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姨娘左右看了看,見被夫人支走去端茶的大丫環嫣紅正從回廊一頭走來,忙急退兩步,轉身拐進一旁的廊柱後麵,待那丫環行至門前,才緩步走了出來。


    “邱姨娘,來送賬冊呀。”嫣紅見了她,忙笑道,邱姨娘下個月就是側夫人了,這府裏的人如今都對她客氣許多,“大少爺在裏麵呢,我幫姨娘送進去吧。”


    “有勞姑娘了。”邱姨娘笑著把手中的賬冊交給她,轉身離去。


    屋內的兩人聽到丫環的聲音就停下了話頭,等人進屋,杜氏問道:“嫣紅,是誰在外麵?”


    “奴婢走到門前,恰碰到邱姨娘來送賬冊,讓奴婢給擋回去了。”嫣紅笑著把賬冊放到桌上。


    北威侯夫人皺了皺眉,今日讓邱姨娘在偏廳審這個月的賬冊,把丫環們都趕出去倒是把她給忘了,幸好嫣紅回來的及時。讓嫣紅出去在門外守著,杜氏抬頭對慕靈寶道:“你也老大不小,兒子都會下地跑了,別整日跟那群狐朋狗友逛窯子!沒事多練練武,回頭再跟茂國公家的打架也省得再丟人!”


    “那日可不賴我,那龜孫玩陰招!”慕靈寶見母親說自己,立馬不服氣起來,“怕什麽,含章那小子又不能學武,我就算隨便練練也比他強!”


    邱姨娘回到自己的小院,隻覺得心煩意亂。本想著王爺待含章不錯,他如今的日子比在北威侯府過得好,自己也就不多求什麽了。卻把皇家奪位之事給忘了!成王有多驍勇善戰,連京城的黃口小兒都知道,這樣的人真的甘心做一輩子王爺嗎?還是沒有嫡子,子嗣不能承爵的王爺。


    有心找兒子說說,奈何自己還是個出不得二門的妾,邱氏歎了口氣,召來自己的丫環嫣翠,讓她送一封書信到墨蓮居去。


    “姨娘,二少爺那家店是……是賣香膏的,奴婢怎麽進啊?”嫣翠頓時紅了臉。


    邱姨娘瞪了吵吵嚷嚷的丫頭一眼:“讓你進,你得出的去侯府大門呢!把這個交給趕車的王家老三,剩下的你別管。”


    對於二皇子西南遇襲的調查一直沒有頭緒,大理寺判斷刺客的身份應當是民間的野路子刺客,就是所謂的江湖人士,為了錢不要命的那種。但景琛是微服前去,知道他行蹤的隻有身邊的幾個侍衛,四個侍衛是皇上派的,兩個是成王的人。朝中人不說,但心中都在懷疑,刺殺二皇子的事,必跟成王有關!


    “當初成王堅持要給您配兩個侍衛,如今想來,這其中著實有諸多疑點啊!”二皇子府中的清客陳先生誠懇道。


    在家養傷的景琛坐在書桌前,聞言蹙眉:“這話不必說,景韶不會害我的。”


    “殿下!皇室之中,兄弟之情薄如紙,縱然是親兄弟也不可盡信呐!成王戰功赫赫,娶了男妻定然心中不服,臣聽聞他在眾人麵前十分寵愛王妃,這本就不可思議!試問若是殿下被奪了承大統的資格,可還能像成王那般自在?”陳先生不依不饒。


    “夠了!”景琛把手中的杯盞重重的磕在桌上,“關於景韶的那些個無端的猜測,莫要再提!”


    趕走了喋喋不休的一群幕僚,景琛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拿過一支筆開始寫折子。


    “殿下,陳先生他們也是為你好,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二皇子妃蕭氏端著一碗消暑的涼茶走進來,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


    “朝堂之事,你插什麽嘴?”景琛看了她一眼,不願與之多說。蕭氏永遠不能明白他對弟弟的愛護,說得多了景琛也煩了,不想再解釋。女人見識短淺,許多事都與她說不明白。


    隻是,連他府上的幕僚都懷疑景韶,朝中人懷疑他的定然不在少數。景琛的眉頭越皺越深,這次的事,不管是誰做的,著實很是厲害。若他死了最好,若他死不了,剛好嫁禍給景韶,不管是壞成王名聲還是讓他們兄弟反目,都不虧本。


    “刺客之事,追究下去隻會對你不利,”清晨,慕含章給景韶係好朝服的玉帶,不放心地交代道,“今日若是有人針對你,你就擺出孝悌之義大聲罵他,千萬莫搬出種種理由去反駁,那些個文官你說不過他們的。”知道景韶這幾日在朝中受委屈了,慕含章雖然心疼,卻也隻能勸他先咽下這口氣。


    “我就是氣不過,這事十有八|九是景瑜做的!難道就讓他得了便宜去?”景韶憤憤地說,這事父皇心中當是清楚的,隻是苦於目前沒有線索,口說無憑。


    “即便是四皇子做的,殺兄乃是大罪,他們敢做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慕含章歎了口氣,“哥哥若是想保住你,就定然會上折子求父皇暫不追究此事,你隻要記住莫衝動便是。”


    景韶不樂意地向外走,沒走兩步又拐了回來,垂著雙臂,把臉埋到自家王妃肩上:“煩死了,我今天不想去了!”


    慕含章無奈地看著掛在身上的大家夥,抬手拍了拍他:“莫要任性,快去吧。”景韶哼哼著不動,看看時辰不早,怕他遲了,隻得溫聲道:“昨日周大哥買了一缸對蝦,午時我去兵部接你,咱們去回味樓用午飯。”


    景韶聞言,立時有了精神:“那說好了,我就在兵部點個卯,巳正就能出來。”


    慕含章看著自家王爺風風火火的出門去,輕笑著搖了搖頭,怎麽越來越像個孩子,還得用吃的哄騙才肯出門幹正事。


    這日早朝,果不出慕含章所料,那些個文官拐彎抹角、含沙射影的說景韶有嫌疑,景琛養傷不在朝中,四皇子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言。


    景韶聽自家王妃的話,不去反駁,而是拿兄弟之情、孝悌之義,罵那些文官心思歹毒。


    宏正帝看著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景韶,不置一詞,等景韶罵完,才緩緩開口:“今次二皇子遇刺,若不是成王的侍衛拚死相護,早就凶多吉少。爾等查不出結果,就無端臆測,當朕是三歲小兒嗎?”說著將一封奏折扔到站在玉階下的禦史腳下。


    剛正的禦史範傑是說得最起勁的,被皇帝威嚴的聲音震懾,隻得跪下撿起地上的奏折。


    那份折子乃是二皇子昨日遞上的,其中言辭懇切地勸父皇暫不追究此事,因為最值得懷疑的就是自家的兩個兄弟,作為兄長實在不忍看到這樣的局麵。


    “二皇子宅心仁厚,今次前去西南,查得西南貢品之事,功不可沒,著封為睿王,等景琛傷勢痊愈,禮部挑個日子吧。”宏正帝甩袖離去,臨走時看了朝上的兩個兒子一眼,眸色深沉,意味不明。


    慕含章用過早飯,帶著雲竹出門,先去墨蓮居轉了一圈。雖然這墨蓮居是他開的,但這種東西說出去也不太好聽,對外一直言說是別人開的,成王妃隻是摻了股。


    自從墨蓮居開張,生意一直很紅火,京城中也有人看出這個生意掙錢,但卻沒人敢涉足,隻因這墨蓮居掛著成王府的名,而成王的霸道不講理是出了名的。


    “林大哥。”慕含章進店不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定南侯家的林公子。定南侯是二皇子妃的娘家,說起來,他們兩個還是親戚。


    “慕公子……”林公子在這裏見到慕含章,頓時有些窘迫,“上次你送的那盒……嗯,我是沒臉讓下人來買這個的,隻得自己趁著時辰早來一趟。”


    林公子的丈夫是定南侯家庶子,侯爺還在不分家,自然不會讓他這個男妻持中饋,所以要辦什麽事終是不太方便。


    慕含章聞言,自是聽出了他的難處,轉頭看了看店中的擺設。平民百姓不那麽講究,男人們來買也看不出是夫還是妻,所以無所謂;隻是這王侯之家的男妻,卻是有諸多不便。所以店中便宜的鐵盒賣的最多,最貴的銀盒也能賣給那些個為了討美人歡心擺闊的紈絝子弟,倒是最賺錢的木盒香膏沒有原來設想的好賣。


    “林大哥若是不方便,你說個數量,每月初我差人給包嚴實送到府上,就說是我送的東西便是。”慕含章想到這裏,心思又活絡起來,王府的這種東西每月內務府會按時按量送來,那麽這些不方便來買又很需要的王侯之家,就可以讓他們定期交銀子,然後每月定時給送去。


    “如此可是解決了我的大麻煩。”林公子聞言很是高興,當即就給了一筆定金。


    從墨蓮居出來,看看時辰還早,慕含章就徒步前去兵部衙門。行至兵部門前,剛好是巳正,就見一個人影準時從門裏走出來。


    “王爺,這事還沒說完,您怎麽就走了?”孫尚書拿著一本冊子無奈地追出來。


    “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我有急事,回頭再說!”景韶不耐地擺擺手,抬頭看到自家王妃正站在門外,一身淺青色長袍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禁不住咧開嘴角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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