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周圍觀的村民,有一半都在看著那四封白花花的銀子流口水。


    也有一些把目光看向這場對村裏人來說百年不曾一見的大戲的另一個主角,白毛大蟲。


    它被人刻意以匍匐仿佛閉目休息的姿態擺放在一個木台上,額頭正中深深插著一支長箭,脖頸附近還另插著三支。


    哪怕明知它早已死去,可那濃濃的威勢依然讓人不敢小覷。


    眾人看向它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會帶著敬畏,讚歎!


    虎死雄風在!


    他們一邊看,一邊低聲的議論紛紛。


    “不得了啊,王家兄弟這是要發達了啊!”


    “嗬嗬……”


    “好多銀子啊,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多銀子,王家……”


    “這隻大蟲也不得了,長得比牛還壯,這豈不得有七八百斤重?說它成精了我都信!王家兄弟真是厲害,連這樣的大蟲都治得住。”


    “嗬嗬……”


    不過,在議論紛紛的人群中,也有些許雜音。


    這些人冷眼旁觀,麵對身旁同伴的議論,也不爭論什麽,就隻是嗬嗬笑。


    王家兄弟平日是個什麽貨色豈能瞞得過明眼人,仗著兄弟多,都壯實,橫行霸道是真的,蠻不講理欺負人也是真的。


    可那都是窩裏橫,骨子裏盡是軟蛋,最會偷奸耍滑,凡是和他們合作過的獵人就沒有不知道的。


    隻不過這幾個家夥欺負獵物野獸不行,合夥欺負同伴卻是個頂個的好漢,再加上都是同村,抬頭不見低頭見,也就無人揭破。


    其他人不明就裏,還真以為這四個家夥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他們跑去獵虎?


    那些知道王家四兄弟秉性為人的直接搖頭,看著那死去的大蟲,那眉心致命一箭,他們都不自覺的想起了一個人物,王家四兄弟極力宣揚已經被這大蟲吃掉的那個人。


    現場封賞完畢,那些特來助興的吹鼓手也在旁人的指引下往村裏走,要去王家擺開架勢繼續熱鬧。


    王蛟對衙役頭領拱手道:“劉大人,你們為了這事大老遠跑這一趟,也實在夠辛苦。家中已經略備薄酒,還請大人和手下的這群兄弟去解解乏,有什麽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劉揚心道,還算你老小子上道,麵上卻哈哈大笑的摟著王蛟的肩頭,做兄弟親熱狀,嘴裏還道:“王兄真是太客氣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矯情了。”


    王家老四落在後麵,對周圍的鄉親拱手道:“還請各位父老鄉親一起賞光,都來,都來啊,一個不能少!”


    哇,免費看了場戲,居然還有酒席吃!


    這就更值得高興了。


    “王家昆仲夠豪氣!”


    “非常人做非常事,這很正常嘛!”


    “……”


    ……


    一連串不要錢的誇讚話劈頭蓋臉的就往王家兄弟扔去,去別人家白吃白喝,誰還吝嗇說幾句好話不成。


    王家老四心中也是得意不已,以前他們自不可能這麽慷慨大方,可現在卻不同了,咱以後要做上等人,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把名聲豎起來。


    何況,得了偌大一筆封賞,整治這麽一頓酒席對他們而言,毛毛雨啦。


    這村裏有許多獵戶,對城裏人來說價格更高、更珍貴的野味他們村裏還要愁怎麽順暢的賣出去不被黑心的中間商盤剝,所以拿著現銀去村裏獵戶家買,總共都花不到二十兩銀子。


    滿村人興高采烈的簇擁著往村裏走,一個滿眼血絲,麵容憔悴的女子終於逮著了機會,飛快的撲向了那隻巨大白虎。


    幾個落在後麵,抬著架子就要把大白虎往村裏送的壯漢大喝:“羅家媳婦,你幹什麽,發什麽瘋?”


    女子置若罔聞,隻是緊盯著深深插進大白虎額頭正中的那支長箭,她還伸手摸了摸,感覺那熟悉的紋路和手感,兩行血淚再也止不住,滾滾落下。


    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天殺的王家兄弟,這隻老虎分明就是我男人殺的,你們怎能昧了良心!”


    她這一聲嘶喊,聲音尖銳,還沒走遠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本來還熱熱鬧鬧的滿村人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大家都生活在一個村裏,幾十年下來,抬頭不見低頭見,誰也不傻,單憑直覺心中也能做出一些預見。


    可人死不能複生,人情冷暖,誰會沒眼色到為一個死去的人給眼看著就要輝煌騰達的王家四兄弟添堵?


    所以,今天這場熱鬧,他們都刻意的不去想某人,嘴裏也不提一句,仿佛要把那個名字從心裏擦掉。


    可女子這一聲喊,卻似捅破了一層窗戶紙。


    裝聾作啞的村裏人畢竟良心未泯,這一刻也不能繼續裝傻裝無知,於是,死一般的沉默。


    女子喊出這句話後也就徹底豁出去了,對衙役頭領劉揚大喊:“官老爺,冤枉啊!”


    她幾步跑到呆傻站在那裏的幾個衙役,攔在他們前麵,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喊著:“我要告狀!”


    她指著王家四兄弟道:“我要告他們,我告他們不僅昧了我家男人的功勞賞金,還合夥偷偷把我家男人給殺了!”


    王蛟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就炸毛了,臉色大變,跳著腳指著她罵:


    “徐巧巧,你瘋了?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無憑無據的說這話,汙蔑我王家的名聲,你居心何在!


    你男人被老虎吃了,我們幾兄弟把它殺了給你男人報仇,你不知感激,反而張嘴亂咬,你還有沒有良心?!”


    徐巧巧此時已是毫無顧忌,道:


    “我就是瘋了,我男人死了,我孩子丟了,我還活著幹什麽?可我哪怕是死也不會要你們這些罪魁禍首好過。”


    她看向劉揚,道:“大人,我男人出獵的所有箭支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對每一杆箭都熟悉得很,那畜生額頭上的那支箭分明就是昨天一大早我男人出發前我親自交給他的。


    還有這姓王的口口聲聲說我男人被這老虎吃了,他們緊跟著就把它殺了,若他們說得是真的,我男人必定還在這畜生的肚子裏,咱們現場把它的肚子剖開看,誰真誰假一看就知!”


    聽得徐巧巧這個主意,王蛟四兄弟都是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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