    「一下說殺意怎樣、一下又說旋律怎樣……你是在碎碎念些什麽東西……?」


    說著說著銳利突然語塞。


    她眼底映照出煉子背後那片光景一一那些折彎、壓爛的鐵欄杆。


    破壞痕跡伴隨著四散的血跡,和煉子右手對照後銳利臉色驟變。


    不悅的臉第一次浮現恐懼之色。


    「你的手……該不會……騙人的吧?鐵欄杆都……變成那樣……」


    她的聲音在顫抖,整個人也開始往後退。


    逼近銳利的腳步停住,煉子的身體微微下沉。


    「你覺得這是假的?銳利??不如……」


    ——嗡!她抬起左手橫切過去。


    「······!?」


    這一擊原本打算割下對方的頭勁,卻撲了個空。


    銳利以令人讚歎的動態視力和反射神經迅速玩過身躲過。


    「唉唷喂·····咦?被閃過了呢?啊哩哩~?」


    力道猛烈得讓身體回旋,煉子像顆陀螺一樣轉了幾圈後歪著頭。


    她的食指抵住下脣,眼皮也眨了幾下。


    「······別動。」


    煉子的喉頭被人從背後用紅色指甲抵著。


    扁爪刀『朱裂』一一那是專業『暗殺者』銳利藏在身上的日本刀暗器。


    「……敢亂動,就砍下你的頭。就算再怎麽像個怪物一一被刃器割破喉嚨也隻有死路一條吧······哼。你太大意了。不禁令人想哀悼。」


    銳利趁煉子閃神時繞到她背後,她貼在煉子耳畔小聲說著。


    睜大冰藍色的眼,煉子「……嗬嗬」地笑著,她再次綻出笑顏。


    「嗯,說的是呢……令人哀悼一一啊?其實這是在為你哀悼唷?」


    抓住銳利拿指甲抵人的右手手腕,煉子毫不猶豫地將它扳開。


    「······什!?」


    煉子過於大膽的行為讓銳利動搖。趁這個空檔一一


    「呀啊!?」


    煉子對準銳利的胸窩送上一擊肘擊。


    纖弱的身體震了一下,銳利當場癱軟下來。


    「銳浮」「銳利——!?」


    京輔和舞那的慘叫聲同時響起,


    「~~~~~~~~~~!?」


    大概是打擊帶來的衝擊讓她無法呼吸吧。平常總是態度淡漠的銳利臉皺成一團,含淚忍痛的表情可憐到令人不忍直視。


    她壓住胸口並趴跪在地,嘴裏大口大口地渴望著氧氣。煉子低頭看著這樣的銳利,她鼓起腮幫子嗔道「討厭!」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就像在訓斥小孩子一樣。


    「不是說過這樣不行嗎?沒有殺人的覺悟卻來威脅別人。刀的位置離頸動脈有一公分呢?我知道你不想傷到我,天真成這樣可以說是銳利的優點……是說,咦 咦??殺意它變了!我對銳利的友情已經超越憤怒了呢。嗬嗬……果然,銳利好棒啊。人又好又可愛呢!雖然和京輔不一樣,但我也喜歡你唷。所以說一一」


    像要化開來的喜悅之色在煉子臉上擴散。


    她縮回百褶裙下那隻包裹著內搭襪的左腳。


    「我要讓這殺盛宴(舞台)更嗨一點!嗚呼呼……來吧,來唱歌吧?」


    一一她抬腿往上一踢。


    煉子的腳尖朝銳利肚子和地麵那道縫滑進去。


    「呃咕!?」


    —聲含糊的慘叫伴隨痙攣,銳利倒在水泥地上。她從趴跪變成仰躺,肚子像隻被打撈上岸的魚一樣激烈起伏,接著一雙白色的室內鞋踩住她的肚子。


    「嗯嗯,真不錯吶······實在太棒了!這慘叫聲太美好了呢,銳利……」


    煉子將手擱在膝關節上方,她邊把銳利的身體踩回地麵、邊漫不經心的低語著。


    專注地看著銳利爬滿痛苦和恐懼的臉龐,煉子接著說了。


    「不過好像還是太清澈了呢……也就是說,下次來試試能不能讓你叫得更混獨、更狂亂好了!是咆哮(growl)唷?嘶吼聲。雖然也有人講grunt就是了……咦?沒聽過嗎? 那我現在就開始教你吧一一來吧,哭喊看看。」


    犬齒閃動著光芒,臉上一笑容異常凶暴。


    她將腳移到胸窩附近,隨之將全身體重灌入。


    啪唧啪唧啪唧一一 一陣骨頭碎裂聲傳入耳裏。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淒厲到令人想掲住耳朵,這是銳利在高聲歌唱。


    瞠大到極限的眼溢出淚水,嘴角噴出鮮血並發出哀叫,銳利平常遊刃有餘的樣子全消失殆盡。


    眼前的銳利會到京輔在保健室時看到的她,真正的她——


    露出那張毫無保留、既纖細又脆弱的麵孔,朝她襲卷而來的風暴是痛苦、恐懼、恥辱,她卻隻能任憑這陣風暴蹂躪。


    一一眼前女孩和綾花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開什麽玩笑。」


    過去綾花曾經被班上同學惡意欺負了一陣子。


    平常總是開朗又充滿朝氣,但自從京輔發現綾花常在夜裏獨自一人啜泣後,他就下定決心要變得比任何人都強。


    為了守住綾花的笑容,他早就決意要變強,必須強到不讓珍視的人再次遭受那種痛苦。然而……


    「開什麽玩笑啊,可惡……你到底在怕些什麽?神穀京輔。」


    一一你這傢夥不停鍛煉拳頭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他反問自己。瞬間,他又取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原本像鎖煉一樣綑住自己的東西解開了,它開始熔蝕、燃燒。


    恐懼、戰慄、混亂、躊躇一一激情將這一切燃燒殆盡,那是對煉子和自己的、宛如業火般的憤怒和焦躁。


    「······啊啊,慘了。這樣一來我可能沒辦法手下留情啊。」


    喃喃低語後,京輔接著起身。


    手裏的全體握到都快捏碎了,京輔無所無懼的向前挺近。


    「唏咿咿咿咿咿咿!?銳利、銳利被人!?————————哈哇哇哇哇……」


    一下左一下右、走一步退一步,舞那像隻無頭蒼蠅般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她麵前用腳蹂躪銳利的煉子察覺到京輔接近後,「……嗯?」地抬起頭。


    「怎啦?京輔?不好意思喔,我現在在演奏銳利……等下再好好陪你,別急。如果你能邊欣賞銳利的哀號邊多等一下下的話我會很高興呢。這樣一來我演奏起來也會更有味道!唔呼呼?」


    「······煉子。」


    將手搭到凍子裸露的肩謗上,京鋪嘴悝叫著她的名字。


    冰藍色的清澈瞳眸納悶地眨了眨。


    「什麽事啊一一京輔?你的臉看起來好認真喔……啊!該不會要玩3p 一一」


    「一一給我閉嘴。」


    結實的右拳正中紅心,一拳打進那張笑咪咪的臉裏。


    「噗!?」


    吃下這紮紮實實的一拳,煉子身體被打飛到老遠去。


    她在空中轉了幾圈後撞在混凝土地麵上,接著接著咕嚕咕嚕的在地上滾了幾圈——整個人還用力撞上對麵那片鐵欄杆。最後倒地不動。


    「哈哇哇哇哇哇哇哇······嗚?」舞那的聲音突然中斷,寂靜驟臨。


    煉子整個人掛在鐵欄杆上,低垂的頭看不清臉上表情。


    「······成功了嗎?看樣子似乎……成功了。」


    雖然對手是個女孩子,但她簡直就是怪物。京輔剛才完全沒手下留情。


    現在都還沒爬起來,表示這拳對她有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吧。他朝煉子說了聲「……抱歉」後蹲到銳利身旁。


    「喂。沒事吧,銳利……嘖,看來你被虐得太過火,差點就去了嘛。」


    「蛤!?才……才沒有去好不好!你突然在那亂講些什麽一一嗚!?」


    「笨蛋,別逞強!你的肋骨應該去了幾根有吧……現在能站嗎? 一


    「嗚……別、別用那種奇怪的字眼啦……你、你才去死一一死勒。」


    把臉從京輔前麵別開,銳利語中帶刺的說著。


    雖然如此,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將肩膀靠上去,看樣子似乎元氣大傷。


    「銳利一······!?泥、泥泥泥泥、泥沒素吧!?」


    比京輔遲了些,舞那也朝這邊跑過來。


    一看到被京輔撐著的銳利,她馬上「啊哇哇哇哇······」地捂住尾巴。


    舞那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對此,銳利脫口而出的語氣還是跟往常一樣淡然。


    「……沒差。沒什麽大不了的。這點程度,根本就不痛不癢嘛?」


    「咦咦!?可是可是!銳利還在哭一一」


    「蛤!?人家才沒有哭!?」


    ……人家?看樣子應該是痛到沒空顧及形象了。銳利低著頭,試圖隱藏自己的淚水,舞那則探出頭虧視她的臉:「果然在哭……勉強自己是不對的!」她火上加油地擔心道。多虧舞那,銳利這下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


    「……那個。不好意思,舞那。可以先幫我把銳利帶到保健室去嗎?」


    「唔耶……?我當然沒問題……那個、京輔同學你呢……?」


    小心翼翼的接過銳利,舞那賣力撐住她之餘不忘反問京輔。


    「我?我要一一」


    京輔才正準備回答,就在這時一一


    「……噗……噗噗……嗬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覺得可笑,有人噗嗤地笑了出來。


    「咿!?」聽見笑聲後舞那開始害怕,銳利則「·····嗚」地瑟縮了下。


    朝音源一看,掛在鐵欄杆上、頭朝下的煉子正抖著間。


    「啊?嗯,真是的······你還真能幹呢,京輔??居然拿拳頭打少女的連·····唔呼呼。這下慘囉,超有感的!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殺意在叫囂了……這種爆音我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聽到呢?太驚人了,嚇到我都傻掉了。開心……咦?被扁還很開 心,這種人好奇怪耶?有夠好笑的!根本是被虐狂、超級被虐狂!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煉子又變回活蹦亂跳的煉子,她仰頭對著天空放聲大笑。


    那張噩夢般的白皙臉孔根本毫發無傷。


    即便她才剛從正麵吃下那毫無保留的一擊。


    「喂喂……太扯了吧。是超合金喔?那傢夥的身體……」


    「京、京京京京、京輔同鞋!偶悶塊陶……我們快逃吧!?」


    舞那單手扯住他的衣角,兩排牙齒顫得喀喀作響。


    「京輔……」銳利的聲音也在顫抖,她蒼白著臉。


    麵對這兩人,京輔的反應是一一


    「……銳利就拜託你了,舞那。我來當那傢夥的對手。」


    他扳開舞那的手指,隨手揉了幾下銳利的頭發後和煉子對峙。


    「迷、迷錯!不管京輔同學有多強,但要對付現在的煉子……」


    京輔擺出一副護花使者的樣子橫在兩人麵前,銳利高八度地「蛤!?」了一聲。


    「說那什麽蠢話啊·····想死嗎!?那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應付了的對手啊!」


    「迷、迷錯!不管京輔同學有多強,但要對付現在的煉子······」


    「……別擔心。就算不能撂倒她,我也不會那麽簡單就被做掉啦,我對自己耐打的身體有信心。所以銳利就拜託你了,舞那……拜託了!還有一件事,你盡快叫人來幫忙。我會爭取時間……不斷爭取······絕對會挺到底。」


    京輔說完,露出一抹不羈的笑容。舞那眼底慢慢湧上淚水:「京輔同學……」


    一一如果沒人留在這絆住煉子,他們幾個一定會全部被她殺掉。


    等待救援的時間可能是五分鍾、也可能是十分鍾或者更多。總之隻能撐住了。現在能做到這點的,除了京輔之外沒有別人。


    「吶吶。理人家一下嘛一一京輔?別光顧著跟那雨人講話,跟我多聊點嘛一起聊天、一起玩、一起培養情趣……讓我聽聽你各種聲音好!······好?我也會讓你聽很多種的。這樣不就可以來個雙人演奏了嗎!來首甜蜜激烈的狂死曲scream(注22〕,來吧……嗬 嗬嗬。」


    煉子沒有用手就曲膝將身體彈起,那對冰藍色眼陣閃


    著異樣光芒。


    京輔承接住那狂喜的眼神,回應道:


    「啊啊,ok啊·····受不了你,就陪你玩玩吧,煉子。」


    緊張感持續增加,舞那撐好銳利的身體後朝後麵邊移動過去。


    看樣子她終於明白了。京輔在心中感謝舞那,他無聲地道了個謝。


    「京輔。」


    臨走時銳利叫住京輔。


    京輔依舊看著前方、沒有回頭,從他背後傳來祈禱般的聲音。


    「……敢死就宰了你喔?」


    銳利的話帶刺卻溫柔,京輔聽了放鬆雙頰。


    「……笨蛋。死人又不用殺,你連活的傢夥都不敢殺吧。」


    他苦笑著,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兩人身影已經從屋頂上消失。


    「接下來……讓你久等啦-煉子。」


    京輔表情一凜,他換了個心情。


    腦中掌管恐懼的迴路老早就被燒斷了。


    為了活下去所需要的五感,都被清空、研磨到極限。


    「······嗯。終於又變回兩人世界囉?真是的,你太受歡迎了啦?我好嫉妒—— 啊哈。我現在終於能夠體會那些找我麻煩的女孩們在想些些麽了。原來是這樣呀······這就是嫉妒的旋律嗎?討厭·····好棒唷~超棒!被你引出的殺意音色聽起來很複雜、千變萬化·····怎麽聽都聽不膩麽。我想多聽一點。多演奏一點!演奏、演奏、你演奏完換我演奏……我想細細品嚐最棒的餘韻!所以呢,京輔……」


    宛如在燃燒的天空,銀白色發絲隨風滾動,煉子正在跳舞。


    她將身體交予隻有她聽得見的殺意之聲,深深地沉醉在其中。


    ——之後。


    「我們來場恩恩愛愛的廝殺吧啊啊啊啊啊!?」


    從身體深處爆出一聲咆吼,煉子蹬向地麵。


    冰藍色的眼湧上殺意、熠熠生輝,她筆直地朝這衝來。


    腦海深處開始沸騰一一某種從沒聽過的音樂似乎正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


    「喜歡喜歡最喜歡、愛你唷,京輔!呀嗯?」


    伴隨著明快活潑的聲咅一一啵嗡嗡嗡嗡!左手大力揮動。


    以最小限度的俯身動作避開攻擊,京輔立刻瞄準煉子的下巴,揮出一記反擊拳。這是從左側擊出的上鉤拳。然而,這發攻擊卻被對方向後一傾閃過。


    「喔,是一一嗎!?那還真謝謝你……喔!?」


    接二連三的連續攻擊。京輔舉起蓄滿力道的右拳對準煉子的鼻梁骨擊發出去。


    緊接著,煉子的上半身旳後傾弧度更大了。大到幾乎快與地麵平行。


    「什······!?」


    沒料到對方會來這招,京輔的拳撲了個空,隻掃到幾根銀發。就在那瞬間一一


    「抓到你囉?」京輔伸過去的手被煉子飛快地用雙手纏住。


    抓到的手被拿來當成鐵棒,煉子利用翻單槓的技巧踢了下地麵一一她在空中倒轉後站到京輔肩膀上。柔軟的大腿夾住京輔的頭。


    「等!?這、這啥鬼動作一一」


    「一一這叫喀唧!好了,你死了。這樣你就死過一次囉,京輔??唔呼呼……」 京輔驚愕不已,煉子用兩手捧住他的頭,試圖將它朝自己扭腰的逆時針方向扭轉。


    實際上她隻是做了個假裝扭轉的動作,若是真的被她扭過去,頸椎大概會當場折斷。她貼到渾身戰慄的京補耳邊,在他耳畔細語。


    「殺你很簡單的······不過那樣就太無聊了。因為我最喜歡你了。我還想多感受一些……還想讓你多感受點東西,感受我的愛!欸嘿嘿?」


    說完,煉子緊緊絞住京輔的頭。


    她用兩手繞住,再用臉和膝蓋上下夾攻後開始使勁絞纏。


    後腦傳來胸部豐滿的觸感。頭蓋骨被煉子那片柔軟和甜甜的香氣給包圍住,「紮吱」一聲,令人發毛的接縫摩擦聲響起。隨著她慢慢加重手中的力道,京輔頭部愈來愈受到擠壓。


    「說什麽愛,你……咕、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一開始感受到的飄然快感化為哀號,頭快爆開的劇痛把它們逼得一幹二淨。


    京輔腦中閃過一一個畫麵一一他的頭擠在煉子那兩顆西瓜奶裏麵,接著就像西瓜一樣爆掉。


    「……哎呀呀,危險危險。愛太深,一不小心就差點弄壞囉。」


    剎那間煉子恢復理智,她放鬆施加上去的力道。


    緊繃的身體一 口氣軟了下來,京輔當場癱落在地。


    煉子從他的肩膀降到背後頂著,她伸手繞過京輔腋下撐住他。


    「不過這聲音還真不錯……好想再多聽一點唷??」


    她邊啃咬京輔的耳朵、邊甜甜地撒著嬌。


    纖細溫熱的手指從襯衫邊緣竄入,像在舔舐肌膚般來回愛撫著。


    被那絕妙的技巧和手勁擺弄,京輔的皮膚冷不防起了雞皮疙瘩。


    「呐,想要我先從那裏開始破壞呢?肚子(這裏)?腋下(這裏)?胸(這裏?)還是·······下腹(這裏)呢?消化器官、呼吸器官、循環器官、生殖器官····嗬嗬。任何要求我都會聽唷,京輔?因為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嘛~我會照你的意思,讓你『去』個徹底!」


    「······為什麽。」


    「嗯?」


    「為什麽挑我啊,煉子!?:」


    京輔大叫,他用盡全身力氣甩開煉子。


    「嗚呀!?」煉子似乎故意讓他把自己彈飛,她摔到地麵上。


    「痛痛痛……討厭一一不要弄痛人家嘛!」向下盯著裝傻的煉子,京輔壓住還在抽痛的頭、怒吼道:


    「你都知道吧,煉子!?我根本不是什麽『十二人虐殺魔』。除了比其他人還多點蠻力外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隻是個普通人罷了!這樣的我根本沒道理、沒理由、不可能被你喜歡上。但,為什麽一一」


    「……不知?到底是為什麽呢。唔呼呼。」


    臉對著天空仰倒在地,煉子像在睡覺似的閉上雙眼。


    她的樣子看上去破綻百出且毫無防備,但京輔就是沒辦法出手。


    他邊調整紊亂的呼吸、邊不發一語地眺望起煉子的睡臉。那張人類不可能有的美貌露出一抹殺人犯不該有的恬靜笑容。


    「我是特別訂製的『殺戮機關』······是為了殺人而製造出來的,對我來說殺人是我的存在理由raisore。從我出生的那瞬間殺意就一直在鳴響著。我追隨它,我殺戮。殺人殺人不停的殺人。追求殺人、被要求殺人……我循序漸進地殺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黑有白有黃······但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沒差。像剪刀就不會去挑它要剪的紙吧?會挑的隻有使用者。『我』這個道具的使用者一一就是殺意唷。遵從殺意的命令、殺意的聲音,接著我就把人給殺了。塗掉所有感情、把它們全攪在一起······ 將我所有行動全都導向『殺戮』的音樂。沒辦法停下來……停不下來啊啊啊啊啊啊!?」


    煉子的眼睛突然睜開,她彈跳似的起身。


    「······!?」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徵兆。


    京輔沒辦法反應、他整個人僵在那,煉子的左手襲向他。


    那一擊打算削掉頭的側邊,京輔硬是用右手驚險地擋了下來。


    骨頭嘰嘰嘰的悲鳴著,防禦隨即崩潰彈開。


    「咕!?」


    這陣衝議京輔險些站不住腳,沒有絲毫喘息機會,馨是右腳。對方順著收手的姿勢向後來個回旋踢。裹著室內鞋的腳跟以令人驚恐


    的準度踢中右腹。


    「嘎啊!?」


    京輔發出窩囊的叫聲,身體飛得老遠。


    來不及護住身體就吃上一擊,京輔在水泥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淺灰色的地、灼澆的天,兩者在視線裏交錯亂舞著。


    「呋······痛死了 ······可惡。居然趁人不備!」


    護住被踢到的側腹,京輔痛到緊咬牙關,他撐起上半身。


    人在離煉子將近五公尺遠的地方,煉子邊搖著身體邊接近他。


    「啊,抱歉抱歉!音樂有抑揚頓挫(節奏)殺意也有強弱轉折(節奏)?進到高潮、最盛大的地方就不太能控製住囉?耶嘿。」


    她害羞地吐舌,啵地敲了下自己的頭。


    煉子的態度看起來沒有任何罪惡感,京輔想起梢早聽到的話······


    一一他終於懂了。


    『因為喜歡,所以想跟你牽手。』


    『因為喜歡,所以想抱住你。』


    『因為喜歡,所以想親你。』


    她的感覺就是這樣,『因為喜歡,所有想殺你。』以此為原則采取行動。


    煉子一旦脫下防毒麵具,全身上下的感情都會和『殺』連係一起。


    不管這種連接有多扭曲,現在的煉子隻能選擇殺人、隻會選擇殺人。


    一一她就是被打造成這樣。煉子本質上就和京輔他們有所不同。


    「嗬嗬。真是的……為什麽我會戴著麵具和你相遇呢?失去殺意這個主人的我殺不了人,也不想殺人。沒人使用的剪刀一一就跟剪不斷東西是一樣的吧。不過,即使如此我也算是個『人』。沒殺意也會有感情。所以才會對你產生好感……平時隻要對某個人產生興趣,殺意就會立刻幫我把它跟殺戮連結在一起。所以都不太有機會發展到那麽深入。還有,最重要的是……」


    冰藍色瞳眸瞇起,煉子凝視著京輔。


    她的瞳孔張開了。貪婪而狂亂的眼底搖曳著淡淡的柔光。


    「……你對我而言果然是持別的。就算你覺得自己很普通,對我來說還是很特別唷。對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活在黑暗的我而言……吶。能和戴麵具的我打成一片的之人,你是有生以來第一個。這也是第一次,有個沒殺過人的人出現在我身邊……所以我就對你更有興趣了。因為你跟我之間的差異太大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一一」


    「······」


    京輔腦裏回想起當時在保健室裏聽過的話。


    銳利也說過,『你和我所處的世界差距太大了。』


    這裏所有學生都是殺人犯,隻有一個異物混進這所通往黑社會的學院——那就是是京輔。銳利和舞那雖然是異類,卻不是異物。


    正因如此,煉子才會對京輔產生那麽大的興趣吧。


    她和其他被『十二人虐殺魔』這個假麵具吸引過來的學生們不一樣,隻有煉子是被京輔的真麵目吸引過來的。


    接近他,之後……


    「我一跟你講話就嚇到了。你太沒戒心了。人家從你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殺意、敵意、惡意之類的東西。你跟我目前接觸過的人有決定性的差異……這種差異令我很舒服。以前完全沒遇過的情感不停的冒出來……和殺戮以外的東西連繫上,那瞬間感覺好溫暖。真的很開心。」


    煉子臉上洋溢著微笑,她在京輔身邊跪了下來,


    像在確認什麽似的,她緩慢地撫摸著京輔的臉,邊摸邊看進那對瞳眸裏。


    她溫柔又仔細地撫摸著。煉子的思念透過清澈的藍眼珠傳達過來。


    就因為這樣,京輔更加困惑了。到底該怎麽做才好,腦子裏連點想法都沒有。


    到底該對煉子採取什麽樣的態度才合適一一他完全不知道。


    腦裏回想到這幾天和煉子在一起的種種時光,京輔開口了:


    「我也很開心啊,煉子·····和你在一起超開心。還說別人,我覺得你才沒戒心·····對我來說這裏是個充滿異端分子的環境,能遇到像你這樣、隨時隨地都顯得天真無邪的人,我真的覺得自己得救了。但是一一」


    「嗯。那不是我的真麵目對吧。我知道,我都知道。自從被你吸引,我也開始想了很多。『想觸碰你』、『想被你觸碰』、『想瞭解你』、『希望你也瞭解我』。希望你瞭解真正的我,而不是假的我……嗬嗬。但是,很悲哀對吧。這樣很痛苦對吧,京輔……一旦我脫下假麵具就會展露出赤裸裸、最真實的自我一一你覺得那瞬間如何?」


    瞳孔開始收縮。煉子的手指迅速滑過,不一會就扣住京輔的咽喉。


    京輔遭她用雙手掐住,整個人被吊了起來。


    「啊……咕……煉、子······!?」


    京輔從正麵被捏住喉頭,無法呼吸。大拇指壓住氣管、食指壓住頸動脈、中指 壓住靜脈、無名指和小指負責固定一一這是個精準無比的扼殺動作。


    冰藍色瞳眸絢爛不已,像要將人吞噬般的強烈殺意形成一道漩渦。


    「想觸碰你。想被你觸碰。想瞭解你。想被你瞭解……這些想法全都消失得一 二淨了!我現在隻想殺你。京輔,我想殺你。我比任何人都喜歡你、比任何人都想殺你喔……嗬嗬嗬。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結果ourro。這都是因為真正的我,其實是這樣的我才對。對不起唷,京輔。真的很抱歉。雖然你其實很想跟我這樣那樣·····但我現在想做的隻有殺死你而已。你就老實一點,差不多可以死一死了吧?噗、呼嗬嗬····」


    煉子的身體搖搖晃晃地擺盪著,她在指尖施加更多力道。


    一一這樣下去一定會掛掉,


    雖然拚命抵抗、拚命想扳開她的手,但煉子的手根本不受影響。肺裏的氧氣一點一滴被榨幹,血液循環被堵住,腦裏被染得一片赤紅。


    「嘎······哈······糟、糕······」


    眼前開始變得白蒙蒙的。


    煉子臉上帶著恍惚的笑容,那笑容漸漸在霧靄之中遠去。


    臨死之際,取代一切浮現在他眼前的是最重要的妹妹一一綾花。


    她現在在笑、還是在哭呢?沒辦法得知她現在的表情,看不清楚。


    就算如此,京鋪還是有些話非告訴她不可。


    在意識中斷前。


    在這條命燃盡之前。


    以前曾經發誓會守護她。


    發誓不讓她悲傷。


    發誓讓她永遠笑著。


    給世上最重要的如她·····


    傳達這份到不了、卻不得不傳達的思念一一


    「對不起······對不起、了············綾花……」


    京輔低語。


    下個瞬間······


    「··············咦?」


    某人發出呆掉的聲音。


    突然間,整個世界好像放鬆下來了。


    「······!?」


    籠罩在視野前的霧一 口氣褪去。


    從煉子手中解放的身體筆直落下,砸在水泥上。


    呼吸再次恢復暢通,京輔第一件事就是胡亂地汲取氧氣。


    「咳呃……咕呃……嘎哈……唔呃……」


    四肢著地趴在冰冷的地麵上,京補不停咳嗽。


    煉子茫然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咦?耶?咦咦咦?」


    邊調整呼吸邊抬頭,隻見冰藍色的眼睜得老大,煉子正呆站在原地。


    ——她看起來一臉不解的樣子。


    害怕的抱著頭、縮起身體,煉子搖搖晃


    晃地後退。


    她的脣細碎地抽動著,嘴裏逸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言語。


    「音樂······殺意停止了……」


    「······啊?」


    這話來得太唐突,京輔的思考速度沒辦法追上。


    驅使煉子殺人、絕對的殺意一一那個音樂。


    她剛才說……那個永遠會在她腦內回蕩的東西突然停止了?


    「為什麽!?怎麽會一一?:太奇怪了!也太虎頭蛇尾,噗滋一聲殺意就中斷了,不可能!你做了……你做了什麽好事?京輔一一!?.」


    事情突然變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煉子發出混雜著悲鳴的咆哮。


    她彷彿要撲向癱軟在地的京輔身上一般,抓住他的衣領,


    微蕩的冰藍色雙眸就像一麵水鏡。


    絢爛剌眼的殺意之光消失得一幹二淨。


    當然,京輔什麽也沒做。目前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不一樣的地方。


    一一既然如此,為什麽?京輔答不上來,他整個人僵在那,煉子將臉湊近,大叫著。


    「你剛才快死的時候叫了某個人的名字,那瞬間……就是你叫了某個女人名字的瞬間!我的殺意從那瞬間就停了!胸口這邊抽痛了 一下,腦子裏一片空白、變得亂七八糟的,然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夠了!」


    煉子倏地抬起頭,她從非常近的距離盯著京輔瞧。


    眼神充滿怒意、緊咬脣瓣。煉子滿臉通紅,看起來就像在鬧彆扭。


    「我問你,京輔……那是誰啊!?我聽到你說『零花』了!聽起來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吧?那個女的有那麽重要嗎?到底是怎樣!?為什麽你死前不叫我的名字!?為什麽不想我!?我明明一直把你掛在心上耶,為什麽……為什麽殺意停止了啦……!?」 煉子低下頭,她的肩膀在顫抖。嘴裏傳出一陣嗚咽聲。


    照理說所有感情都和殺戮連繫在一起的煉子一一居然在哭。


    看了眼前這幅光景、又聽了煉子的話,京輔現在極度混亂。


    「煉子,你……對綾花那傢夥,那個……你在嫉妒嗎?」


    京輔困惑的問著,煉子回道~「·····嫉妒?」她再次抬起頭。


    舉起滿是刺青的手抹了抹眼淚,冰藍色眼眸迷起。


    「啊啊,就是啊·····我在嫉妒唷?那個叫『綾花』的女孩,我超級無敵嫉妒她的!怎麽可能不嫉妒!?她可是我在世上最喜歡的你眼裏所看的、我以外的女孩 子一一可以的話真想現在就把她弄得四分五裂······我要虐殺她!沒錯,嗯······又開始放送了……令人發狂的、激烈的殺意!音樂!聲音大到吵死人了 一一它在唱殺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一一」


    瞬間,煉子眼底那道瘋狂光芒又甦醒過來。


    「······!?」


    京輔反射性的繃緊身體,他開始警戒。


    煉子現在看的不是京輔。是京輔死前不小心叫出口的那名少女一一綾花。煉子非常嫉妒那個她連臉都沒見過的綾花。就跟先前她嫉妒銳利等人是一一樣的。隻是——


    「…嗚嗚。可是,那女的卻不在這,想殺卻殺不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煩哦!?想殺卻殺不到當然會很煩,可是還不隻這樣······我對你也覺得很煩躁啊,京輔?對這個沒把我放在心上的你感我對你也覺得非常煩躁······」


    煉子粗暴的聲影愈變愈小,眼裏光芒也逐漸薄弱。


    最後,煉子的聲音衰落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傷心,好傷心。你心裏都沒有我。隻想著我以外的女孩子……沒辦法,就是覺得好痛苦。我的心好像要裂開了……心像裂開一樣痛,把各種感情連繫到殺戮的殺意、還有旋律,它們都亂了,然後一一殺意噗滋一聲就停了。」


    嘴裏說著,煉子按住自己的胸口。她苦著臉、咬著脣,那對冰藍色眼眸充斥著水光,看上去非常痛苦。既痛苦、又悲澀。


    「······」


    看到這樣的煉子,京輔原本混亂的思考慢慢恢復平靜。


    看樣子,煉子對京輔心中思念著她以外的異性一事一一實際上綾花是妹妹,京輔對她的感情並不是愛情一一激憤、悲傷、痛苦到難以忍受。


    為什麽他心中沒有自己?


    自己明明是那麽的在意他,為什麽……


    對方沒有回應自己的心情呢。


    「……!?難道你一一」


    啊的一聲。不經意間,京輔注意到某件事。


    那是種揪心的焦躁與悲傷。一種像是嫉妒卻又似是而非的感情。


    京輔自己也有過相同經驗,那令人感到甜蜜又痛苦的情感就是一一


    「煉子。」


    他呼喚她的名字。煉子聞聲,「······唔嗯?」地抬起頭。


    京輔將手放到她的肩上,注視她溼潤的雙眼,接著脫口而出。


    「綾花是我很重視的女孩子。她在外麵的世界等我,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女人。所以抱歉了 煉子。我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你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但你的心意我很高興……所以說,對不起。」


    「————————」


    聽京輔說完後,煉子臉上表情全呆了,她不發一語。「最重要的、女人……對不起?」重複著剛才的話,那張臉不經意的扭曲掉。


    「嗚……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一煉子號啕大哭起來。她黏到京輔胸前不顧一切的哭喊著。


    溫熱的淚水泉湧而出,不知不覺間京輔胸前的襯衫已經濕成一片。


    「嗚嗚嗚嗚嗚·····被甩了······我被京輔甩了啦啊啊啊·····咕嘶······嗚咕······」


    煉子啜泣這,京輔摸她的頭接著說:


    「你對我有好感對吧?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戀愛對吧?但是呢,煉子……戀愛這種東西並不是一直都很一帆風順的一一正因為這樣,戀愛總是令人苦澀。你覺得這是為什麽呢?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啊……隻有自己一頭熱是沒辦法滿足的喔。這和單純的煩躁、悲傷是不一一樣的。單方麵把自己的心意硬塞給對方,單方麵想幹掉對方,這樣是沒辦法滿足的。對方要有和自己一樣的心情……才會兩情相悅喔。」


    中斷煉子殺意的不是嫉妒,是單相思之苦。


    就在京輔呼喚綾花名字的那瞬間一一她徹底領悟到意中人心底沒有自己,下一秒,激昂的音絡脈動吞噬了煉子。


    嫉妒、焦躁、憤怒、悲傷、痛苦……還有愛戀。這些感情接二連三地湧上心頭,紛擾不已、雜亂無章——煉子的殺意一定是因為這樣才中斷吧。無法承受那種刻蝕心靈的不協和音色······


    「······嗯?嗯?」


    煉子的臉慢慢從襯衫上移開。


    嘴角描繪出一道淺淺的圓弧,蒼白的犬齒隱約閃動著光芒。


    「喔,原來是這樣啊。單相思、嗎······嗯。的確不是很舒服呢。心情糟透了。不過啊,京輔……也有人這麽說過吧?愛的另一一麵就是恨。隻要你不回應我的愛,我就能追隨現在的這股煩躁一一這股憎惡……!」


    冰藍色瞳


    陣倏地睜開,煉子舉起她的手。


    不一會兒手又被放下,煉子「啾咕」地抱了過來。


    「那種事我不可能辦得到!我對你的愛是比憎惡還大?上許多的東西。啊嗚嗚……好想殺你喔……超想殺你的!可是你都不在意我……嗚嗚。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啊嗚嗚?」


    煉子的行動讓京輔冷靜下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臉苦笑。


    「真是的,你這傢夥……還是能說些令人高興的話嘛……謝啦,煉子。」


    一一他改觀了。煉子果然是個好孩子。


    太過強烈的殺意可能會很棘手,但那不是她的天性一一更不是她的本性。失去殺意的煉子和帶著防毒麵具時沒什麽兩樣,是個善良純真的女孩子 否則京輔早就被她給殺了。


    正因煉子真摯、認真的麵對自己的感情,她的殺意才會中斷到現在。


    京輔也因此活了下來……


    「『殺戮機關』·····你這家夥到底在幹什麽?」


    ——時機巧得分秒不差。


    宛如火海的黃昏隻色,一道充滿威嚇感的娃娃音響起。


    煉子臉貼在京輔胸口上不停磨蹭,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動作突然僵住。


    離雨人稍遠的門邊,有隻迷你人影慢慢往這走來。


    喀唰、喀唰,她兩手各拖著某樣東西一一


    「······久瑠宮、老師。」


    「哼。沒想到你還活著吶,神穀。被脫下安全裝置的『殺戮機關』玩弄,居然沒有斷手斷腳……一一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到底在幹麽?煉子。隻會殺人的你在這跟男人瞎攪和個屁啊?啊啊!?」


    揮動右手那根鐵管,久瑠宮衝著煉子怒吼。


    煉子從京輔胸前抬頭,她瞥著逼近兩人的久瑠宮。


    此時的她像個被人教訓的小孩子,雙頰圓噗噗地鼓起。


    「就沒辦法嘛?京輔都不愛人家!隻要京輔說句『我愛你』,人家就能開開心心的殺了他說?」


    聽完煉子的話,久瑠宮瞪大那彈珠似的眼珠子。


    接著又「……哦?」的瞇細,她拿鐵管指向京輔。


    「既然這樣,神穀你現在馬上對煉子說『我愛你』。不照做的話看我把你——」


    「stoooooooooop京輔是我要殺的!他絕對絕對不給你殺!硬要他講是沒辦法滿足我的……殺意也不會出聲!」


    煉子慌慌張張起身,敞開雙手護住京鋪。


    「······啊啊?」


    久瑠宮眉間泛起深深的皺紋。


    她用怪異的眼神看看京輔又看看煉子,接著放下手裏的鐵管。


    「殺意不出聲?這話什麽意思?你這傢夥該不會壞了吧……『殺戮機關』?」


    「嗬嗬。可能吧。不過,久瑠宮老?師……」


    煉子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擺動起來。


    她邊配合節奏點頭,邊將身體重心放低。


    「對京輔以外的人,殺意就會確實播放對……吧啊啊啊!?」


    一一咆哮。煉子的動作充滿爆發力。


    她蹬向地麵,以驚人的速度撲向久瑠宮。


    明明隔了兩公尺半,她用的時間卻連零點一秒都不到。橫劈過去的左手快到肉眼無法捕捉,輕而易舉就能粉碎久瑠宮的頭,說時遲那時快——


    「呃噗!?」


    有跟鐵管動作比她的手更快,極度暴力地切入、從側邊回來。


    煉子遭到直擊,他的頭喀咚一聲撞上鐵欄杆,然後就再也沒然後了。


    看樣子她真的暈過去了。一顆頭要死不死的掛在那,眼珠子「暈~」地轉啊轉著。頭部側邊被擊中,血噗滋噗滋狂冒。


    「……唔嗯。原來如此,看樣子似乎沒故障。動作也沒變慢。應該說狀況持別好才對。剛才有一瞬間讓我不小心認真起來囉……你果然是個怪物吶,『殺戮機關』。就算隻有一毫秒,能逼迫到我也算不錯了……咯咯咯。」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像怪物的應該是久瑠宮你才對吧4


    麵對突襲的反擊速度快得跟鬼一樣、一擊就能阻止那個煉子、完全不把這些看在眼裏一一


    「你到底是什麽人啊······這裏的老師全跟你一樣都是怪物瑪?」


    京輔渾身戰慄,久溜宮在他麵前將凶器江到肩上。


    把兩根鐵管交叉於腦後,她奸笑著。


    「我是專業的殺手喔,神穀。其他老師也全都是。跟『血鏽爪處女』那種三流貨色不一樣,我可是超一流殺手。殺手學校挑殺手來當老師,很合理吧?其中的我還被人稱作『蹂躪聖女』吶……我可是小有名氣的名人。不管性能多強,在我麵前都像隻毛還沒長齊的小雞一樣,兩秒就夠殺爆她了。」


    「·······真的假的······」


    至今為止已經夠糟了,沒想到這種想法還太天真。


    久塯宮就不用說,以後絕對不能跟學校裏其他老師頂嘴,京輔在心底發誓。這種人除了她以外居然還有一堆,光想就覺得恐怖……


    「那個先不管了,神穀……你這臭小子到底施了什麽魔法?為了殺人而製造出來的——『殺戮機關』要是說『殺不動他』也就算了,現在卻說『殺不下去』……發生這種異常事態error還真是頭一遭。說實話,我滿吃驚的。」


    臉上笑容褪去,久瑠宮不屑的看著京輔。


    可愛的大眼捲起一一股不知名的黑色漩渦。


    那是驚愕與憤怒一一抑或一種類似嫉妒的負麵感情。


    「那傢夥想給你看她的真麵目,你似乎也很想看,所以親切的我特地幫她解開安全裝置……沒想到結果卻在我意料之外。單純阻止『殺戮機關』我也辦得到,但要阻止她的殺意根本不可能。話雖如此,你這傢夥還是辦到了……為什麽?你到底施了什麽魔法?」


    果然,唆使煉子的似乎就是久瑠宮無誤。


    對京輔被冤枉一事心知肚明還故意整他,先是發放凶器給學生,接著又解開煉子的安全裝置……到底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讓她非做到這種地步不可?


    強忍住想向對方追究的衝動,總之京輔先回答問題。


    「沒,我也不是很清澈······這該不會就是戀愛的魔力吧?」


    「有人叫你耍嘴皮子嗎?臭小子,瞧不起我喔?小心我打爆你。」


    「咦一一」


    〔……這傢夥該不會隻是在虐待我找樂子吧?〕


    回答完問題的瞬間,她臉上就寫著『我等很久了』,樂在其中、目露精光,京輔看著眼前老師如是想著。


    對虐待狂中的虐待狂一一久瑠宮來說一一京輔充其量不過是個路人,在她眼裏可能隻是個夠格的玩具而已。異常耐玩,不管怎麽玩都玩不壞。


    〔啊一一該不會是那個吧?我好死不死被這傢夥當成舒壓對象了……嗎?〕


    若真是這樣也太不人道了。這所學校難道沒家長會之類的嗎?


    「哼,算了。直接問當事人似乎更快。調教的時候再順便訊問吧。不是問心,而是問身體,用我最喜歡的拷問style······咯咯咯。」


    嘴裏那麽說著,久瑠宮眼裏看的是暈過去的煉子。


    她把那雨根鐵管從肩頭上卸下,並伸出舌頭舔舐,末了打算跨出步伐。


    京輔慌慌張張起身,一舉擋住久瑠宮去路。


    「······喂,擋到我了。閃開。你也想被調教嗎?神穀?」


    才剛再次體會到久瑠宮的恐怖之處,在這節骨眼上為何還做出這種舉動呢?就連京輔本人也不是很清澈。


    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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