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將洛基等人交給聖餐管理機構後,我讓師父與匣之木碰麵了。


    出乎意料的是,是師父主動拜托我這麽做的。


    她似乎不打算潛伏在島內。


    不,如果她一開始就抱持那種打算,根本就不會在那場戰鬥中助我一臂之力。


    總之,我答應了她這件事。


    我在神話代理戰爭的期間與聖餐管理機構有所接觸這件事,也有向教會報告。


    因此,到知會匣之木此事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很順利地解決了。


    然後。


    匣之木指定的會談場所是學園的教室。


    的確,若是暑假期間,也沒有學生在。


    考慮到不太想讓教會方窺見管理機構內部這點,算是個妥當的場所吧。


    「好久沒到學校這種地方了呢。」


    師父抬頭仰望校舍,看似愉快地低喃。


    「……這邊請。」


    我認為,沒有因此詢問師父的年齡是個明智的判斷。


    我帶領師父到自己平常上課的一年級教室。


    「嗨,雷火同學。」


    匣之木已經先到教室裏等我們了。


    然後他將視線移到師父身上。


    「你好,幸會。我就是聖餐管理機構的匣之木龍鬥。」


    「你好。我是真聖教會神罰者史雷·莉茲。」


    「嗯?不是莉茲·史雷嗎?」


    「喔,因為我是個武士狂。在日本會依照姓、名的順序報上名號對吧?」


    「啊~原來如此。」


    匣之木打從心底不感興趣似的點點頭。


    那家夥是一如往常的傻笑臉。


    隻不過眼睛沒有在笑。


    「請坐在那張椅子上吧。」


    有兩張桌子並了起來,匣之木請師父坐在其中一邊的座位上。


    在她坐下之後,匣之木也坐到對麵。


    「首先,我代表聖餐管理機構感謝你協助抓住洛基、黑帝斯、特斯卡特利波卡這三尊神。」


    「不客氣~」


    師父一臉無所謂似的擺了擺手。


    雖然態度輕鬆,但嘴角沒有在笑。


    光是待在旁邊,這對話就讓人胃痛了起來。


    「……」


    我依舊隸屬於教會,這是我現在的立場。


    但這次是作為兩邊組織的橋梁,中立於兩者之間。


    主要是師父與匣之木要進行談話。


    話雖如此,但從一開始就是這種調調。


    我實在不覺得這會是一場愉快的會談。


    「那麽……話說回來,莉茲小姐是怎麽來到這座島上的?」


    「你說怎麽,是指?」


    「當然是指入侵的過程啦。」


    匣之木很快地從輕擊的刺拳轉入正題。


    「靠近勞亞古陸島的船舶和飛機等交通工具,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你究竟是怎麽進入這座島嶼的?」


    「我從監視網外遊泳進來的。」


    「這是在開玩笑吧?」


    「你這麽覺得?」


    「如果你不止身為武士,同時也是隻人魚的話,就另當別論。」


    「武士人魚?感覺刀會因海水而生鏽呢。」


    「那麽,其實是?」


    「我搭糧食船偷渡過來的。」


    「糧食船會徹底檢查過好幾次。」


    「是嗎?讓我說的話,根本漏洞百出呢。」


    「哎呀,是這樣嗎?」


    「對。」


    「順帶問一下,是哪邊漏洞百出?」


    「我下次也打算鑽那個漏洞,所以不告訴你。」


    「哈哈哈哈,那夠了。」


    「喔,是嗎?」


    師父似乎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匣之木也沒有要認真追究的意思。


    不過,這是當然的吧。


    入侵一事終究隻是警備方麵的問題。


    那種事情之後要怎麽驗證都行。


    重要的是。


    「那麽,差不多可以請你告訴我,你是因為什麽目的而出現在這座島嶼了嗎?」


    匣之木向師父拋出關鍵的問題。


    師父的目的。


    甚至是教會的意圖。


    這是最關鍵且重要的。


    師父揚起嘴角,淺淺一笑。


    「你在說什麽啊。把真聖教會〈我們〉寄出的情書好幾次撕破丟棄,無視我們存在的是你們吧?」


    「……」


    這次換匣之木露出淺笑,沉默下來。


    雖然師父形容成情書,但當然不是字麵上的意思。


    三個月前,在神話代理戰爭中。


    魁劄爾科亞特爾重蹈自家神話的覆轍,企圖毀滅世界。


    雖然我們勉強擊斃祂,阻止了滅亡,但仍在全世界出現莫大的被害。


    聖餐管理機構進行情報操作,把那些被害當作「神性現象造成的戰後災害」。


    但是,事後真聖教會開始對這點提出異議。


    教會開始向社會大眾主張那些「戰後災害」的原因在於勞亞古陸島。


    世界各地被害蔓延的方式。


    映照在衛星照片上的大魔法陣。


    此外還針對一般人進行深入淺出的魔法說明,並提出物證。


    教會動員所有力量,誘導輿論。


    原本社會大眾對勞亞古陸島的批判就很強烈。


    輿論立刻燃燒起來,甚至引發了主張應該殺掉島上所有孩子的示威遊行。


    因為島嶼與外界隔離,這些情報並未傳遞到身為當事者的孩子們耳裏,不過……老實說,從匣之木那裏聽到這消息時,我差點咬碎了臼齒。


    算了,就某種意義來說,那方麵怎樣都無所謂。


    追根究底來說,教會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要誘導輿論。


    教會真正的目的是要介入勞亞古陸島。


    也就是從幕後威脅聖餐管理機構,讓他們也參與在這座島上進行的神話代理戰爭。


    「而且,他是叫洛基來著嗎?既然還出現了打破戰爭規則的家夥,光靠你們應該應付不來吧。」


    「不會不會,用不著閣下操心。光靠我們就足以應對了。」


    「明明教會〈我們〉都說了要協助你們殺掉那群異端混賬神〈垃圾〉,為~什麽你們打死不肯答應啊?」


    「我沒有義務要回答你呢。」


    「真可疑。」


    「這點彼此彼此。」


    互相試探對方。


    教會在十年前,試圖把我跟天華當成「容器」,讓「唯一神」降生。


    聖餐管理機構提防著這點。


    照常理來想,介入神話代理戰爭根本沒有好處。


    試圖介入其中的教會肯定有什麽內幕。


    會懷疑是當然的。


    之後雙方各說各話,爭論不休。


    協商跟至今為止一樣,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然後彼此都認為再繼續講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放棄溝通。


    「……真沒辦法呢,請容我方暫時限製你的行動。」


    匣之木歎了口氣,結束談話。


    限製行動。之後大概會聯絡真聖教會,順勢將師父交給教會,或是另找機會再次協商吧。


    既然師父不肯說出任何教會方麵真正的意圖,就隻能這麽做了。


    這時。


    「是喔。那麽,我就借住雷火的房間吧。」


    「「啥?」」


    我與匣之木的聲音重疊。


    「什麽~?姑且不提那邊的胡渣男,怎麽就連雷火也倉皇失措?」


    「呃,就算你這麽說……」


    「讓我們師徒不受外人幹擾、久違地聚一下吧。」


    師父露出微笑,這麽說道。


    「……」


    匣之木陷入沉默,思考起來。


    雖然管理機構與教會對立,但應該希望避免武力衝突。


    雖說要限製行動,但頂多就是軟禁吧。


    想盡可能和平地解決事情才是他們的真心話吧。


    在這樣的前提下,師父的要求雖然讓人想拒絕,但又不到能否決的程度。


    那麽……匣之木會怎麽做呢?


    「我明白了。」


    匣之木微微點頭,接受師父的要求。


    「隻不過有個條件。」


    「條件?」


    「為了避免你在這座島上擅自行動,請你接受雷火同學魔眼的『支配』。」


    「……」


    這次換師父陷入沉默。


    「……」


    另一方麵,我則是在內心咂嘴。


    剛才的發言非常危險。


    的確,隻要我進行「支配」,就能限製師父的自由行動。


    但前提是,匣之木信賴我。


    相信我不會背叛匣之木、乃至聖餐管理機構。


    倘若沒有這樣的擔保,我的「支配」就毫無意義。


    因為要是跟師父同樣隸屬於教會的我解除魔眼,就沒戲唱了。


    盡管如此,匣之木仍提出這樣的條件。


    這就好像在說我是站在聖餐管理機構那邊一樣。


    話雖如此,我也無法責怪匣之木的判斷。


    這三個月來,我沒能從教會那裏套出有利的情報。


    而且,雖然我和匣之木彼此都刻意沒說出口,但這件事暗示著某種可能性。


    教會可能早就知道我背叛了。


    我


    是在最終決戰後站到管理機構這邊的。


    換言之,直到魁劄爾科亞特爾戰為止,我還是教會那邊的人。


    當然,到那時為止的戰爭情勢都有向教會報告。


    當時剩餘的敵人隻有阿波羅。


    明明如此,戰況卻三個月都沒有變化。


    雖說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也存在著遭到懷疑的理由。


    若是如此,無法套出情報也是當然的。


    假如,師父之所以被送到這座島上,是因為教會判斷我已經背叛,就說得通了。


    匣之木是考慮到這些才說出剛才那番話吧。


    一方麵是為了限製師父的行動。


    另一方麵是為了表示我受到聖餐管理機構的庇護,借此讓她無法對我和同伴們動手。


    「……唉,真沒辦法呢。」


    師父忽然聳了聳肩。


    「好喔,就照那條件。」


    「……是嗎。那麽,雷火同學。」


    匣之木還有師父看向我的臉。


    「好啦,雷火,請便。」


    師父用輕鬆的態度這麽說道。


    「……真的可以嗎?」


    「可以啦,任你處置。」


    「……」


    即使窺探師父的眼睛,我也無法看出她眼眸深處的想法。


    『——唔嘻嘻嘻,她說可以任你處置耶。要怎麽處置那對咪咪呢?從現在就讓人期待不已啦!』


    (別鬧了,我的人頭會落地。)


    我這麽叮囑巴羅爾之後,重新麵向師父。


    支配過去一次也沒贏過的她。


    那是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感覺。


    「以神仙雷火之名下令……」


    2


    那天下午。南宿舍。國崎的房間。


    「哦~那麽那位美女,是雷火的師父嗎?」


    「就是這麽回事。」


    「原來如此啊。難怪那麽強。」


    國崎聽完我的種種說明,感到信服似的點了點頭。


    「不過雷火明明很遲鈍,卻很有桃花運呢~」


    「是嗎?」


    「當然是啦!啊~啊,我也好想讓那樣的大姐姐手把手地教我各種事情喔~」


    「……」


    知道師父的性格和修行內容的我沉默下來。


    「然後呢?你來我房間隻是為了報告這些?」


    「不,關於黑帝斯,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麽什麽?」


    我告訴他黑帝斯光用視線就阻止了槍彈和劍的事情。


    於是國崎他。


    「啊~那是黑帝斯身為冥王的權能呢。」


    「果然是地下世界支配者的能力嗎?」


    「什麽,你原來知道嘛。」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的確認。」


    黑帝斯有個冥王的別稱。


    其含意為「富有者」。


    原本黑帝斯就是地下世界〈冥界〉的支配者。


    而且所謂的地下世界,就是財富——即金銀等礦石、礦物沉睡的地方。


    「也就是說,那家夥能支配視野範圍內的所有礦物啊。」


    「我想大概是的~」


    「你的說法莫名的曖昧啊。」


    「畢竟我又沒看過那家夥認真戰鬥的模樣。」


    「也是,祂在神話裏也沒什麽引人注目的英勇事跡……」


    「對吧?」


    「不過,這樣就不曉得祂能力的規模了啊。」


    「就算你這麽說……」


    「算了。但是那能力雖不起眼,卻挺棘手的啊。」


    我是槍。


    布倫希爾德與姬子是劍。


    淚淚是黃金魔法。


    國崎是弓箭。


    我們使用的武器幾乎都是用礦物製成的。


    淚淚的黃金魔法雖然不好定義,但終究是用魔法製造出的黃金,所以應該在黑帝斯權能的適用範圍內吧。


    「有效的攻擊是我的魔眼,和阿麗安蘿德那種純粹的攻擊魔法……」


    「還有類似我那招輝煌的太陽戰車〈phoibos chariot〉的熱量攻擊嗎?」


    「不,艾蜜莉的植物攻擊應該也有效吧。」


    而且她還率領著阿努比斯神和梅傑德神這些部下。


    阿努比斯神的權能對同樣是冥界神的黑帝斯大概無效,但如果是她,對上黑帝斯應該能在沒有任何不利條件的情況下戰鬥。


    ……這麽說來。


    「國崎今天有看到艾蜜莉嗎?」


    「有啊,她跑到南宿舍來嘍。」


    「什麽時候?」


    「在雷火帶走洛基祂們之後。」


    「對遲到戰鬥這件事,她有表示些什麽嗎?」


    「她說她在宿舍睡覺,太晚注意到了。」


    「也就是說……她睡過頭了?」


    「八成是那樣吧。」


    不,如果是從北宿舍前來,無論怎樣大概都趕不上吧……


    不過,睡過頭嗎?


    那家夥也生活和平到欠缺危機意識了嗎?


    喔,對了,說到欠缺危機意識,我想起來了。


    「國崎,這給你。」


    「這什麽啊?」


    「在島內通用的無線對講機。」


    「是喔~真方便啊。」


    國崎從我手中收下三個小型的無線對講機。


    「不好意思,等下你幫我也轉交給姬子與艾蜜莉,能拜托你嗎?」


    「okok。雷火你呢?」


    「我得監視師父。」


    「真麻煩啊。不,也不能這麽說嗎?」


    「為什麽?」


    「因為是跟那種美女兩人獨處對吧?真羨慕你啊。」


    「我說你啊……」


    他不了解師父本質而說的這句話,讓我感到有些煩。


    因為有點火大,我決定報複他一下。


    「我話說在前頭,師父會睡在瑪麗亞的房間喔。」


    「是喔~……慢點,等一下!你說要監視師父……該不會雷火也要睡在瑪麗亞的房間吧?」


    「嗯,是那樣沒錯。」


    「……!」


    國崎驚訝得嘴巴一張一合。


    我原本隻是打算稍微報複他,但他看來出乎意料地大受打擊。


    「國崎……?」


    「雷火——!」


    「喔……喔!」


    突然被大叫名字,我不禁應聲。


    國崎突然當場跪了下來。


    「我不會奢求你跟我交換……!但是,可以把我也叫去那個房間嗎?雷火大人!」


    這……這家夥也太忠於自己的欲望了吧。


    要不是已經習慣巴羅爾了,我大概不敢領教。


    不,我果然還是不敢領教。


    為何人能夠拋棄自尊到這種地步呢?


    啊,這家夥是神嗎?


    無論是哪邊都一樣嗎?


    附帶一提,我當然拒絕了國崎的請求。


    「為什麽啊!」


    「怎麽可能讓企圖這麽明顯的家夥進入女生房間啊。」


    3


    夜晚。瑪麗亞的房間。


    「雷火。」


    「什麽事,師父?」


    「好閑。」


    「……請你忍耐。」


    「我想到外麵閑晃一下。」


    「算我求你,請你暫時安分一點。」


    匣之木說會在兩三天內通知聖餐管理機構的職員。


    所謂的通知,簡單來說就是確立監視體製。


    那家夥也不打算把監視的任務全部交給我一個人。


    他應該是打算告知職員師父的來訪以及被監視著動向一事,以便在師父采取什麽行動時能夠應對。


    「早知道會這樣,真應該把我愛看的劍豪小說帶來的。」


    師父在沙發上盤腿坐著抱怨。


    她看來真的很閑。


    「噯,瑪麗亞,有沒有什麽能打發時間的東西?」


    「如果是日本的老電影,我倒是有幾部。」


    「喔,不錯嘛。有時代劇〈武士片〉嗎?」


    「沒有。」


    「咦~那有什麽片呢?」


    「日式恐怖片之類的。」


    「消滅怨靈什麽的,是舊時代教會的工作耶。」


    師父一邊念念叨叨,一邊跟瑪麗亞一起開始挑選要看的電影。


    她似乎覺得在這種時候,隻要能打發時間,什麽都行。


    「……」


    雖然嘴上抱怨,但師父比我想象中還要安分。


    她服從聖餐管理機構的指示,也沒有要采取什麽行動的樣子。


    愛用的刀也寄放在匣之木那邊。


    就某種意義來說,有種撲了個空的感覺。


    雖然匣之木要我盡可能從師父口中探聽出教會的動向。


    但照這樣看來,感覺不會有任何情報。


    況且,也已經事先在匣之木的見證下進行過偵訊了。


    縱然是師父,在受到支配的狀態下,也無法對我的質問做出虛偽的回答。


    但並沒有問出什麽特別的新情報。


    教會的目的是介入神話代理戰爭。


    師父是為了使對方安排協商會議而派出的特使。


    具體的內容去跟教會高層談吧。


    從師父口中能問出來的,就隻有這樣而已。


    教會方麵為了讓不聽他們要求的聖餐管理機構回心轉意,采取了強硬的手段。


    師父的任務就是非法入侵勞亞古陸島


    ,讓管理機構主動與教會聯絡。


    站在管理機構的立場,自然是想要盡快將師父趕出島上。


    教會則趁機要求管理機構,如果想讓他們接走師父,就先安排協商會議。


    師父來到這座島上,就隻是為了讓事情照此發展。


    雖然手段強硬且相當亂來,但姑且算是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師父就沒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之後就是教會高層與管理機構的你來我往了。


    沒有任何能從師父口中獲得的情報。


    ……照理說是這樣。


    但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話雖如此,但這隻不過是單純的直覺,也沒什麽根據。


    與其莫名質疑而與教會加深鴻溝,現在停留在監視階段才是正確答案吧。


    「這麽說來,雷火。」


    「什麽事?」


    「我說你啊,為什麽離開了教會?」


    師父一邊挑選電影一邊這麽詢問。


    我的身體稍微僵硬起來。


    在師父旁邊的瑪麗亞也驚訝地停下了手。


    「……」


    也罷,我早就覺得她會這麽問了。


    裝傻也沒用吧。


    不過,師父究竟知道多少?


    她知道我曾經是舊教會的實驗動物嗎?


    師父身為神罰者,有一定的地位。


    她很有可能知情。


    但在教會裏頭——尤其是「暗部」,關係相當複雜。


    其中也有著因為過於黑暗,而被隱匿起存在的部門。


    然後,那項實驗很明顯地並不人道。


    隱匿性應該相當高。


    師父也非常有可能並不曉得那件事。


    無論哪邊,都無法確切地斷言。


    假如師父全都知情,還這麽詢問的話……


    就在我支支吾吾時,師父轉頭看向我這邊。


    然後盯著我的臉看了幾秒鍾。


    「也罷,算了。」


    「師父?」


    「如果那就是你的選擇,倒也無所謂。」


    「……」


    「畢竟教會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嘛~」


    講得好輕鬆。


    該說師父還是老樣子嗎?但是她的說法讓我很傻眼。


    要是被其他虔誠的神罰者聽見,感覺就要打起來了。


    「那句話要是被我以外的人聽見,對方會生氣喔。」


    「要是那樣我就砍了對方,沒關係的。」


    師父若無其事地說道。


    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不修飾詞匯。


    堅定地相信自己,絕不屈服。


    神罰者最強的劍士。


    過去我也曾經向往那樣的強大。


    師父跟那時一樣,一點都沒變。


    「嗯~算了,哪部都行啦,瑪麗亞你決定吧。」


    師父選電影選到膩了,直接丟給瑪麗亞決定。


    「雷火也來這邊看電影吧。」


    「是。」


    我們三人並肩坐在沙發上。


    電視上開始播放電影的畫麵時,師父將她的頭咚一聲地躺到瑪麗亞的大腿上。


    「莉……莉茲小姐?」


    「好啦,雷火再坐過去一點。」


    師父用屁股把我推向沙發角落。


    「瑪麗亞的大腿真柔軟呢。」


    「~~」


    瑪麗亞看似害羞地臉頰泛紅。


    非常自然地獲得腿枕的師父瞥向這邊。


    「羨慕嗎?」


    「不,不會。」


    「因為平常就有這種福利?」


    「並不是那樣子。」


    「你們來到這邊後,關係有進展嗎?」


    「等、莉茲小姐!」


    瑪麗亞發出慌張的聲音。


    「看這個樣子,雷火還沒有對瑪麗亞出手啊。」


    「師父,你記得聖女的條件嗎?」


    「啊~這麽說來,好像非得是處女才行啊?」


    「……可以慎選一下用詞嗎?至少說是純潔之類的。」


    「怎麽講都一樣啦。」


    這位女性究竟把心思細膩這個詞忘在哪裏了呢?


    「嗯?這表示雷火也還是個處男?」


    「電影開始了喔,師父。」


    「別轉移話題,笨蛋徒弟。」


    「你聽不懂我在說拜托你閉嘴嗎,混賬師父?」


    我與師父互瞪彼此。


    「算啦。」


    師父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開始觀賞電影。


    「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


    有一瞬間,我腦中浮現了夏洛學姐的臉,但因為瑪麗亞也在場,所以我沒說出口。


    「師父,你從剛才開始是怎麽了?」


    「我說過了吧,讓我們師徒久違地不受外人幹擾、相聚一下嘛。」


    師父雙眼盯著電視螢幕,這麽說道。


    聽她這麽說,我忽然注意到。


    因為是以那種形式重逢,所以我忘記了,我跟師父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十年前,我敲響教會的門,與師父相見是在進入教會一年後……所以直到三個月前來到這座島嶼為止,這九年來我每天都會與她見麵。


    仔細一想,我跟師父一起度過的時光比跟父母還長。


    「告訴我這三個月來,雷火身上發生什麽事了吧。」


    「……說得也是呢。」


    我一邊和師父一起觀賞電影,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起與師父分別的這三個月所發生的事情。


    4


    後天。


    可以看的電影也看完了,在師父也逐漸開始焦躁時,匣之木總算給了外出的許可。


    雖說可以外出,但條件是要有我的監視。


    「那麽,機會難得,你帶我參觀島上吧。」


    師父立刻對我這麽說道。


    「嗯,畢竟也得監視,是無所謂啦。」


    這時,我稍微想了一下。


    「既然都要參觀,可以找我的朋友一起嗎?」


    「那些朋友?」


    「是的。」


    「可以呀,也介紹給我認識。」


    「我知道了。」


    之所以決定找朋友——也就是國崎他們來,是因為我覺得有什麽萬一時,這樣比較能夠應付。


    當然,施加在師父身上的「支配」是有效的。


    她也沒有驅除邪眼的道具之類的。


    所以這終歸是以防萬一。


    之後我借用宿舍的電話,也找了淚淚他們,一小時後在南區鬧區的入口集合。


    「嗨~雷火,好久不見。」


    一見麵淚淚就立刻抱住我。


    「我們前天剛見過吧。」


    「可是昨天沒能見麵呀。」


    我一言不發地拉開淚淚。


    不知不覺間,姬子抓住我的衣服下擺。


    「我也好久沒見到你了。」


    「呃,姬子也是前天……」


    「啊~你對我跟小姬的態度怎麽不太一樣?」


    「別說了,事情會變得更複雜。」


    「請你們兩位都放開雷火同學!」


    就在我夾在姬子與淚淚中間吵吵鬧鬧時,這次換瑪麗亞大聲喊道。


    艾蜜莉用傻眼的視線、國崎用一臉怨恨的眼神看著這一幕。


    這時。


    「好啦好啦,各位小姐們。」


    一把聲音插入這一如往常的對話中。


    是師父。


    她把我從淚淚她們的小世界裏硬拉出來。


    然後突然抱住我的肩膀。


    「不好意思,這個笨蛋徒弟是我的喔。」


    「咦咦~!」


    瞬間有好幾把哀號響徹周圍。


    附帶一提,國崎也大叫出聲。


    「……師父,請你別開玩笑了。」


    「因為照這樣下去,至少還會吵個十分鍾吧。」


    師父若無其事地說道。


    她似乎已經厭倦等待了。


    反倒應該認為,以師父來說,她已經很自製了嗎?


    「呃~這個人是莉茲·史雷。以前我在教會的孤兒院稍微學過武術,她就是我那時候的師父。」


    「各位好,幸會。」


    師父輕輕點頭致意,伸手想和淚淚等人握手。


    「……」


    我一邊看著這景象,一邊在內心鬆了口氣。


    看來對師父的記憶操作似乎確實起了作用。


    支配師父的時候,作為必要的措施,我操作了幾個她的記憶。


    其中一個就是在倉庫街戰鬥的記憶。


    特別是關於淚淚、姬子、布倫希爾德、阿麗安蘿德的記憶,都加以消除。


    縱然聖餐管理機構想和平地解決事情,也不能讓師父把「寄宿著神的孩子是誰」這種情報帶回教會。


    為了讓記憶能夠前後一致,我並沒有消除她與我一起戰鬥的記憶。


    但是關於淚淚他們,師父應該認為他們單純隻是我的朋友。


    剛才介紹師父時,我會用那麽迂回的說法,也是因為跟「一般朋友」講出我與師父真正的關係,會顯得很不自然。


    關於這點,我今天一整天都必須留意自己的發言才行。


    「那麽,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跟大家握完手的師父這麽說道,這次換成拉起我的手。


    「師父,為何要牽手?」


    「雖然我沒提過,但我其實很怕人擠人呢,因為會頭暈。」


    「…


    …師父意外地纖細呢。」


    「就是這樣。所以你今天一整天都別放開我的手。」


    「喔。」


    好像在我還沒搞清楚的時候,就變成那麽一回事了。


    一回過神來,已經跟著師父的步調走了。


    我們讓她帶頭,漫步在鬧區中。


    「哦~挺熱鬧的嘛。」


    師父眺望著並列在道路上的店鋪,這麽低喃。


    「整修得這麽漂亮的道路,即使在外麵也不多見吧?」


    「嗯,說得也是呢。」


    「話說回來,這裏還真是國際化呢。」


    「畢竟為了配合學生,這裏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各種店家。」


    「真的是世界各地?」


    「那邊也有提供秘魯料理的店喔。」


    「管理機構還真有錢呢~」


    師父看似有些佩服地點了點頭。


    「師父有什麽想逛的地方嗎?」


    「嗯~有推薦的店家嗎?」


    「推薦的店家……」


    我猶豫著該如何回答。


    能夠推薦給師父的店……被她這麽說,坦白講,我很傷腦筋。


    關於師父,我隻知道她人格異常,而且是個武士狂。


    倘若是比較機靈的家夥,大概能提出什麽建議吧。


    不巧的是,那對我而言太困難了。


    實在是沒辦法,因此我決定依靠朋友。


    「大家有什麽想去逛的店嗎?」


    「說得也是呢~遊樂場如何?」


    國崎首先提出中規中矩的意見。


    不過,怎麽會想帶這個師父去遊樂場啊……


    「普通地逛街好了~我有點想買新的涼鞋。」


    接著是淚淚。


    完全隻是她自己想去逛街,但這提議還不壞就是了。


    「隻要是雷火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


    「朕也交給主人決定。」


    姬子與艾蜜莉沒有什麽意見。


    「……」


    阿麗安蘿德難得很安靜。


    我原以為她會說些什麽,但她今天從一開始就異常地安分。


    「阿麗亞有什麽建議嗎?」


    我在眾人麵前用假名呼喚阿麗安蘿德。


    「沒……沒什麽意見。」


    「……這樣啊。」


    她的樣子果然很奇怪。


    之後再仔細地問她好了。


    「夏洛學姐有什麽建議嗎?」


    「嗯~我也還不太了解莉茲小姐呢……」


    「啊~可以不用在意我喔。」


    師父隨意地揮了揮手。


    看到師父這樣,夏洛學姐又稍微低吟了一會兒。


    「總之,先繞鬧區一圈逛逛如何?如果有逛到莉茲小姐想進去看看的店,再進去就好了。」


    「這麽說也有道理呢。」


    同時也采納國崎和淚淚的意見,隨意四處逛逛是最快的方法。


    「那我們走吧。」


    「好好好。」


    我們再次邁出步伐。


    附帶一提,我依舊和師父手牽著手。


    我能強烈地感覺到背後的視線。


    算了,姑且不提這個。


    首先按照淚淚想的,先去逛街。


    她跟夏洛學姐一起挑選夏季的涼鞋,十分起勁。


    「這款好可愛。你覺得如何,學姐?」


    「嗯,我也覺得很可愛。」


    「啊,可是夏洛學姐的品味好像不是很好?」


    「咦!才……才沒那回事……!」


    「會挑選學校泳裝當外出用泳裝的人,應該沒資格講這種話吧。」


    「啊……啊嗚~」


    「討厭~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啦。」


    淚淚這麽安慰夏洛學姐,但無論怎麽看,都是在捉弄她。


    算了,她們看來很開心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雷火~我好閑~」


    「師父,你是個大人了,請你再稍微振作一點。」


    是對逛街不感興趣嗎?師父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副慵懶的樣子。


    師父隻看外表是個美女,所以這樣非常引人注目。


    就連被當成拐杖替代品的我也受到眾人注目,感覺如坐針氈。


    「師父。」


    「雷火~到下一家店去吧,下一家~」


    「是是是。」


    姑且不提修行的時候,師父在外麵是個非常難伺候的人。


    「喂~師父差不多到極限了,可以去下一家店了嗎?」


    「啊~那我買這個就好,我去結賬!」


    我這麽說道,於是淚淚將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涼鞋拿到櫃台結賬。


    等她結完賬後,我們也繞到遊樂場逛逛。


    不過,這裏也不怎麽能觸動師父的心弦,我們待不到一小時,就離開到外麵。


    「接著要上哪逛?」


    「嗯……」


    一開始提出的方案已經全數使用完畢。


    之後真的就隻能到處隨便逛逛了嗎……


    「嗯?什麽事?」


    「……」


    我想不到師父會感興趣的東西。


    要是有日本刀專賣店就另當別論,不過……


    這時,夏洛學姐微微舉起了手。


    「已經快中午了,雖然還有點早,但大家先一起吃頓飯吧?」


    「啊,這主意不錯呢。」


    「的確,走了不少路,肚子有點餓了呢~」


    有幾個人讚同夏洛學姐的提議。


    「然後,我想聽聽莉茲小姐與雷火學弟以前的故事呢。」


    「咦?」


    「那主意不錯呢。」


    「讚成。」


    淚淚與姬子也讚同夏洛學姐的提議。


    而且不知何故,就連師父也相當起勁。


    「可以喔~我來告訴你們雷火以前的丟臉故事之類的吧。」


    「太棒了~!」


    「我也想聽聽看呢。」


    「國崎,你也跟她們一夥的嗎?」


    我用輕蔑的眼神這麽說道,於是國崎嘻嘻地笑了笑。


    「我偶爾也得掌握一些雷火的弱點嘛。」


    「你打算用來幹嘛?講清楚啊。」


    「這個嘛,有很多用途。」


    感覺他絕對不會用在什麽正經的事情上。


    但最終我還是反抗不了多數表決。


    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入附近的自助餐廳,占領了露天座位的一部分與兩張餐桌,坐了下來。


    之後無疑是一段屈辱的時光。


    「話說,雷火小時候經常因為嘔吐弄髒棉被呢~」


    「唔嘔,好髒喔。」


    「就是說呀。他真是的,三天就來一次,吐個不停。」


    「不過,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嘛。」


    「說到小時候,他也不喜歡洗澡呢~因為他沒辦法自己洗身體。」


    「咦!那……那是莉茲小姐幫他洗?」


    「對啊,畢竟是可愛的徒弟嘛。」


    「真羨慕!」


    「還有他不會用筷子呢,這也是我教他用的。」


    「是喔~」


    「還有像晚上要上廁所時……」


    「……」


    我斜眼看著興高采烈地講個不停的師父,勉強忍住了歎息。


    她真的是隨心所欲地在爆料。


    而且有九成是捏造的。


    雖然我睡到嘔吐是事實,但嘔吐的原因是師父的夜襲。


    這個人可是在我睡到一半時突然就踹向我的心窩啊……


    罷了,現在的師父認為淚淚他們是一般人。


    為了隱瞞自己是神罰者的事情,她才故意講述這種「普通的回憶」吧……大概。


    雖然也有可能純粹是她覺得好玩而已。


    「嗯,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對我而言,雷火還是跟小孩子沒兩樣呢。」


    師父一邊這麽說,一邊用手撐著臉頰,看向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們。


    然後。


    「話說,你們到底是中意雷火的什麽地方呀?」


    連預備動作都沒有,就突然扔出炸彈。


    「師父……你突然在講什麽?」


    「嗯~?哎呀,以我的立場來說,看到徒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這麽受歡迎,實在是有一點驚訝啊。」


    師父一邊這麽說,一邊揚起嘴角。


    完全被她玩弄在鼓掌間……


    我勉強忍住差點歎出來的那口氣。


    師父注意到我想歎氣的模樣,同時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噯,你覺得雷火怎樣?」


    「啊,問……問我嗎!」


    發現話題矛頭轉移到自己身上,夏洛學姐驚慌不已。


    「……」


    我也在內心感到焦急。


    我跟學姐在交往這件事,是對大家保密的。


    明明如此,師父卻偏偏向夏洛學姐提出這話題。


    「呃……那個,怎麽說呢……」


    夏洛學姐大概是想要敷衍過去,但她似乎想不到適當的說詞,顯得驚慌失措。


    她驚慌的模樣讓幾個人開始感到疑惑。


    不妙。


    雖然想幫忙打圓場,但該怎麽做?


    要是我在這邊幫學姐說話,感覺反倒會讓人起疑。


    特別是讓直覺敏銳的師父起疑。


    就在我迷惘著該怎麽做時。


    「我……我覺得雷火學弟很帥。」


    夏洛學姐滿臉通紅地回答師父的問題。


    沒有回答是愛或喜


    歡,相當高明的敷衍方式。


    聽得我有些害臊。


    「是喔~覺得這個笨蛋徒弟很帥呀。」


    師父也看向夏洛學姐以外的其他人。


    「大家都相同意見?」


    「嗯,我是那樣沒錯啦~」


    淚淚笑著點頭。


    姬子也在她隔壁微微地點頭表示同意。


    呃……這什麽情況?


    感覺非常難為情耶。


    「那個,師父,這樣感覺很像捧殺,讓我如坐針氈耶。」


    「是喔。」


    這個混賬師父,根本左耳進右耳出。


    「那邊的小妹妹呢?」


    「你說朕嗎?」


    「對。話說你真的隻有十幾歲?」


    「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什麽。隻是覺得你有點不太一樣呢。」


    「哼,那是當然的啊。要是把朕跟這群下民一視同仁,朕就傷腦筋了。」


    師父將嘴湊近我耳邊。


    「這孩子有點奇特呢。」


    「師父要不要去照照鏡子?」


    「要不要待會兒久違地訓練你一下啊?」


    「……」


    「……」


    我跟師父麵帶笑容地互瞪彼此。


    「算啦。」


    師父再次將視線移到艾蜜莉身上。


    「那麽,你也喜歡雷火嗎?」


    「別把朕跟其他人相提並論。」


    「嗯?」


    「朕不過是主人的奴隸罷了,朕的身心全都是屬於主人的。」


    艾蜜莉這樣的發言,讓包括我在內的好幾個人噴笑出來。


    「呃……咦?奴隸?」


    「嗯。」


    「你這話是認真的?」


    「那當然。」


    「……」


    就算是師父,這番話似乎也讓她嚇了一跳。


    她用一種不曾見過的表情看向我這邊。


    「追根究底來說,朕——」


    「艾蜜莉,你過來一下。」


    在艾蜜莉繼續說出多餘的話之前,我這麽命令她。


    「唔?什麽事,主人?」


    「別問那麽多,過來這邊。」


    我帶艾蜜莉移動到餐廳裏頭。


    「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隻是單純的緊急避難。」


    「嗯?」


    「聽好嘍,別跟師父說多餘的話。」


    「朕並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喔。朕隻是說明了與主人的關係。」


    「我的意思是那就是多餘的話。」


    要是她說了奇怪的話,讓師父得知我與艾蜜莉真正的關係就不妙了。


    雖然我自認為在電話裏已經說明了大略的情況,但她並沒有聽懂嗎?


    實在是沒有辦法,因此我又再次扼要地向她說明。


    教會與管理機構的對立關係。


    就狀況來說,我站在管理機構這邊一事。


    還有不想讓師父知道包括艾蜜莉在內的同伴們體內寄宿著神一事。


    「……因為這樣的事由,目前用我的『魔眼』竄改了師父的記憶。」


    「嗯,原來如此啊。」


    「所以你別在師父麵前隨便亂說話,今天要徹頭徹尾地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行動。」


    「既然主人這麽說,我了解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主人打算就這樣什麽事都不做,和平地讓那個女人回去嗎?」


    「……這話什麽意思?」


    艾蜜莉略顯不妥的發言讓我蹙起眉頭。


    「你是要我把她當作未來的威脅,在此排除她嗎?」


    「怎麽可能。」


    艾蜜莉聳了聳肩。


    「朕隻是以為主人可能打算把那個女人拉攏成同伴罷了。」


    「?」


    把師父拉攏成同伴?


    如果能做到的話,感覺的確很可靠,不過……


    「你是要我讓師父也跟我們一樣,倒戈到管理機構這邊?」


    「那樣也不錯,但既然都要倒戈,不是應該將她拉攏為主人的戰力嗎?」


    「我的?」


    也就是說,不經由兩個組織,而是在私底下聯手?


    現在的師父受到我的「支配」。


    順利的話,那並非不可能。


    但這樣的行為,不用說是對教會,對管理機構也是接近背信忘義的行為。


    要動手的話,風險相當高。


    當然,艾蜜莉也很清楚這點吧。


    「你為何會想這些事情?」


    我首先感到在意的是這個。


    為什麽她現在會提議擴充戰力?


    「因為發生了洛基那件事?雖然神界的情勢確實也不穩定……」


    「不穩定?」


    這時艾蜜莉抽動了一下眉毛。


    「你在說什麽啊,主人?」


    「?」


    「像洛基那種小角色,朕根本不當一回事。」


    「什麽?」


    「朕擔憂的已經不是神界情勢如何那種級別了喔。」


    「……這話什麽意思?」


    我壓低聲音,詢問艾蜜莉。


    「朕前天在自己的房間裏感受到氣息。」


    「氣息?」


    「嗯。因為過於警戒那道氣息,才會比較晚前去協助主人。」


    「我聽國崎說你是睡過頭耶?」


    「也有睡過頭。」


    「……」


    「那是什麽眼神?暑假貪睡一點也沒關係吧。」


    她又在奇怪的地方愈來愈像個人類學生了啊。


    「不過,那家夥的氣息把我從貪睡中叫醒了就是。」


    「你別賣關子了,那個氣息究竟是誰的氣息?」


    「能讓朕警戒成那樣的,隻有一尊神吧。」


    艾蜜莉大膽無畏地笑了笑。


    「就是我的仇敵,太陽神阿蒙·拉。」


    「拉?」


    那是神格可與歐西裏斯並駕齊驅的神。


    「你說感覺到氣息,是怎麽一回事?」


    「那家夥目前在神界,祂的氣息不會那麽輕易地傳遞到人界這邊。可能的話,就是拉使用了『regalia』吧。」


    「你說『regalia』?」


    那的確不是什麽情勢不穩定的級別了。


    別說神界,甚至是會動搖人界的一大事件。


    「為何會發生這……!」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呢——我話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


    前天發生的事情。


    期望重演神話戰爭的眾神來襲。


    洛基。


    黑帝斯。


    特斯卡特利波卡。


    這三尊神是阿麗安蘿德提過的過激派成員。


    但她也並非掌握所有過激派成員的名單。


    而且洛基曾說過「那一位」這句話。


    從他的語氣來看,「那一位」是比祂們三尊神更高階的幕後黑手。


    假如那就是拉。


    那家夥可能在神界使用了「regalia」?


    「你知道拉的『regalia』是怎樣的東西嗎?」


    我按著額頭,這麽詢問艾蜜莉。


    「那家夥的『regalia』是『莫歎落日、讚揚曙光〈khepera nev el gel〉』。拉是太陽的化身,同時也是反複死亡並又無限重生者。換言之,那家夥掌握著身體裏的太陽的生死存亡。」


    「……!」


    那讓我戰栗起來。


    舉例來說,阿波羅是駕馭太陽戰車,掌管太陽運轉的神。


    在埃及神話中,拉也是搭乘曼傑特船繞行太陽軌道。


    隻不過有一點與阿波羅不同,那艘船並非牽引著太陽,而是拉本身就是太陽的化身。


    然後,一到夜晚,太陽就會沉入地平線。


    埃及人將那當成是太陽之死。


    他們認為一到夜晚,拉就會換搭另一艘船,渡過死亡的世界。


    然後到了早上,拉就會再次從死亡中複蘇,化為太陽升起。


    基於這個神話,掌握太陽生死的,就是阿蒙·拉。


    這表示,比起隻是掌管運轉和讓太陽墜落,祂具備更高的行使太陽之力的權能。


    完全是阿波羅和魁劄爾科亞特爾的高階版。


    那樣的東西在前天被使用了……?


    「……可惡!」


    「呀啊!」


    我的咒罵聲讓在附近的某個人發出哀號。


    我轉頭看向那邊,隻見在那裏的是阿麗安蘿德。


    「怎麽了?」


    「你……你別突然大聲說話啦!」


    「我問你怎麽了?」


    「唔……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話要說?」


    阿麗安蘿德居然會主動找我談話,還真是稀奇。


    「你該不會又打算跟我扯什麽魯格的指示吧?」


    「不是啦。不是那樣子……」


    阿麗安蘿德難以啟齒似的噤口不語。


    她不時瞥向後麵,很在意後方的情況。


    看來像是在提防別人偷聽。


    然後。


    「其實……從兩天前起,就聯絡不上魯格大人了。」


    「……什麽?」


    這實在太出乎意料,讓我反應慢了半拍。


    雖然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原本打算向魯格大人報告關於洛基等人的事情,但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回音……因為受到你的支配,也不能回去神界,我不知該


    如何是好。」


    阿麗安蘿德一臉怨恨地看向我。


    想瞪人的是我吧。


    從兩天前開始,跟魯格的聯絡就中斷了。


    對照艾蜜莉所說的話,顯然可以確定在神界發生了異常變化。


    如此一來,洛基祂們是「少數派」這個情報,也變得可疑了。


    北歐神話。


    凱爾特神話。


    埃及神話。


    希臘神話。


    瑪雅·阿茲特克神話。


    至少有五個神話勢力與現在的狀況有關。


    洛基等人前天的襲擊,真的隻是少數派的失控嗎?


    在幕後操控的「那一位」真的是拉嗎?


    神界發生了什麽事?


    各種想法閃過我腦海,但無論是哪個都還無法確信。


    話說回來……


    「我說你們啊!這種重要的消息該早點跟我說啊!」


    「這……這也沒辦法啊!我以為再等一下就會有回音了嘛!」


    「真抱歉啊,我還以為主人肯定也已經對異常變化有所掌握了。」


    「~~」


    看來今後似乎有必要讓她們貫徹情報的報告。


    「算了,先不提這些。主人要怎麽做?」


    艾蜜莉像是在看好戲似的揚起嘴角。


    仿佛在測試我一般。


    「雖然看起來平靜,但這個世界早已經處於緊張的狀況下。盡管如此,主人還是要對兩個組織察言觀色嗎?」


    「……」


    「做出決定是主人的工作喔。」


    「……」


    艾蜜莉早已經預料到了。


    之後必定有撼動世界的大事在等著。


    這次無法隻在勞亞古陸島上解決。


    她推測,必定會發展成將人界和神界都卷進來的鬥爭。


    她是在建議我,在那樣的困難發生前,得手師父這個強力的棋子。


    她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


    所以剛才也異常大方地說著話。


    從神話代理戰爭那時起,她就是這樣了。


    經常注視著未來,甚至也曾一度試圖招攬我。


    而且,她的態度相當正確。


    同伴自然是愈多愈好,如果還是優質的同伴就更沒話說。


    特別是有巨大的災禍在之後等著的話……


    「……艾蜜莉的建議非常合理。」


    「那當然了。」


    「但有些操之過急。」


    目前還差臨門一腳,無法否認有種情報不足的感覺。


    「還有透過匣之木去探查神界狀況的餘地。」


    「動作太慢會失去一切喔。」


    「也有句話說欲速則不達。」


    而且艾蜜莉提供的計策略顯保守。


    倘若能讓師父成為同伴,「我們」的戰力確實會增強。


    雖然這會成為保護「我們」的物理力量,但那樣會失去聖餐管理機構擁有的物資和情報網。


    「如果要處理神界的異常變化,也會碰到需要聖餐管理機構協助的時刻。」


    「這可難說呢,但願他們別成為絆腳石就好。」


    艾蜜莉這麽說道,聳了聳肩。


    「不過這是主人的決定,朕不會有怨言。」


    「既然這樣,你現在就跟阿麗安蘿德前往匣之木那邊。」


    「咦!我也要?」


    「主人呢?」


    「我還不想泄漏情報給教會方〈師父〉知道。」


    「原來如此。那朕就悄悄地不見蹤影吧。」


    「知道什麽情報的話,就用無線對講機聯絡我。你知道用法吧?」


    「我根本沒帶對講機來。」


    「……去跟匣之木借,他應該有同款的對講機。」


    「了解了。」


    「噯,等一下!為什麽我也得一起去啊?」


    「別嚷嚷,下民。閉上嘴跟朕走。」


    艾蜜莉抓住還在發牢騷的阿麗安蘿德的衣領,拖著她離開。


    「……」


    確認她們離開後,我回到師父她們所在的餐桌。


    「奇怪?艾蜜莉人呢?」


    「她樣子不太對勁,所以我請阿麗亞陪她回宿舍了。剛才一定也是因為天氣太熱,而精神錯亂了吧。」


    「啊~畢竟是夏天嘛。」


    「是的,因為是夏天嘛。」


    「……」


    「……」


    「……」


    師父以外的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大家什麽都沒說。


    應該是察覺到發生什麽事了吧。


    「那麽,差不多該離開了吧。」


    「好是好,但人擠人讓我好累喔。」


    「呃,那要不要到北區的公園逛逛呢?」


    「嗯,交給雷火決定。」


    「……」


    既然事情演變成這樣,我的工作就是監視師父,直到艾蜜莉聯絡我為止。


    我要監視師父的行動,避免讓她做出多餘的事。


    雖然依照命令完全限製師父行動,或是監禁師父也是個方法……


    但現在聖餐管理機構與教會的交涉還沒有結束,我無法傷害師父,更遑論封口這種事了。


    既然無法封口,若還限製師父的行動或監禁她,就等同是告訴師父發生了不得不那麽做的異常事態一樣。


    所以,最聰明的做法還是假裝跟平常一樣,不讓她察覺到異常。


    我繼續與師父在島內觀光。


    北區自然公園。


    北區綜合休閑園區。


    北區水族館。


    東區島內發電廠。


    第一東區醫院。


    西區植物園。


    西區食品加工廠。


    師父似乎想要繞島嶼一圈看看,真的是走遍了各種地方。


    雖說也搭了單軌電車和公車,但是繞了島嶼一圈,還是一段相當長的移動距離。


    盡管如此,師父還是沒有絲毫疲憊的神色,不愧是有在鍛煉的人。


    另一方麵。


    「對……對不起,雷火學弟,等我一下。」


    「腳好痛~」


    「我……走……不動了……」


    夏洛學姐、淚淚、姬子癱坐在西區公園的長椅上,已經精疲力盡。


    還站著的國崎與瑪麗亞看來也挺疲憊的樣子。


    就連有在鍛煉的我,也稍覺疲累。


    「……」


    艾蜜莉還沒有聯絡我。


    是與神界的聯係相當困難嗎……?


    總之,隻要那邊沒有進展,這邊就隻能繼續監視師父。


    「我去買些飲料來吧?」


    唯一還精神飽滿的師父這麽說道,指了指自動販賣機,邁出步伐。


    然後突然停下腳步。


    「這麽說來,這裏不能使用外麵的錢啊。雷火也跟我來。」


    「是的。」


    「瑪麗亞也能順便來幫忙嗎?」


    「好,我知道了。」


    聽到師父呼喚,瑪麗亞也站起身。


    「有什麽想喝的東西嗎?」


    「我要運動飲料。」


    「隻要是甜的,我什麽都好~」


    「我要喝茶。」


    「收到。」


    我記住大家的要求後,走向販賣機。


    自動販賣機位於公園的入口,從這裏也能看見長椅。


    「雷火。」


    「是是是。」


    我讓販賣機讀取學生手冊裏的信用卡。


    按下大家想喝的飲料按鈕。


    卡鏘卡鏘——


    「話說回來啊,你們兩人——」


    飲料掉落的聲響之間,師父忽然向我們搭話。


    「什麽事?」


    「我姑且先問一下。」


    「?」


    「你們現在還有回教會的意思嗎?」


    師父一邊挑選飲料,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


    「這……」


    「……」


    我跟瑪麗亞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剛才的問題是出於何種意圖?


    是字麵上的意思?


    還是說……


    「為何要再次問這種事?」


    我慎重地反問。


    聲音摻雜著些許緊張。


    「所以說是姑且一問嘛。」


    師父一邊拿出罐裝咖啡,一邊不改若無其事的語調回答。


    「問了也沒有意義,跟連問都沒問是不一樣的吧?」


    「……」


    問了也沒有意義——是指反正我的回答不會改變的意思。


    盡管如此,她還是刻意詢問……


    是為了給我們選擇。


    正確來說,是為了表示給了我們選項。


    就類似在侵略戰爭中勸告對方投降一樣。


    換言之,這種情況是——


    「如果你們不回教會,我們就不再是師徒,而是敵人了。」


    「……!」


    我不禁抓住瑪麗亞的手跳向後方,伸手搭上懷裏的槍。


    並不是從師父身上感覺到了殺氣。


    她手無寸鐵。


    而且還受到「魔眼」的支配。


    同伴也在能看見的範圍內。


    縱然是師父,在這種狀況下也無能為力。


    明明如此。


    盡管如此,我的警戒心還是在瞬間達到最高值。


    我一直覺得不對勁。


    我不曉得師父身為神罰者的那一麵。


    因此無法確信。


    但我知道她的為人,因此無論如何都忍不住會想。


    擔任兩個組織的交涉者這種事——她會接下這種感覺這麽


    無聊的任務嗎?


    當然,這種想法不過是我個人對她的印象罷了。


    所以我才說不出口。


    不過。


    「敵人……嗎?」


    從師父口中冒出也能視為宣戰的話語。


    不對勁變成懷疑。


    懷疑轉變成警戒心。


    盡管如此,我仍勉強克製住自己沒有開槍。因為,就如前述的一般,即使她想鬧事,這邊也聚集了足以壓製住她的戰力。


    況且還有「支配」。


    被我支配的師父沒有行動自由。


    照理說是這樣。


    所以,剛才那番話也有可能是師父常開的玩笑話。


    如果賭上……一丁點的可能性。


    「本以為你比待在教會時還沒出息,但雷火意外地小心謹慎呢。」


    「……」


    「跟我待在一起的期間,你一次也沒放開過裝備,而且一次也沒鬆懈過,關於這點我要稱讚你。」


    「……師父,雖然我不曉得你打算做什麽,但現在還來得及,請你住手。」


    我這麽警告師父。


    我已經做好隨時拔槍的打算。


    對方也應該明白這點才對。


    之後不允許她有任何衝動的發言。


    我自認是這麽告知她的。


    「居然在開槍前還提出警告,真是從容呢。」


    但師父絲毫沒有要改變心意的樣子,繼續說道。


    「……師父剛才應該也做了類似的事情吧?」


    我諷刺她剛才那番像是勸告投降的話語。


    「畢竟我是師父嘛,當然會溫柔對待徒弟啊。」


    「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師父溫柔對待呢。」


    「你說謊~要是我沒有溫柔以待,雷火早就死啦。」


    「……」


    這聽起來不像是玩笑,太可怕了。


    ……


    可惡……完全是師父的步調。


    我無法掌握對話的主導權。


    「我再說一次,請你什麽也別做。要是有什麽可疑的舉動,我會立刻發動魔眼。」


    「……」


    師父左右歪了歪頭。


    然後。


    「試試看啊?」


    用輕鬆的態度這麽說了。


    她的態度讓我有一瞬間感到猶豫,但是——


    「……跪下!」


    我用魔眼下達了命令。


    『——喔,你難得這麽果斷呢?』


    (煩惱太多也沒有意義。)


    與其思考是不是虛張聲勢,倒不如試一下比較快。


    結果。


    「……呐?」


    師父依然站著,對我聳了聳肩。


    『——什麽?』


    巴羅爾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也在內心焦急不已。


    魔眼對師父無效?


    為何!


    該不會她有裝備驅除邪眼的東西?


    不,但在前天搜查身體時,師父什麽也沒帶。


    最重要的是,巴羅爾的魔眼比教會提供的十字架的防護更強力。


    照理說不可能靠人界的裝備抵擋魔眼的詛咒。


    那她究竟是怎麽做的?


    「畢竟雷火原本就是因為想殺掉神才進入教會的呢。明明身為信徒,卻沒有好好看過聖經對吧?」


    師父用簡直就像授課講師般的語調,淡淡地說道。


    「……那又怎麽了嗎?」


    「就算不知道詳情,應該也知道名字吧。聖經裏麵出現的,『唯一神』以外的超常存在。」


    「『唯一神』以外的超常存在……」


    聖經的教義是一神論。


    不會出現「唯一神」以外的神。


    並非神。


    且出現在聖經裏的超常存在。


    「……!」


    稍微思考一下,便立刻浮現了答案。


    「天使……!」


    「正確答案。」


    在師父這麽回答的瞬間,她的雙眼蒼藍地閃耀起來。


    那就宛如蒼藍火焰一般搖曳著。


    然後,羽翼張開了。


    用幻光打造而成的純白黃金大羽翼。


    那素材恐怕並非物質。


    天使的羽翼。


    師父背負著那羽翼,開口說道:


    「寄宿在我體內的是大天使沙利葉,是七大天使之一的邪眼殺手大天使喔。」


    「——!」


    讓天使寄宿體內?


    大天使沙利葉?


    師父的發言有好幾個讓我在意的點。


    但比什麽都重要的是。


    邪眼殺手。


    這個詞匯、它的意義。


    可以輕易想到,那無疑是針對我的魔眼的王牌。


    換言之,她打從一開始。


    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與我們為敵,在這裏開戰!


    但是。


    咻!


    這時,黃金箭瞄準師父飛來。


    「唔喔。」


    師父輕鬆地用單手抓住那枝箭。


    「哇!真的假的。」


    感到驚愕的是射出箭的國崎。


    他沒想到居然有人類能夠空手擋住神之箭嗎?


    但他會這麽做,就表示大家也察覺到情況有異。


    「黃金魔法。」


    披著老鷹羽衣的淚淚,從師父的頭頂上讓黃金魔法傾盆而降。


    原本以為沒帶刀的師父應該無法擋住那波攻擊。


    「嘿!」


    但師父居然用剛才抓住的箭打偏黃金劍的軌道,徹底避開了彈雨。


    居然光靠一枝箭,就擋住了那般猛烈的攻擊……


    「真是的~會被擋住都是國崎害的啦!」


    「咦~怪我~?」


    「別在意,國崎。」


    雖然攻擊被擋下了,能遠距離攻擊的兩人還是成功牽製住了師父。


    「雷火!」


    「究竟發生什麽事?」


    換上武裝的姬子與布倫希爾德接著來到我身旁。


    到這邊為止僅僅十幾秒。


    眨眼間就完成了師父的包圍網。


    不隻是如此。


    聖餐管理機構那邊也在監視師父。


    此刻在遠處監視著這邊的職員,已經在聯絡匣之木。


    匣之木肯定會支開周圍的人,並發出指示,讓貨船等船舶暫時離開港口吧。


    如此一來,就算師父能突破我們的包圍網,要逃離島嶼也會變得相當困難。


    一旦在戰場上失去退路,就沒戲唱了。


    這種四麵楚歌的壓倒性劣勢。


    即使麵對這種狀況,師父的站姿依舊穩如泰山。


    不過,再怎麽說,她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突破這包圍……


    「啊……嗚啊……」


    「!瑪麗亞?」


    忽然從背後傳來感覺很痛苦的聲音,讓我連忙轉過頭看。


    「啊啊……嗚……嗚……啊啊啊啊……!」


    瑪麗亞抱住自己的身體,拚命地在忍耐著什麽。


    她的額頭冒汗,雙眼明顯對不上焦。


    「慢點!瑪麗亞怎麽了?」


    在遠處架著弓的國崎察覺到瑪麗亞的異狀,跑向這邊。


    瑪麗亞終於連站都站不住,當場蹲了下來。


    我不曉得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可以明顯看出是誰搞的鬼。


    「莉茲·史雷!你對瑪麗亞做了什麽?」


    「我隻是解開了鎖,開關是你按下去的。」


    「!」


    「你用那眼睛攻擊了我對吧?用異端之神的惡魔之眼。」


    我剛才的確使用了魔眼,不過……!


    「你們兩人來到這座島嶼前,在教會接受了埋入術式的手術對吧?」


    「……難道說……」


    「那時也讓天使寄宿在瑪麗亞體內了。記得名字是庫什爾,懲罰的七大天使之一。祂對攻擊了天使〈沙利葉〉同胞的異端之神〈巴羅爾〉產生反應,正陷入失控。」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瑪麗亞尖叫。


    她的背後長出羽翼。


    與師父同樣以幻之光芒構成的羽翼。


    隻不過顏色不同。


    那羽翼的顏色是火焰的顏色。


    赤紅地燃燒起來的羽翼,簡直就宛如獨立的生物一般,襲擊了我們。


    「咕!」


    「瑪麗亞!」


    原本在她身旁的我和國崎逼不得已從原地閃開。


    「哇,也攻擊到這邊啦!」


    接著火焰也襲向淚淚,她躲開那火焰。


    「瑪麗亞……」


    「……」


    瑪麗亞對我的聲音沒有反應,就那樣低著頭站了起來。


    她的金發即使碰觸到火焰也不會燃燒起來。


    隻是在火焰光芒照射下閃耀著詭異的光輝。


    「火焰鞭……!」


    從瑪麗亞身上長出的羽翼此刻開始分枝,化為無數的火焰鞭,在半空中劈開空氣。


    那恐怕是庫什爾的能力。


    實在是非常符合懲罰天使之名的武器。


    「可惡……」


    居然將那種東西放入瑪麗亞體內……


    而且是在來到島嶼前就埋入,這就表示……


    也就是說……她會變成那樣,是因為跟我執行相同任務的緣故嗎?


    是我害了她。


    「好啦,你要怎麽做?」


    師父站到瑪麗亞身旁,將手放在她的頭上。


    簡直就像把她當成人質一樣。


    「還能怎麽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師父乃至


    教會,做到這種地步的理由。


    難以想象隻是單純的組織間的權力鬥爭。


    還有,教會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報?


    他們應該猜到神話代理戰爭早已經終結了吧。


    但更進一步的事情呢?


    在神話代理戰爭的最終決戰發生的事情經過?


    推測是發生在前天的神界的異常變化?


    在此之前,關於過激派這些危險人物的情報?


    站在聖餐管理機構方的神格適合者?


    我和天華的過去?


    還有……


    「教會這邊的要求很單純喔——」


    在我正動腦拚命思考時,師父說出了那句話。


    腦海裏設想的答案之中,最為糟糕透頂的答案——


    「——就是你的歸來,神仙雷火。」


    「……!」


    「乖乖地跟我回教會吧。」


    師父輕輕地朝這邊伸出手。


    在我看來,那就像是惡魔的手。


    『——怎麽?行為這麽粗暴,要求卻挺溫和的啊。』


    (……蠢貨。)


    『——啊?』


    (怎麽可能跟字麵上的意思一樣啊……)


    『——這話什麽意思?』


    (雖然是猜測,但教會十之八九已經知道我擁有「殘渣」這件事了。)


    『——嗯?嗯?啊啊,原來如此!』


    巴羅爾恍然大悟似的輕輕笑了。


    不巧的是,我根本沒有餘力笑。


    教會的目標是我擁有的「殘渣」。


    為何我擁有「殘渣」這件事會穿幫,我毫無頭緒。


    不過,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要求我回去的理由。


    倘若是為了殺雞儆猴,想處死我這個叛徒,那就另當別論。


    「喂,雷火!」


    「要怎麽做?神仙雷火!」


    國崎與布倫希爾德這麽詢問我。


    詢問我該如何處理瑪麗亞襲擊我們的這種狀況。


    但是答案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奪回瑪麗亞。但要奪回她,師父太礙事了。」


    雖然師父把瑪麗亞當人質,但也就隻是那樣而已。


    她被我們包圍、被斷了退路的狀況並沒有改變。


    「我跟布倫希爾德當前衛,姬子用天羽羽斬幫忙擋住火焰鞭,國崎跟淚淚麻煩從旁協助!」


    「了解了!」


    「嗯,我知道了!」


    「好,來啦!」


    「交給我吧~」


    聽到我的指示,所有人都照我說的組成陣形。


    原本想將國崎配置在師父的視野範圍外,但也無可奈何。


    姬子還不太習慣戰鬥。


    應該避免讓她與師父打近身戰。


    因此我請她用天羽羽斬的伏火庇護幫忙防禦。


    為了從師父手上奪回瑪麗亞,我們用現在能采取的最佳戰術發動突擊。


    「嗯,我是那樣鍛煉你的嘛。這樣才有意思。」


    師父沒有絲毫動搖,點了點頭。


    瑪麗亞像是要保護師父一般,擋在我們麵前。


    「……嘖!」


    我的目的是用魔眼使瑪麗亞無力化,而不傷到她一分一毫。


    但隻要擁有邪眼殺手能力的師父在場,就辦不到這點。


    換言之,必須先打倒師父才行。


    但瑪麗亞會阻擋我們。


    真討厭的配置。


    「……」


    瑪麗亞一言不發地揮舞火焰鞭。


    不,那並非她的意誌嗎?


    是寄宿在她體內的天使自動地攻擊身為異端者的我們?


    「瑪麗亞!」


    「……」


    瑪麗亞果然還是沒有回答。


    火焰鞭用超越音速的速度,使出壓製我們的頻繁攻擊。


    而且問題在於,那攻擊的意圖明顯是用來爭取時間。


    「嘖!」


    若將我帶回教會,就是師父那方的勝利。


    有兩種手段可以達成這個目的。


    一是逃離這座島嶼,拿瑪麗亞當盾來威脅我。


    或是找同伴來島上,用武力讓我無法抵抗。


    這兩種手段都有某個共通點。


    就是需要來自島「外」的增援。


    「匣之木!喂,匣之木!快回應!」


    『……』


    我朝無線對講機呼喚,但匣之木沒有回應。


    本想問他有沒有什麽東西接近了島嶼……


    不,在那之前,匣之木為何沒有主動聯絡?


    師父引爆此事後,已經經過了幾分鍾。


    那家夥應該早就收到了消息才對。


    他應該要主動聯絡我,確認情況才對吧?


    ……莫非那邊也正忙得不可開交?


    (巴羅爾,你有感覺到神界發生了什麽異常變化嗎?)


    『——嗯?沒有耶。』


    (是嗎……)


    沒辦法。


    暫且先別管那邊的事情。


    首先要應付眼前的狀況。


    問題在於增援何時會出現在這裏。


    「……」


    倘若是事先決定好時間才引爆此事,應該會等增援到達才動手。


    這樣的話,時間點應該是由師父自己決定的才對。


    若是如此,在她鬧事之後到增援抵達為止,多少會耗費一點時間。


    要在那之前做個了結。


    速戰速決是必要的。


    可能的話,我想使用淚淚的弗爾克範格英靈宮殿,但不巧的是,周遭找不到能夠替換的巨大建築物。


    姬子或國崎的「regalia」又會波及到瑪麗亞。


    布倫希爾德的黑色火焰風險太高。


    首先需要做的,果然還是將師父與瑪麗亞分開。


    請同伴幫忙壓製瑪麗亞,趁這段期間打倒師父。


    如此一來,之後隻要用魔眼阻止瑪麗亞就行了。


    「布倫希爾德與姬子幫忙壓製瑪麗亞!淚淚跟國崎以掩護她們為重!要小心別傷到瑪麗亞啊!」


    「雷火呢?」


    「我趁這段期間打倒師父!」


    我吼出指示,踏步向前。


    想當然耳,瑪麗亞與火焰鞭對此產生反應。


    帶著必殺氣勢的鞭子聚成一束襲向我。


    要是我去應付這些鞭子,就會被在後頭的師父乘隙攻擊。


    我必須準備好應付師父。


    掩護工作就交給同伴。


    「黃金魔法。」


    淚淚首先放出黃金劍,大略地打散火焰鞭。


    接著,國崎射出的箭將被打散的火焰一起吹飛。


    「!」


    我鑽過那空出來的大洞。


    我感覺到餘熱撫過臉頰,同時嚐試接近師父。


    但在那之前,首先——


    『——喔?要使用嗎?』


    巴羅爾第三魔眼之「幻象」。


    欺騙世界的詐術之眼。


    雖然確實發動了……但世界並未被改寫。


    (即使魔眼沒有以師父為目標,也會被消除嗎……)


    『——嘖,邪眼殺手嗎?那眼神還真是囂張。』


    邪眼殺手。


    果然是相當棘手的能力。


    既然如此,就以近身格鬥戰為目標。


    槍這種武器的優勢在於射程,但若是從遠距離〈out range〉、中距離〈middle range〉射擊,是打不中師父的。


    我在訓練中深刻學到了這點。


    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取勝,條件是奪回瑪麗亞,還有打敗師父。


    反過來說,師父還有逃離現場這個選項。


    如果她能逃到增援到達,就是我們輸了。


    絕對不能讓她逃掉。


    「師父!」


    「放馬過來吧,笨蛋徒弟。」


    師父這麽說並笑了笑,手邊出現了光之大鐮刀。


    那就是沙利葉的主要武裝嗎?


    我對天使不怎麽熟悉,但套用到神的情況,持有大鐮刀的大多是掌管死亡的神。


    雖然也必須留意從中衍生的權能。


    但她的武器是大鐮刀這點,反倒該謝天謝地……!


    「喝!」


    代替招呼的低踢被大鐮刀的握柄給擋住。


    我用膝蓋接下師父仿佛回禮一般使出的踢擊。


    她像使棍術一般揮動大鐮刀的握柄,試圖扯開我。


    「!」


    我以一紙之隔避開攻擊,絕不拉開距離。


    我緊貼著師父,像用糨糊徹底地緊黏在她身邊一般。


    大鐮刀是相當難使用的武器。


    雖然攻擊範圍長,但有效殺傷範圍狹窄,且因為是長柄武器,會在近身處出現破綻。


    隻要鑽入鐮刀內側,就是這邊占上風。


    「嘖……這還真難搞啊。」


    師父一邊揮舞大鐮刀,一邊發牢騷。


    她是武士。


    要砍掉人頭,需要的是刀,而不是死神的鐮刀。


    盡管如此,她的動作仍足以稱為高手等級。


    但果然還是不覺得有她拿刀時可怕。


    倘若是這樣……


    「……」


    「!」


    看到師父的眼神,我猛然驚醒。


    感覺像是自己的傲慢被看透一樣,我找回緊張感。


    不行、不行。


    我一次也沒有贏過這個人。


    僅僅有過一次平手而已。


    別忘記這點。


    「師父!」


    「嗯?」


    「


    你……不,教會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嗎?」


    「什麽意思?」


    「別裝傻了!瑪麗亞的那個,是針對我的牽製吧!」


    我並不曉得教會居然讓天使寄宿在瑪麗亞體內。


    她自己也不知情吧。


    如果是為了調查聖餐管理機構而賦予她天使的力量,應該會在我們前往這座島嶼前進行說明才對。


    但教會沒有告知我們。


    「讓天使寄宿在瑪麗亞體內,是為了在我背叛時有一道保險!」


    然後,這也就是說——


    「教會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無論是我或天華的事情……還有我的妹妹在這座島上,以及這裏進行著神話代理戰爭的事情!」


    寄宿在瑪麗亞體內的懲罰天使。


    扣下祂失控的扳機的是異端眾神對天使的攻擊。


    倘若不知道這座島上有異端的眾神,就不可能這麽做。


    而且還很細心地將那道機關上鎖,隻有師父或教會相關人士才能解開。


    這表示教會那方早就考慮到與我對立的可能性了。


    比我來到這座島嶼還要更早、更早之前。


    「教會高層對天華的計劃掌握到什麽地步?」


    「天曉得,那不幹我的事。」


    「……」


    我低頭躲開師父犀利的肘擊。


    我射擊她的膝蓋作為反擊,但子彈被鐮刀握柄彈開了。


    我避開獵首鐮刀接著揮來的一擊,又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如果是你們兄妹接受的『容器』實驗,教會也有告知我。」


    「!」


    「他們還說你妹妹在這座島上,所以要我對你特別一點。」


    「…………」


    妹妹在這座島上。


    在十年前就已經確定神會奪走人類的身體,並消除人格。


    即使發現有人長得跟天華一樣,也能適切地判斷在其體內的應該是神。


    明明如此,師父卻說了「你妹妹」。


    而且還說「所以才會對我比較特別」。


    果然……


    果然沒錯。


    果然教會是知情的。


    無論是實驗。


    還是我們兄妹遭到的對待。


    他們一定也掌握了我的記憶被封印住一事。


    在這個前提下利用了我。


    他們故意配合天華的計劃。


    然後充分鍛煉我,把我送到有所企圖的天華所在的這座島嶼。


    「……」


    從一連串的發展來看,他們的目標是天華曾擁有的「殘渣」。


    他們打算奪走那個,又想搞些什麽事情。


    就像十年前那樣。


    我不知道事情按照教會的計劃進展到什麽地步。


    但既然「殘渣」目前還在我手上,應該不是完全照計劃在進展。


    天華告知了我遺骸的情報,他們大概沒算到這點。


    不過,即使我會背叛一事跟他們的計劃不同,應該也還在設想範圍內吧。


    他們肯定是考慮到我在跟天華接觸的過程中可能會恢複記憶,還有在恢複記憶後可能會背叛教會。


    所以才會私下讓天使寄宿在瑪麗亞體內。


    為了恐嚇背叛的我並取得「殘渣」。


    「怎麽啦,笨蛋徒弟。你的廢話挺多的喔。」


    「!」


    「為什麽不一鼓作氣地來殺掉我?」


    「師父……!」


    「你還是無法做出殺人的覺悟嗎?」


    師父一邊擋開我的拳頭,一邊像在閑聊似的向我搭話。


    「我也有看過你提出的戰況報告。」


    師父在說我還在打神話代理戰爭時的事情吧。


    「為何不積極地把神連同容器一起殺掉?」


    「這……」


    「因為你不想殺人吧。」


    在我回答前,師父便這麽斷言了。


    然後她忽然眯細雙眼。


    「教會是為了什麽才會進行對人戰鬥訓練,你從未思考過其中的含意嗎?」


    「……」


    這種事我明白。


    如果是為了殺掉神,就把被當成容器的人類也一並殺掉——教會在訓練時就很清楚地這麽教育著我們。


    但我無論如何都辦不到。


    神話代理戰爭時也是。


    然後現在也一樣。


    「連殺人的覺悟都沒有,還以為能超越我嗎,笨蛋徒弟?」


    「咕!」


    師父加快了速度。


    她的猛攻讓我後退了一步。


    用不熟悉的武器還有這種強度。


    師父的強大真的是自始至終都不合理到極點……


    不是為了避免錯殺對方而手下留情還能打贏的對手。


    這點我明白。


    我深刻體會過。


    但是。


    「那又……有哪裏不對了!」


    「唔?」


    我彈開鐮刀的刀刃,抓住師父的手腕,用腳絆向她的腳踝。


    然後順勢將師父摔向地麵。


    「——」


    我用槍招呼倒地的師父,但她在地麵上翻滾,避開了槍彈。


    「……哦。」


    爬起身的師父拍掉沾到臉頰上的泥土。


    她的表情看來像是覺得有趣。


    「別擅自局限我的選擇。」


    「……」


    「我會自己決定我想做的事情。」


    『——唔嘻嘻嘻。』


    巴羅爾在我體內笑了。


    「你獨立之後,變得稍微會講出自己的意見了嘛。」


    師父這麽說道後,不知何故收起了大鐮刀。


    就在這時。


    「!」


    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呀啊!」


    緊接著是淚淚的哀號。


    我連忙轉頭看向淚淚那邊,隻見鮮血從她的肩膀流出。


    一個從背後長出天使羽翼的男人站在她麵前。


    「嘖……!」


    我立刻拉開距離,後退到同伴所在的地方。


    「雷火。」


    「……不妙。」


    我不禁對飛奔到我們這邊的國崎這麽低喃。


    這段期間,傷了淚淚的男人降落到地上。


    我對男人的臉有印象。


    「琉畢西·庫雷曼……!」


    「你認識?」


    「他是我的……槍法教官。」


    在教會的設施裏,除了師父以外,也會有與自己的天資相符的教官給予指導。


    有槍法天資的我便由庫雷曼指導。


    「久違啦,雷~火。」


    庫雷曼還是一樣,用不是很標準的發音呼喚我的名字。


    雖然嘴上說久違,但他的聲音非常冰冷,沒有蘊含任何感情。


    「他很強嗎?」


    「是啊。」


    聽到國崎這麽詢問,我立刻回答。


    「也是,畢竟是雷火的槍法師父嘛。」


    「是那樣沒錯……但不隻如此。」


    「?」


    「庫雷曼也跟我和師父一樣,是神罰者之一。」


    神罰者。


    那是殺掉異端眾神者的稱號。


    「拿去,莉茲,是備用的刀。」


    庫雷曼這麽說道,將背著的刀交給師父。


    「備用是寄放在管理機構那邊的刀喔,這邊才是原本的。」


    師父一邊回答,一邊將那把刀佩在腰上。


    從這一瞬間開始,她便成為武士。


    剛才那個善變的師父已經不在了。


    這才是師父真正的模樣。


    即使那把大鐮刀在物理上、靈能上都淩駕於人界的各種武器之上,與師父現在的站姿相較之下,給人的恐懼感也不如一根牙簽。


    「教會派來迎接的人呢?」


    「增援部隊再十分鍾會到達,我是先來的。」


    「那麽,就在十分鍾以內做個了結吧。」


    「……!」


    有兩個戰鬥技術比我卓越的劍士與槍手。


    而且庫雷曼體內看來也寄宿著某個天使。


    可以當作敵人的戰力已經膨脹成剛才的十倍了吧。


    要靠我一個人壓製住是不可能的。


    為了存活下去,甚至需要背水一戰。


    我該怎麽做?


    就在我正想這麽自問時——


    ——在島嶼另一頭發生了驚人的大爆炸。


    5


    ——時間稍微回溯到之前。


    勞亞古陸島某處。聖餐管理機構的機密設施內。


    朕——艾蜜莉被帶到一個位於規劃得相當整齊的都市中,卻有著莫名的時代錯置氛圍的地方。


    場所在地下。


    雖然來到這邊之前一直被蒙住眼睛,但朕身為冥府之王,地下的氣味不可能騙得過朕。


    算了,先不提這些。


    這個地下設施四處施加了最新的魔法處理,但占據在房間中央的卻是巨大的方尖碑與幾乎快要湧泉而出的水鏡。


    這似乎就是這些人擁有的與神界的通訊手段。


    「還真是古典啊。」


    「哈哈哈,畢竟對方是老人家嘛,不可能傳電子郵件聯絡啊。」


    「……」


    這個名叫匣之木的男人。


    雖然朕沒跟他說過幾次話,但似乎就如同主人說的一樣,他的腦袋有些問題的樣子。


    總之,朕與阿麗安蘿德向匣之木說明主人要傳的話,然後被帶到這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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