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被自家王妃那利索當然的“我們”順毛了,哼哼著不再多言。


    顧淮卿麵色如常,又給景韶添了一杯茶:“那是自然,我昨日要跟景韶結拜,就是看他非富即貴,以後沒了著落也好有個投奔之人。”


    這人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慕含章無奈地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家王爺還是有點羞恥心的。


    奔著相同的利益,要結盟便很是容易,淮南王問了景韶以後的打算,聽到他說準備把自己的同胞哥哥推上皇位的時候不免有些驚訝。這人做了這麽多,竟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裳?微微眯起略顯狹長的眼睛,看著對麵兩個人。


    景韶把小橘子的皮剝了,掰開遞給身邊的人一半,慕含章接了,順手幫他擦了擦沾上汁水的手指。


    一瞬間恍然,顧淮卿緩緩地勾起了唇,細細品了一口茶,苦澀中夾雜著甘甜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這世間還真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突然間,對景韶很是佩服,世間能懂得自己真正所要的人著實不多,尤其皇家的人,所求的太多,往往失去了最珍貴的才後悔莫及,便如淮南王先祖一般……


    “當舍則舍,為兄佩服,”顧淮卿舉起一杯茶,“敬你一杯。”


    本以為還要打很久的太極,卻因為景韶的開誠布公、實話實說,多疑的淮南王決定相信他,並且將一封信函遞給了他。


    景韶打開一看,這遒勁有力的筆法,隻有他那父皇寫得出。信上彎彎繞繞的,全是些引經據典、晦澀難懂的詞,看著就頭疼,便偷懶遞給身邊的王妃。


    慕含章哭笑不得地接過來看了一遍,微微蹙眉:“父皇的意思是,兩個封地具已平定,但淮南向來安分守己,且先祖之間亦有約定,叫淮南王莫要多想,不過……”


    顧淮卿笑了笑:“接著說。”


    “隻這一句‘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慕含章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對麵的人,“怕是大有深意。”


    景韶撓了撓頭,不甚明白,這句不就是引用古人的說法,感慨一下自己身為帝王,每日戰戰兢兢地料理朝政,怕大辰毀在自己手中,好讓淮南王明白帝王的無奈,順道安撫之,還能有什麽問題?


    慕含章將信還回去,轉頭望著他道:“這句話的前一句是什麽?”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景韶答道,愣怔片刻,頓時恍然,父皇的未盡之言,是說西南與東南王是結黨亂國之人,害得他身為帝王也寢食難安,才不得已出兵平叛,警告淮南王莫要學他們,走那險窄幽暗之路,自取滅亡。


    “淮南年年按時納貢,縱然秦淮河發大水淹了丹陽城,也不曾克扣一厘,”顧淮卿將信函收起來,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皇上這是挑不出錯處想要我主動獻出封地嗎?”


    “大哥應當慶幸,這般說辭隻是試探之意,”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手中近乎透明的白玉杯道,“過一段時間恐怕會說得越來越直白。”顧淮卿比景韶大了兩歲,算起來也比他大,叫一聲大哥並不吃虧。


    顧淮卿點了點頭,複又看向景韶。


    景韶沉吟片刻:“先拖著,裝聽不懂,父皇知道淮南的實力,不會輕易動兵。”


    朝中如今還未布置妥當,現在就開戰對他們沒有好出。所以建議顧淮卿含糊不清的緩緩回信,等他班師回朝,然後再跟宏正帝嗑牙,江南路遠,來來回回拖個一年半載再說。


    轉眼又到了黃昏時分,顧淮卿要留他們在涉水園過夜,被景韶會怕惹人懷疑給拒絕了。臨走才想起來,被當做借口的小老虎已經被他們忘在暖閣裏一整天了。


    “它們咬架了?”慕含章走到圍欄前,看到小老虎臉上的血跡,不由蹙眉。


    一旁看護的下人忙解釋說不是受傷了,小獅子午後捉了隻兔子,吃不完就分了小老虎一半。


    “喵呀!”小黃看到自家主人來了,便翻出自己鼓鼓的肚皮給他看,剛好把腦袋翻到了趴臥著的小獅子腦袋邊,小獅子便伸出舌頭,舔了舔粘在虎須上的血跡。


    “哇唔!”小黃翻過來,撲到小獅子身上,咬人家的耳朵。


    慕含章:“……”這家夥,讓它來跟獅子學學捕獵,這倒好,等著人家捉來了給它吃,過得比在家裏還舒坦。


    “嘿嘿……”景韶忍不住悶笑出聲,翻過圍欄把啃獅子頭啃得高興的小老虎拎了起來,免得再丟人現眼。小獅子立時站起來,警惕地盯著景韶看。


    “哇唔!”小老虎揮了揮短短的爪子,像是還沒玩夠的小孩子,掙紮著不想走,卻被自家主人的丈夫強行帶走了。


    兩日後啟程回京,顧淮卿沒有來送行,隻派人假扮成點心鋪子的夥計,給他們送了幾盒精致的點心路上吃。


    陸展鵬沒有送他們任何禮物,還站在馬車前喋喋不休:“你離京這半年,京城的鋪子都沒有帶本錢給我,回去記得都補給我,還要留著過年呐!”


    “這半年我不在京中,又沒處送信,哪來的本錢?”許是被自家王妃影響了,如今對於錢財景韶可是清楚多了,往常都是給他送信的時候順道帶的,這半年他們不在,定然不會送信的。


    “那你這些日子住在我府裏的錢怎麽算?還有,你那五千人馬在江南大營的糧草錢!”陸展鵬繼續據理力爭。


    “糧草是分開的,少在這裏胡扯。”景韶擺擺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他轟走。


    慕含章看著他們兩個又開始吵鬧,不禁莞爾,想起自己在京中的那個小鋪子,這些日子不在,都交給娘親打理了,賣的都是存貨,眼看著就要過年,恐怕已經賣光關門了。娘親抬成側室,這半年來也沒個音信,不知過得如何了。


    “想什麽呢?”景韶靠著大迎枕,把看著窗外發呆的自家王妃攬到懷裏。


    慕含章冷不防被拉過去,手中的點心差點掉下來,忙用手接著,瞪了亂動的家夥一眼:“我在想,顧淮卿還真是謹慎,隻送這些路上就能吃完的東西,免得京中人起疑。”


    景韶湊過去,趁他說話的時候,把他手中的點心吃掉了。


    在路上行了半個月,抵京之時,已經是正月十三了。


    南門之外,百官相迎,宏正帝站在城樓上犒賞成王親軍,幾位將軍的功績,則留待明日上朝再行封賞。


    京城百裏之內不許屯兵,左右護軍帶著大軍直接回了祁縣,趙孟家就在京城中,便直接回家去了,郝大刀要等著明日封賞,便跟著景韶暫住在成王府中。


    成王府前裝點一新,掛著大大的紅燈籠,看來即便王爺不在府中,多福和雲管家還是用心布置了王府,遠遠的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門前。


    “恭迎王爺、王妃回府!”一大群仆從站成兩排,除卻近身伺候的雲竹、雲鬆和幾個丫頭,身著一身豔粉色的站在一群丫環前,十分顯眼,正是被景韶忘到了西苑的妾妃宋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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