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賀銘,常永林立即放下怒火,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同樣長身玉立的背手而站,與賀銘隔空相望。目光相觸那一刻火光四濺。


    同為世家子弟,常家雖世代皆是文官,不過作為年輕的紈絝子弟,常永林那種不羈的氣勢倒也不輸給賀銘的豪邁。


    然上過戰場的賀銘終究比常永林多了一絲幹練與狠厲。


    才被放下,顧西就背起顧佑擠出人群,對寧祁的關切置之不理,隻顧著叫常先生跟緊了她。


    這個體弱多病的弟弟,此時已經意識混沌。他自小就這樣,受點驚嚇就能病好幾天。


    常先生緊張的跟在姐弟倆身後,建議道:“回你們那個草舍太遠,不如先到老夫家中,等你弟弟病情穩定了再回去也不遲。”


    顧西一想也是,當即轉了個方向,往書院先生的宿舍區走去。


    與其說那是宿舍區,還不如說是一個古風別墅區。書院的北角,有一群大小相當、布局一致的獨立三進大院。


    常先生家就在最後一排右手邊的第一間。


    顧西背著顧佑跟著常先生離去之後,常永林終究是沒忍住預先開口。


    “你這是在為老相好說情?怎麽,心疼啦?若真舍不得那丫頭,幹脆納了當妾算了。她要真成了你的人,那本公子定不會動她一根毫毛。”常永林牽起一邊唇角,笑得極其陰險。


    賀銘不甚在意的揚揚眉,抱著手臂摸著下巴嘖嘖兩聲,緩步走向常永林,邊走邊說:“人呀,就是養條狗都會生出感情來,除非養狗的人連畜生都不如。更別說我們賀家本就與顧家是故交,即便我對那丫頭沒有想法,但她之於本公子就是妹妹。你說你剛剛那樣羞辱了本公子弟弟妹妹,本公子是該報複回去呢,還是你跪下來求饒呢?”


    “故交?妹妹?”常永林縱聲大笑,囂張的問,“賀大公子可真是個鐵骨錚錚的君子,在人人都急著跟顧家撇清關係的時候,你居然還敢當著眾人的麵承認你們賀家跟顧家的關係,著實是令人欽佩呀。”


    賀銘微微笑著,原本狠厲的神情變得溫暖和煦,待常永林停了笑,他才慢悠悠的問:“故交就是故交,難道急著撇清,跟著你們一起落井下石,就能抹去那些交好的過往,別的人就能忘了兩家曾經的關係啦?也就是傻子才急著做那等子掩耳盜鈴之事,成了笑話而不自知。”


    “所以你這是打定主意要護著那些卑賤奴才咯?”常永林氣得差點吐血,卻仍要保持風度。


    賀銘氣定神閑,理所當然的點頭,指著寧祁說:“比起一定要將人踩在腳下的某些人,自認為把人貶做奴才就能高人一等的傻子,我賀銘自然要做聰明人啦。都從戰場上的屍山血海中淌了過來,難道還怕了你們幾個紈絝不成?”


    常永林再次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了來,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賀銘:“寧陵可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才問完他又自顧點頭答話,“自然是知道的,否則她也不會拒你於千裏之外。寧陵果然眼力過人。”


    許是聽到寧陵這個名字,賀銘那無懈可擊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戲謔的說:“要不我們打個賭,寧陵肯定會在今年之內接受本公子的情意,如若不然本公子就退出書院。相同的,若是寧陵同樣沒看上你,那你就與本公子一同走吧。”


    常永林聽了這話之後精神大振,剛想回應賀銘的賭約,寧祁就氣得大喝:“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不要扯上陵兒,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常永林,讓你的狗腿子們都滾出書院,要不然你也收拾包袱跟著他們走。書院可不是你們這些紈絝的鬥狗場。同樣的話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寧祁,你敢這麽對我?”常永林終於繃不住。


    寧祁警告性的瞥了賀銘一眼,溫潤俊雅的臉上揚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的回到:“你倒是試試我敢不敢。”說完,寧祁便轉身朝顧西他們離去的方向走去。


    賀銘看了一眼幾近瘋狂的常永林,也笑著快步跟上寧祁。


    常永林在眾書生麵前丟了醜,一時間沒找到對象發泄,幹脆朝身邊的護衛跟家丁拳打腳踢,叫他們快滾。


    看著三個家世樣貌都大相徑庭的名門公子幹了一場不見血的架,眾書生心滿意足的離去。


    一個紅衣書生跟無骨的軟蟲一般,掛在另一個身著湖藍色短褐的書生身上,不斷的追問剛剛究竟是哪一方略勝一籌。


    短褐書生無奈的笑笑,眼神卻幽深得很。


    去往常先生家的青石板路上,寧祁問:“常永林是不是說中了你的心事,你對顧西真的有意?”


    賀銘扯開嘴角,反問:“對顧西動情的,難道不是你寧祁嗎?”


    本以為寧祁會否認,沒成想他竟爽快的承認:“沒錯,我對她有意。本來我是不知道的,直到顧家出事後我才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哼哼,”賀銘抿著嘴笑出聲,“你大概是忘了,顧家之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究竟是誰背地裏下的手?不過也請你放心,顧家很快便能翻身。風水輪流轉,誰知道下一個當書院仆從的是哪一家呢。”


    寧祁對賀銘的冷嘲熱諷置之不理,依然固執的問:“所以你是真的對顧西有意?”


    “沒有,絕對沒有!”顧西抱著一壇酒,從音律先生陸先生院中出來,氣鼓鼓的申明,“賀銘被你妹妹迷得神魂顛倒,絕不可能對我生情,這點你比誰都清楚。放心,我對你們也都沒有情意。我與你們所有的情意,早在自縊的時候就已經全斷了。”


    寧祁看著突然出現的顧西一時間有些羞窘,支支吾吾的問:“你、你怎麽會在、在這裏?剛剛的話,你、你……”


    “你們剛剛還說了我什麽壞話?”顧西鼓著眼犀利的反問。


    賀銘看著炸毛的顧西,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來。他輕快的邁著四方步,揶揄道:“剛剛那小子說對你……”


    “對你感到歉疚,”寧祁急急的開口打斷賀銘的話,別扭的解釋,“之前的事全怪我,我若是能及時阻止常永林,顧佑也不會病倒。”


    “那件事是你指使的?”顧西狐疑的問。


    寧祁慌亂搖頭:“不是的,我絕不會那樣做。”


    “那你道什麽歉?”顧西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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