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套著一件白色的哥特裝。


    從外表看上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


    她那深藍色的皮膚被布滿褶皺花邊的白色衣服包裹住。胸口處凸出一對能將衣服撐開的豐滿雙丘,從乳溝向下一直到打著閃閃發光臍釘的肚臍那一帶完全都裸露在外,裸露部分的裝束則采用了「用帶子把撐開的衣服係起來,將光滑的肌膚緊緊綁住」這樣的設計風格。袖子被齊肩剪掉,布滿花邊裝飾的裙子一直到下擺處都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裙子上長長的開叉設計同樣也讓一雙美腿盡收眼底。衣服遮不到的腹部、手臂、雙腿和臉頰之類的地方都紋有刺青,刺青的圖案具有部族的象徵意義——或許她全身上下都被紋上了這種刺青也說不定。


    一頭濃密的灰白色長發,縱向細長的金色瞳孔充滿了陰鬱晦暗的光輝。一邊嘟囔著「嘿咻」一邊把死神大鐮刀扛在肩上,而後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那身影簡直就像是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劍,散漫而又咄咄逼人。當伊丹領會到這種氣氛之後,甚至覺得周圍充滿了一種危險的氣息——她似乎隨時都會衝出來肆無忌憚地大殺四方。


    「姐姐大人,你可是我主人的準新娘啊,居然讓這個骯髒的人類種隨隨便便地撫摸肌膚,你也太大意了不…不是麽……」


    不知是不是不習慣使用敬語說話,她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隨後小聲地罵了句「可惡」。


    「真煩人,誰要給那種女人當老婆啊!」


    蘿莉一邊抱怨著,一邊僵硬地撐起顫抖的身體。


    兩臂的切斷麵接在了一起,沾滿血跡的四肢也總算可以按照她的意願活動了。但果然還是使不上力氣。平時可以輕鬆揮動的戰斧哈爾巴特,這時即使是拿在手裏也是竭盡全力了,想要舉起它更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能和我的主人見麵,姐姐大人你難道不高興嗎?」


    「我都不知說過多少遍了。我的主神是司掌死亡、斷罪、狂亂與戰爭的神明俄摩拉」


    「唉…這就是所謂的婚前憂鬱症麽,真是可憐啊」


    說完她就小聲地嘀咕「果然還是試試用強硬的手段把人帶回去吧」這種聽上去十分危險的發言。


    「什麽婚前憂鬱症!什麽可憐不可憐的!那不都是你自作主張的嗎?而且還在那裏自顧自地說個沒完」


    然後蘿莉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摟著伊丹不放,露出一副「我已經受夠啦」的表情,甚至都快要哭出來了。


    看到這種情形的白衣女用懷疑的目光望向伊丹。


    白衣女對蘿莉講話時,姑且是在費盡心思地表達自己的敬意,而如果對方是伊丹的話,則露骨地換成一副蔑視的目光與口吻。


    「那邊那個雄性的人類種,你這家夥難道不知道這種行為是在和我主人的準新娘進行私通麽?如果事實如此的話,當心我在你屁股那裏再給你開第二個洞出來」


    伊丹想,為什麽是我?私通?他有種想前去控訴這種荒唐指責的衝動,於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過,還在緊緊摟著他的蘿莉,用很小的聲音低聲細語道「我現在還使不出力氣,所以想多爭取一些時間」,伊丹對此也沒有異議。在這種狀況下,為了弄清楚這個白衣女和蘿莉之間到底有什麽瓜葛,伊丹感覺有必要和她稍微交流一下。


    「提問!提問!」


    伊丹舉起了手。然後白衣女嘀咕道「什麽嘛,你事兒可真多」,於是一邊砸嘴一邊說「知道了,知道了,快點問吧」——她用這種符合自己實際性格的態度聽取伊丹的提問。


    「首先第一個問題是,你到底是哪位……哎呀,失禮了,在下是日本自衛隊特區派遣隊、第三偵查隊隊長、伊丹耀司中尉」


    白衣女背後有著一對巨大的飛翼,她大大地伸展開那猶如龍翼般的雙翼輕飄飄地滑翔了下來,悄無聲息地降落在伊丹他們麵前。隨後就像是在鑒定物品一樣,對著伊丹左瞧瞧右看看,盯著他看的那種視線就如同在身上來回舔一樣。白衣女那縱向細長的瞳孔和舉止,讓伊丹抱有「這人果然是屬於爬蟲類的啊」這樣的想法。


    「畢恭畢敬的自我介紹就免了吧。我叫吉賽兒,如你所見是名使徒,我侍奉著主神漢蒂」(注:原文龍女對自己的稱呼全都是「俺」)


    她那彎腰低頭的姿勢給人感覺就像是在居酒屋裏進行禮儀見習的打工妹一樣。蘿莉悄悄地解釋道,這個女人是出身於龍人族的亞神,並且貌似是現存於世的最年輕的使徒。


    「漢蒂…那位叫漢蒂的大人,果然是位神明?」


    「當然啦。話說你連這都不知道麽,真是個沒常識的家夥」


    被人指出缺乏特區常識的伊丹答道「啊哈哈,我經常被人這麽說」,簡直就像在拍馬屁一樣的諂笑到。然後,保持著現在交談的氛圍,伊丹繼續提出問題,「我聽了剛才的對話就一直在想,那位叫漢蒂的神明好像是一位女性吧。那位神明打算迎娶同為女性的蘿莉為妻,是這麽回事嗎?」


    「沒錯。有什麽好奇怪的?哪裏有問題嗎?」


    「不不,沒什麽。隻是以人類思維的角度來說,一位女性要娶另一位女性為妻,還真是一件新鮮事。雖然聽說國外確實有過先例,不過在我身邊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所以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事情的真偽罷了」


    「每個人都各有所好嘛。你就別再問這問那的啦,大叔」


    「大…大叔?」


    伊丹確實也到了即使被叫做大叔也不足為奇的年齡了。但是,沒想到這還是第一次被直截了當地稱呼道。這句話還真是相當的傷人,今天此時此刻,伊丹深切地體會到了這種感受。雖然在背地裏受到了心靈的創傷,但是他馬上將這種情緒隱藏了起來,變回了堅強開朗的那個伊丹。


    「還真是一位思想開放的神明啊」


    伊丹一講完,吉賽兒便說道「唉,真拿你沒辦法!」,邊撓頭邊聳了聳肩。


    「說實話連我也不明白主人的心思啊。不過呢,主人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又有什麽分別嘛。我覺得隻要順其自然地去接受這個事實就好了。當然,通常情況下怎麽可能會有人能明白神明的心思呢」


    「我才不要呢。我隻對男人感興趣」


    「總之,就是這種情況了。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要想讓主人的想法被更多的人接受,前麵的路還遠著呢」,吉賽兒一邊這麽想一邊歎了口氣,然後把目光投向了遠方正在日出的地平線。


    「也就是說這種事情都取決於當事人的意願嘍。那麽,吉賽兒小姐也和漢蒂大人一樣,都喜歡同性嗎?還是說隻對異性感興趣呢?」


    「我嗎?我也隻對男人感興趣」


    「那麽,你對實際發生的事情又作何感想呢?無視當事人的意願,打算用暴力手段強行將人帶走,而且還逼迫當事人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同性物件。換做是你的話,你會願意嗎?」


    伊丹的話讓吉賽兒皺起了眉頭,別開視線小聲地砸了一下嘴。


    「你這麽說還真是讓我頭疼啊。不過呢,把姐姐大人帶回去是主人的意思,作為使徒,我可沒辦法抗命。我唯一能做的隻是服從主人的旨意,不是麽?」


    「因此,你剛才就一直在跟她戰鬥嗎?」


    「是啊,我可沒想到能在這裏偶遇到姐姐大人,一見麵我們就打上了」


    「我一直覺得蘿莉的實力相當得強,莫非你一個人就把她傷成這樣了?」


    蘿莉的傷看上去十分嚴重。當然,這些都是可以治愈的。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身上到處都是深深的傷痕,所以連黑色的哥特裝都難以辨認了——衣服上沾滿了大量幹掉的血跡。


    吉賽兒皺起眉頭。


    「你是笨蛋麽,那些傷痕


    都是姐姐大人替你受的傷啊」


    吉賽兒說完,好像連沙子也能吐出來似的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怪不得呢,本來我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把她傷成這樣的。把戰爭之神俄摩拉的使徒——死神蘿莉當做對手的話,我最多就和她打個平手。但是她的那個樣子到底是怎麽回事?行動遲鈍得很,還沒開打就負傷了……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在小瞧我呢,後來才知道原來姐姐大人已經替你受了傷」


    「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你們的身心是連接在一起的」吉賽兒說道。


    聽罷,驚訝不已而且身上毫發無傷的伊丹低頭看向沉默不語的蘿莉,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隨後蘿莉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說「也沒什麽不好的嘛」。


    蘿莉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伊丹覺得自己有種無力的感覺,並且還感到心髒被什麽東西緊緊地揪住了似的。


    「把事情弄清楚了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這一次我會使出全部力量來對付姐姐大人的」


    吉賽兒一說完便轉身麵向背後的兩頭幼龍。這兩頭幼龍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接近的。吉賽兒撫摸著它們的那副巨體,兩頭龍好像也感到很舒服似的,從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單打獨鬥的話勉強隻能打個平手。但是,如果有這兩個家夥在的話,就算對手是姐姐大人我也有必勝的把握」


    這兩頭幼龍,一頭通體是紅色的,另一頭則是黑色的。它們看起來就是從炎龍巢穴裏的那些蛋殼中孵化出來的。它們身上覆蓋著的鱗片的形狀以及整體散發出的氣息,都讓人聯想到了炎龍那凶暴的身影。但是和父母比起來,它們身上欠缺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氣勢,體型也小了兩圈。話雖這麽說,但是那副身體還是可以用「巨大」一詞來形容的,並且從整體上來講依舊令人厭惡。


    「你們還真是相、相當地親近呢。它們兩個不危險嗎?」


    「啊?從這兩個家夥一出生我就在照顧它們了。喚醒沉睡的炎龍,特意讓它和水龍交配,產下蛋,然後終於成功地把它們馴養到了現在這個程度。可辛苦死我了,但這也是值得的。炎龍與幼龍,再加上我本人,這個組合堪稱無敵啊」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這讓吉賽兒暗暗地笑了起來。


    「為、為什麽又要挑起事端?」


    「你果真是個笨蛋啊。我的目的當然是要打倒包括姐姐大人在內的所有亞神。話說,蘿莉姐姐,你的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差不多該開始第二回合了吧,這次請你不必手下留情了」


    吉賽兒發出挑戰宣言,將大鐮刀架了起來。背後的兩頭幼龍也各自展開雙翼,之間保持一定距離擺好了架勢。


    蘿莉離開伊丹,勉強把戰斧哈爾巴特架了起來。不過,戰斧的重量使她的身體產生了些許傾斜,並微微顫抖著。雖說身體還在不斷地自我治愈中,但受到的嚴重損傷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侵蝕。


    「請等一下,吉賽兒聖下。您剛才說的那番話是真的嗎?是您將炎龍喚醒的嗎?」


    正在雙方的緊張氣氛升溫時,姚上前澆了一盆冷水。


    她一邊用右手捂著受傷的左上臂,一邊拖著一隻腳緩緩地走上前,質問吉賽兒的態度認真得令人畏懼。


    「什麽?你又是什麽人?」


    「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那種事情!」


    姚這種飽含憤怒的質問讓吉賽兒覺得很無禮。她眯著眼睛凝視著姚,並用略微低沉的語調答道。


    「你對我的做法有意見嗎?」


    「當然有!我等都是主神漢蒂的信仰者,而且一直都是相當虔誠的信徒。反之,神賜予我們的則是名為炎龍的災難。這到底是為什麽?」


    吉賽兒此時有些煩躁,重重地歎了口氣。


    「對於主人的意誌,你不需要一一地都問個為什麽。老大說是黑的,甭管是白還是紅,那就是黑的。你們這些信徒隻管遵從就好了,這不就是信徒的修為麽」


    「但、但是」


    「對於你們,上麵的那位大人自有她的一套考量」


    「哪怕是指引我們走向滅亡嗎?」


    「這還用說麽。如果信仰強烈的話就更是理所當然的了,不是麽?你們啊,能為主人出一份力就應該感到高興了。就算是死也要默默地死去。這就是所謂的信仰,不是嗎?」


    對於吉賽兒這種「這麽明顯的事情有什麽可問的?」的態度,姚全身顫抖著,發出痛苦地呻吟。


    「如、如果隻是我自己的話,對主神的旨意絕對會言聽計從。可是把我的同胞和全族人都當成祭品,這也太蠻不講理了。我們一族人都被當成了炎龍的食物,這真的是主神的意誌嗎?」


    吉賽兒一聽完,便拍著手笑起來。


    「搞什麽嘛?哎~~,炎龍吃掉的原來是你們啊。我還在想炎龍那家夥到底是從哪裏捕來的食物呢,但沒想到這些食物就是黑精靈啊。對你們來講還真是一場災難哪」


    吉賽兒的這番話讓剛才還情緒激動的姚啞口無言。


    黑精靈成為了炎龍的食物——若是主神漢蒂的旨意倒還好,但實際上根本就是不明不白。也就是說,作為神明的她對一眾信徒的苦難置若罔聞、漠不關心。


    「災難?隻有災難這一個詞嗎?」


    姚無力地跪下,兩手捶打地麵。


    「不知祈禱了多少次,不知哭泣了多少次,不知悲傷了多少次,不知禱告了多少次,不知祈求拯救了多少次,最後也不知絕望了多少次。每一次我都會想起主神,鼓勵自己,站起來,去尋求希望,離家去旅行……但就算是如此虔誠的祈禱,神明也從未回應過,甚至壓根就沒有聽到過」


    血淚縱橫的姚質問著吉賽兒,而吉賽兒好像很困擾似的皺起眉頭答道。


    「神明怎麽可能會去傾聽每一個信徒的祈求呢?——什麽『我想發財』、『救救我吧』、『我想出人頭地』、『讓我中頭獎吧』、『祈求豐收』、甚至還有『希望能旗開得勝』、『希望能找到心上人』……如果去一一傾聽那種充滿了欲望的祈禱,可就沒完沒了了。對於隻會依靠他人的信徒,不如就讓他們成為炎龍的盤中餐好了」


    這番話讓姚的情緒爆發了。自己發自靈魂深處的祈禱竟然被拿來和那種充滿欲望的乞求相提並論,這讓姚出離憤怒了。


    她迅速拔出佩刀,斬向吉賽兒。


    可是,吉賽兒手中鋒利的大鐮刀比姚的動作更快,鐮刀的斬擊朝她揮了下去。


    這隻是刹那間發生的事情——。


    眼看著姚就要被鐮刀砍到,此時,伊丹猛撲了過去,抱住她的身體將她撲倒在地。


    如果這時戰鬥被挑起的話,伊丹他們必定會被卷入其中。


    所幸的是大鐮刀隻是擦著姚的一點皮過去的。隨後蘿莉瞅準這個時機將戰斧哈爾巴特砍了過來。


    而吉賽兒則將身體避開,躲過了這次攻擊。赤龍也打算在這個時候插一杠子,它朝蘿莉輝下了銳利的爪子。這次反而輪到蘿莉向旁邊跳開躲避攻擊了。


    伊丹抱著姚在地上翻滾,同時從腿部抽出9mm手槍,對著赤龍大致的方向進行三連射。三連射的子彈擊中了追擊蘿莉的赤龍的身體,但都被它那堅韌的鱗片給擋了下來,毫發無傷,可是卻成功地牽製住了赤龍的行動。不過,作為代價,兩頭幼龍和一襲白衣的亞神開始把伊丹也當作敵人對付了。


    一瞬間的刀光劍影,而後雙方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蘿莉重新架起戰斧,伊丹則攙扶起姚站到蘿莉邊上來。蕾萊和杜嘉被黑龍牽製住了,光是逃跑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再加上她們二人沒有什麽有效的攻擊手段。尤其是蕾萊,在與炎龍的一戰中精神力已


    經消耗殆盡,而且根本無法回複。


    「可惡……」


    為了避免被卷入戰鬥而采取的行動起了反作用。伊丹看到手槍對幼龍無效,於是便把槍口對準了吉賽兒,看到這種情形的吉賽兒一邊說著「喂喂,區區一個雄性的人類種也敢挑戰我麽」,一邊露出愉悅的微笑。


    「你的眼神不錯嘛。像你這種魯莽的家夥,我喜歡」


    「這是當然的啦,他可是打敗了炎龍的男人哦」


    氣喘籲籲的蘿莉為了保持住在精神上的優勢而說道。


    「你說啥!?…啊,不不,失禮了。那個,剛剛,姐姐大人你說他打敗了什麽?」


    「是炎龍,我是說他把炎龍打敗了」


    「能平安地出來就足以證明了吧」蘿莉悄悄向伊丹詢問道。


    在吉賽兒銳利目光的注視下,伊丹差點把「炎龍並不是我打敗的」這句話喊了出來。


    伊丹做的隻是安裝粘土炸藥而已。戰鬥的任務主要是由姚她們這些黑精靈和蕾萊完成的,最後的致命一擊則是由杜嘉完成的。可是,現在為了減輕蘿莉的負擔,伊丹意識到有必要讓吉賽兒將自己誤認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用即興發揮的表演去故弄玄虛。


    然後他不禁小聲地嘀咕「我怎麽淨遇上這事」。


    特種作戰部隊為了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會故意向各處散播偽造的個人經曆,明明在二重橋壕沒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就被奉為了英雄。實際情況和評價的結果實在相差甚遠。被迫去做超出自己實際能力的事情,這其中的辛酸又有誰能知曉?但是,此時此刻,在這裏卻必須要鼓起一股勁,遊刃有餘地行動起來——準確地說應該是裝作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不得不行動起來才對。


    「沒騙你,你去火山口瞧一眼就知道了。炎龍的屍體應該就倒在那裏。啊,對了,剛才我順手把岩石平台給毀掉了,所以它也許已經被埋在石頭堆裏了,啊哈哈……」


    此時伊丹的內心哆哆嗦嗦地顫抖不已,但又不能表現出來。蘿莉輕輕地用胳膊肘捅捅他,小聲說道「幹得不錯」。她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見。


    吉賽兒揚起下巴示意給黑龍,讓它飛到火山口去確認一下。


    「嘿嘿,你們好不容易逃出來撿了條命這事我倒是清楚。盡管有姐姐大人的加護在身,但單憑一個人類種怎麽可能做得到這些呢。那邊那個雄性的人類種,再說一遍你的名字。你剛剛自報的名字被我當耳旁風忘記了……」


    「耀司。伊丹耀司」


    蘿莉插在伊丹前麵答道。然後,她甚至像在賣弄一樣挽住了伊丹的手臂。


    「我已經和耀司締結眷屬契約了。你呢,雖說是得到了兩頭幼龍,但我卻與連炎龍都能打敗的男人成為了伴侶哦」


    「原來如此……你還真有一手啊,姐姐大人」


    就在這時,飛到火山口附近的黑龍發出叫聲。


    得知自己失去了父母,悲傷地嚎叫著。


    「哎呀,我真是高興啊!沒想人類種裏麵還會有你這樣的家夥,看來我還真沒白成為使徒啊」


    隨後吉賽兒重新架好了鐮刀。


    「把耀司和我當做對手,隻靠你和那兩頭幼龍你覺得能贏嗎?」


    在蘿莉與吉賽兒唇槍舌戰時,旁邊的伊丹拚命地祈禱「神啊,讓這家夥趕快回去吧。覺得打不過就趕緊給我逃啊,快點走吧,離開這裏……」。不過,即便祈禱的對象就在眼前,估計也沒什麽效果吧一一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神明不會去一一傾聽每一個人的祈禱」——剛才從吉賽兒那已經聽說過了。


    「哎~~,事情變得有趣了啊。托瓦特!摩特!可別對你們的仇人手下留情啊!」


    兩頭幼龍順應著吉賽兒的呼喚,在剛剛日出不久的天空中飛舞起來。吉賽兒高舉起大鐮刀,蘿莉同樣也舉起了戰斧。


    「我要上啦!」


    「糟了!我真是自討苦吃!」


    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要戰鬥的伊丹,抱著打算衝上去的蘿莉,掉頭向後全力奔跑。


    「姚!蕾萊就拜托給你了!杜嘉,快跑!」


    接受伊丹指示的姚,好像忘記了傷痛似的抱起了蕾萊。而杜嘉就像被彈起來一樣跑了出去。剛才還在遊刃有餘地和吉賽兒周旋,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場精彩的大逃亡。被伊丹的舉動驚呆了的吉賽兒一時半會兒還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空無一人的特尤巴山脈上,一陣寒風刮過,冷颼颼得就像是從岩石縫裏吹出來似的。遠處還傳來了好似烏鴉的鳴叫聲。


    「嘎……」


    這些人逃得到底是有多快?等到吉賽兒回過神的時候,連滾帶爬地跑下斜坡的伊丹等人早已成為遠處的一個小點了。


    「怎、怎、怎……怎麽可能!」


    「怎麽辦?」似乎是在等待命令的黑龍與赤龍,把視線轉向吉賽兒。


    「快、快追!」


    隨後,兩頭幼龍急忙飛上天空。


    龍翱翔於天際之中,隻靠人類的雙腿就算跑得再快也是不可能從它們的追擊下逃脫的。


    大大地伸展開雙翼,高度和速度都在不斷地提升。然後,它們似乎是打算從天空中噴射火焰下來,就在張開嘴巴的那一刹那——。


    在空中描繪出四條蛇形軌跡的細線從遠處飛來,擊中了兩頭幼龍。


    「久裏浜,目標的體型和之前看到的比起來,是不是小了點?」


    神子田一邊發射鎖定好目標的響尾蛇導彈(熱源追蹤型空對空導彈),一邊向久裏浜問道。


    「有兩頭在啊,完全是另外的目標嘛」


    『但是可以確認伊丹中尉他們正在被那兩頭生物追擊』


    聽到僚機瑞原少校的聲音後,神子田點了點頭。


    「power、maimum。fullon、free。bat man(空中機動作戰)、go、go、go」


    久裏浜說罷,神子田便喊道「突擊!」。


    「神子田負責紅色的目標,西元負責黑色的目標」


    當空對空導彈的近接信管開始工作的時候,幼龍被爆炎籠罩了起來。但是,隻靠這種攻擊就能送它們上西天的話,這工作就不用那麽辛苦了。神子田在平視顯示器(hud)上的瞄具中捕捉到了赤龍的身影,同時扣動了扳機。


    m61火神式機炮將20mm口徑的彈藥以每分鍾6000發的速度射出。即使是一瞬間的交錯,傾瀉而來的鉛彈風暴也已經遠遠超越了暴雨的級別,幼龍的身體就如同攪拌機一樣劇烈地晃動著。


    失去平衡的兩頭幼龍,喪失了繼續浮空的能力,紛紛摔到地麵上。


    然而,龍這種生物果然名不虛傳——就算步履蹣跚也馬上爬了起來,展開雙翼打算飛離地麵,它們的這種戰鬥本能實在是太優秀了。盡管隻是年輕的幼龍,但不愧是被稱為「天空支配者」的龍族的一員。


    可是——。


    『命中目標!』


    從十五門七五式155mm自行榴彈炮射出的炮彈——其中填充了總計150公斤的tnt爆炸開來。周圍的空氣和大地——包括幼龍在內,都被徹底地攪亂,並且一絲喘息的時間都不給留下。


    『開始進行效力射擊!』


    黑精靈的長老們一邊捂住耳朵,一邊浮現出一幅不可思議的表情,注視著從排成一列的七五式自行榴彈炮的炮口噴出的火焰。附近硝煙彌漫,能見度幾乎為零。而在煙霧中特科的隊員們正忙碌地作業著。


    「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麽?」


    「也許是某種儀式?」


    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嘈雜如雷鳴般的炮聲,是為了攻擊若幹公裏以


    外的地方而發出的。


    但是,接連不斷地射出炮彈的榴彈炮,確確實實是在對特尤巴山脈進行狂轟濫炸。


    「哦~~,真是威力驚人啊!」


    易北藩王國國王杜蘭坐上一架欽定的直升飛機,正用望遠鏡窺視著戰場,並且連連發出感歎。


    半山腰處被爆炸所產生的濃密煙霧所籠罩,他親眼見證了兩頭幼龍在如此的衝擊力與破壞力下被圍攻的情景。


    「當時那些東西落下來的時候,老夫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不過現在從遠處一看才明白,能從那場戰爭中活下來真是個奇跡啊」


    由於機艙內充斥著嘈雜的引擎聲,所以必須得提高嗓門說話才可以。杜蘭就像在怒喝一樣朝鄰座的加賀上校說道。


    「那是因為陛下您武運昌盛」


    加賀一邊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邊答道。


    「武運嗎?能撿回一條命對於老夫來說到底是不是一件幸運的事,那都是後話了。那麽,再給老夫瞧瞧接下來的安排吧」


    「好的。眼鏡蛇小隊進攻!」


    加賀按下無線電對講機的按鈕,向部隊下達命令。


    於是,兩架並行的ah-1眼鏡蛇攻擊直升機加速向前飛去。兩架攻擊直升機變換著攻擊位置,然後將掛架上搭載的陶式導彈發射了出去。


    由於是舊型號的有線製導導彈,所以需要操作人員始終用瞄準鏡跟蹤瞄準的物件,隻有這樣導彈才能毫不猶豫地準確朝目標突進。


    連主戰坦克都能擊毀的箭矢從天而降,擊中了幼龍,那副巨體被炸飛了出去。


    以堅固防禦著稱的龍鱗被十分輕鬆地撕碎了,露出了血肉,從那裏噴出了血液。在連續的攻擊下,被兩、三發反坦克導彈擊中的赤龍和黑龍在特尤巴山脈這塊案板上被剁成了肉塊。


    「怎、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


    被一次齊射的爆炸波及到的吉賽兒,半截身子都被卷起的土沙掩埋住了,她呆呆地望著從小養到大的幼龍被爆炸所吞沒。由於她一直沉浸在戰鬥的興奮當中,視線和注意力很容易就會被吸引走,根本注意不到視野以外的情況。


    因此,當遠處的炮彈與導彈飛過來的時候,其本身所具有的破壞力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根本就沒有發現那些東西是從哪裏發射出來的,於是就產生了誤會——。


    「這、這就是伊泰咪尤基的力量嗎?」


    如果這時伊丹在她旁邊的話,一定會連連「不對,不對」地解釋道,試圖去訂正這個重大的誤會。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而且,從爆炸已經停止的方向傳來了「吉~~賽~~兒~~?你在哪裏呀~~?」那如同發自地底般的聲音。吉賽兒一轉身,發現了蘿莉?麥丘利的身影。


    蘿莉身上破破爛爛的花邊裙被直升機螺旋槳所產生的風吹得飄舞起來,被乾燥的血跡弄髒的手中拿著戰斧尋找著吉賽爾的蹤跡。


    從上空的直升機裏垂下來幾條繩子,普通科的隊員們順著繩子依次滑了下來。降落到地麵的隊員開始慢慢接近幼龍,並確認它們是否已經死亡——此時兩頭幼龍的模樣就如同被擺上餐桌的海鮮一樣。


    以此為背景的蘿莉露出豪壯激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的美麗和淒厲的恐怖感傳遞到了吉賽兒那裏。


    「姐、姐姐大人……」


    腿在哆嗦著,手也在哆嗦著。為了不被發現而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爬著向後退。


    「糟了,再這樣下去會被發現的」


    這就是所謂的攻守交替——現在反而輪到自己成為獵物了。


    「吉~~賽~~兒~~?你在哪裏呀~~?我會好好地把你關起來的,出來吧~~」


    亞神是不老不死的,反之亦然——他們也是不會被殺死的。這既是一種恩惠,同時也幾乎可以稱之為詛咒。


    即便手臂被斬落、即便雙腿被砍掉、甚至是掉了腦袋,亞神都是不會死的。如果傷口開始愈合的話,損傷便可以恢複。更有甚者將手腳砍掉碾成粉末,拿去燒掉再讓野獸吃下,就算這樣隨後從切斷麵開始又會有新的手腳長出來。


    因此,亞神之間戰鬥要想取得勝利就要奪取對方的自由。戰敗方會被斬斷手足或是被腰斬,有時甚至在隻有一個腦袋的情況下被解放了出來,又或是被幽禁在神殿裏,直到被什麽人解救出來時世上已經過去了數百年。


    有的神明在從肉體中解脫出來為止的這一千年間,自始至終都被埋在地底下。跨越了長達千年的歲月,一直被埋葬在黑暗中的亞神,不難想像他們在升神之後究竟會變成怎樣的禍神。


    還有的亞神被性情殘忍的家夥抓住,不斷地被野獸啃食再生中的內髒。既然擁有肉體,能感到快樂必然也能感到痛苦。這就是真理。但是,由於無法死去的緣故,對於敗北的亞神來說,前方有著比死亡更加可拍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


    「吉~~賽~~兒~~?你在哪裏呀~~?」


    吉賽兒來回檢視著蘿莉以及她旁邊的伊丹、蕾萊、杜嘉、姚等人——人類種兩人,精靈兩人。平時的話,這些家夥根本無足掛齒。然而,如今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之前幹掉了炎龍,如今又施展出那樣強力的攻擊抹殺了兩頭幼龍的伊丹就在眼前,有他在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吉賽兒決定要逃跑。就算是在藏身時弄得滿身泥濘也無暇顧及了,能從這裏逃掉才是最優先事項。


    * *


    特尤巴山脈上的戰鬥結束了。


    第一戰鬥團的隊員們陸續降落到周圍的地麵上,開始對幼龍的屍體進行檢查作業。在上空盤旋的兩架f-4鬼怪式戰鬥機擺動了兩次機翼後便飛走了。


    隨後,又因為接到了伊丹的匯報,滑降到火山內部的隊員尋找到了炎龍的屍骸,最終可以確認杜嘉的複仇成功了。


    已經習慣了救災的自衛隊,從火山內部將黑精靈們的遺體慎重地收容並運送了出來。而且為了將炎龍與兩頭幼龍的屍骸以研究的名義運往別處,吊運作業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


    此時伊丹他們互相肩靠肩坐著,眺望著這幅景象。


    杜嘉和蕾萊幾乎是靠在了伊丹身上,蘿莉則是枕在他膝上進入了夢鄉。至於姚,她與伊丹背靠著背,呆呆地坐著。被自己信仰的神明所背叛,看樣子對於她來說這是相當沉重的打擊。


    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都是需要消耗體力的。如此的疲憊不堪導致情感上的麻木,唯一能做的隻是在那裏發呆而已。


    「我們還活著啊」


    「是啊……」


    就像是在小聲嘀咕一樣,回應伊丹的隻有杜嘉一人。在所有人當中她的疲勞度是最低的,因為在戰鬥開始之前,她一直都在熟睡。


    「做到了啊」


    「嗯,我的仇報了」


    杜嘉簡短地答道。


    「就別再管我叫父親了吧」


    杜嘉慢慢地望向伊丹,用欠缺抑揚頓挫的辭藻說道。


    「不要」


    「為什麽……」


    「我已經叫習慣了」


    「是嘛」


    伊丹覺得,怎麽樣都已經無所謂了。


    * *


    「停職兩周,減薪一個月麽……」


    一回來,伊丹便從直屬上司檜垣那裏拿到了文件,然後無力地垂下雙肩。算了,雖然對處理結果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實際受到處分的時候,還是自然而然地不免有些鬱悶。


    其他偵查隊的隊長,似乎都沒有看向伊丹這邊,一個個都心不在焉地忙著自己手中的文案工作。


    「再加上一條,解除你第三偵查隊隊長的職務」


    檜垣從桌上拿起一張


    新的檔,遞到伊丹麵前——原來是免職命令書。


    「是……」


    「這不明擺著嘛。不管怎麽說,你畢竟扔下了自己的部下,跑去單獨行動」


    檜垣說完,伊丹也不得不點了點頭。


    「以上就是全部的人事處分結果」,檜垣這樣告訴伊丹,然後——。


    「立正——!」


    從背後傳來的口令讓伊丹挺直了腰板,其他人也都齊刷刷地起立站直。


    與背後發出的腳步聲一道出現的是狹間中將。在狹間的一邊,女性自衛官們一張接一張地從黑色盤子上拿起獎狀。


    「伊丹中尉。鑒於你在營救被綁架日本人事件上的功績,特將防衛大臣頒發的一級賞詞授予你」(一級賞詞:類似於一等功的稱號)


    狹間將獎狀與獎章遞給伊丹。


    「接下來是來自於特區各地方的。首先,是易北藩王國國王杜蘭陛下經由日本國政府代收,再轉發伊丹中尉個人的感謝信——非常感謝你能將炎龍消滅掉。因此,我將『卿』的稱號贈與你,今後你可就是貴族老爺了啊。其次,是舒爾茲森林、黑精靈族長會議分別發給自衛隊特區派遣隊和你本人的感謝信。對於你本人,贈與名譽族長的稱號,以及這個東西」


    狹間將姚手中抬著的鑽石原石唰地遞給伊丹。鑽石有人頭那麽大,沉甸甸的。要是換算成金錢的話簡直就是不計其數了,搞不好也許連續中十次彩票頭獎與前後獎的獎金才能與之相當。(前後獎:日本彩票除了頭獎以外,緊挨著頭獎號碼的前後兩組號碼也有大筆獎金)


    「販賣人口在日本是重罪,因此你就把這名叫姚的女孩當作是女兒好好對待吧」狹間一說完,姚便把所有權證書遞給了伊丹。在特區這邊是存在人口買賣行為的,所以有關人身所有權的證明文件當然也是存在的。


    「接下來該哪個了?矮人族的魯貝村?這是從那裏發來的感謝信。還有來自雷茲巴姆這個地方的感謝信。來自托爾迪村的感謝信。每封信都是在感謝你把炎龍消滅掉的英勇事跡啊。然後……」


    不斷地有女性自衛官將漆盤上盛著的卷軸、紙之類的東西送了過來。最後的一封信是一張黑色的羊皮紙,而且用黑色的封蠟滴在黑色的緞帶上將羊皮紙封住,看上去有種非常不祥的氣息。


    「貝爾納格神殿?有那麽個地方嗎?唉,無所謂了……」


    獎狀、獎章、還有鑽石的原石、以及一打證書檔——伊丹的兩隻手差點都要抱不過來了。就在這種狀況下,連羊皮紙的卷軸也被硬塞了過來。


    接下來,最後一位女性自衛官將一張紙交給了狹間。


    「有了,就是這個。鑒於你之前做出了令各方嘖嘖稱讚的事情,如果隻是一味地對你進行處分,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可不好。因此,有一項新的任務要交給你」


    「伊丹中尉,我任命你為特區資源狀況調查負責人」


    「資源狀況調查?」


    「嗯,這個負責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特區裏隨便到處溜達,去搜尋有用的資源。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工作嗎?」


    「倒也是」


    「停職就到此為止了,趕快去上任吧」


    「是,遵命」


    狹間啪地拍了一下伊丹的肩膀,然後就和隨行的女性自衛官們一起離開了。


    伊丹抱著一大堆東西獨自佇立在一旁,其他人似乎又把他當成了透明人,各自回去繼續工作了。隻不過,這次有些人一邊偷笑,一邊用帶著些許嫉妒的目光往伊丹這邊瞟,這讓他既難為情又不舒坦。


    「啊,不好意思」


    仿佛是以伊丹這句話為信號似的,而後從四麵八方一齊傳來了「你個混蛋啊」這樣摻雜了妒忌的責罵聲,同時各種紙張檔紛紛被扔了過來。


    * *


    「貝爾納格神殿?」


    蘿莉被伊丹這麽問道時,臉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那裏是漢蒂的神殿」


    伊丹坐在梨紗駕駛的麵包車的副駕駛座上,聽到身後蘿莉的回答後皺起了眉頭。關東地區郊外的風景從車窗外掠過,其中既有田地也有園圃。道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少,在與農用道路交叉的地方,有一輛拖拉機一邊卷起一陣塵土一邊悠閑地跑著。


    「要去嗎?」


    來自黑色神殿的信件原來是給伊丹的邀請函。


    被蘿莉問道時,伊丹搖了搖頭。特區的神明可是無法用一般常理去判斷的存在。他們打著什麽算盤完全不得而知,因此伊丹想盡量回避這種事。不過,蘿莉卻說她想去一次。


    「因為有那邊發來的邀請,所以我們大可以堂堂正正地踏進漢蒂的領地。我想堅決地告訴她『我才不想當你的老婆呢』,然後還要質問她到底有什麽企圖」


    「學都倫德爾就在貝爾納格的附近。如果要去的話,我也想同行」


    發表了論文並且正在申請導師稱號的蕾萊說道。


    「嘿嘿,加圖老師已經認可蕾萊跳過博士的申請,直接向導師稱號挑戰的實力了」杜嘉愉快地說道。


    所謂的導師稱號就是像秘訣真傳一樣的東西,得到它意味著魔導師本人已經被承認可以獨當一麵了。雖然從蕾萊的年紀上來說算是一種破例,但是身兼打敗炎龍這等功績的魔導師卻隻有個徒弟的身份著實太奇怪了,於是加圖便認可了。


    「我一定會去親眼見證蕾萊得到導師稱號的那一刻」杜嘉這番話暗示了她也會同行的想法。


    「假如能得到前去貝爾納格神殿的機會,我打算向主神亮明我的決意。所以,蘿莉聖下,我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了,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嗯,請務必」


    「怎麽回事?」


    杜嘉問道,然後姚微笑著說。


    「我打算將我原本的名字——舒爾茲森林部族、蒂修氏族、德漢的女兒、姚?漢?蒂修,改名為姚?蘿?蒂修」


    「哇!」杜嘉睜大了眼睛。


    「那個,我有點不太明白……」伊丹一臉疑惑地問道,杜嘉隨後解釋道。


    「打個比方,我的全名是杜嘉?露娜?瑪律席。其中的露娜指的是音樂之神露娜琉。我呢,是將露娜琉當作主神來信仰的信徒」


    「原來如此……那麽,「蘿」代表了什麽呢?」


    「當然是指聖下」


    「有自己信徒的亞神簡直是前所未聞啊」


    「比起對祈禱不聞不問的神明,諸位亞神們不僅能夠直接聽到信徒的心聲,而且還能給予回應,所以他們才更值得被信奉」


    姚邊說邊挺起了胸膛。


    「那蘿莉你升神之後,會成為什麽樣的神明呢?」


    關於杜嘉的這個問題,伊丹也想知道答案。這次,輪到蕾萊回答了。


    「俄摩拉是司掌死亡、斷罪、狂亂、以及戰爭的神明。她的使徒升神時可以繼承本家掌管的這些領域,又或者去搶占無人掌管的現象、領域而成為那裏的守護神」


    「哎~~」


    「那麽,蘿莉到底會成為司掌哪個領域的神明呢?」


    「是死亡嗎?」


    「會不會是戰爭呢?」


    「斷罪挺合適的」


    「我覺得狂亂倒是符合蘿莉的風格」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預測中,蘿莉低著頭紅著臉低聲細語地給出了答案——除了無法理解其含義的梨紗以外,她的答案讓在場的所有人在一瞬間都石化了。


    「喂~,大夥這是怎麽了?」


    梨紗向著身體僵直的大夥問道,然而所有人依舊是紋絲不動。雖說梨紗覺得有種莫名的疏遠感,但假如此時連司機也石化了的話,必定會引發交通事故,


    所以這真是萬幸。


    那麽,讓大家變成這幅模樣的始作俑者蘿莉的回答是——。


    「愛……這個,不行嗎?」


    就是這樣……。


    「到啦~」


    聽到梨紗的聲音後,伊丹下了車。


    附近是一片農村的森林用地,其中一棟中等規模的醫院映入眼簾。建築的外觀老舊,看起來隻有三十年左右的房齡。如果可以忍受這棟建築老舊的模樣,或許這會是一處能讓人心曠神怡的好地方。


    「伊丹閣下的母親大人就住在這裏吧」


    「耀司的母親嗎?」


    「父親的媽媽,也就是祖母嘍」


    「……媽媽(婆婆)」(注:原文是“お義母さん”,這句話應該是蕾萊說的…)


    伊丹始終無法向前踏出半步。這時杜嘉上前推了他一把。


    「去見見她吧」


    現在,杜嘉不僅原諒了之前伊丹一直冒充她父親的事實,而且還原諒了強迫她去消滅炎龍的做法,但開出的條件就是「去見見你母親吧」。


    當然,伊丹也明白他之前是為了杜嘉才扮演這個父親的角色的。不過對此杜嘉總感到有一絲的罪惡感,兩人的關係也是別別扭扭的搞得有些不愉快。於是杜嘉就藉口「我的條件和你們那的處分是兩碼事」,便強加給了伊丹這樣的懲罰,她覺得隻有這樣做才能消除他們之間已經產生的隔閡。


    伊丹當然也清楚她的想法。可是,與母親見麵讓他的心情怎麽也輕鬆不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伊丹邊說要做深呼吸。但是對於他這種畏畏縮縮的態度,急不可耐的梨紗、再算上杜嘉、蕾萊和蘿莉這三人都露出一副「快點去啊!」的表情,隨後一腳朝伊丹的屁股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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