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刺探消息的男子


    1


    長嶺香奈美擁有鑰匙。


    正確一點的說法,這是寄放在長嶺夫婦……也就是香奈美父母手上的一把鑰匙,隻不過實際上幾乎都隻有香奈美在使用就是了。


    她徑自用鑰匙打開玄關大門進到屋子裏,禮貌性敲了敲隼人房間的門,隨即開門走進去。不過,隼人並不會因為聽見敲門聲而醒來,再加上純粹是因為沒有人應門,香奈美才自行進到屋子裏,並不代表香奈美是個不懂禮貌的女孩子。


    總西言之,香奈美每天早上都會這樣過來叫隼人起床。


    「嗨~~~天亮了唷~~~」


    她毫不留情地掀開被子。


    即使看見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內褲的隼人,她仍然無動於衷……


    「快點起床啦~~天亮了耶~~」


    並伸手不停搖晃隼人的肩膀。


    麵對這樣的舉動,隼人總是會做出千篇一律的反應。


    「嗯~再五分鍾啦……」


    隻見他翻身背對香奈美。


    沒錯,這世上還有什麽時間,能夠比早上賴床的這五分鍾更加美好呢?


    這是他絕不會退讓的唯一堅持。


    即便對方是身為他青梅竹馬的美少女也一樣。


    然而唯一的問題點在於這位美少女……留著一頭長發及一雙可愛大眼睛的長嶺香奈美,是一位從外表絕對讓人無法聯想的頑固女孩。


    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隼人,當然無從分辨這陣『噗咻~~~』噴射聲的真麵目為何。不過當聲音傳出的同時,立刻有一陣極為猛烈的冰冷感在他裸露的背部擴散開來,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讓他從賴床狀態清醒過來。


    「嗚哇……哇……哇!」


    隼人發出奇怪的叫聲,整個人從床上彈起。


    「怎……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


    隻見他挪動屁股往後退,快速將自己的背部貼在牆壁上,這幾乎是出自反射的防衛動作。


    「醒來了嗎?」


    坐在床邊地板上,麵露笑容的少女,手上拿著一瓶小小的噴霧罐。


    那是製汗噴霧劑。


    沁涼舒爽,如同高原微風一般的清涼感,能夠有效抑製住黏膩悶熱的汗水。


    現在隼人十分希望製造商能在使用說明欄加上一行注意事項:請勿為了喚醒熟睡之人,而將本噴霧劑噴向當事人背部,這樣對當事人而言實在太可憐了。


    「嗯……醒來了。」


    「早安。」


    香奈美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早安……」


    隨後兩人吃完早餐,便一同出門前往學校。


    粟生島隼人與長嶺香奈美是年齡隻差了一歲的青梅竹馬。


    他們的雙親則是從學生時代便一直來往至今的好朋友。


    也因為這樣,導致他們倆自從懂事以來,就如同親兄妹一樣一同成長。


    現在他們比鄰而居,住在同一棟公寓裏麵,而且隼人的父母親又因為工作緣故而必須離開日本長達三年之久,所以隼人的日常生活起居便暫時改由香奈美的雙親代為照顧。從以前開始便相當頻繁地出入彼此住家的兩人,現在就實質層麵來說,簡直等於『同住一個屋簷下』。


    每天早上,香奈美都會去叫住在九○三號室的隼人起床,隨後在九○二號室的長嶺家享用早餐。當然是跟香奈美的父親.長嶺拓郎及香奈美的母親.長嶺幹波一同用餐。


    他們上學的交通工具,是兩台成對的登山自行車。


    隼人所騎的是車體呈黑色的雪佛蘭atb,香奈美則是騎乘白色車體的。他們將取代學校書包的背包固定在座椅後麵,隨後便騎著這兩台登山自行車離開公寓,沿著七夕山住宅區的生活道路一口氣往山下衝。


    進入國道之後,騎個將近十五分左右便會抵達jr七夕山車站,緊接著鑽過鐵路下方的地下道,再穿越整條商店街,就能再次接上國道。


    由此處再騎上一座坡度較為平緩的上坡路段,便可以來到兩人所就讀的阪榮第二局中。


    兩台登山自行車鑽入校門。


    在幹鈞一發的時刻安全抵達。


    「呼啊……幸好還來得及。」


    隼人一邊讓自行車後輪發出空轉的聲音,一邊放慢黑色愛車的速度。


    後麵則是滑行跟上的香奈美……


    「還不都是因為隼人哥哥你賴床……」


    馬上開口向他抱怨。她身上那件白色短袖罩衫的背部,看起來好像被汗水弄濕了一小部分。當然啦!隼人自己也是一樣。


    這兩台成對的登山自行車相當遵守校規,沿著校園外側的通路繞向校園後方。自行車停車場剛好位於教職員停車場的隔壁。


    「抱歉,我實在是有點睡眠不足……」


    實際上,當他遭到噴霧攻擊的時候,確實曾經醒來過一次。


    不過當香奈美對他說「換好製服後,記得過來吃早餐喔!」並離開他的寢室之後,隼人居然相當大意地睡起了回籠覺。


    這是隼人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而在家裏等了很久,卻依舊不見隼人前來吃早餐的香奈美,於是再次前往隔壁查看情形,她這次則是拿噴霧劑對準隼人的脖子發動攻擊。


    「反正你一定又熬夜打電視遊樂器,對不對?」


    在石板瓦屋簷下麵的停車位,基本上是采先搶先贏製。所以今天他們不得不將這兩台登山自行車停放在最靠外側的位置,而且還得設法塞進其它自行車之間的空隙才行。


    「哎唷!真的不是嘛!」


    「那可不見得喔!」


    兩人一同將座椅後麵用來固定背包的夾子打開,此時香奈美轉過去看著隼人,並挑眉露出不安好心的笑容。


    「不管,總而言之,今天你要接受懲罰遊戲。」


    「懲罰……什麽啊?」


    「今天放學的時候,就換隼人哥哥你到香奈美的教室接人家。」


    「哇咧……這……什麽,妳說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啊~~」


    說完想說的話後,香奈美徑自轉身背對隼人。她的長發及裙子,分別在她那件短袖罩衫的上下擴散出兩個漂亮圓形。


    香奈美前往位於一樓最後麵的一年級教室。而從校舍東邊樓梯上去,由二樓走廊算來第二間的教室,便是隼人所屬的二年b班。


    一進到教室,隨即發現有超過大半的學生早已來到學校,有好幾個小團體正在閑聊,其它同學則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雜誌、玩手機,甚至還有人忙著玩掌上型遊樂器。


    而在麵對操場的窗邊,由後麵算來第三排的課桌椅,就是粟生島隼人的座位。隼人把背包掛在桌子旁邊,並眺望著教室裏麵的情形。


    那是個有點雜亂無章,且代表著名為『今天』的日常生活即將展開的光景。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至今已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


    學校裏不但冬季製服已換成夏季服裝,連期末考也都快要來臨。等期末考結束之後,就要開始放暑假了。


    那起事件變成一場幾乎鬧翻整個小鎮的大騷動,特別是身為事發現場的車站大樓及商店街,更是勞動警察和消防隊來回駐守了將近數周的時間。甚至還有一群身穿西裝,令人摸不著頭緒的份子出現,或許他們是某大學的教授或學者專家也不一定。


    學校則是召開了特別周會,對學生說什麽不要受到外麵不負責任的謠言所迷惑啦,看到或聽到什麽可疑人事物的話,記得要馬上告訴身邊的大人,請大人們打電話報警啦,不要隨意接近一些莫名其妙的物體啦……等等,總之就是說


    了一大堆叮囑,要求學生們提高警覺。


    此外也很常見到新聞、電視節目或雜誌的采訪人員。在所有學年當中,每個班級少說都有兩、三名學生接受過媒體人員的采訪,甚至還有好幾名強者完全稱霸了新聞、電視節目及雜誌等三項采訪。


    關於事件的真相,則有形形色色的憶測不徑而走。恐怖攻擊說、新武器實驗說、集體幻覺說與電離子現象說,甚至還有特攝電影臨時出外景的有趣說法出現,而ufo說更是很理所當然地獲得廣大支持。


    問題是……雖然眾說紛雲,但結果仍舊隻留下令人不解的謎團。


    而整起事件也逐漸退燒,事態緩緩歸於止息。


    車站大樓的重建工程已經完成,商店街則是搶先一步恢複正常。幾乎陷入全毀狀態的電器行雖然被迫暫時搬遷,不過由於前陣子舉行過地鎮祭典,相信店鋪的重建工程應能馬上開始才對。


    曾在學校流行一時的解謎風潮,也在不知不覺中完全歸於平靜。就隼人所知,當中有些解釋的著眼點及方向其實都相當不錯,可是就是沒有人能夠推論出最具決定性的結論。


    所以隼人閉口不語。


    而在那之後,香奈美也沒有再開口詢問過隼人。


    更重要的是,自從那一天事發至今,『敵人』便未曾再出現。


    隼人心想:說不定……


    那是最初……同時也是最後一批敵人。


    四季的來到純屬偶然,而機械奈克斯被那一次的偶然卷入其中,更可說是機率極低的偶發狀況。仔細思考一下,便可發現這樣的偶然要一再重迭在一起發生的可能性,堪稱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


    剩下的就隻有『共存』而已……


    與狄那菲歐人共生共存……


    「早啊~~~」


    結束棒球隊晨問練習的高橋,走進教室裏麵。


    同一時間,上課鍾聲也剛好響起。


    2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透過工作找尋所謂的生存價值。


    所以他既不需要將工作與生存價值切割清楚,也不用刻意編造一些借口說服自己。


    這本來就隻是工作而已。


    就因為這是工作,所以內容會無聊到爆、乏味到不行,也是理所當然。反過來說,如果在工作中曾有這麽一瞬問能讓他覺得快樂,或是感受到生存價值的話,那簡直就是天大的奇跡。


    所以……


    「哦……然後呢?」


    稻上才能裝出一副興趣十足的模樣,還一邊伸手做出將記事本翻往下一頁的動作。


    他是一名外表看似土狼的男子,鼻梁既尖且長。


    之所以時常戴著太陽眼鏡,是因為他覺得遮住自己的雙眼,至少比較不容易嚇到別人。


    稻上圭雙肘拄著吧台,並竭盡所能地讓自己那對似乎可以殺死他人的雙眼發出溫柔的視線。麵對眼前男子所說的話,他也不忘做出很熱誠的點頭認同動作。


    「那件事喔!我想八成就是那個吧?之前曾經謠傳過,說感覺上很像是某國的秘密兵器,對不對?」


    稻上一邊注意不讓自己的厚嘴唇不小心浮現出嘲諷的笑容,一邊開口引誘對方回答。


    這裏是一間咖啡廳,位置就在當時曾為『現場』的商店街當中。


    模仿歐洲小木屋風格的內部裝潢,看起來雖然有點廉價,不過卻有沉靜安詳的效果。店內所播放的也並非索然無味的流行樂曲,回蕩於咖啡廳中的是很小聲的愛爾蘭傳統音樂。


    唯有店門口的招牌特別新穎,這是因為舊招牌在『事件』發生的時候,不幸被撞成了碎片。


    「哎呀呀,這個嘛……」


    站在吧台裏麵撫摸著下巴的壯年男子,正是這間咖啡廳的老板。雖然他身上穿的黑色背心相當帥氣,不過卻因為頂了個大啤酒肚,導致背心下排的紐扣都快要被撐飛了。當然啦,打在雙下巴下麵的蝴蝶結看起來更是緊得要命。


    「當時我也隻是稍微瞄到一眼而已,所以實在不方便發表意見呢……」


    老板說當時好像有個白色還是銀色的物體,以相當快的速度從這塊麵向馬路的大片玻璃外麵呼嘯而過。玻璃瞬間應聲碎裂,不明物體則猛然撞上招牌,隨後飛向天際。


    「被那遠意兒這麽一搞,害我賠了不少錢耶!」


    「真是難為你了啊……」


    稻上邊說邊啜飲了一口咖啡,這咖啡的味道還算不錯。


    「雖然跟事件沒啥關係……」


    老板指著放在吧台上麵的ic錄音機。


    「這段采訪會刊登在哪一天的新聞上麵?明天的嗎?」


    「嗯……如果整理速度夠快的話,應該明天就會上報了。」


    騙你的啦!


    剛剛遞給老板的名片,上麵確實印著某間著名報社的名字。發給其它商店街店家的名片,也都是同一張。


    不過就算他們事後打電話去報社,也不可能跟這位前來采訪過他們的記者取得聯係的。因為即便真有一位名叫『村上貞夫』的記者在報社裏麵工作,他跟前來采訪的記者絕對不可能是同一號人物。


    稻上圭偽造名片的原因有二:


    其一,他時常碰到需要透過違法手段采訪當事人的狀況。


    另一個原因則是過去所累積的經驗清楚告訴他,隻要受訪對象一知道他是靈異雜誌的撰稿人,馬上會變得很沉默寡言。


    實際上,多虧了這張印有報社名稱的名片,商店街的受訪者們都相當愛發表意見。


    當然啦,其中不乏有些比較敏感的人,會先問他為何事到如今,又前來采訪將近三個月前的事件……不過他隻要隨便敷衍一下,這些人結果還是會滔滔不絕地說出看法。


    隻不過他們所說的內容,大致上就跟之前報紙和新聞的報導沒啥兩樣。就這方麵而言,基本上可說是毫無收獲。


    稻上心想:果然如我所料。


    即便靠努力或熱情展開行動,結果依舊一無所獲……


    話又說回來,反正他本來就隻是對國中女生所拿來的這張失焦照片感到有點在意,而利用寫稿的空檔時間來進行調查罷了。


    這種結果並不會讓他覺得困擾。從明天開始,他又將回到在截稿日的催逼之下,得不斷寫出跟大便沒兩樣的文章原稿交差了事的日常生活當中……不過就是這樣罷了。


    稻上喝光咖啡,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零錢擺在吧台上。


    「哎呀,真是獲益良多呢,非常感謝您接受這次的采訪。」


    他關掉ic錄音機,將它收回上衣口袋裏。


    當他從座位上起身之際,背後有聲音叫住他。


    「哦,對了,對了,記者先生啊!」


    「你要不要順便采訪一下我女兒呢?她應該就快到家了才對……」


    真是夠了……這個大叔究竟是在高興什麽啊?


    「不了,承蒙您的好意,不過我接下來還得去采訪其它人,所以……」


    「這樣子啊!真是太可惜了……」


    隨後胖子老板又補上一句。


    「當天,她在車站大樓那邊好像有看見其它東西呢!」


    「其它東西……您指的是另一個褐色的不明物體嗎?」


    其它受訪者也曾提到的另一個玩意,是與銀色不明物體交戰的對手。


    「呃……嗯……那個她好像也有看到。」


    老板將稻上擺在吧台上的零錢收進收銀台裏麵,然後又收走空空如也的咖啡杯,並一邊將咖啡杯丟進吧台裏麵的流理台,一邊繼續對他說。


    「我記得她還說過,她好像看到有個男孩子跳到半空中……


    」


    什麽?


    你說什麽跳到半空中?


    「男孩子……?」


    「嗯,她說有個年紀差不多是高中生的男孩子,一蹦就飛上了半空中呢!」


    稻上重新坐回椅子上。


    「令千金何時回來呢?」


    並再次掏出ic錄音機擺在吧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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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這……並算不上是恥辱。


    跟不好意思的感覺……似乎又不太一樣。


    其實……也不會很討厭這種感覺。


    所謂的『無地自容』,指的大概就是這種狀況吧!


    「這種事情……我再也不會做第二次。」


    隼人邊踩著登山自行車的踏板,邊抱怨個不停。香奈美則從後麵靈巧地繞到前方。


    「不行~~從今天起你早上如果沒有準時起床的話,就要接受這種懲罰遊戲。」


    這裏是通過學校前麵,沿著國道鋪設的人行道,是一個坡度頗為平緩的下坡路段,車道上的車流量也不算多。隻見兩台登山自行車宛如縫線一般,以很緩慢的速度並肩穿梭於同一間學校的放學人潮之間,並朝著下坡騎去。


    除了碰到很糟糕的天氣,非得搭公交車上學之外,他們倆每天都會這樣騎著自行車上下學。除非其中一人因為感冒而請假,不然這兩人可說是形影不離。


    過去不管是幼兒園時代也好,國小和國中時代也罷,他們一直都維持著這樣的關係。當中隻有三年的例外時間。也就是隼人升上小學一年級、國中一年級,以及先升上高中一年級的這三年。


    除此之外,他們每天都會在一起。


    早上香奈美會去叫隼人起床,然後一同騎車上學。放學時間一到,香奈美也會前往隼人的教室迎接他,並一起騎車回家。


    不過……簡言之,今天的狀況跟往常截然不同。


    「饒了我好不好~~」


    今天是第一次由隼人前往香奈美的教室找她。


    不對,應該說是被迫前往迎接她。


    他來到了一年級學弟妹們的教室。


    隼人透過走廊旁邊的窗戶環視教室內一圈,但是卻沒有發現香奈美的身影。無可奈何的他,隻好從完全打開的大門外麵探頭進去教室裏,並說了聲:請問……


    香奈……長嶺學妹在教室裏麵嗎?


    原本吵吵鬧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在教室裏麵的所有一年級學生,全都轉頭望向隼人,然後又一起轉頭看著香奈美。原來她的座位剛好在教室正中央。


    香奈美開口回應:隼人哥哥~~並對他揮了揮手,之後整間教室隨即陷入一片歡聲雷動的狀態。除了有些女學生紛紛開口說出『原來他就是妳的隼人哥哥啊~~』,或是『還滿帥的嘛』等意見之外,甚至還夾雜著一陣陣尖銳的口哨聲。


    附帶一提,其中也有許多男學生像佐伯一樣,對隼人投以極度怨恨的眼神。


    說真的,隼人也不是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情。


    因為即便看在隼人眼裏,香奈美確實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少女,而看在他人眼中,隼人不但跟這麽一名美少女情同兄妹,而且兩人之間又毫無血緣關係可言。


    根據佐伯這個深愛香奈美的同學的說法,沒有血緣關係似乎才是最要命的重點。隼人所身處的萌死人狀態,簡直跟犯罪沒啥兩樣。


    不過身為當事人的隼人,則因為他們早在小時候就已經看過彼此的裸體,所以現在也不會對香奈美產生什麽『萌』的感覺。


    況且……


    「妳就不能換個比較輕一點的懲罰遊戲嗎?」


    「不行,太輕就算不上是懲罰了嘛!」


    香奈美對待隼人的態度,其實比外人想象的還要嚴苛許多。


    「而且哥哥今天害人家沒吃到早餐耶……」


    因為隼人今天早上睡了場回籠覺,導致香奈美第二次來叫他起床之後,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坐下來吃早餐了。


    「早餐沒吃……可是美容的大敵耶!」


    十字路口的交通號誌,剛好變成了綠燈。兩台登山自行車就這麽一路穿過斑馬線,騎進商店街裏麵。


    鑽過拱廊下方,左邊隨即出現一塊空地。


    那裏原本是電器行的所在地點。


    隼人刻意移開視線。


    從那起『事件』發生之後,至今已過了三個月。


    再往前騎一小段路,便能看見咖啡廳已經換上一個新的招牌。位於咖啡廳前麵的舶來品店與隔壁的珍品雜貨店之間的牆壁,奸像是最近才剛完成修補工程,所以隻有那麵牆的磁磚看起來特別新。


    許多路人目擊了那起『事件』。


    不過照常理判斷,應該沒有半個人從頭到尾看完整起事件,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清楚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隻有隼人了解詳情。


    也隻有香奈美一個人,知道隼人了解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


    她雖然知道,但並不打算開口詢問。


    因為隼人答應過她。


    等時機一到,他一定會親口告訴她。


    所以香奈美頭也不回地快速從殘留在商店街內的毀損痕跡前通過。


    跟隼人肩並肩。


    神情愉悅地。


    「啊,對了。回家路上要不要順便去影視出租店逛逛?」


    「啥?」


    「我們班有個叫多多良的同學,他說有一部名為『鐵金鋼巨人』的動畫相當有趣喔!」


    「我沒聽說過耶……是最近剛推出的新作品嗎?」


    「不是,好像是前一陣子的外國作品。」


    「外國動畫啊!那種畫風我實在有點……」


    「沒關係啦!就租來看看嘛?多多良同學選擇電影的眼光可是十分獨到的喔!」


    「哦……」


    「好不好?走啦?」


    「嗯……既然妳都這麽說了……」


    「耶~~~」


    通過商店街,再鑽過鐵路下方的地下道,兩人來到車站大樓前麵。


    jr七夕山車站並不會有快速電車靠站,準快車一小時也才四班,此外全都隻有普通電車會靠站。七夕山車站便是位於離『郊外』隻差一小步的這個小鎮上,唯一的一座車站。


    車站附近算是比較繁榮一些,除了商店街之外,還有電影院、小劇場、ktv及電玩中心,此外還有以居酒屋為中心的成年人專用歡場地帶。至於車站本身,則是一棟七層樓高的建築物,算得上是一問小小的購物中心。


    這間購物中心之前因為重建工程的緣故,而封鎖了其中幾個樓層,數天前好不容易才開放全館,重新展開營業。


    他們繞過車站前麵的環狀交叉路口,接上國道公路。


    再往前騎了一小段路,國道就會直接接上白楊林蔭大道,他們倆繼續往前騎。


    今天他們直接經過了通往七夕山住宅區的專用道路,繼續騎著自行車往前進。


    他們又騎了一小段路,隨即看見便利商店出現在前方,便利商店的隔壁,就是兩人很常光臨的影視出租店。


    趁隼人專心看著新作dvd專區的這段時間,香奈美已拿著傳說中的『鐵金鋼巨人』回到他身邊。dvd封麵畫有一輪巨大的明月高掛在黃昏天際,地麵上有許多看似戰車的剪影並列在一起,並朝上空投射探照燈。


    至於畫麵的正中央,則有一道類似巨大機器人的剪影,機器人的頭上還頂著一排英文的片名標誌。


    「這是什麽玩意啊?」


    「


    『鐵金鋼巨人』啊!聽說內容十分令人感動喔!」


    「這會令人感動?」


    「哎呀,沒關係啦,別計較這麽多嘛!」


    兩天一夜,租金三百元。雖然遞給結帳人員的會員卡是寫著隼人的名字,不過影片租金則是兩人各出一半。


    離開出租店,兩人又並肩騎著自行車,沿原路折返回去。


    接下來就是回家。


    七夕山住宅區正如其名,乃是遍布在七夕山山麓上的新興住宅區,因此裏麵的道路有大半都是坡道。離開住宅區時,這些道路是下坡;但從外麵要回到住宅區時,所有道路便全都成了上坡。


    所以隼人及香奈美在回家時,總是選擇騎『外環道』。


    這條外環道就如同字麵,是一條包圍在橫向橢圓形住宅區之外的道路。基本上這算是一條汽車專用道,不過由於隻有七夕山住宅區裏麵的居民會使用這條道路,因此車流量並不算大。而且跟住宅區內的生活道路比起來,這條外環道的坡度要平緩許多。


    當然啦!走這條外環道回家,一定得多繞一段遠路。不過與其抱著隔天可能全身肌肉酸痛的覺悟,滿身大汗地騎上陡峭的中央大道,倒不如騎外環道回家還比較輕鬆一點。


    外環道路肩的左邊就是住宅區,中間隔著一條單向道,而右邊設有白色護欄,護欄外當然就是往下延伸的山坡地帶。從路肩往下俯瞰,就隻能看見一座長滿樹木,看似森林一般的山穀。而距山穀約一公裏遠的對麵,則與另一座山相連,地勢也隨著再次往斜前方延伸而上。


    突然,香奈美停了下來。


    在超越了一小段距離之後,隼人才按住煞車,回頭望向香奈美。


    少女所注視的地方,是位於山穀另一側,麵向七夕山的山麓斜坡。


    從這邊看過去,高度剛好和眼睛差不多的位置,存在著一個白色物體。有一部分的山麓斜坡,被那塊大小約五平方公尺寬,看似白色塑料布的物體覆蓋住。


    「都過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收走呢?」


    那起『事件』的結束地點……就在那個地方。


    山麓斜坡被挖出一個缽狀凹洞,『那玩意』便是在凹洞裏爆炸飛散。


    『事件』發生後的隔天,他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見有好幾個人影出現在那個地點。八成是警察或消防隊,或者說不定是雙方共同派往現場進行采證的鑒識人員。再隔了一天,那個地點便被這塊塑料布蓋住。如果再看仔細一點,則可發現該地點的周邊樹木上都圍起黃色膠帶,表示那邊已經變成禁區。


    說不定在那之後,還有來自大學的教授或是研究室的科學家出入該處,持續針對那個地方進行調查也說不定。不過至少就隼人透過報紙及電視新聞所得到的消息,可以確定墜落於該地並爆炸飛散的不明物體的真麵目,至今仍然是個謎。


    因為……該物體並未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跡。


    不僅是這個地點,就連車站大樓及商店街,也沒有留下任何實體證據。甚至當『敵人』爆炸飛散時,也都沒留下絲毫碎片。


    「隼人哥哥……」


    香奈美擔心地看著他,看來他臉上似乎又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啊……喔!怎樣?」


    「走吧?」


    「嗯,咱們快點回家寫完作業,再一起看『鐵金鋼機器人』吧!」


    「是『鐵金鋼巨人』啦!」


    正當香奈美開口糾正隼人的說辭之時……


    或許是在不知不覺當中主動拉近距離吧!隻見一輛灰色汽車從對向車道的下坡處緩緩開上坡道,隨後還發出『噗咻』一聲,徑自停靠在路旁。


    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引擎熄火的聲音,車尾還不斷冒出白煙。光看車體設計,便可知道這是一輛相當老舊的車子。


    眼前的光景使兩人看得目瞪口呆,此時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下。


    「唷!」


    一名戴著太陽眼鏡的男性探出頭來。


    他的頭發蓬鬆雜亂,身材雖然瘦弱,不過卻給人一種十分結實的印象,而他那張會令人不禁聯想到犬科動物的容貌,大概隻能說是拜他那又高又長的鼻子所賜吧!身上那套灰色西裝,再怎麽看都很像便宜貨。


    男子戴著太陽眼鏡,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好意思喔!我有事想請教一下兩位,不曉得方不方便呢?」


    他開口對兩人說道。隼人與香奈美互看了一眼,隨即由隼人出聲應答:


    「什麽事?」


    「你們……都是阪榮第一高中的學生,對吧?」


    「是沒錯啦……」


    「呃……」


    他伸手掏了掏自己的上衣口袋,好不容易才拿出一個東西,並朝車外他們兩人的方向遞出。


    「這個啦!這張照片。不曉得兩位是否有什麽印象……」


    兩人再次交換了一下視線,香奈美輕輕動了動嘴唇:怎麽辦?她已對這個人產生了戒心。


    突然,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當然啦.隼人並不是害怕這個人。以前也就算了,不過現在的他,即便麵對暴徒或誘拐犯,他也有絕對的自信能夠輕易擊退對方。


    而且是連人帶車一起打翻。


    「在這等我一下。」


    「嗯。」


    哢嚓,隼人架好登山自行車的立車架,隨後隻身橫越馬路,緩緩定近灰色汽車。


    「哪張照片?」


    他看著男子所拿出來的照片。


    是一張失焦照片。


    「這張照片究竟拍到什麽人,你看得出來嗎?」


    隼人倒抽一口氣。


    他一眼就看出這張照片裏麵,到底拍到了些什麽東西。


    這是一張室內照片。


    宛如覆蓋住整個畫麵一樣擴散開來的霧氣,是天花板崩塌時所造成的漫天灰塵。在畫麵前方,有個將照片左側遮住將近一半麵積的物體,雖然模糊到幾乎無法看清輪廓,不過這玩意肯定是『敵人』的其中一部分。


    畫麵後方則有好幾個人影出現在照片裏麵,不過由於這部分也沒有對到焦,因此若不是關係親密的朋友,否則絕對認不出他們是誰。話雖如此,透過畫麵仍可清楚感受到被拍進照片裏麵的所有人,神情都顯得十分混亂或驚恐。


    然而,最麻煩的問題在於畫麵的更後方……


    pic.seekpai./1/132976_119938d5f7c_m.jpg


    照片模糊地照出看似兩個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擺出奔跑的姿勢,被人從側麵拍了下來。


    另一人則是被這名奔跑的人橫抱在懷裏,而且還緊緊抓住此人。


    問題重點並不是在於這兩人的姿勢……


    而是高度。


    這兩人在照片裏的高度,遠比照片當中其它人的所在位置還要高出許多。


    「你看看,是不是很驚人呢?」


    男子那厚實的嘴唇,依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你看這孩子,他的頭看起來似乎都快要撞到天花板了,對不對?」


    隼人無法確定眼前這名男子,究竟是不是『敵人』。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是夥伴。


    「這裏……這兩個人,不曉得你是否認識?」


    「不認識。」


    隼人的回答,似乎早就在男子的預料之中。


    「這樣啊?那就沒輒囉……」


    他把照片收進上衣口袋。


    「剛剛啊!我聽某個人告訴我一個情報。說當天在車站大樓那邊,有人看見一個男孩


    子手中抱著一名女孩子,就這麽跳到半空中去呢!而且是有很多人都看見了喔!」


    「你究竟是什麽人?」


    「哎呀呀,真是失禮失禮。」


    男子仍然沒有收起嘴角的詭詐笑容,他徑自伸手探進灰色西裝的內側口袋,掏出一張名片。


    隼人不想收下名片,男子隻好聳聳肩,再次將名片收進口袋。


    「我姓稻上,是個自由作家。現在我正在針對那起『事件』進行采訪。」


    「…………自由作家……」


    「哦……我的工作是幫雜誌撰寫一些文章啦!說我是個撰稿人,這樣你是否比較能夠理解呢?」


    自稱稻上的男子,把手肘拄在車窗窗架上,並用同一隻手將臉上的太陽眼鏡壓低至鼻頭下方。外露出來的雙眼,是一對有如野犬般的饑渴雙眼。


    「我說小老弟,照片裏拍到的這兩人到底是誰,你真的不曉得嗎?」


    「不曉得。」


    「拜托一下啦!就算隻有一點點細節也無妨,麻煩你透露一下嘛,我會乖乖付禮金給你的啦!」


    「我不曉得。」


    隼人轉身背對稻上。


    然而稻上卻在他轉身之後,小聲說出一句話:


    「那麽……我還是去問問對麵那位小姐比較好囉?」


    剛剛他叫住自己的時候,隼人感覺自己似乎被嚇得麵無血色。不過當稻上將矛頭指向香奈美的瞬間,隼人心中旋即湧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緒。


    那就是憤怒。


    「大叔……」


    隼人轉過身子。


    「你要是敢接近她,我保證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用手指頭將太陽眼鏡推回原位,男子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瞬間變為帶著嘲諷的笑臉。隨後灰色汽車再度噴出白煙駛離現場。


    「隼人哥哥……」


    香奈美神情相當不安地注視著他。


    隼人則是對她露出笑容。


    「嗯,那隻是一張失焦的照片,然後他又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所以我才決定趕他離開。」


    他實在不想對香奈美說謊。


    不過截至目前為止,他仍然無法下定決心,開口說出真相。


    所以對隼人而言,這算是他最全心全意的回應。


    「不要緊嗎?」


    「一點都不要緊,真的什麽事都沒有啦!」


    隼人一邊注意不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來過於做作,一邊走向自己的登山自行車。


    隨後他又補上一句。


    「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盡全力保護妳到底。」


    灰色汽車沿著坡道盡頭的彎道轉彎,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嗯。香奈美跟著回應。


    「我相信哥哥說的話。」


    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4


    與兩名高中生道別之後,稻上駕駛著愛車繞往住宅區內側地帶。


    這是一條圍繞在幾近橢圓形的住宅區周邊的外環道路。除了通往住宅區的入口之外,它與其它幹道完全不相通,因此就實質層麵而言,這條外環道算是構成七夕山住宅區居民專用生活道路的其中一部分。


    右側是坡度逐漸往上攀升的山麓斜坡,左邊則可看見兩棟公寓大樓聳立在許多比鄰建成的獨棟房屋當中。


    那兩人……至少其中一人的住家,必定位於這片住宅區的某處。雖不知他們到底是兄妹或朋友,但就他們騎著成對的登山自行車這一點看來,可以大膽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非比尋常。


    此外,稻上也很確定……


    照片中的人物,肯定就是他們倆。


    早上在學校前麵遠遠看見他們兩人的身影時,稻上的心中還有點半信半疑。因為他雖然對自己的視力相當有信心,但是問題出在這張照片在拍攝時,並沒有對準焦距。


    然而咖啡廳老板的女兒一看見這張失焦照片,便馬上證實照片中的人物就是他們兩人。今年二十歲的她,利用到咖啡廳幫忙工作的空檔,獨自前往車站大樓購物,所以剛好遭遇到這起『事件』。而且她也親眼目擊了這張照片中的那一瞬間。


    如果再次遇見這兩人,是否能夠判斷出來?針對稻上的詢問,她的回答是『沒什麽自信』。不過另一方麵,她對這兩人的身高及感覺等細節,倒是記得相當清楚。


    最關鍵的一句證言,就是她說『這兩人看起來好像一對兄妹』。


    所以當他結束了在商店街及車站大樓的一連串『采訪』之後,他又回到學校前麵跟蹤這兩人。由於他們所騎的登山自行車十分醒目,所以要跟蹤他們實在輕而易舉。


    然後,他開口叫住他們。


    當然……這純粹是出於直覺的舉動。


    他並沒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斷定這兩名騎著登山自行車的少年少女,就是照片當中那兩人。


    不過,所得到的反應倒是相當不錯。


    那種表現還敢說跟事件毫無關係,就算笨蛋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說辭。


    稻上一邊操縱著117coupe的遲鈍方向盤,兩片厚厚的嘴唇再次露出笑容。


    這起事件的格局……


    說不定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大出許多。


    稻上的愛車行駛在彎度平緩的路麵上,沿著住宅區外繞了半圈,才重新駛上國道。


    真是個乏味至極的鄉下小鎮。


    這條國道是一條左右兩側都隻有雙線道,幾乎呈一直線的道路。


    117coupe的車頭朝著南方前進。稻上打算先回出版社露個臉,向上司提交企劃案,然後直接待在出版社熬夜將今天采訪所得的資料全部整理好。如果狀況夠好的話,或許明天一大早便可寫出這篇報導的粗略原稿。


    之後再一覺睡到傍晚。


    當然,他的用意是希望能夠在學校課程結束之前,開車趕回這個小鎮。


    「小鬼,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啦!」


    正當他自言自語地說出這句話之時……


    車身突然搖晃了一下。


    「嗚喔!」


    不對,車子持續晃動個不停。


    稻上原以為自己撞上了什麽東西,不過前麵什麽也沒有。他接著看了看後照鏡,然後又轉頭望向背後,不過就是沒發現其它車輛,所以這也證明他的車並非遭到追撞。


    「哇靠,這是什麽狀況啊!」


    當他理解到汽車引擎突然開始傳出的尖銳回轉聲,究竟代表著什麽意義時,由稻上嘴裏所進出的聲音,幾乎跟慘叫聲沒兩樣。


    原來車子……並沒有在前進。


    是因為後輪不斷空轉,才導致引擎聲突然變得如此刺耳。


    他能夠反射性做出踩滿煞車,同時切換離合器的操控美技,一切都拜他的駕駛天份所賜。


    雖不知理由究竟為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後輪並未貼在路麵上。在這種狀況下,若重新著地時,後輪仍處於驅動狀態的話,車子將會相當容易失去控製。


    然而……車輛後輪並未重新著地。


    「喂!喂喂喂!真的假的!?」


    他的視界不斷往上升。


    不對,應該說是117coupe整輛車子居然飄了起來。


    兩公尺、三公尺、五公尺……車體持續不斷上升中。在這條沒有其它車輛通過,隻有寬敞路麵可取的冷清國道上,隻見稻上所駕駛的117coupe持續往空中飛升而去。


    耳邊傳來一聲『嘎吱』聲響,使他不經意地抬頭望向車頂。


    「這是什麽玩意兒啊……」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到底有沒有問題。


    因為他好像看見有什麽東西附著在車窗外麵與車頂之間。


    有四個直徑約兩公分的銀白色物體,相當整齊地並排在一起。他再回頭一看,沒想到居然連副駕駛座的車窗外麵,也有同樣的四個不明物體並列其上。


    看在稻上眼中,那些不明物體像是很粗的手指頭。


    有個不明物體在車頂張開雙臂,扣住了117coupe的頂篷!


    此時有一輛大卡車,完全沒注意到稻上這輛被吊到半空中的車子,徑自由下麵的國道呼嘯而過。而那輛大卡車的大小就跟火柴盒一模一樣。


    「嗚哇!」


    車子開始在空中橫向滑行。


    一棵棵茂盛蒼鬱的樹木,不斷由車體下方經過。這裏是國道旁邊的雜木林。


    「可惡……!」


    稻上伸手探進上衣的前胸口袋,按下放在口袋裏麵的ic錄音機開關,同時看看手表確認時間。


    「下午五點七分!在國道……呃,國道幾號線啊……可惡!行駛中,車輛發生震動,隨後整輛車被吊至半空中,目前正在半空中朝著東邊移動!距離地麵約十公尺高,在樹林上方。」


    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為了記錄實況而說個不停的聲音,其實正因為內心的懼怕而顫抖不已。


    至今他也曾進行過好幾次魯莽的采訪。像是未經事先預約就闖入黑道事務所進行采訪,或遭到手持釘子球棒和鐵棒的飄車族集團包圍,甚至還曾經被國籍不明的家夥掏出便宜手槍抵著他。


    自從與現在這本雜誌扯上關係之後,他也曾與明顯看出身染毒癮的人麵對麵進行對談。在一個傳說中所有村民都在一夜之間失蹤的廢村裏麵,他還跟一頭野生的熊在三公尺的近距離狀態下互瞪。


    這類危險場麵,他早已有過數次經驗。


    不過,這些經曆卻都未曾使他心生恐懼。


    因為就算事先預想到最糟糕的狀況,他也很清楚最後究竟會發生什麽事。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因為他絲毫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不僅如此,他甚至連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也完全摸不著頭緒。


    車體開始往下降落。


    車輛正下方依舊是叢林。


    車子在蛇行於叢林裏麵的林道中被放了下來,這是一次相當粗魯的著地,使車輛整體受到極大的衝擊,避震器連帶發出相當不妙的聲響。


    稻上心神不寧地環顧四方。


    結果隻有緊貼著coupe車身的叢生雜樹映入眼簾,其它什麽東西都沒看見。


    「好燙!」


    突然,伴隨著『嘶』的一聲,一陣滾燙感同時竄過他的胸口。


    「好燙、好燙!」


    這宛如著火的感覺,使他不禁急忙伸手拍打自己的左胸口。


    緊接著他感覺到有東西掉落在他的膝蓋上。


    那是遭到高熱燒融而扭曲變形的ic錄音機,以及那張收在同一個口袋裏麵的失焦照片。他趕緊將照片撿起來,不過照片早已化成灰炭,崩落四散。


    「這隻是個警告。」


    突然,一陣聲音傳來……


    這聲音有點孩子氣,不過卻又夾帶著十分奇特的金屬質感,聽起來宛如機械合成聲音一樣。


    「不要做多餘的追查,這可不是你有辦法插手千涉的問題!」


    在上麵!


    「我再說一次,這是最初及最後一次的警告,再也沒有第二次的警告了。」


    稻上抬頭往上看,才發現車頂被鑽出了一個洞,是一個直徑約兩公分,鑽痕相當圓滑漂亮的一個小洞。


    「站……站住,」


    稻上對著車頂大叫。


    「你……你是什麽人?你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就在這個時候,稻上突然理解到……


    就是這家夥!


    當時在車站大樓與商店街大打出手的兩個不明物體……其中一個現在正位於他這輛車的車頂!


    「我是……」


    『那家夥』稍微思考了一下,並隔了一會才開口回答。


    「戰士。」


    話剛說完,隨即有一陣奇異的聲音轟然作響。


    聽起來如同一顆巨大馬達高速回轉時所發出的聲音。


    聲音一下子就變得很小聲,在短短幾秒鍾之內便再也聽不見。之後又過了三秒鍾左右,稻上這才察覺到這個不明物體其實已垂直躍上半空中。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此時再抬頭仰望,頂多也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天空。


    「去你的咧……」


    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盒萬寶路香煙。


    但是手指卻抖個不停,結果導致兩根香煙從香煙盒裏掉出來,直接掉到地麵上。


    他奸不容易才將香煙送到嘴邊,隨後又拿出打火機要點燃香煙。然而他的手依舊抖個不停,使得香煙頭無法順利對準火焰,而是如同由側麵挖刨一樣點著這根香煙。


    話雖如此,在吸了幾口香煙,讓肺部充滿煙霧之後,他的心情總算變得比較冷靜一點。


    「開什麽玩笑,哪來的戰士啊!」


    伴隨著言語而吐出的煙霧,帶著一絲紫彩。


    「這裏是地球,是人類居住的行星。豈可任由你們這些不明物體橫行霸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臉上跟著露出苦笑。


    這就是稻上圭首次相信自己的『采訪對象』確實存在於世上的瞬間。


    5


    隼人的晚餐總是固定到九○二號室的長嶺家享用。


    香奈美的父親及母親,加上香奈美與隼人,四人一起圍著餐桌吃飯。除了隼人與香奈美之外,連香奈美的父親。拓郎和香奈美的母親·千波都一起訴說今天一整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互相討論一些事情,當然也閑話家常了一番。


    這正是一家團圓的餐桌情景。


    當然啦!隼人並不算是長嶺家的一份子。不過就跟打從他懂事以來便一直相處在一起的香奈美一樣,對隼人而言,她的雙親形同自己的家人,而長嶺夫婦也把隼人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疼愛、照料。


    而這樣的關係,至今仍然處於進行式。


    拓郎的工作似乎已處理告一段落,所以他今天吃晚餐時還順便搬出啤酒來灌。使得他那片巨大又結實的胸肌整個變紅,連他那張跟身材十分不搭調的可愛娃娃臉也跟著滿臉通紅起來。


    拓郎的模樣讓香奈美與身為前模特兒的母親相視而笑,她的心情似乎也好到已經忘記了那個怪男人。看來她是真心相信隼人說的那句『不要緊』……


    吃完晚餐之後,一家四口決定看今天租來的dvd。由於拓郎也很想看,於是便借用長嶺家的客廳舉行一場小小首映會。


    由宇宙墜落至地球的巨大機器人,遇見了一名少年,並成為知交。簡單說來,這部片子就是敘述著這樣的一篇故事。不過人們卻對身形巨大的鐵巨人產生偏見,又因為得知它曾經是一架戰鬥兵器,而使偏見愈演愈烈。


    後來看到巨大的鐵金鋼巨人為了保護人們而不惜舍身的場景之時,不僅香奈美與千波都哭了出來,就連拓郎也像隻熊一樣,斷斷續續地抽動肩膀,露出一副泫然欲淚的模樣。


    然而這個橋段看在隼人眼中,感受格外複雜。


    不過,他確實也頗受感動。


    pic.seekpai./1/132976_119938d71d8_m.jpg


    直到將近晚上十點,他才回到九○三號室。


    走進書房之後,隼人打開窗戶。這是一扇通往陽台,由地板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的大型落地窗。由


    窗外吹入的微風,使窗簾輕輕擺動起來。


    「四季。」


    麵對隼人的呼叫……


    『隼人。』


    傳出女性的回應聲。


    同時,一名女性出現在隼人眼前。毫無任何預兆,如同剪接手法十分粗糙的動畫一樣,突然就冒了出來。


    是一位相當漂亮的金發美女。


    不過她身上的服裝……就有點異於尋常。


    肩膀墊高的套裝,加上緊身窄裙。胸前掛滿類似勳章的金屬製裝飾品,頭上所戴的那頂帽子……再怎麽看都像是軍帽。而且全身上下的服裝都是清一色的白。


    四季,是這個女子的名字。


    不過,並非她的真名。


    就連眼前的身影,也不是她真正的模樣。


    不僅如此,其實站在隼人眼前的這名女性,基本上並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當中。


    她隻是一道幻影。


    而隼人此時開口……


    「對於今天那位男子……」


    對這道幻影說話。


    「妳有何看法?」


    『這個問題很曖昧不清,請縮小限定範圍。』


    四季開口回答的聲音,實際上也並沒有傳人隼人的耳中。她的『響應』,乃是透過隼人的腦部聽覺管理部位,轉換成他有辦法清楚理解其義的語言。


    「妳認為他是否不會再插手幹涉此事?」


    與其說是警告……倒不如說他自認他已給對方造成相當足夠的威脅效果。如果想要做出更進一步的牽製行動,那麽除了訴諸暴力外,隼人再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方法了……


    而動用暴力絕非他所願。


    『這要看對方的目的究竟為何……』


    四季做出這樣的判斷。


    『如果對方認為插手所負的風險,遠超過他可能得到的利益,那麽他八成會收手。不過問題在於所謂『自尊心』或『堅持』這類的概念,存在於你們這個種族當中。而這類概念是否包含在對方企圖獲得的利益當中,我個人實在無從下判斷。』


    「原來如此……」


    換句話說,最好還是得有所覺悟才行……是吧?


    「我知道了。」


    隨後隼人站在打開的落地窗前。


    「那麽……咱們就來做做往常那個行動吧!」


    『了解。』


    「嗯。」


    過了數秒之後,粟生島隼人便飛進了夜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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