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景韶愣了愣,旋即冷笑道:“你是男子,休了你並不影響你名節,但下堂夫照樣不能考取功名,就算我放你走,你今生也與會試無緣了。”


    “那你待如何?”慕含章坐起身來,冷冷地看著他,這人若是想留著折磨他,他也不會站著挨打。


    “我不能繼承大統,你也不能參加會試,所以我們扯平了。”景韶用他那略帶磁性的嗓音理直氣壯地說。


    “……啊?”慕含章愣了半天,原本冷冽的俊顏出現了裂痕,頗有些傻氣地半張著嘴巴,感覺像是被掐著脖子舉到高空,然後扔到了軟墊子上……


    景韶見那人呆呆的樣子,覺得好玩,正想伸手去戳戳,外間傳來夢兮的聲音:“王爺,王妃的藥煎好了。”


    景韶皺了皺眉,讓夢兮把藥端進來,慕含章收斂了表情低頭不語,夢兮偷瞧了一眼他的臉色,笑著走到床邊。


    “王爺,讓奴婢服侍王妃進藥吧?”夢兮端著藥,為難地看了看賴在床邊不動的景韶。


    景韶接過藥碗,擺擺手讓夢兮出去,轉頭對外麵到:“多福!”


    “在。”多福笑眯眯的在門縫裏露出個腦袋。


    “門外守著。”景韶見他這幅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這多福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是。”多福自然明白自家王爺的意思,趕了丫環們去做事,又叫侍衛在房子四角站了,自己守在門外,確定沒人能聽到屋裏人的話,才倚在柱子上笑眯眯地曬太陽。


    “你就不聽我把話說完,”景韶把藥端在手裏,用勺子攪了攪,“那些話都是外人說的,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縱然是娶了王母娘娘,也坐不上那個位置。”


    “王爺何出此言?”慕含章抿了抿唇,聽景韶這口氣是要跟他敞開了談,神態表情也不似作偽,猜想難道真是自己會錯意了?


    景韶把藥碗遞到他手裏:“我十四歲就進軍營了,這麽多年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打仗我在行,治國卻是一竅不通。你看我,拉攏個太醫都這麽費勁,哪有本事去爭皇位?”


    慕含章接過藥碗,原來他當著自己的麵賄賂太醫,僅僅是為了“舉個例子”?


    “雖然我自己明白,可這話說出去誰會信?就拿今日來說,若我在宮中維護你,父皇必然認為我是心機深沉,麵上功夫十足,以後便更不好過了。”景韶說著不由得歎了口氣,但若他一直這樣表現得不服氣,事事爭先,父皇最後還是容不下他


    慕含章把烏黑的藥汁一口吞了下去,隻覺得從舌根苦到了心裏,原來縱是王子皇孫,也過得如此不易。剛剛放下藥碗,一顆蜜餞便被塞進了嘴巴裏,慕含章抬頭看去,隻見那人笑著給他擦了擦嘴角的藥汁。景韶本就生的俊美非凡,平日又不愛笑,這一笑起來就格外好看。


    聽聞成王暴躁易怒,不苟言笑,但從昨晚開始,這人已經對他笑了多次,慕含章輕歎了口氣,或許應該試著相信他,畢竟自己身上真的沒什麽可圖謀的了。


    “王爺想拉攏薑太醫也不是不行。”將嘴裏的蜜餞吃下,慕含章開口道。


    “哦?”景韶頗感興趣地看向他。


    慕含章身上乏力,便徑自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隻需將他兒子招進王爺麾下,誘著他犯個可大可小的錯,等著那老頭自己上門來求便是。”


    “君清……”景韶驚喜地看著他,太醫院裏的關係他並不清楚,找薑桓是因為他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而且嘴特別嚴,今日給他好處也是想著以後讓他給君清調養身體,若是能把這種人拉攏過來,那還真是意外之喜。


    猛地撲了過去,趴到人家胸口,“你可真是個軍師呀!如此一來,我連請門客的錢都能省了!”慕含章肯把自己的心機袒露給他,說明已經接納他了!


    “咳咳,王爺!”被從天而降的大塊頭砸在身上,慕含章一時有些呼吸不暢。


    “嘿嘿,你別坐著了,快躺回去,發發汗燒才能退。”景韶聞聲,立時竄起來,把人塞進被窩裏,還使勁掖了掖被子,自己也躺到一邊把人帶被子摟到懷裏。


    慕含章被弄得一愣一愣的,等反應過來已經被裹成了蠶蛹,外加一隻八爪魚在外圍固定,不由得哭笑不得,這家夥還真是個急脾氣。


    臉被悶在景韶的胸口,慕含章無奈地動了動,稍稍拉開些距離。


    “君清,我以後有事都會告訴你,你有什麽想法也都要跟我說,這樣我們就不會吵架了。”景韶抬手拆了懷中人的發帶,用下巴在他頭頂蹭了蹭。


    “嗯。”慕含章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捂得暖和,精神又放鬆下來,有些昏昏欲睡。


    “君清,洞房那天我確實心裏不痛快,酒喝多了,本想著既然所有人都不信我,我就幹脆讓誰都不好過,”景韶眯起眼睛,這的確是他醒來之後想過的,既然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事,奪得那個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在我醒來看到你的時候,我改主意了。”


    慕含章沒有接話,卻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景韶見懷中人沒有聲息,以為他睡著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長發:“我想,跟你這般美好的人過一輩子,也挺好的,別人信不信我並不重要。我以後一定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他對懷中人抱著的是什麽感情還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是唯一肯陪他死的人。在這個重生的世界裏,他看到的隻有滿目猜疑、步步殺機,隻有這個人,是他唯一的救贖。他要緊緊地抱住他,再也不放開。


    低沉的聲音仿佛輕柔的耳語,景韶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卻不知被他緊緊圈在懷裏的人,悄悄勾起了唇角。


    等慕含章發了汗退了燒已經過了午時,景韶早遣多福親自跑一趟二皇子府,跟兄長實話實說地告了罪,說可能會晚些再過去。皇家雖然人口眾多,但地位特殊,新婚第二天並不需要拜多少人。到景韶這裏,反正他的人際關係向來不怎麽樣,索性就拜哥哥一家,如今過了午就不能再去,便換了便裝跟媳婦美美的吃午飯了。


    誰知剛撤了菜,多福便來報說二皇子和皇子妃來了,景韶聽得此言,立時放下茶盞向外跑去。


    “王爺!”慕含章一把將他拉了回來,“換了衣服再出去。”


    “哦!”景韶一拍腦門,忘了嫂子也在,穿這身出去就失禮了,忙不迭的換了衣裳。醒來之後沒見到還不覺得,如今這麽快就要見到哥哥了,隻覺得有好多話要對他說,這一次再不可糊塗下去了。


    “王爺,臣就不去了。”慕含章抽回被景韶拉住的手。


    “怎麽了?”拜見兄長也是要行禮敬茶的,還能得一份見麵禮,景韶停下腳步看他。


    慕含章抿了抿唇:“王爺不去二皇子府是因為臣病著,雖說是自家兄弟,但為著這點小事產生誤會還是不值當的。”


    “嗯?”景韶滿頭問號的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君清是怕哥哥見他沒事,以為是自己故意不去二皇子府,傷了兄弟和氣。不由得無奈一笑,攬著慕含章的腰笑道:“君清以後有話就直說,我這腦子不好使。”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臣記下了,王爺快去吧。”他知道景韶對這個同母的兄長感情不一般,這話若是直接說就有挑撥他們兄弟關係的嫌疑,如今自己是個剛剛過門的外人,還是小心說話的好。


    “君清是記下直接說話,還是記下我腦子不好使了?”景韶見他接話這麽快,忍不住調笑道。


    “都記下了。”慕含章的表情依舊淡淡的。


    景韶見他這般處變不驚的模樣,莫明的覺得很好看,瞧瞧四下裏沒人注意,在臉頰上偷親一口,快速閃出門去。


    慕含章看著景韶的背影,緩緩地摸了摸被親的臉頰,唇角忍不住向上彎了彎。


    由於二皇子來得突然,景韶來不及出門迎接,多福便直接把人請到了聽風閣的茶廳裏。聽風閣是景韶平時待客、讀書、遊玩的地方,已經屬於內院,平時隻接待親近的客人。王府的格局前麵院落為外院,過了花園便是聽風閣,閣後分為東苑和西苑,東苑是景韶的住處,西苑住女眷。


    茶廳布置相當風雅,精巧的桌椅花幾是江南的款式,四麵除了柱子,全是雕花門板,冬季圍起來小小的很暖和,夏天拆掉便成了四麵通風的小謝。花架上擺著時鮮花卉,梁柱上纏著幾根纖細藤蔓,這時節已經吐芽,嫩綠中帶著鵝黃,充滿了生機。


    茶廳上首坐著的男子一身暗黃色的皇子常服,身形修長,豐神俊朗,隻那麽隨意一坐,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端莊。五官與景韶有七分相似,隻是比景韶少了三分肅殺,多了幾分沉穩,這人便是景韶的同母兄長,元後的長子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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