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莉姬一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正在搖晃。
(——!?怎、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在一瞬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於是她移動視線,想要掌握周圍的狀況。
莉姬被一群奇特的人包圍,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被搬運。
她躺的地方是某個隻有在兩根棒子中間牢固地架上一塊布、很像簡易床鋪的東西上,隊伍正在微暗的石造回廊上前進。
莉姬一方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態感到錯愕,一方麵環視著這群圍著自己的安靜隊伍,他們好像沒有發現莉姬已經醒過來了。每個人的臉色全都相當蒼白而且麵無表情,就像亡者一樣,這片沉默當中,他們隻有在前進之時傳出些許腳步聲。
看到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莉姬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想把我帶去某個地方嗎……?)
到底想把我帶去哪裏?
可以的話,莉姬還真想立刻坐起來、抓住身邊家夥的衣襟問個清楚,但隻要一想到對方可能是死人,就實在拿不出勇氣這麽做。
不管怎樣,她都沒有什麽好預感。
莉姬真的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無論怎麽想,這些都與聖獸王的試煉無關吧?)
——她唯一能理解的隻有這件事。
伊歐自己都一直強調他「找不到」自己的身體,莉姬剛才卻毫不費力地就發現了,但是她當時看見的東西,卻是比伊歐的身體更令人震驚的事物。
(希露潘娜……)
她的模樣依舊既惹人憐愛又十分美麗,讓人不禁讚歎。
不過——
(那幅景象——到底是什麽呢?)
那並不是莉姬認識的希露潘娜。
她變得實在太多了。
頭發的顏色怎麽會……?希露潘娜在逃跑的期間出了什麽事嗎?莉姬以前的未婚夫裘特裏爾又怎麽了呢?為什麽她會身在很久以前就沉入地底的阿爾提娜斯?
思緒不斷從莉姬心中湧了出來。
不安、困惑與疑問陸續襲來,但現在的莉姬無法得知所有問題的答案,感到焦急不已。
(不過話說回來……)
這個時候,莉姬重新意識到一件事。
(就某些意義而言,這該不會是一種危機吧?)
在這個可怕的地方,被一大群有如亡靈的人包圍。
雖然莉姬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但隻要想起先前在岩石牢房被枷鎖拴住的景象,就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
(看來想要依賴伊歐……果然有點困難哪……)
他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幫上忙。
這種情況就稱為暴殄天物。伊歐絕不曾好好使用自己的能力。
(——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
至少比被用鏈子拴住、關在岩石牢房裏來得好多了。莉姬這麽對自己說。
她閉上眼睛屏住氣息,靜靜地忍耐這段難熬的時間。
雖然她不時稍稍睜開眼睛確認周圍的情況,但是掠過眼前的全都是那條像遺跡一樣的走廊。微微閃爍的殘餘賽雷克特,就這樣在灰色的天花板與牆壁上延伸下去。
這種單調的路程要持續多久呢?
就在此時,包圍莉姬的人們突然變換步伐,似乎是在下樓梯,她躺在床上的身體輕微地傾斜。莉姬在意地睜開眼睛,結果視界起了變化。眼前的景色忽然從令人窒息的閉塞走廊變成開闊的空間。
天花板非常高——不對,這裏沒有天花板。
(這是……)
這與莉姬在那座城市抬頭仰望時看到的景色很像。
也就是說,她被帶到戶外了。
這裏可能是一個類似中庭的場所。
人群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莉姬全身緊繃不已,這些人將她的身體連同床鋪一並放在地上。
此時她看到身旁出現深色的金發。
(伊歐?)
就在她的身邊,伊歐的身體也以相同的形式被放在地上。
她越來越有不好的預感。
不出所料——其中一個亡靈拿著火把靠了過來。
莉姬看見對方默默地將火把伸向伊歐的身體。
(什——!)
「等一下!你想做什麽!?」
莉姬唰地跳了起來,抓住那名亡靈的手腕。
「——!」
莉姬不理會那些看見她忽然抓狂而紛紛驚叫的亡靈,用力將火把打落。
人們的喧鬧聲四散開來。
「怎麽會有這種事……」
「……死者居然複活了!?」
周圍揚起極度恐慌的聲音。
莉姬高聲怒罵:
「愚蠢的家夥!我們才沒有死呢!還活著啦!」
☆
莉姬被帶領到一個很寬敞的地方。
這裏似乎是某個房間,但是大小並不輸給傑涅斯迪亞的宮殿。
不過,牆壁與地板全都是由冰冷的石頭築成的。
整座城大概都是由相同物體建築而成的吧。
這間不論牆壁或天花板都鑲滿賽雷克特的房間充滿奇妙的光輝,莉姬不禁陷入一股被拋入幻影中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莉姬總覺得藍色磷光就像蠟燭火焰在搖晃,散發出時強時弱的光芒。
——青輝水晶仿佛擁有生命。
「真是對不起,我們完全認為您們已經死了。」
莉姬露出不悅的表情。
在她麵前有一名女性恭敬地低下頭。
莉姬一邊瞪著眼前的女性,一邊像是要保護伊歐的身體似地,緊緊將其抱在懷裏。
看來,她就是下令放火燒莉姬他們的那僩人。
這名女性雖然比莉姬年長很多,卻仍舊維持相當年輕的體態,莉姬剛剛才得知她是阿爾提娜斯的巫女。
「所以你才想要燒掉我們的『遺體』嗎?」
「在那之前,我們當然有祈禱兩位能夠前往極樂世界。」
「我們明明就還沒死,你祈禱隻會讓人困擾吧!」
「可是,沒想到兩位竟然死而複生。」
「我不是說我們沒有死嗎!」
「不過心髒已經停了呀。」
「那隻是假死狀態。」
「真讓人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的是我們才對!先是沒來由地把人關進牢裏,這次又差點被燒死。」
「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對我們來說,兩位實在是難以理解的人。」
「難以理解?」
莉姬對巫女投向懷疑的眼光,接著她繼續說道:
「地上的客人居然會在我們沒有召喚的情況下出現,這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況且您好像並非普通的人類。」
莉姬聽到這句話,臉上不禁浮出疑惑的神情。
(不是普通的人類?這是指我嗎?不管怎麽看,我都是一般人吧。)
居然被這群像亡靈一樣的人這麽說,莉姬感覺深受打擊。
巫女繼續對莉姬說道:
「我們從您的體內感到一股奇妙的力量。」
「奇妙的力量……?」
莉姬這才想起來,這樣的話她就懂了。
(啊~~原來是這樣……)
由這點來說,莉姬的確不是普通人,因為她的身體裏寄宿著巨大的聖獸。
他們或許是將聖獸的力量誤認為莉姬本身的能力了,看來
他們並不知道聖獸這種生物的存在。
莉姬覺得很奇怪。既然他們不知道有聖獸的存在,那會是誰、又是以什麽方式感應到這股力量呢?莉姬凝視著眼前這名巫女。
巫女是種的侍者——雖然一般來說都認為巫女是擁有神奇力量的人,但不知為何,莉姬並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特別的『能量』,倒不如說對方注重形式的態度與動作很引人注意,不過莉姬一點也不覺得對方擁有能夠嗅出聖獸力量的能力。還是說,古代阿爾捉娜斯的人對莉姬他們而言,是種難以理解的人種呢?
為了確認,莉姬依舊出聲詢問這個疑點。
「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莉姬一問,巫女就立刻回答:
「因為我們的王這麽說。」
「王……?」
這個回答讓莉姬疑惑地歪著頭。
「王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也是繼承了唯一一股由古代傳承下來之神聖力量的人——古代神隻在阿爾提娜斯沉入地底之後,繼續讓這個國家存活下去,他就是繼承了神隻子嗣之血統的人。」
莉姬大吃一驚。
「等等……繼續讓這個國家存活……也就是說……阿爾提娜斯不是亡者之國羅?」
「地上的人們似乎是這麽認為的,但事實並非如此。就如同您所看到的,阿爾提娜斯依舊存在。」
莉姬簡直不敢相信。應該早已滅亡的王國首都,現在竟然還存在於地底深處。
「那麽,你們不是亡靈羅……」
莉姬接著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可是,我有看到那座城市的景象。我在街上到處繞,卻沒有遇見活著的居民。」
「——那座城市的確已經死了。因為賽雷克特的力量衰退,許多人也都死了。」
「都死了……?」
莉姬聽見這句話皺起眉頭。這樣的話,那座城市裏真的沒有活生生的人類了。
巫女露出憂愁的表情說:
「自從這個國家沉入地底,已經過了一段十分漫長的光陰。雖然這裏至今受到了王之力量的保護,但隨著青輝水晶的衰弱,保護國家的力量也漸漸失去效用,即將到達極限了。」
「極限……?」
莉姬開口反問,依舊不懂巫女告訴她的話有什麽含意,巫女這麽對她說:
「純正的賽雷克特,已經稀少到即使在這座城也隻有固定的地點才有。王就是以那些水晶的能量作為力量來源,持續將生命的魔力賜予阿爾提娜斯,但是,不斷釋出力量使得王的性命加速走向盡頭,因此我們需要新的神之子嗣。」
(神之子嗣……)
這是個聽來莊嚴的名稱。說不定神之子嗣與傑涅斯迪亞傳頌的神獸有相同的地位。
不過,莉姬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些。
莉姬沉默不語,並且擺出防禦的態度。
此刻,巫女突然凝視莉姬的臉。
「……擁有力量並來自於地上的女孩居然有兩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不過,隻有一位神之子嗣已無法支撐現在的阿爾提娜斯,這說不定是神的啟示。」
「你在說什麽?」
莉姬繃緊了身體,她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巫女對緊張不已的莉姬說:
「地上的女孩,你願意為王生下子嗣嗎?」
「……………………………………別開玩笑了。」
這女人怎麽會以這麽若無其事的口吻講出莫名其妙的話。
莉姬非常憤怒,於是降低音量想將情緒壓下來,可是……
「這不是在開玩笑,隻要有深藏在您體內的力量,一定能誕生出力量強大的子嗣。」
「我拒絕。」
莉姬當下拒絕,不過麵前這名巫女看來卻依舊平靜。
這名巫女與她恭敬的態度不同,身上環繞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她接著對莉姬說:
「這裏是阿爾提娜斯,您是無處可逃的。」
她似乎一開始就不打算接受莉姬的拒絕。
莉姬憤怒地大聲怒吼:
「我怎麽可能生一個陌生男人的小孩!」
「請您放心,我會立刻安排您與王見麵。雖然他也有一些笨拙的地方,卻是一位本性相當善良的人,一定會好好待您的。」
(我說一句,她就回兩句……這人不懂什麽叫收斂嗎?)
莉姬還抓著伊歐的身體,下意識地抱緊他。
既然如此,隻好孤注一擲了。如果可以的話,莉姬其實不想這麽做,但現在也不由得她這麽想。
她奮力地瞪著眼前這名巫女。
「真、真是不巧……我已經有屬意的對象了……」
「屬意的對象……?」
巫女因為聽見意外的話而皺起眉,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難道那個人是……」
巫女將視線投向伊歐。
莉姬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接著一邊為自己的心靈打氣,一邊果斷地說道:
「沒、沒錯,因為我……很、很愛這家夥,所以無法與其他男人結婚。」
莉姬才一說完……
就像對這些話起了反應似地,她懷裏的伊歐猛然睜開眼睛。
「莉姬!?這是真的嗎!?」
「哇!?伊、伊歐!?」
伊歐的精神體原本應該不知去向,卻不曉得何時回到了本體。
莉姬因此驚嚇不已。
伊歐出人意料的覺醒,讓她心中感到強烈的不安。
「你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出現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所以在等待機會呀。身體差點被燒掉的時候,我也覺得這下真的不妙,不過莉姬你救了我,我真的很高興。可是啊,莉姬你居然如此深愛著我……我都沒有注意到,對不起。」
「你這個笨蛋!沒看到現在的氣氛嗎!稍微弄清楚現在的狀況好嗎!」
莉姬陷入令她焦頭爛額的困境中,在她大聲怒罵之後,伊歐露出了解一切的表情並點了個頭。
「我懂,我明白你的心情。」
「不對吧,我覺得你根本不明白。」
莉姬拚命搖頭,伊歐卻不顧她的反應、用力抱住她的身體。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是一對相愛的夫妻,請不要拆散我們。」
莉姬聽完這句話正打算奮力抗議,伊歐反而更是緊擁住她。
「雖然我們還沒舉行婚禮,不過未來一定會正式舉行的。周圍的人當然全都會祝福我們,誰也無法介入我們的愛情。」
麵對語氣如此明快堅決的伊歐,莉姬已經打算放棄並隨他去了。
她虛脫似地放鬆身體,臉上浮現出有如在說「隨便你吧」的表情。
「………………我明白了……」
巫女看著在她麵前緊緊相擁的兩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你明白了嗎……?」
盡管事情與莉姬原先想的有點不同,但看來她或許已經脫離最糟糕的狀態了。莉姬鬆了一口氣,此刻巫女又對她說:
「也就是說……隻要有這個人,您就不願意生下王的子嗣,對嗎?」
「是、是啊……」
巫女對僵硬地點著頭的莉姬投以強硬的視線,接著迅速眯細眼睛。
「那麽,隻要他不存在就可以羅?」
莉姬沒來由地從對方的語氣中感到一陣威脅,這令她覺得困惑。
「——呃……你的意思是……?」
莉姬在回答的同時,也嗅出了另一個困境的預感。
(
雖然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我總覺得情況十分不妙……)
她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從這名巫女身上感應到某種力量。既然如此,這股淩厲的危機感會是什麽呢?
巫女在內心十分不安的莉姬麵前緩緩開口說道:
「事情很簡單——王啊。」
巫女出聲呼喚之後,有一個人站到了她身後。
(什麽時候出現的……!?)
莉姬一看見對方的模樣,立刻倒吸一口氣。
「你是……!:」
眼前這個人莉姬有印象,她掩不住內心的訝異。
「你也不是幽靈嗎?」
他是那時的少年。那個在岩石牢房中,看似身體虛弱並咳個不停的孱弱身影。
他就是那名僅僅與莉姬交談了幾句話,就像煙霧般憑空消失的少年……
雖然當時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不過,莉姬知道少年無論雙眸或自瞳孔透出來的顏色,都有近似深灰色的色彩,而她至今所見到的阿爾提娜斯居民,眼睛的共通色彩也是這種顏色。莉姬並不清楚這是阿爾提娜斯人天生擁有的色彩,抑或是在深沉地底度日時變化而成的,她認為灰暗的色調更加給人一種缺乏生命的氣氛。
正當莉姬不知所措的時候,少年默默站到莉姬他們麵前。
結果,態度一直十分高傲的巫女向後退了一步,靜靜地低下頭。
莉姬見狀不禁睜大了眼。
「等等……你是……?不會吧……」
(這個家夥…難道是……?)
莉姬滿懷訝異地凝視少年的臉。
他是個年齡比自己還要輕的少年……這名稚氣未脫的少年難道就是阿爾提娜斯的……?
(這家夥,就是王……?)
就在莉姬屏息凝神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時,少年以不具分毫感情的空虛眼神望向伊歐。
伊歐也默默承受著他的視線。
由於兩人都過於安靜,讓人根本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少年就這樣緩緩抬起手,朝伊歐的方向伸過去。
下個瞬間……
伊歐的身體倒向一旁。
(——!?)
莉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立刻叫了出來:
「喂,伊歐……!?」
莉姬連忙將手伸向伊歐,但她因為無法支撐突然壓在身上的重量而跪了下去。
接著她慌張地盯著伊歐的臉。
(他的呼吸……)
停止了。
莉姬將耳朵貼在伊歐的胸口,然而他的心跳聲已經完全停止了。
(騙人的吧?)
莉姬難以置信地呆呆望著倒在她懷裏的伊歐。
怎麽會這麽輕易就——
心中的驚訝、憤怒、不安與疑惑讓她的雙拳不禁顫抖,不過她奮力將其壓抑下來。
(我要冷靜……這家夥會是這麽簡單就死掉的人嗎?)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他擁有外表無法想像的強韌生命力。
所以不可能以這種方式死去。
有如認同莉姬的想法似地……
「被他逃走了。」
少年口中吐出這句低語。
這句話讓莉姬抬起頭來。
「你對伊歐做了什麽?」
少年開口回答莉姬的問題:
「我本來想要致他於死地,不過被他逃走了,看來他會使用奇怪的法術。」
少年凝視著伊歐無力地壓在莉姬懷中的身體說:
「我似乎弄錯了,擁有力量的不止你一人啊。」
「力量……?」
「抓到你們的時候,那家夥已經死了,所以我完全認為隻有你擁有力量。我還以為危險的隻有你,而那家夥不會造成任何阻礙。」
這句話讓莉姬睜大了眼。
「難道……是你把我們抓起來的嗎?」
莉姬終於明白了。在有如遺跡的城市中,那個突然像瀑布一樣從頭頂落下的光團——……那應該是這名少年做的事。
「將伊歐的力量壓抑住的人,就是你吧。」
莉姬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這名少年。
他缺乏情緒的表情,與莉姬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沒有多大改變,可是和在岩石牢房中遇見時的印象比起來,他現在就像是不同人。現在的他沒有當時那種虛弱無力的印象。
(怎麽回事……?這家夥到底……)
看起來就像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少年承受著莉姬試探似的眼神,小聲說道:
「我感到一股之前從未在這座城市感受過的巨大力量波動,不過我連力量的所有者是誰都分不清楚,等我抓到你們之後,才知道那股力量的源頭屬於你。你的體內潛藏著驚人的力量,但我甚至不明白那是什麽樣的力量。那似乎與我族的力量相互排斥,而且是種類完全不同的能量。」
賽雷克特與神獸——兩者似乎都是引出力量的媒介。
隻不過它們好像是種類不同的物體,對雙方而言應該也是充滿謎團的能量。
「你之所以沒從伊歐身上感應到力量,是因為當時他的靈魂已經離開肉體了。」
「看來似乎是如此,但不管怎樣,這都不是問題。」
少年輕聲呢喃,莉姬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她麵前這名少年恐怕擁有相當大的力量,如果其力量波動是在他本身不自覺的狀況下壓抑住伊歐的能力,那一定是一股令人難以想像的力量。
在少年眼裏,伊歐甚至稱不上敵人。
莉姬對這個事實感到愕然。
「但是,他依舊保有在被我擊潰之前逃走的力量。」
少年說的話讓莉姬緊咬住嘴唇。
「我不知道你弄錯了什麽事,不過你們想依靠我的力量也是沒用的。」
少年再度將視線轉向莉姬。
「我的體內或許真的有力量,不過那……並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且隻有一個人可以自由驅使那股力量。」
莉姬望向她抱著的伊歐。
「隻有這家夥能夠操縱我體內的力量。」
少年大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以詫異的表情凝視莉姬。
莉姬對一臉不解的少年如此說道:
「所以,你不要再對這家夥出手,如果他死了,我的力量就會消失喔。」
「為什麽?」
她老實地回答這個問題。
「我體內的力量是種巨大野獸的能量,與那隻野獸結下契約的人就是這家夥。一旦我或是這家夥死亡,與野獸之間的契約就會失效,野獸也會返回它們的世界。」
「你說的野獸——就是神嗎?」
「雖然我不太懂聖獸的事,不過就某些意義來說,它們或許與神差不多。」
雙方的時代相去甚遠,因此無法理解彼此話中的意義。
看來聖獸真的不存在於阿爾提娜斯所屬的時代。
至少,阿爾提娜斯的人們並不知道聖獸的存在。
少年仿佛在思索莉姬說的話,稍微沉思了一會兒。
接著輕輕地點了個頭。
「……我知道了,我暫時不會毀掉這家夥。」
少年輕聲說道。
等到那個時刻來臨之際,伊歐會變得怎樣就不知道了。他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不可以被發現。)
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伊歐無法引出莉姬體內神獸的力量。
莉姬將這件事牢記在心中。
「我可不會生你的小孩喔,很抱歉,我對年紀比
我小的異性沒興趣。」
莉姬說完之後,少年以不帶情緒的眼睛看著她。
「你說誰的年紀小?」
「什麽?」
「我並不是小孩子——至少活得比你還要久。」
莉姬聽了他的話之後一臉茫然。
「什麽……?」
「小女孩,別用外表評斷一個人。」
麵對以平淡語氣說出這些話的少年,莉姬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這時,一直在旁靜觀的巫女出聲說道:
「唉呀,這也不是壞事啊,說不定她有一天會改變心意的,況且,盡管我們不清楚這名女孩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她擁有力量這件事情是真的。」
巫女說到這裏暫時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講下去:
「——而且不管怎樣,還有另外一位新娘,隻要將那一位當作優先人選就可以了。」
莉姬聽完後嚇了一跳。
(還有一位新娘……?)
這麽說來,她覺得自己剛才似乎有聽見與這有關的事。
另外一位新娘……?由地上來的……?
莉姬為此驚訝不已。
(該不會……?)
她的預感成真了。
一旁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聲。有位少女站在那裏。
那是一位有著美麗銀發的動人少女——
「希露潘娜……」
莉姬這次清楚說出了與自己重逢的妹妹名字。
眼前的景象正在搖晃。
(——!?怎、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在一瞬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於是她移動視線,想要掌握周圍的狀況。
莉姬被一群奇特的人包圍,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被搬運。
她躺的地方是某個隻有在兩根棒子中間牢固地架上一塊布、很像簡易床鋪的東西上,隊伍正在微暗的石造回廊上前進。
莉姬一方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態感到錯愕,一方麵環視著這群圍著自己的安靜隊伍,他們好像沒有發現莉姬已經醒過來了。每個人的臉色全都相當蒼白而且麵無表情,就像亡者一樣,這片沉默當中,他們隻有在前進之時傳出些許腳步聲。
看到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莉姬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想把我帶去某個地方嗎……?)
到底想把我帶去哪裏?
可以的話,莉姬還真想立刻坐起來、抓住身邊家夥的衣襟問個清楚,但隻要一想到對方可能是死人,就實在拿不出勇氣這麽做。
不管怎樣,她都沒有什麽好預感。
莉姬真的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無論怎麽想,這些都與聖獸王的試煉無關吧?)
——她唯一能理解的隻有這件事。
伊歐自己都一直強調他「找不到」自己的身體,莉姬剛才卻毫不費力地就發現了,但是她當時看見的東西,卻是比伊歐的身體更令人震驚的事物。
(希露潘娜……)
她的模樣依舊既惹人憐愛又十分美麗,讓人不禁讚歎。
不過——
(那幅景象——到底是什麽呢?)
那並不是莉姬認識的希露潘娜。
她變得實在太多了。
頭發的顏色怎麽會……?希露潘娜在逃跑的期間出了什麽事嗎?莉姬以前的未婚夫裘特裏爾又怎麽了呢?為什麽她會身在很久以前就沉入地底的阿爾提娜斯?
思緒不斷從莉姬心中湧了出來。
不安、困惑與疑問陸續襲來,但現在的莉姬無法得知所有問題的答案,感到焦急不已。
(不過話說回來……)
這個時候,莉姬重新意識到一件事。
(就某些意義而言,這該不會是一種危機吧?)
在這個可怕的地方,被一大群有如亡靈的人包圍。
雖然莉姬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但隻要想起先前在岩石牢房被枷鎖拴住的景象,就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
(看來想要依賴伊歐……果然有點困難哪……)
他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幫上忙。
這種情況就稱為暴殄天物。伊歐絕不曾好好使用自己的能力。
(——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
至少比被用鏈子拴住、關在岩石牢房裏來得好多了。莉姬這麽對自己說。
她閉上眼睛屏住氣息,靜靜地忍耐這段難熬的時間。
雖然她不時稍稍睜開眼睛確認周圍的情況,但是掠過眼前的全都是那條像遺跡一樣的走廊。微微閃爍的殘餘賽雷克特,就這樣在灰色的天花板與牆壁上延伸下去。
這種單調的路程要持續多久呢?
就在此時,包圍莉姬的人們突然變換步伐,似乎是在下樓梯,她躺在床上的身體輕微地傾斜。莉姬在意地睜開眼睛,結果視界起了變化。眼前的景色忽然從令人窒息的閉塞走廊變成開闊的空間。
天花板非常高——不對,這裏沒有天花板。
(這是……)
這與莉姬在那座城市抬頭仰望時看到的景色很像。
也就是說,她被帶到戶外了。
這裏可能是一個類似中庭的場所。
人群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莉姬全身緊繃不已,這些人將她的身體連同床鋪一並放在地上。
此時她看到身旁出現深色的金發。
(伊歐?)
就在她的身邊,伊歐的身體也以相同的形式被放在地上。
她越來越有不好的預感。
不出所料——其中一個亡靈拿著火把靠了過來。
莉姬看見對方默默地將火把伸向伊歐的身體。
(什——!)
「等一下!你想做什麽!?」
莉姬唰地跳了起來,抓住那名亡靈的手腕。
「——!」
莉姬不理會那些看見她忽然抓狂而紛紛驚叫的亡靈,用力將火把打落。
人們的喧鬧聲四散開來。
「怎麽會有這種事……」
「……死者居然複活了!?」
周圍揚起極度恐慌的聲音。
莉姬高聲怒罵:
「愚蠢的家夥!我們才沒有死呢!還活著啦!」
☆
莉姬被帶領到一個很寬敞的地方。
這裏似乎是某個房間,但是大小並不輸給傑涅斯迪亞的宮殿。
不過,牆壁與地板全都是由冰冷的石頭築成的。
整座城大概都是由相同物體建築而成的吧。
這間不論牆壁或天花板都鑲滿賽雷克特的房間充滿奇妙的光輝,莉姬不禁陷入一股被拋入幻影中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莉姬總覺得藍色磷光就像蠟燭火焰在搖晃,散發出時強時弱的光芒。
——青輝水晶仿佛擁有生命。
「真是對不起,我們完全認為您們已經死了。」
莉姬露出不悅的表情。
在她麵前有一名女性恭敬地低下頭。
莉姬一邊瞪著眼前的女性,一邊像是要保護伊歐的身體似地,緊緊將其抱在懷裏。
看來,她就是下令放火燒莉姬他們的那僩人。
這名女性雖然比莉姬年長很多,卻仍舊維持相當年輕的體態,莉姬剛剛才得知她是阿爾提娜斯的巫女。
「所以你才想要燒掉我們的『遺體』嗎?」
「在那之前,我們當然有祈禱兩位能夠前往極樂世界。」
「我們明明就還沒死,你祈禱隻會讓人困擾吧!」
「可是,沒想到兩位竟然死而複生。」
「我不是說我們沒有死嗎!」
「不過心髒已經停了呀。」
「那隻是假死狀態。」
「真讓人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的是我們才對!先是沒來由地把人關進牢裏,這次又差點被燒死。」
「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對我們來說,兩位實在是難以理解的人。」
「難以理解?」
莉姬對巫女投向懷疑的眼光,接著她繼續說道:
「地上的客人居然會在我們沒有召喚的情況下出現,這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況且您好像並非普通的人類。」
莉姬聽到這句話,臉上不禁浮出疑惑的神情。
(不是普通的人類?這是指我嗎?不管怎麽看,我都是一般人吧。)
居然被這群像亡靈一樣的人這麽說,莉姬感覺深受打擊。
巫女繼續對莉姬說道:
「我們從您的體內感到一股奇妙的力量。」
「奇妙的力量……?」
莉姬這才想起來,這樣的話她就懂了。
(啊~~原來是這樣……)
由這點來說,莉姬的確不是普通人,因為她的身體裏寄宿著巨大的聖獸。
他們或許是將聖獸的力量誤認為莉姬本身的能力了,看來
他們並不知道聖獸這種生物的存在。
莉姬覺得很奇怪。既然他們不知道有聖獸的存在,那會是誰、又是以什麽方式感應到這股力量呢?莉姬凝視著眼前這名巫女。
巫女是種的侍者——雖然一般來說都認為巫女是擁有神奇力量的人,但不知為何,莉姬並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特別的『能量』,倒不如說對方注重形式的態度與動作很引人注意,不過莉姬一點也不覺得對方擁有能夠嗅出聖獸力量的能力。還是說,古代阿爾捉娜斯的人對莉姬他們而言,是種難以理解的人種呢?
為了確認,莉姬依舊出聲詢問這個疑點。
「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莉姬一問,巫女就立刻回答:
「因為我們的王這麽說。」
「王……?」
這個回答讓莉姬疑惑地歪著頭。
「王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也是繼承了唯一一股由古代傳承下來之神聖力量的人——古代神隻在阿爾提娜斯沉入地底之後,繼續讓這個國家存活下去,他就是繼承了神隻子嗣之血統的人。」
莉姬大吃一驚。
「等等……繼續讓這個國家存活……也就是說……阿爾提娜斯不是亡者之國羅?」
「地上的人們似乎是這麽認為的,但事實並非如此。就如同您所看到的,阿爾提娜斯依舊存在。」
莉姬簡直不敢相信。應該早已滅亡的王國首都,現在竟然還存在於地底深處。
「那麽,你們不是亡靈羅……」
莉姬接著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可是,我有看到那座城市的景象。我在街上到處繞,卻沒有遇見活著的居民。」
「——那座城市的確已經死了。因為賽雷克特的力量衰退,許多人也都死了。」
「都死了……?」
莉姬聽見這句話皺起眉頭。這樣的話,那座城市裏真的沒有活生生的人類了。
巫女露出憂愁的表情說:
「自從這個國家沉入地底,已經過了一段十分漫長的光陰。雖然這裏至今受到了王之力量的保護,但隨著青輝水晶的衰弱,保護國家的力量也漸漸失去效用,即將到達極限了。」
「極限……?」
莉姬開口反問,依舊不懂巫女告訴她的話有什麽含意,巫女這麽對她說:
「純正的賽雷克特,已經稀少到即使在這座城也隻有固定的地點才有。王就是以那些水晶的能量作為力量來源,持續將生命的魔力賜予阿爾提娜斯,但是,不斷釋出力量使得王的性命加速走向盡頭,因此我們需要新的神之子嗣。」
(神之子嗣……)
這是個聽來莊嚴的名稱。說不定神之子嗣與傑涅斯迪亞傳頌的神獸有相同的地位。
不過,莉姬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些。
莉姬沉默不語,並且擺出防禦的態度。
此刻,巫女突然凝視莉姬的臉。
「……擁有力量並來自於地上的女孩居然有兩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不過,隻有一位神之子嗣已無法支撐現在的阿爾提娜斯,這說不定是神的啟示。」
「你在說什麽?」
莉姬繃緊了身體,她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巫女對緊張不已的莉姬說:
「地上的女孩,你願意為王生下子嗣嗎?」
「……………………………………別開玩笑了。」
這女人怎麽會以這麽若無其事的口吻講出莫名其妙的話。
莉姬非常憤怒,於是降低音量想將情緒壓下來,可是……
「這不是在開玩笑,隻要有深藏在您體內的力量,一定能誕生出力量強大的子嗣。」
「我拒絕。」
莉姬當下拒絕,不過麵前這名巫女看來卻依舊平靜。
這名巫女與她恭敬的態度不同,身上環繞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她接著對莉姬說:
「這裏是阿爾提娜斯,您是無處可逃的。」
她似乎一開始就不打算接受莉姬的拒絕。
莉姬憤怒地大聲怒吼:
「我怎麽可能生一個陌生男人的小孩!」
「請您放心,我會立刻安排您與王見麵。雖然他也有一些笨拙的地方,卻是一位本性相當善良的人,一定會好好待您的。」
(我說一句,她就回兩句……這人不懂什麽叫收斂嗎?)
莉姬還抓著伊歐的身體,下意識地抱緊他。
既然如此,隻好孤注一擲了。如果可以的話,莉姬其實不想這麽做,但現在也不由得她這麽想。
她奮力地瞪著眼前這名巫女。
「真、真是不巧……我已經有屬意的對象了……」
「屬意的對象……?」
巫女因為聽見意外的話而皺起眉,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難道那個人是……」
巫女將視線投向伊歐。
莉姬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接著一邊為自己的心靈打氣,一邊果斷地說道:
「沒、沒錯,因為我……很、很愛這家夥,所以無法與其他男人結婚。」
莉姬才一說完……
就像對這些話起了反應似地,她懷裏的伊歐猛然睜開眼睛。
「莉姬!?這是真的嗎!?」
「哇!?伊、伊歐!?」
伊歐的精神體原本應該不知去向,卻不曉得何時回到了本體。
莉姬因此驚嚇不已。
伊歐出人意料的覺醒,讓她心中感到強烈的不安。
「你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出現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所以在等待機會呀。身體差點被燒掉的時候,我也覺得這下真的不妙,不過莉姬你救了我,我真的很高興。可是啊,莉姬你居然如此深愛著我……我都沒有注意到,對不起。」
「你這個笨蛋!沒看到現在的氣氛嗎!稍微弄清楚現在的狀況好嗎!」
莉姬陷入令她焦頭爛額的困境中,在她大聲怒罵之後,伊歐露出了解一切的表情並點了個頭。
「我懂,我明白你的心情。」
「不對吧,我覺得你根本不明白。」
莉姬拚命搖頭,伊歐卻不顧她的反應、用力抱住她的身體。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是一對相愛的夫妻,請不要拆散我們。」
莉姬聽完這句話正打算奮力抗議,伊歐反而更是緊擁住她。
「雖然我們還沒舉行婚禮,不過未來一定會正式舉行的。周圍的人當然全都會祝福我們,誰也無法介入我們的愛情。」
麵對語氣如此明快堅決的伊歐,莉姬已經打算放棄並隨他去了。
她虛脫似地放鬆身體,臉上浮現出有如在說「隨便你吧」的表情。
「………………我明白了……」
巫女看著在她麵前緊緊相擁的兩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你明白了嗎……?」
盡管事情與莉姬原先想的有點不同,但看來她或許已經脫離最糟糕的狀態了。莉姬鬆了一口氣,此刻巫女又對她說:
「也就是說……隻要有這個人,您就不願意生下王的子嗣,對嗎?」
「是、是啊……」
巫女對僵硬地點著頭的莉姬投以強硬的視線,接著迅速眯細眼睛。
「那麽,隻要他不存在就可以羅?」
莉姬沒來由地從對方的語氣中感到一陣威脅,這令她覺得困惑。
「——呃……你的意思是……?」
莉姬在回答的同時,也嗅出了另一個困境的預感。
(
雖然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我總覺得情況十分不妙……)
她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從這名巫女身上感應到某種力量。既然如此,這股淩厲的危機感會是什麽呢?
巫女在內心十分不安的莉姬麵前緩緩開口說道:
「事情很簡單——王啊。」
巫女出聲呼喚之後,有一個人站到了她身後。
(什麽時候出現的……!?)
莉姬一看見對方的模樣,立刻倒吸一口氣。
「你是……!:」
眼前這個人莉姬有印象,她掩不住內心的訝異。
「你也不是幽靈嗎?」
他是那時的少年。那個在岩石牢房中,看似身體虛弱並咳個不停的孱弱身影。
他就是那名僅僅與莉姬交談了幾句話,就像煙霧般憑空消失的少年……
雖然當時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不過,莉姬知道少年無論雙眸或自瞳孔透出來的顏色,都有近似深灰色的色彩,而她至今所見到的阿爾提娜斯居民,眼睛的共通色彩也是這種顏色。莉姬並不清楚這是阿爾提娜斯人天生擁有的色彩,抑或是在深沉地底度日時變化而成的,她認為灰暗的色調更加給人一種缺乏生命的氣氛。
正當莉姬不知所措的時候,少年默默站到莉姬他們麵前。
結果,態度一直十分高傲的巫女向後退了一步,靜靜地低下頭。
莉姬見狀不禁睜大了眼。
「等等……你是……?不會吧……」
(這個家夥…難道是……?)
莉姬滿懷訝異地凝視少年的臉。
他是個年齡比自己還要輕的少年……這名稚氣未脫的少年難道就是阿爾提娜斯的……?
(這家夥,就是王……?)
就在莉姬屏息凝神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時,少年以不具分毫感情的空虛眼神望向伊歐。
伊歐也默默承受著他的視線。
由於兩人都過於安靜,讓人根本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少年就這樣緩緩抬起手,朝伊歐的方向伸過去。
下個瞬間……
伊歐的身體倒向一旁。
(——!?)
莉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立刻叫了出來:
「喂,伊歐……!?」
莉姬連忙將手伸向伊歐,但她因為無法支撐突然壓在身上的重量而跪了下去。
接著她慌張地盯著伊歐的臉。
(他的呼吸……)
停止了。
莉姬將耳朵貼在伊歐的胸口,然而他的心跳聲已經完全停止了。
(騙人的吧?)
莉姬難以置信地呆呆望著倒在她懷裏的伊歐。
怎麽會這麽輕易就——
心中的驚訝、憤怒、不安與疑惑讓她的雙拳不禁顫抖,不過她奮力將其壓抑下來。
(我要冷靜……這家夥會是這麽簡單就死掉的人嗎?)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他擁有外表無法想像的強韌生命力。
所以不可能以這種方式死去。
有如認同莉姬的想法似地……
「被他逃走了。」
少年口中吐出這句低語。
這句話讓莉姬抬起頭來。
「你對伊歐做了什麽?」
少年開口回答莉姬的問題:
「我本來想要致他於死地,不過被他逃走了,看來他會使用奇怪的法術。」
少年凝視著伊歐無力地壓在莉姬懷中的身體說:
「我似乎弄錯了,擁有力量的不止你一人啊。」
「力量……?」
「抓到你們的時候,那家夥已經死了,所以我完全認為隻有你擁有力量。我還以為危險的隻有你,而那家夥不會造成任何阻礙。」
這句話讓莉姬睜大了眼。
「難道……是你把我們抓起來的嗎?」
莉姬終於明白了。在有如遺跡的城市中,那個突然像瀑布一樣從頭頂落下的光團——……那應該是這名少年做的事。
「將伊歐的力量壓抑住的人,就是你吧。」
莉姬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這名少年。
他缺乏情緒的表情,與莉姬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沒有多大改變,可是和在岩石牢房中遇見時的印象比起來,他現在就像是不同人。現在的他沒有當時那種虛弱無力的印象。
(怎麽回事……?這家夥到底……)
看起來就像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少年承受著莉姬試探似的眼神,小聲說道:
「我感到一股之前從未在這座城市感受過的巨大力量波動,不過我連力量的所有者是誰都分不清楚,等我抓到你們之後,才知道那股力量的源頭屬於你。你的體內潛藏著驚人的力量,但我甚至不明白那是什麽樣的力量。那似乎與我族的力量相互排斥,而且是種類完全不同的能量。」
賽雷克特與神獸——兩者似乎都是引出力量的媒介。
隻不過它們好像是種類不同的物體,對雙方而言應該也是充滿謎團的能量。
「你之所以沒從伊歐身上感應到力量,是因為當時他的靈魂已經離開肉體了。」
「看來似乎是如此,但不管怎樣,這都不是問題。」
少年輕聲呢喃,莉姬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她麵前這名少年恐怕擁有相當大的力量,如果其力量波動是在他本身不自覺的狀況下壓抑住伊歐的能力,那一定是一股令人難以想像的力量。
在少年眼裏,伊歐甚至稱不上敵人。
莉姬對這個事實感到愕然。
「但是,他依舊保有在被我擊潰之前逃走的力量。」
少年說的話讓莉姬緊咬住嘴唇。
「我不知道你弄錯了什麽事,不過你們想依靠我的力量也是沒用的。」
少年再度將視線轉向莉姬。
「我的體內或許真的有力量,不過那……並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且隻有一個人可以自由驅使那股力量。」
莉姬望向她抱著的伊歐。
「隻有這家夥能夠操縱我體內的力量。」
少年大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以詫異的表情凝視莉姬。
莉姬對一臉不解的少年如此說道:
「所以,你不要再對這家夥出手,如果他死了,我的力量就會消失喔。」
「為什麽?」
她老實地回答這個問題。
「我體內的力量是種巨大野獸的能量,與那隻野獸結下契約的人就是這家夥。一旦我或是這家夥死亡,與野獸之間的契約就會失效,野獸也會返回它們的世界。」
「你說的野獸——就是神嗎?」
「雖然我不太懂聖獸的事,不過就某些意義來說,它們或許與神差不多。」
雙方的時代相去甚遠,因此無法理解彼此話中的意義。
看來聖獸真的不存在於阿爾提娜斯所屬的時代。
至少,阿爾提娜斯的人們並不知道聖獸的存在。
少年仿佛在思索莉姬說的話,稍微沉思了一會兒。
接著輕輕地點了個頭。
「……我知道了,我暫時不會毀掉這家夥。」
少年輕聲說道。
等到那個時刻來臨之際,伊歐會變得怎樣就不知道了。他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不可以被發現。)
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伊歐無法引出莉姬體內神獸的力量。
莉姬將這件事牢記在心中。
「我可不會生你的小孩喔,很抱歉,我對年紀比
我小的異性沒興趣。」
莉姬說完之後,少年以不帶情緒的眼睛看著她。
「你說誰的年紀小?」
「什麽?」
「我並不是小孩子——至少活得比你還要久。」
莉姬聽了他的話之後一臉茫然。
「什麽……?」
「小女孩,別用外表評斷一個人。」
麵對以平淡語氣說出這些話的少年,莉姬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這時,一直在旁靜觀的巫女出聲說道:
「唉呀,這也不是壞事啊,說不定她有一天會改變心意的,況且,盡管我們不清楚這名女孩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她擁有力量這件事情是真的。」
巫女說到這裏暫時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講下去:
「——而且不管怎樣,還有另外一位新娘,隻要將那一位當作優先人選就可以了。」
莉姬聽完後嚇了一跳。
(還有一位新娘……?)
這麽說來,她覺得自己剛才似乎有聽見與這有關的事。
另外一位新娘……?由地上來的……?
莉姬為此驚訝不已。
(該不會……?)
她的預感成真了。
一旁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聲。有位少女站在那裏。
那是一位有著美麗銀發的動人少女——
「希露潘娜……」
莉姬這次清楚說出了與自己重逢的妹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