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投幣,後門上車!”


    冬日的早晨,上班族人頭攢動,排隊擠上公交車。


    “師傅,師傅等一下,等一下!”身穿一身廉價西裝的顧迪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向車站。


    塞滿了人的公交車即將啟動離站的時候,又停頓了一下,接著後門打開,準備收納這最後一位乘客。


    顧迪本來有些絕望的臉上,瞬間又迸發出了希望,他迅速跑到後門處,一抬腳準備上車,不過下一刻,他卻一腳踏空,公交車消失不見,就連周遭的光線也變暗了十之八九。


    顧迪一腳踏空帶來的眩暈感還未消除,就發現自己身子前傾,迅速的撞向一堵水泥牆,他本能反應之下,雙手向空中揮舞,想要尋找一塊支撐物,避免他與水泥牆親密接觸後頭破血流的情況出現。


    模糊之中,顧迪感覺自己好像把住了一個人的後背,在反作用力的支持下,他站穩身子,然後急忙向給了他支撐的人道謝:“謝謝兄弟!”


    撲通!


    “老大!老大掉尿槽裏了!”


    “夭壽啊,老二篡位了!”


    一群尖銳的童聲響起,一驚一乍的,嚇了顧迪一大跳。


    什麽情況?


    顧迪一臉茫然的環顧四周,還沒弄明白自己身處何方時,忽然發現自己正在撒尿,而且由於自己的小兄弟剛剛脫離雙手的掌控,被褲子上的鬆緊帶勒成一團,現在還汨汨往褲子上滴尿。


    “哎喲臥槽!”顧迪趕緊收住尿意,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兄弟好像小了一大圈。


    “什麽情況?!”顧迪嚇得小兄弟又滴了幾滴出來,他再一次轉頭看向四周,又一次震驚了。


    “青老大!小波!小豆子!大腦袋!老幺!你們……這……這是我在做夢?”顧迪驚叫道。


    滾在尿槽裏一臉震驚的青老大,在其一旁,尿滋的比人還高的小豆子,挎了半天褲子,還有一層褲子沒挎掉的體弱多病的老幺,尿量最大,不住的往青老大的白帆鞋上嘩嘩滋尿的大腦袋,還有尿分叉的小波,這幾個人傻逼兮兮的看著顧迪,顧迪感覺自己的尿意又上湧了。


    “還傻楞著幹什麽,快把我拉出來!”青老大歇斯底裏的喊道,尿槽四周就沒一處幹淨的,青老大又是個極度潔癖患者,他此刻已經接近暴走了。


    餘下幾人麵麵相覷,青老大手上和衣服上就沒一處幹淨的地方,眾人都縮了縮手。


    小豆子突然大叫道:“抓住小迪,打死他,給青老大報仇!”


    眾人一下子反應過來,褲子往上一提,準備捉住顧迪。顧迪也反應過來了,褲子一提,就往廁所門外跑去。


    “追!打死他!”


    “給青老大報仇!衝啊!”


    餘下眾人一窩蜂的追出門去,青老大攔都攔不住。


    “先把我拉出來!”青老大聲音都扭曲了。


    “老幺,別走,快把我拉出來,我給你買零食吃,我給你買唐僧肉!”


    老幺體弱多病,行事拖遝,其餘的人都跑掉了,就他還在慢吞吞的提褲子,於是就被青老大給抓了壯丁。


    “我要白京烤鴨!”老幺吸了吸鼻涕,要挾道。


    “白京烤鴨,白京烤鴨,快拉我出來!”


    老幺遞給青老大一隻腳,青老大拽著老幺的腳從尿槽裏起身,他聞著自己身上的惡臭,差點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青老大麵容扭曲道:“顧小迪!我要把你雞兒揪下來!”接著便帶著老幺衝了出去。


    青老大衝出廁所門,卻發現他的一眾小弟們正在一處圍牆下嬉笑打鬧,唯獨顧迪不見了蹤影。


    “小迪呢?”青老大暴怒道。


    小豆子指著旁邊的一顆皂角樹道:“他爬樹翻到圍牆外邊去了,這棵樹的樹皮都磨玉了,全校隻有小迪才爬的上去。”


    青老大吼道:“去,繞到圍牆外邊去,把他給我捉住,老子要把他的雞兒彈腫!”


    “yes sir!”眾人嬉皮笑臉的答應道。


    “老大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去後街的水井邊洗洗,捉住小迪就押到水井那去!”


    顧迪爬樹翻牆出了學校,他使勁一掐自己的臉蛋,然後哦的一聲叫了出來。


    “不是做夢?我是怎麽回來的?我的身體也變小了……難道是……重生?”


    顧迪舉起自己的右手,看向戴在中指上的一枚粗劣的銀戒指,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它讓我重生的?”


    說起這枚粗劣不堪,沒有任何特色和花紋的銀戒指,顧迪的思緒飄回了半個月前,準確的說是2017年的寒冬臘月。


    那一天,他也是早上在擠公交車,等到還有一站就要下車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一個長相極其斯文且麵帶貴氣的中年男子,突然將這枚劣質品銀戒指戴在他的右手中指上,接著什麽話也不說,趁著公交車到站,便下了車。


    當時顧迪因為晚上玩遊戲玩的比較晚的緣故,正靠著車窗補覺,別人摸他手指他也沒多想,他還以為冬天人們衣服穿得多,行動不便,不經意碰到的。


    等到他發現自己手上被人莫名其妙的戴了一枚戒指之後,便想將這枚陌生的戒指還給那個陌生的人,不過那個陌生人早已提前一步下車離去,而顧迪又不想上班遲到,所以便沒有起身追下車去。


    當時顧迪想的很清楚,剛剛那個站是區政府辦公大樓裏上班的公務員經常上下車的站,給他戴上戒指的那個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在政府部門上班的公務員,而顧迪乘坐的這一班車又是上班族乘坐的上班車,所以他覺得戒指可以明天早上再還給那個陌生人也不遲。


    雖然他不知道那個陌生人為什麽要將戒指塞給他,但是顧迪從來就不是一個較真的人,他隻知道他不能再遲到了,否則就要被扣工資了。


    可是接連半個月的時間,顧迪都沒有在早上上班的時間段,在公交車上遇見那個給他戴戒指的陌生人,而且他右手中指上的那枚劣質品銀戒指被卡的死死的,怎麽也摘不下來,所以這事兒也就一直耽擱著。


    顧迪心大,他也不以為意,反正他自認為是一個普通人,又從沒做過虧心事,根本不怕有什麽麻煩找上他,於是他漸漸的快將此事忘掉了。


    不過在他今天早上,剛剛要踏上公交車的時候一腳踏空,接著下一秒鍾,他就來到了這裏,這個小學時代的學校裏。


    “奇怪的人,奇怪的戒指,看來也許真的是這枚戒指,將我帶回了這個時代。”


    顧迪看著眼前的銀戒指,自嘲一笑。


    “我現在手這麽小,總算是將你取下來了。”顧迪將銀戒指與自己的右手五根指頭比了一下,發現就隻有大拇指戴著才不會掉下來,於是他便將銀戒指帶在自己的大拇指上,滿意的笑了笑。


    顧迪小學是在老家的鎮子上讀的書。小鎮不大,隻有兩條組合成丁字形的主街,小學在丁字形的上方依山而建,小山不高,也就幾十米的樣子,山腰處有一片平地,鎮子裏的小學就坐落在這裏。


    小學的廁所是半個公用廁所,坐落在山腳,除了平時學校裏的老師學生使用之外,也供來往的行人使用,學校不是封閉的,顧迪以前在上小學的時候,下課十分鍾的時間,都會到鎮子上去逛一逛。


    學校在廁所處開了一個後門,算是後校門,顧迪在廁所處的圍牆翻出學校,本可以從後校門回學校的,不過後校門外不遠處有一口水井,他剛剛把青老大推進尿槽裏,現在估計青老大正在水井處清洗身上的尿漬,從後校門回學校,肯定被小豆子他們堵個正著,於是他便順著圍牆往前校門走去。


    “現在到底是哪一年呢?小學的記憶太過遙遠,我都有些模糊了,青老大他們……”


    顧迪想到青老大還有小豆子、大腦袋等人,心中泛起一絲溫暖,這是他小學時代最要好的同學,可惜後來小學畢業之後,他去了城裏讀中學,而這些同學也各有各的際遇,大家也漸漸斷了聯係。


    再一次回到這個時代,關於這個時代的記憶,也漸漸的從顧迪心底最深處一一蘇醒。


    學校的圍牆外是一些稀稀拉拉的二三十年樹齡的皂角樹,此刻草木正盛,顧迪初步判斷自己應該是處於仲夏時節,此刻陽光熱烈的剛剛好,透過樹林間的間隙,炙烤著肥沃的土地,陽光將皂角樹的香氣與林間堆積在地上的樹葉腐爛的略帶黴味的氣息,用熱量融合成了一股特殊的帶有很濃重的年代感的氣息——那是讓人心安的氣息。


    顧迪呼吸著這熟悉而又親切的氣味,因為莫名其妙的重生所帶來的一絲恐慌感,也徹底煙消雲散。


    走過長長的圍牆,心底的記憶也漸漸回想起來,轉過圍牆的一個拐角,他來到了前校門處,前校門在半山腰上,校門外麵有一塊半個標準足球場大小的黃泥巴操場,操場很爛,連足球的球門都沒有,兩端隻有兩個破破爛爛的籃球架矗立著,操場的一角,有一間小賣部,旁邊則是通向山腳小鎮的長長的石階。


    此刻是下課時間,學校裏的學生都一窩蜂的在操場上嬉笑打鬧,顧迪麵帶微笑,掃視著操場上的人群,突然目光定格在了小賣部那一角。


    “小皮球,架腳梯,馬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小賣部旁邊是幾個小女孩在跳皮筋,而顧迪的目光就定格在其中一名繃著皮筋當做腳梯的小女孩身上。


    “梅梅,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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