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槍彈之夜


    那個聲音就像從地底傳來的一樣。


    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聲音。隻不過把傳遍全身的衝擊捕捉成類似聲音的東西罷了。


    就連餘韻也沒有留下,卻將劇痛留給了自己。


    腹部傳來灼熱。開始泄露的體溫。灼燒般的痛楚。供給與消耗的平衡已完全被打破,隻有空虛和寒意在擴散。


    “噶啊,啊啊——……。”


    擠出了構不成語言的聲音。為什麽?原本是想這樣說的。


    向誰?


    不是對眼前的人物。


    而是向這個人的背後。從遠處高樓的屋頂上擊中自己的某人。


    聽不到槍聲是因為用了消音器嗎?


    開在腹部上的小孔。比它更大的陰暗的洞撕開了背部。自己已經不能站穩了。


    被血色汙染的視野中出現了天空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倒下。


    極光閃爍在被高樓群刺穿的夜空中。


    使這個世界成為無限的偉大現象。


    使這個世界成為庭園的可憎現象。


    那是一個救贖不會保證下一個安寧的證明。


    極光領域。


    自己會死。


    為什麽?就連這樣的疑問都已經變得無所謂了。有什麽東西正快速從內部消失。血液從肉體,對生的欲望從意識中流出。


    啊啊,這樣啊。原來我,不是那麽想活下去啊。


    死亡時得到的啟示到底有多大的意義?誰也不會知道。


    但是,隻有一樣東西可以對這個問題作出答案。


    那是有限製性的,並不通用的答案。那是隻對現在麵臨死亡的男人而言的答案。


    在這時,麵臨死亡的男人正一個一個地消滅還活著時產生的各種欲望。


    通過走馬觀花似的回顧人生來重新認識自我,在不知不覺中度量在人生中產生的各種欲望,正要暴露出無法消除的欲望。


    生存對這個男人來說並不是重要的欲望。


    那麽,這個男人的欲望是什麽?麵對無法逃避的死亡,卻並不怯於死亡的男人到底想要實現什麽願望?


    隻有飄蕩在夜空上的極光,聽到了他那構不成聲音的聲音。


    ******


    有兩個人影在地麵上拉長。


    照出影子的是一個街燈。即使傾斜了也要完成自身任務的倔強街燈,在夜幕中刻畫出細長的光環。


    影子就在光環之中。被拉長後也有長短之分。影子有兩個,互相依靠著延伸。


    “看看,這是怎麽了?”


    比較長的影子低語道。語氣中沒有猶豫。雖然夾雜了如同字麵之意的困惑,但也有照著形式說說的感覺。


    用眼帶蓋住右眼。隻用左眼睥睨四周。


    被包圍了。


    被奇怪的一群人包圍了。


    臉上帶著麵具似的東西。隻在平板上刻了眼睛和嘴巴的麵具。


    像避開街燈勾勒出的光環一樣,從它的外側圍住兩個影子。


    他們手中持有武器。


    不是像槍那種便利的武器。而是隨便一個小混混都會有的折疊式匕首。


    相對的,影子一方是徒手。


    而且,比較短的影子是一名少女。


    美麗的少女。


    長長的黑發仿佛要溶入街燈產生的濃淡黑暗中,她的皮膚卻令人吃驚得白。大眼睛的眼梢處顯得很銳利,紅唇讓尚顯年幼的麵孔孕育出妖豔的魅力。


    “遺憾的是,我們身上沒有錢。”


    比較長的影子把手放在了少女的肩上,像保護她一樣拉過來,並用深沉的聲音對帶著麵具的一群人說道。


    麵具們,不知有沒有聽到這句話,既不回答,也不收起武器。


    也沒有互相商量的意思。


    隻是在窺探襲擊影子的時機。


    他們在戒備被躲開第一發攻擊的事實。街燈之所以傾斜,是因為被一個麵具踢倒了。


    那不是尋常的腳力。


    也許不是常人。


    是強化兵嗎?影子,即艾因雷因在想。身為被追捕是理所當然的人物,必須要考慮對方也許是政府軍的主力步兵的可能性。


    不過,看來至少不是搶劫的。隻確認到這一點就夠了。考慮其它可能性的話根本沒完沒了。


    “如果不讓開的話,我們隻有強行突破啦?”


    對著他們說話,可是果然沒有回應。


    艾因雷因從緊靠自己的影子肩上鬆開手。


    “紗耶。”


    然後,紗耶伸出了她那纖細的雙手。


    不知什麽時候,手槍放在了上麵。交叉槍身放置著兩把。


    艾因雷因拿取像被供奉似的兩把手槍。麵具們在移動。


    艾因雷因扣動了扳機。槍聲震蕩著夜晚的陰暗,子彈則命中了一名麵具。


    其它麵具們跨過翻著筋鬥倒下的那名麵具,逼近艾因雷因。步調一致地從前後左右撲向他。雖然他們的武器隻有握在手裏的簡樸折疊匕首,但考慮到那種踢歪街燈的腳力,其突進本身就足以構成威脅。


    艾因雷因用手臂環抱紗耶的腰部,跳了起來。


    前排的幾個人在艾因雷因剛剛還在的地方相撞了。是那種不顧一切的相撞方式。撞擊聲中不止有肉與肉相撞的聲音,其中還夾雜了骨頭碎裂的聲響。


    從這些保持相撞姿勢癱倒在地的麵具背後,其它麵具們腳踏同伴的背部跳向艾因雷因。


    艾因雷因用槍打死其中的兩人,踢飛剩下的,利用其力量跳到更高處。


    在空中翻身將身體倒了過來。紗耶也有所準備。從環抱腰部的手臂中溜出來,在空中滑動變得自由的身軀,移動到艾因雷因的背後並抱住了他的脖子。


    雙手自由了。兩朵槍火在空中開花,在夜幕中刻畫出帶有硝煙的殘光。


    追向二人的麵具們一個接著一個被降下的彈雨擊落。


    接著艾因雷因著地。


    在其周圍屍體……沒有滾落一地。


    “……?”


    艾因雷因歪著頭。


    “唉,我剛剛是不是……。”


    “嗯,幹了很多。”


    讓艾因雷因放下的紗耶直截了當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艾因雷因對她做出苦澀的表情。


    “你可是個女孩子,稍微委婉一點比較好啊。”


    不過,既然紗耶也看到的話應該不是幻覺。或者說,這一帶被撒下了某種藥物,連同紗耶也一起卷進幻覺中了嗎?可是這樣的話紗耶不會讓那種藥靠近自己的。這名少女有這個能力。


    如果是那樣的話……?


    “嘛,問問他就明白了。”


    隻有一個人沒有消失。


    還活著。艾因雷因無法掩飾對這件事的震驚。


    明明沒有打偏。


    用腳翻過來趴到在地的那個人,隻見麵具已經碎了一半。也許在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吧,額頭在流血,不過也就僅此而已。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子彈,因為衝擊波暈過去了,大概是這樣子吧。


    艾因雷因摘掉他的麵具。


    是個年輕男人。


    是個長著紅發的,一副看起來臭美長相的男人。也許剛剛成年吧,還有些少年的痕跡。


    “喂。”


    用腳尖輕輕地踢了下肚子。男人呻吟了幾下,繼續用腳尖搖晃身體後,終於恢複意識了。


    “啊,啊……?”


    用沒有把握前後情況的表情看了艾因雷因,又看向四周。以敏捷的動作起身,卻因為頭痛而按住了腦袋。


    “誰啊,你們


    ……。”


    “我還想問你呢。”


    艾因雷因皺起眉頭看著男人。


    艾因雷因他們是在前天到達這個城市——佩爾讚海姆市的。和往常一樣投宿到奢華賓館,艾因雷因當受到匪幫款待的多米尼奧的保鏢,艾爾米則為了尋找亞空間增設機而不知去了哪裏。


    沒有為了匪幫的事作調查的必要,異民化問題也不是很嚴重,原以為不會有艾因雷因上場機會的。


    大部分城市都是這種感覺。與fa之間的戰鬥畢竟隻是異常狀況罷了。


    無所事事地度過第一天和第二天,然後在今天。


    紗耶醒來了。


    “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雖然是相當不吉利的話,能讓睡眠中的紗耶醒來的,多半是在不遠的將來發生的危機。其它情況下她會一直睡下去。


    追捕艾因雷因他們的索霍的組織將紗耶稱為“荊棘公主”。那是由荊棘守護,沉睡百年之久的童話中的美女。說得真是太貼切了。


    艾因雷因,就是那荊棘。將妨礙睡眠的一切封印在墓碑之下。至少自己是這麽決定的。


    因為紗耶那從不會落空的危機感知能力,多米尼奧命令艾因雷因進行調查。


    一方麵,雖然紗耶能夠感知危險的到來,卻無法得知那是什麽樣的危險。如果是個馬上會發生的簡單危機就好辦了,可如果不是的話,就必須耐心等待了。


    所以,艾因雷因不得不帶著紗耶遊走於夜都市。


    隨後,被那些男人們襲擊了。


    也許這附近有一家工廠,一直能聽見機器運轉的沉重的聲音。有規律又有力,一步一步,像是在確認什麽似的持續著。


    “真煩人。”


    這聲音,仿佛覆蓋了這世界的一切。


    紗耶在望著天空。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停止動作,像一尊雕像一樣的少女。


    “喂。”


    管他有沒有受傷,艾因雷因用胳臂肘捅了捅男人。


    男人做出比想象中還要吃驚的表情看向這邊。


    “那麽,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好像忘了額頭上的流血一樣,男人顯得有些困惑。


    “為什麽襲擊了我們?”


    “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誰知到。”


    他沒有對襲擊他人這件事感到驚訝的樣子。


    “為了錢嗎?”


    “啊—,大概是吧。”


    “搞什麽啊?”


    “因為這裏是貪婪的都市嘛,也許會有那樣的事。……說不定哪裏有賣操縱我的藥物哩。”


    “真隨便啊。”


    “我說,因為這裏就是這樣的都市嘛。這裏代表了惡行。連這個都不知道,難道你們是旅客之類的?”


    “嘛,差不多。”


    “那就多當心些吧。”


    艾因雷因對男人呆呆的樣子無語了。


    他一點都沒有誤入歧途的樣子。


    看了剛才的動作應該接受過強化手術,可是也沒有軍人的那種感覺。


    回想起他們的戰鬥方式。雖然有一定的統帥,但軍隊應該不會教那麽華麗又充滿自我犧牲精神的戰鬥方式。


    (奇怪的家夥。)


    艾因雷因如此想到。


    “可是你們也不像有錢的樣子,難道被襲擊是因為這個女孩?”


    男人毫不客氣地看了艾因雷因,又將視線移到紗耶身上。不再看天的少女,現在則回望著男人。男人似乎被那不帶感情的視線迷住了似的,沒有接著說下去。


    “……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啊。”


    “我可沒那種興趣。”


    嘴上這樣說,可是男人卻像非常幹渴似的咽了口口水。


    他這樣也沒辦法。紗耶的美麗比起太陽,在月光下更吸引人。像溶進黑暗中的黑發,像會吸收淡光的肌膚,而在那美貌中仿佛蘊含了黑暗的眼睛正注視著艾因雷因他們。


    她就像,夜晚的夢幻掉落到凡間一樣。


    “可是唉,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艾因雷因正要看看拿在手裏的麵具,卻驚訝於指尖的觸感。


    麵具不見了。


    於此同時,注意到周圍開始飄蕩起不安穩的空氣。


    “……唉,這幫家夥是怎麽回事啊?”


    男人也注意到了那股氣息。雖然還沒有什麽進入視野,但他們正在被什麽東西包圍著。


    這種感覺和剛才一模一樣。


    “不是你的同夥嗎?”


    “開什麽玩笑,我可不認識他們。”


    說著俏皮話,男人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際。


    也許覺得那樣很帥吧,腰帶斜掛在腰間。並且在腰帶上裝了一個盒子。


    用手指彈開盒子,取出了一個棒狀的物品。


    被男人握在手裏的棒狀物,如果當作護身用的打擊武器的話要太小,而要緊握後用來揍人的話卻又太大。就是這種大小很微妙的東西。


    就在這時,頭戴麵具的一群人如撕開黑夜般地出現了。


    他們手裏握的不再是剛才那種陳腐的匕首,而是劍或者弓箭等等。為什麽就沒有人帶槍呢。


    感覺像是回到了原始時代似的。


    旁邊的男人進一步加強了這種氣氛。


    “restoration(複原)。”


    男人說了句這樣的單詞。


    這句話到底有什麽樣的意義……這一點馬上就明白了。


    在男人的手中發生了爆炸,是光的爆炸。那雖然隻不過是鈉塊燃燒的程度,但確實發光了。


    而在男人手中發生的變化卻不止如此。


    那物品已經戲劇性地改變了它的大小。又粗,又長,為了搭在肩膀上而動一下,都會讓空氣像被壓碎了似的呼嘯。


    那是,和這位紅發的長相文雅的男人不相稱的東西。


    那東西從造型上來看有點不貼切,但功能上來講應該是打擊武器,說明白點就是根棍棒。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唉。”


    “艾因雷因。”


    “那位呢?”


    “去死。”


    “哈。”


    包圍圈正在縮小。但這男人卻很悠閑地對紗耶暗送秋波。


    他說自己的名字叫迪克塞裏奧·馬斯肯。


    “叫我迪克吧。”


    我和你認識的時間又不長。艾因雷因在含糊的回答背後參雜上這層含義,跟著迪克塞裏奧……迪克,衝向麵具們。


    迪克的速度很快。


    (嘿~。)


    快到讓人情不自禁出聲讚歎。如果從一開始他以這種速度襲擊自己的話,艾因雷因也許不會贏得那麽輕鬆吧。


    連一般的強化兵也比不上他的速度。而且奇妙的是能實現這種速度的同時不會產生多餘的衝擊波。


    迪克縱情地甩著他的棍棒。揮舞起來根本沒有手下留情,同時那也不是可以做出這種事的重量。


    麵具們,一個接一個犧牲在棍棒之下。看來他根本不在乎可能有人像自己一樣受到控製的可能性。


    奇妙的事正在眼前發生。


    被迪克的棍棒砸碎的麵具們,卷起漩渦,像是被吸走似的消失了。


    “怎麽了?”


    被麵具們包圍著,迪克衝著艾因雷因說道。


    “剛才能揍到我是靠運氣嗎?”


    艾因雷因的子彈根本沒有命中麵具們。


    因為他們和之前不同,速度提升了。雖然沒有達到迪克的境界卻也很快,更可惡的是具備了可以對子彈的速度做出反應的


    反射神經。


    “感覺像是在打蒼蠅似的。”


    用槍的戰鬥,還是放棄了。


    “沒辦法。”


    拉開距離來躲避攻擊,把槍插進腰帶中間。從內兜的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點燃。


    “不要偷懶,大叔!”


    迪克的指責有點像尖叫聲,但聽起來還很從容。


    把煙深深地吸進肺裏,艾因雷因宣告。


    “讓開。”


    不管他聽不聽從都無所謂。


    麵具們像潮水般湧來。


    艾因雷因注意到他們的麵具已經發生了變化。和在平板上割了幾個縫的麵具不同,他們的麵具上有明顯的凹凸。嘴部像凸出來似的鼓起,向左右兩側裂開來。有了眼皮。鼓起的嘴尖出現了鼻子。


    是野獸。


    這樣的變化能有什麽意義。


    “破壞後都是一樣的。”


    揮動手臂。


    狂風亂舞。能感覺到由艾爾米移植的髒器在旋轉,並釋放出龐大的能量。


    滿溢的臂力使其能做出高速運動,讓肉體能承受它所帶來的負荷,並轉化為無秩序釋放的衝擊波。


    毀滅之暴風吹散了獸麵們,殘忍地扯斷他們的四肢。破壞的範圍在擴大,覆蓋了周圍所有的獸麵們,以無形的爪牙撕碎了他們。


    “嘛,差不多吧。”


    熱血沸騰的溫度在急劇下降。和紫煙一起吐出的呼氣卻還是熱的。


    “別亂來呀。”


    著陸到艾因雷因旁邊的迪克頭來埋怨的目光。他在釋放衝擊波的瞬間跳到了空中。


    (厲害的反射神經。)


    可決不會說出來。


    “……說來,他們是啥?“


    把棍棒搭在肩膀上,迪克環視著戰場。


    “所以說,是你的同夥吧?”


    “我說不知道嘛。”


    果然,周圍沒有屍體。這回沒有出現像迪克那樣活下來的,隻留下了戰鬥的餘韻。


    “最近總是發生怪事,不過這件也太誇張了。”


    帶著歎氣迪克如此說道。


    “嘿~,比如說?”


    “啊啊……,好像都市誤入了奇怪的地方。傳聞說是因為開采團挖出了可疑的什麽東西……。”


    “哈?”


    “啊啊,你不知道什麽是開采團對吧?就是偶爾跑到地麵上挖地洞的家夥們。他們真的偶~~爾會挖到遺物之類的,因為那些東西有時可以賣很多錢,所以這一行是很多人都在幹的……。”


    “不不,我不是說這個……。”


    迪克好像沒有弄明白艾因雷因的疑問。


    迪克不覺得艾因雷因感到異常的話是異常的。


    這件事本身就是異常的。


    (怎麽回事?)


    都市誤入了奇怪的地方。這句話很怪。可是,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艾因雷因就連想像一下都做不到。


    “啊——……,紗耶?”


    艾因雷因轉頭征求紗耶的意見。也許現在正處於自己無法理解的狀態。


    如果說迪克的精神還算正常的話。


    “我也不明白。隻是……。”


    紗耶稍微搖搖頭,讓艾因雷因抬頭看天。


    聽她的,艾因雷因抬起頭。


    “啊?”


    這裏也發生了無法理解的狀況。


    看到了夜空。斷綿般的稀疏青白色雲彩在飄蕩。星星在其上方閃爍著。


    還有被雲彩裝飾的月亮。


    夜色僅有藍與暗。那裏不存在其它的顏色。雖然有種在整個天空中張開了一張薄膜的奇妙感覺,除此之外看不到什麽。


    “為什麽?”


    沒有極光。


    這裏沒有象征亞空間的極光帷幕。


    “這裏靠近首都嗎?”


    “不是的。”


    看不到極光的地方,應該隻有坐落在非亞空間的真實空間上的首都,可是艾因雷因他們來到的城市卻不是首都。豈止如此,如果以首都為中心在城市群上畫圓的話,這裏應處於其邊緣位置,離中心可是有十萬八千裏呢。


    據說,極光是亞空間與其它亞空間接觸時產生的火花。可以說,極光就是讓世界隔絕的元凶……。


    可是,這裏卻沒有極光。


    為什麽?


    “在呻吟什麽呢?”


    迪克帶著差異的表情看著抬頭的兩人。他對極光不存在這件事沒感到一絲不協調感。看他的反映,對他來講不存在極光才是正常的吧。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看到艾因雷因他們的反映後應該會進行一些說明才對。


    走投無路了。


    是正在作噩夢嗎?


    還是作了噩夢嗎?


    即使用前者來否定現狀,還是以後者來否定自己的記憶,都會感到沒有多少意義,可是如果不選取其中之一的話就會有種裏外不是的難受,真的走投無路了。


    “哦,怎麽啦?”


    紗耶走到迪克麵前。


    “你說的,開采團撿到的東西是什麽?”


    “紗耶?”


    “如果發生了什麽事的話,不是隻有這個了嗎?”


    “嘛,那確實是唯一的線索了。喂,給我帶路。”


    “你的語氣可真牛啊。”


    “快走。”


    被踹了一腳屁股,迪克隻能悶悶不樂地帶路了。


    “唉,反正也正好。”


    一行人走在黑暗的街道。看不到其他路人,居民已經完全進入了睡鄉。據迪克說繁華區和這裏正好相反,一天到晚鬧哄哄的。


    “什麽啊?”


    艾因雷因對走在前麵的迪克詢問道。


    “正好我也要去那裏辦點事。”


    “哦。”


    “剛剛不是說了嗎。這裏闖進這種奇怪的地方也許是那個遺物造成的。有人讓我把它給搶過來。嘛,我不喜歡動不動就打架,正想著該怎麽辦呢。”


    “真能吹。”


    不愛打架的家夥能用那種武器嗎。要殺人的話用槍就夠了。用棍棒這種武器的隻有喜歡毆打毆打再毆打的戰鬥狂。


    艾因雷因覺得自己應該明確指出這一點。


    “明明是個虐待狂。”


    “啊啊?哦,你是說武器啊?不是啦。這樣不就可以無視那些堅硬的鱗直接把衝擊力打進去嗎。”


    又說些莫名其妙的。鱗?他要和鱷魚戰鬥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隻鱷魚應該無比巨大吧。


    “你的槍才不現實呢。打得那麽爛。不過命中了可能會很疼吧。”


    在槍法上受到這種惡評隻有在接受訓練的時候。


    “力量明明這麽大,幹嘛不用普通點的武器?”


    “那把你的給我。”


    “開玩笑。訂做一個很貴的。”


    這樣說著說著就到了目的地。


    到達的是坐落了許多倉庫的區劃。集裝箱堆得到處都是,一股幹燥的空氣吹了過來。


    隨著風,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強調鼓和電吉它的音樂。


    現在正走向那個方向。


    那個沉悶的工廠的聲音從這裏也聽得到。音樂仿佛在對抗著這個聲音。


    “真吵。”


    “是嗎?”


    可是,迪克沒有在乎的樣子。可能已經習慣了吧。


    高個子的迪克把落到一半的卷簾門推上去。進入的倉庫中開著照明,有大約十人左右的團體。他們不可能沒聽到上鏽的卷簾門發出的刺耳聲,音樂也停止了。


    “什麽啊,原來是二少爺呀。”


    一個已過不惑之年的,領導者


    模樣的男人說道。他看起來脾氣暴躁。似乎對年輕人播放的音樂沒有興趣,在一邊把腳搭在辦公桌上,獨自喝著酒。空易拉罐在桌子上堆成了山,而且有一部分散落在地上。


    聽到自己被叫做二少爺,迪克露出苦笑。


    “終於下定決心要買了嗎?二少爺。”


    “怎麽會,我不是說過我們家老爺子對那玩意沒興趣了?”


    “說過。可是,人可能會變主意。何況造成現在這個狀況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這個。”


    “說的也是。要是確信真是這個原因的話,我們的人會跑來一大堆的。”


    “哈,支配佩爾讚海姆的高地人(hignder)要來砸場子?有意思。”


    發出醉酒的笑聲,男人拿起桌子上,放在易拉罐之山旁邊的薄型末端機器。


    “艾因。”


    “啊啊,很像。”


    艾因雷因向紗耶點點頭。


    曾經有一次在艾爾米那裏看過樣品。薄板一樣的,形似筆記本的舊型便攜式末端。那就是亞空間增設機的核心部件。


    但是,其內部不是裝有集成回路的母版。而是由多達數萬的微型齒輪、彈簧構成的發條機器。


    處於這亞空間時代中心的,不是數字也不是其發展型,而是退回舊時代的模擬設備。


    不過,隻要看結果就明白那絕不是簡單的模擬設備。


    不記得那些難解的理論。再說,連立於現代知識頂點的煉金術師的科學家都不能理解的東西,艾因雷因怎麽可能會弄明白呢。


    發條承受時間流動而積攢力量,其力量為了構成時空而作為某種應力傳到各部件,部件則在形狀和簡單運動中體現某種規則性,並把它傳遞到下一個部件。


    作為結果產生的是構成亞空間基本構成物的極光粒子。從末端的排氣口噴出來,其它機器使它變事先定義好的空間。


    眼前的這個,不知現在是否仍在驅動並釋放極光粒子。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空間本身就崩潰了。


    可是,為什麽不見固定空間的部件?


    迪克和男人還在交涉中。


    “聰明的話在變成那樣之前交給我。”


    “先給錢。”


    “是市民的話多少考慮下都市的和平比較好吧?”


    “統治者的話至少保障市民的生活吧。”


    多麽可悲的平行線啊。不過隻要在中間丟進“錢”這個單詞的話好像還很容易解決問題的。這一點更讓人覺得可悲。


    更可悲的在於迪克絕不會說出那個單詞。


    艾因雷因充分理解了這裏被叫做貪婪的理由。


    “喂,夠了嗎?”


    艾因雷因已經受夠了。交涉很好。決裂很好。憑暴力很好。得出結論要越早越好。


    撇下迪克,艾因雷因站到男人的麵前。看到不常見的戴眼帶的人物,男人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死的時候還想保持人類的樣子的話,就把它給我交出來。”


    “你在威脅我嗎?”


    “為了讓你那顆泡在酒精裏的大腦也能理解,我就直接說給你聽好了。我要扁你然後把它搶過來。”


    “哈哈,確實很好理解。”


    還在笑的時候就給了他一拳。男人從桌子前飛出。空易拉罐之山被他的腳撞塌了。在混凝土的地板上散落一地,倉庫中響徹清脆的聲音。


    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男人,艾因雷因拿起末端型核心部件。手心傳來輕微的震動。這說明有數萬個齒輪在這個小小的盒子中不停地轉動。


    不過……。


    “嗯?”


    雖然不明白這樣正不正確,但有一點讓人覺得奇怪。


    位於側麵的排氣口太安靜了。無法感覺到極光粒子的存在。應該從這裏釋放出濃密的極光粒子才對。這個可是核心部件啊。亞空間就是由它產生的。


    (對呀,就算在這裏出現零領域也沒什麽奇怪的。)


    可是卻什麽也沒有出現。


    “那個不是你可以得到的東西哦,艾因雷因。”


    男人站起來這樣說道。


    “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戴上了麵具。其他人也是。


    “喂喂……。”


    察覺到迪克在身後擺起架勢。光芒在陰暗的倉庫亮起。他把剛才的武器拿出來了吧。


    其他人戴的都是獸麵麵具。


    可是,隻有那個站起來的男人是不同的。


    他戴的是人麵麵具。眼球部分被挖出一塊,突出的唇部開了裂縫般的口子,不過除此之外那隻麵具就像真人的麵孔一樣精致。


    那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是想不起來是誰了。似乎就在最近見過的,根本想不起來。


    是不是因為聲音還跟剛才一樣?


    “你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也就是說,你也身處這個洪流之中嗎?”


    “你說什麽?”


    “是個無可奈何的洪流,是個殘酷的洪流。如果稱它為命運的話,那命運簡直就是瘟疫。之所以如此……。”


    麵具做出了表情。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倉庫中的光影造成的幻覺。但是,艾因雷因此時看到的是伴隨憤怒和絕望說出這句話的表情。


    “我要將它散播並擴散。”


    “我管它。”


    艾因雷因決定不再被他的話所迷惑。決定不再因為無法確認狀況而不知所措。紗耶就在身後。自己不能在這裏有任何動搖。


    這是因為,艾因雷因是守護沉睡公主的荊棘。


    “總之,去死。”


    摘下眼帶。露出藏起來的眼球。刻有荊棘環十字的眼球在窺視世界。


    用侵蝕世界的眼球注視眼前的麵具男人。


    那一瞬間,男人像彈開似的仰起身子,然後倒下了。


    有什麽東西滾到腳邊。那是和艾因雷因的眼球同樣的東西。刻有荊棘環十字的眼球。


    原來隻侵蝕了他的麵具。把眼帶握在手中。艾因雷因閉上右眼觀察情況。


    “我原以為你知道這種程度是沒有意義的。”


    男人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已經戴上了其它麵具。


    這次的是和其他人同樣的獸麵。


    “這個城市已經完了。已經不剩下你能解決的部分。”


    麵具背後的視線移動了。看向艾因雷因身後的迪克。


    “你也是,已經完了。”


    “那是,什麽?”


    隱藏了表情後很難從視線中讀出感情,有種被玻璃球注視的厭惡感,而迪克被它吞噬了。


    “看來你忘了,那麽我就讓你想起來吧,你在今晚已經來過這裏一次了。帶領多名部下,為了破壞那個東西。”


    “……。”


    “你難道真的記不起那時候發生了什麽嗎?還有你變成了什麽。”


    艾因雷因也許先於迪克推測到了那個事實。襲擊艾因雷因和紗耶的麵具們。在他們中間沒有一起消失並清醒過來的迪克。


    就是這麽一回事。


    “難道……。”


    看來迪克也想到了。不,應該說是想起來了。武器從手中跌落,迪克捂住麵孔,蹲在原地。


    艾因雷因退回到紗耶身前。


    “咕咕……。”


    發出這樣的呻吟聲。有點像在忍耐什麽的聲音。


    迪克抬起了他的麵孔。


    已經戴上了獸麵。


    “喂。”


    但是,艾因雷因可不打算乖乖看下去。快速移動到仍站不穩的迪克麵前,用手抓住他的麵具,


    然後摘了下來。


    尖叫聲響徹在倉庫中。


    “不要動不動就被操縱呀。”


    “閉……嘴。”


    雖然迪克又捂著麵孔呻吟,不過從指縫間可以看到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怒火。


    “啊啊……媽的,我想起來了。都他媽想起來了。”


    撿起跌落的武器,迪克一邊叫嚷一邊瞪著周圍一動不動的麵具們。


    “對呀。你們。把我的老爹和大哥,還有其他人,都給我變成那樣的東西來著。”


    “因為上頭讓我把一切能用的都挖過來。可是,優良的都被你破壞掉了。遺憾哪。”


    “哈,竟然把人當成道具,是讓我做了他們倆嗎?”


    “如果你能乖乖加入我方的話,就不會發生那種悲劇了。”


    “還敢……說!”


    迪克飛躍出去。


    “不擊潰你們我誓不罷休。”


    戰鬥開始了。


    艾因雷因可不想加入那轟轟烈烈的衝擊波之風暴。手中有核心部件。艾因雷因不想拿著傳來不規則節奏的這個東西戰鬥。


    再說迪克看起來有優勢。


    而且沒有戰鬥的理由。


    加上這已經隻是住在這個城市裏的人們之間的問題了。


    “艾因?”


    “不把這個交給艾爾米可不好吧?”


    身後的轟鳴聲讓對話被迫暫停。戰鬥激烈得使倉庫似乎要晃塌了。粉末從屋頂掉落,傳來建材搖晃的悲鳴聲,艾因雷因他們急忙逃了出來。


    “破壞它!”


    迪克從背後叫道。“它”指的應該是艾因雷因手中的核心部件。但是,破壞它是不可能被允許的。這是為了構成現在這個世界所必需的東西之一。喪失它等於失去住在其空間之中數千萬人類的性命。


    除非是個殺人狂,沒人敢動它。


    工廠的聲音又重新顫動著艾因雷因的全身。


    耀眼的光芒,讓他明白時已至拂曉。


    穿過建築物之間的縫隙,曙光撞擊般罩了過來。艾因雷因眯起眼睛,看向那邊。


    那東西,出現了。


    “……。”


    說不出話來。身旁的紗耶也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他們隻有注視。


    聳立於天的巨柱,出現在遙遠的前方。不過,如果它隻是樹立在那裏的話他們也不會如此驚訝吧。


    但那東西卻在動。移動到艾因雷因視野的右端,然後又晃到了視野的左端。


    緩慢,非常緩慢地。


    那東西不止一個。如果左右張望的話可以發現在遠方也有同樣的東西。它們相互相隔得很遠,等間距地樹立著。


    都在作出同樣的運動。


    仿佛在劃出圓形把城市和外界隔離開一樣。


    另外,那些柱子不止是聳立於天,看起來像是在劈裂大地而移動。


    如果能觀察到所有動作的話,應該可以看到它們就像蜘蛛腿一樣在地上爬行吧。


    既然在地上爬行……。


    “紗耶,我們走。”


    不等紗耶的回答,艾因雷因用手臂環抱住少女的腰際跑了起來。穿過無數建築間的縫隙,掠過無人的街道、不見一個人影是因為正如剛才那個麵具所說的那樣,還是他在任意操縱著所有人呢。


    雖然覺得這一連串有點像某時的重放,但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疑問。


    盡頭來得很快。


    無法筆直跑下去的盡頭。越過向左右無限延伸的,拒絕前進的提防。艾因雷因看到了。


    展現在眼前的是真正的盡頭。


    大地的盡頭。


    佳妮斯?科特巴克。忽然想到了她的名字。


    如果讓她看到這個景色,不知會說出什麽樣的話。為了追求前所未見之天地而參加了絕界探查計劃,為了那魯莽的冒險心而消失在零領域的她看到此景的話。


    “這是,哪裏?”


    延伸到地平線的赤裸大地,荒蕪到不見一草一木。


    生命在這裏不可能生存。擁有腿腳的城市,就存在於這一切的一切都死盡的大地中心。


    正在向某處前進。


    那是哪裏,是否有目的地。


    到底要走向何方。


    可是實在無法想象出答案,因為這裏隻有“荒蕪”二字。


    “這就是疾病。”


    背後傳來了聲音,回頭之間那裏隻有一張臉。沒有宿主,一張薄薄的麵皮紋絲不動地飄浮在半空中。


    “你是什麽啊?”


    “時間還沒有長到讓你忘記吧?我是因為你的存在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啊?”


    “而世界因此變成了這副模樣。”


    在臉的背後發生了變化。突然間屹立出一閃光柱。爆炸聲相比其規模要小了許多,立刻便被巨大的腳步聲吞沒了。


    在那光柱上有什麽。原以為是迪克。但不是。迪克就在柱子的下部和聚集而上的東西奮戰著。


    在那裏的是看上去就像把光直接物質化的奇妙生物。既像人,亦像獸。它有人類的四肢,有體毛一樣的毛發,有修長的尾巴,還有一隻雄壯的角。


    那個仿佛從雕塑家的靈感誕生的半人半獸,正用全身釋放光芒來掙脫群起而來的東西。


    那東西是無數張臉。


    難道。


    那張臉還在身邊。


    “你是……fa?”


    聽到艾因雷因的呼喚,那張臉笑了。把嘴唇拉得長長地,就像在作出邪惡的肯定似的。


    “你在幹什麽呀?”


    第三者的聲音忽然傳進隻能呆站著的艾因雷因耳中。


    看來在一刹那的時間裏失去了意識。根本不清楚世界什麽時候改變了。


    眼前的景色已不是荒野,不見了荒蕪。


    更沒有臉。


    但是,也許長時間注視了那些東西吧,身體被一種空虛的感覺纏繞著。


    紗耶也在身邊。


    就算她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女,也許對環境突然的變化感到了迷茫,不停張望著四周。


    “哎,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聲音來自於腳下。


    “是,艾爾米嗎?”


    “除了我還能有誰?說不客氣點,我可不覺得哪裏還有像我這麽有個性的女人。”


    黑貓就在艾因雷因的腳邊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打著哈欠。聲音就能那裏傳來。


    準確地說,是從小貓額頭上的藍寶石上。


    “這裏是?”


    “我所在的地盤。就是那樣的地方。”


    艾因雷因對她迂闊的說法皺起眉頭。


    不過能夠理解。


    這裏是亞空間增設機所在的地方。


    這裏不是大地的盡頭。沒有聳立於天地間的巨大腿腳在搬運城市。這裏的天也不是沒有極光的天空。


    已聽不見迪克他們戰鬥的聲音。也聽不見似乎會永遠持續的那沉重的單調的聲音。


    沒有光柱,也沒有半人半獸,也沒有吞沒它的無數張臉。


    可是這個地方,卻和最初與麵具們遭遇的公園非常相似。


    街燈就在身後,煌煌地將眼前的狀況照射了出來。其它地方是黑暗。廣闊公園中稀稀落落的街燈,反而使黑暗顯得更加濃稠。


    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隻把這裏照射得如此醒目,所以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讓人覺得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正因為如此,艾因雷因不得不覺得無數張臉就潛伏在這黑暗中,伺機重新開展剛才的戰鬥。不得不覺得戴上麵具的迪克就混在其中。


    黑


    貓翹步於街燈照出的圓圈內側,決不踏進圈外一步。


    也許是為了全方位觀察在聚光燈中央沉睡的某個男人而行走。


    “真是的,為什麽會在這裏呀。從設置點偏離了嗎?”


    “我怎麽知道。”


    因為跟不上情況,艾因雷因便隨便回答道。


    由一個男人死在那裏。應該是從遠處的狙擊吧。腹部開了個大洞。死因是狙擊造成的休克、或是失血過多……差不多是這樣吧。保持在死前的表情,是驚愕,看起來隻有些微的苦悶。不像在自己的血海中痛苦掙紮過的樣子,所以應該死得很快吧。


    有一塊東西和這具屍體同化了。


    應該不是粘連,而如果生前就長著這東西的話這男人的生活一定很辛苦。再者,考慮到不止和肉體,和他那身高檔西裝也同化了,所以認為在死後變成了這樣會比較妥當。


    有塊薄型金屬被埋進了男人的胸口,突了出來。


    “我剛才好不容易連接上了核心部件。然後你們就突然出現在這裏。怎麽回事?別告訴我剛剛去了趟零領域哦。”


    “如果是那樣的話還好解釋啦。”


    於是艾因雷因便吞吞吐吐地說明了剛才發生的事。


    “是嘛。”


    回來的是如此簡潔的反應。


    “你知道什麽嗎?”


    “嗯,可能性有兩個……吧?要說小的方麵的話會沒完沒了,不過大方向隻有兩個。”


    黑貓一邊在屍體周圍打轉一邊說道。也許在同步進行某種作業吧,和男人屍體同化的核心部件發出了複雜的響聲,那聲音仿佛在演奏某種曲目似的變化著。


    在“那裏”握在手中的核心部件已經不見蹤影。也許……不得不去想到。那男人胸中的那個,也許和自己那時持有的是同一件。


    “根本的原因是這個男人的願望,或者是妄想。一種是妄想。艾因雷因隻不過是體驗了這個男人所期望的世界。”


    “怎麽會。”


    脫口而出。那等於是創造了一個亞空間。不光是亞空間,還有生活在那裏的人們。


    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嗎?


    “說來,這家夥已經死了。”


    “雖然死了,施加過了影響所以現在才會這麽棘手。懂嗎?”


    不用說得這麽露骨吧。


    “還有一個可能性是願望。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期望的是什麽東西,但如果那和未來有關聯的話。”


    “為什麽是未來?”


    “你以為是過去嗎?如果想知道早已確定的過去的話去翻翻史料就行了。然後衰退你的想象力。因為文化、社會的形態什麽的會定型的。雖然在那個框架內能夠隨便想象,但你卻永遠踏不出那個框架。所以不會出現和事實相差太遠的東西。而且,欲知過去的人,不可能不去翻閱能解決其欲望的眼前的史料。


    這樣一來便隻能是未來。怎麽樣,很簡單的總結吧。”


    “話是這麽說。”


    那麽,艾因雷因所見到的應該是某未來的景象。


    荒廢的世界,城市在彷徨的世界。


    說實在,真不希望未來會是那樣的。雖說管不了那麽多自己死後的事,但是,既然看到了那就令人在意。


    “這個男人的願望,使極光粒子變為渡過時間的能量,而你們便看到了它。或者說體驗了。但是,如果是完全的時間旅行的話你們是不可能回得來的。因為其能量隻有讓時間快進的方向,所以這裏就需要和它反向的,返回過去的能量。”


    艾爾米擅自得出這樣的結論。


    但是,這個結論讓艾因雷因的想象得以擴展。


    開采團發現的核心部件。怎麽看都是和眼前男人胸中的是同樣的東西。被稱作遺物的東西。來自過去的漂流物。


    不再釋放激光離子卻還在工作的機器。


    如果那個東西處於和現在的核心部件相互通信的狀態的話?如果從那裏流出的不是單純的極光粒子,而是能使時間倒流的能量的話,就算艾因雷因沒能察覺也沒什麽奇怪的。


    何況,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是如何將未來展現給現在的,在未來本應是死者的自己的呢。


    “嘛,總之是一次值得思考的未來觀測。”


    艾爾米的感想隻有這句話,同時也宣布了作業的結束。


    “艾因,讓這個男人消失。然後這裏的增設機就會正常工作了。”


    這也代表讓這個男人的願望消失。


    代表了封閉通往未來的路。


    但是,艾爾米對此沒有任何感言。


    “不確定的未來才是有趣的。允許無限的想象,允許無限的構想。所以,人類可以創造出新的東西。如果你們帶來的情報真的來自於未來的話,那對我來說隻是個有害的情報。難道你覺得我會有“不可以發生那樣的事”這種正義感嗎?”


    “原來如此,你的意見是正確的。”


    艾因雷因摘去了眼帶。


    荊棘環十字。


    用這隻眼睛看向死者。


    一個墳墓。一個眼球。


    艾因雷因拾起滾到腳邊的那個東西。


    用左手,用受到異界侵蝕的手。


    “想看未來的話就跟著我。可能的話,也許可以到達大約一百年以後哦?”


    對著手中的眼球說完,它便消失進手掌之中。


    01覺醒之時


    漫長的路程同樣也是和無聊的戰鬥。特別是坐車旅行,指的就是這個吧。


    所以不知什麽時候起,不管時什麽樣的變化都會讓人感到喜悅。雖然在臉上表現得很麻煩,其實心中對終於能脫離日常的循環而歡欣鼓舞。


    紗耶醒了。


    這就是這一類變化。


    “早上好。”


    來自背後的平淡的聲音,被投到在駕駛席上看著破舊雜誌的艾因雷因身上。


    作為移動手段的房車目前處於自動駕駛狀態。除了偶爾確認導航器的屏幕以外沒有握方向盤的必要。


    聽到問候,艾因雷因回頭。


    “你醒了?”


    “是。過了幾天了?”


    “大概一個月左右吧。”


    不知這位貪睡的公主對這個日數有怎樣的想法,隻是稍微歪了一下腦袋就不再有其他表示了。


    “是嗎。”


    回答僅次一句話後,她就晃著帶有花邊的裙子(艾爾米挑選的)坐到了副駕駛席上。


    “……會不會,發生什麽?”


    “我不知道。”


    紗耶時艾因雷因參加絕界探查計劃時,在零領域中遇到的異民。


    肌膚白到不禁讓人懷疑是否還活著。黑色的眼睛眺望著前方,同樣妝扮這名少女的頭發也是黑色的。


    對這樣的側臉,艾因雷因曾經重疊過自己的妹妹。現在如果有人問是否還是這樣,可以說出否定的回答。


    但是,無法從心底這樣想。


    自己沒有自信斷定,消失在零領域的妹妹和紗耶並不是同一人物。


    紗耶沒有身在零領域時和之前的記憶。沒法說清自己為什麽會在那裏。


    這會讓艾因雷因懷有某種可能性。


    絕界探查計劃給艾因雷因帶來的結果是,名為紗耶的存在和自身的半異民化。


    從極光領域泄露出來的零領域之混沌,極光離子,它會使人體發生異界侵蝕,使其異民化。


    雖然異民化後可以得到常人無法具備的特異功能,但最嚴重的問題在於大部分情況下此人不再保持原形。所幸艾因雷因和紗耶二人都沒有明顯的外貌上的異常。但是他們卻擁有非人的部分。艾因


    雷因是他的右眼,而紗耶則是她的全身。她的身體乍看是一名美麗的少女,可那隻是在長相上罷了。


    還有他們的能力。


    隱藏在眼帶之下的艾因雷因的右眼……其能力是將所見之物改變成眼球。還有左臂那遠超常人的力量,這些就是異民化後得到的能力。


    然後是紗耶。她能夠以自己為中心把一定範圍內變成自己的領土,並在此處構築起基於自身現象法則的世界。如果她願意的話,紗耶完全可以把存在於自身領土範圍內的一切,不論有機或無機……不論是人還是物,都憑自己的意識重新構築。至少艾爾米是這樣說的。


    事實上,艾因雷因使用的武器就是由紗耶之手創造的。


    但是,紗耶除了為艾因雷因提供武器外,不會在其它方麵使用自己的能力。


    因為,她所期望的是睡眠。


    這樣的她從睡夢中醒來,那是因為預知到將有妨礙睡眠的危機出現。


    可是紗耶自己也不知道所謂的危機是指什麽。


    所以,她剛才的回答也算是正當的。


    “這樣啊。”


    即使是這樣還要詢問,也許是因為想要確認紗耶對逼近自己的危險有多少程度的認識。


    紗耶能夠察覺危機。卻從不會說“不要去那裏”、“不要理會”、“快逃”之類的意見。


    曾有一次對此向她詢問。


    “因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個危險是在將要去的地方發生,還是不去那裏也會發生的那種。”


    因為不知危險的類型,所以紗耶說逃避是沒有意義的。


    不知那是一種放棄,還是認為不論來的是怎樣的危險都不會對自己造成危害。


    應該不是後者。實際上紗耶在戰鬥中曾受過傷。


    可是艾因雷因沒有因為危險所以就原地踏步的選項。不對,應該說是不允許有這個選項。


    因為艾因雷因乃受雇之身,而身為雇主的利古紮裏歐夫婦要求的是向目的地進發。


    “嘛,這也是被雇傭者的悲慘命運啦。”


    也有辭退這一手段。但這世上除了這兩人……特別是艾爾米,應該不會有哪個狂人願意雇傭艾因雷因這種愛惹麻煩的食客吧。


    艾因雷因放大顯示在導航屏幕上的地圖,確認了目的地。


    城市名為加魯每達。


    這就是,下一個將要到達的城市之名。


    艾因雷因停下了房車。


    如果在進入城市之前紗耶醒來的話,就要停止行駛向二人報告。這是判明紗耶的能力時,多米尼奧所立下的規矩。


    遵從此項規定,艾因雷因叫醒小睡中的多米尼奧並向他報告。


    “通過事先入手的情報來看,沒有啥我要做的。”


    也許因為黑貓卷著身子睡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吧,剛從噩夢中睡醒的多米尼奧,一邊擦著冷汗一邊按下了咖啡機的按鈕開始做起床的咖啡。


    “匪幫的勢力分布均勻,而且在適當地在互相殘殺。這裏沒有我的工作。要做的頂多就是確認情報的真偽了。”


    “很遺憾,我卻有工作啊。”


    無視奮力主張“我不想去!”的丈夫的話,黑貓走到它的專用墊子上打了一個哈欠。


    “城市上空開了無數個洞。當成是故障造成的空間破綻有些牽強,所以不隻是修複我還想做些調查。”


    聽到艾爾米的話,多米尼奧誇張地皺起眉頭。


    “至少讓我完成修複吧,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洞,指在亞空間的境界麵產生破綻,極光粒子從那裏開始泄露。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會導致異民數量的增加,最終國家會將這個亞空間本身,最壞會連同居住在那裏的數千萬居民一起廢棄。


    雖說多米尼奧是個身為匪幫之敵的巡視官卻默默接受匪幫款待的腐敗官員,但也不是能夠無視數千萬條人命的大惡人。


    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唯一能夠修複亞空間增設機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這樣的話,還是讓我先行去偵查比較好吧?”


    所有人都看向艾因雷因。


    “食物還很充足吧?水和電力還有其它的。那麽你們幾個就在這裏待命,讓我一個人到,啊—,那個啥加魯每達,去那兒看看情況。”


    如果是一般的房車的話物資會在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的途中出現不足,但這輛房車卻不會。這輛車是為了讓巡視官能在各城市間巡回而製作的,它以擁有要塞水準的堅固外殼為傲,運載量、自我發電能力、以及淨水能力也相當優秀。而在這樣的政府配給房車上,由艾爾米這位煉金術師用她的技術再加以改造。


    它便擁有了與真正要塞匹敵的能力。


    隻要呆在這裏,其他人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可以嗎?”


    “這種工作不正是受雇者該做的嗎?而且這叫適才適用。”


    艾因雷因如此宣告後便開始收拾東西。如果從這裏開始走的話肯定會花上一天時間。所以得往背包中塞進一些必需品。


    這時,在艾因雷因旁邊紗耶也開始往自己的背包裏裝行李。


    “唉?”


    “我也要去。”


    “不,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我也去的話就能更精確地判明危險的所在。”


    “那是,唉……。”


    確實,覺察到危險的正是紗耶。如果紗耶離開車子後能夠睡下的話,代表危險的是這輛車。反之,在城市中也不犯困的話,代表城市裏有危險。


    “如果這裏沒有危險的話還沒有問題,但如果不是的話艾因離開這裏就等於把艾爾米他們丟棄在危險之中。”


    不說自己會有危險,是因為她好歹也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的緣故吧。不過要說艾爾米的話,即使身處危機也不會有事的。


    最危險的是,在這群人中作為一個有常識,並且擁有正常經曆的多米尼奧吧。


    而自己和紗耶能順暢地從一個城市跑到另一個城市,就是因為有多米尼奧的後盾才可以辦到的。要最優先考慮他的安全問題。


    為此,艾因雷因也明白必須要弄清危險的真正所在,可是……。


    “艾因。”


    紗耶目不轉睛地盯著猶豫的艾因雷因。她眼睛深處的深黑色仿佛要吞下艾因雷因的意誌似的。差一點就撇開了視線,可是他知道那樣做的話自己就輸了。


    所以如果自己也盯著她的話,一般情況下是不是紗耶會先投降呢?雖然沒法想象出那樣的紗耶,但想看看紗耶那種樣子的想法使自己振作了起來。


    但是,這場戰鬥因援軍的登場而結束了。


    “帶她去吧。”


    艾爾米從旁插嘴道。


    “喂喂。”


    “紗耶說的有道理。如果問題出在城市的話就把多米尼奧丟在這裏,讓我也進入加魯每達。最重要的是,如果紗耶發生什麽情況的話,你不想呆在她的身邊嗎?”


    如果被這樣說的話,艾因雷因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艾因。”


    紗耶平淡的懇求終於讓艾因雷因屈服了。


    “知道了,隨你便。”


    艾因雷因為了表示投降舉起了雙手。


    這時,似乎看到紗耶的表情出現了微小的變化,不過沒來得及確認。


    ******


    並排走在星空之下,不禁想起了兩人相逢之時。


    “那時候可沒有散步的心情哈。”


    點燃便攜燃料,開始燒水。往這裏放進速成食品的話,就能喝到熱湯了。把做好的湯倒進杯子遞給紗耶。


    “是啊。”


    便攜燃料的火光把紗耶的麵孔染成了橙紅色。確認手中杯子溫度的手指的動作,盯著湯的眼睛,朝熱湯吹氣的嘴唇……。


    “怎麽了?”


    紗耶抬起頭看向艾因雷因。


    “啊啊,不……。”


    不禁撇開麵孔,喝了一口湯。卻因為太燙皺起眉頭。


    紗耶把杯子放到膝上,抬頭看向夜空。艾因雷因也跟著她一起抬頭。


    萬裏無雲的夜空中星光斑斕,極光在飄動。


    五年前沒能如此悠閑地仰望天空。畢竟是在逃亡之中。那時連食物也沒有。


    最主要是因為,艾因雷因當時正處於瀕死狀態。


    因為異界侵蝕改變了他一半的身體所以肉體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如果沒被艾爾米他們撿到並接受治療的話,也許真的早已死掉了。


    ……或者,被異民的能力拖垮失去理智了吧。


    “你聽說了嗎?”


    “啥?”


    從夜空移開視線,艾因雷因又喝了一口湯。


    “沒什麽。”


    含糊帶過的紗耶也不再看天,提心吊膽地開始喝湯。


    她想說的是什麽,本來應該問清楚的。但是,艾因雷因卻在撒謊。撒謊了。所以,什麽也沒能說。


    也許紗耶也覺察到了吧。所以,她也不會提起。


    紗耶不是尼爾斐尼亞,這件事。


    這是在前往加魯每達的路上,艾爾米告訴他的。


    “說到紗耶可能是你妹妹的概率,已經判明是無限接近於零。”


    不帶情緒也沒有開場白,直接說出結論。難道這就是研究者的作風嗎。


    “怎麽了,突然?”


    和今天一樣艾因雷因當時也坐在駕駛席上。


    “之前,紗耶受傷後我不是治療了嗎?”


    “啊啊,被fa攻擊的那次吧。”


    “嗯。包括你在內,雖說是異民化但原來是人類的話,內髒等人體功能基本上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也許藥效會減弱,不過普通的醫生也完全可以進行治療。”


    那就真的可以的吧,不過原本是科學家的艾爾米竟然也能進行醫療工作,這件事更讓人佩服。


    (哦,不過索霍那小子也有醫師資格證來著。)


    畢竟要進行人體強化手術,所以就算煉金術師能做些類似醫生的工作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想到這裏,催促艾爾米繼續講。


    “然後?”


    “我要說的是,那個小紗耶啊,其實我根本沒做什麽治療。”


    “哈啊?”


    “那個女孩啊,區區幾分鍾就把自己的傷勢治好了。痊愈哦,而且也沒有後遺症。也許她還不會死呢。我覺得她至少像納米細胞機器人一樣是打不死的小強。”


    “……別說得這麽難聽呀。”


    總覺得艾爾米特意把納米細胞機器人拉出來做比喻有種話裏有話的味道,艾因雷因皺起眉頭。


    她不是尼爾斐尼亞這件事,我早就做好覺悟了。為什麽到了現在還要說這件事?”


    “因為嘴上怎麽說都行。正好趁這個機會給你最後一擊。”


    “我說,在社會上這叫多管閑事懂嗎?”


    “也許是吧,不過既然能夠預想到可能早晚要發生那種事,讓你早點有所覺悟不是一種溫柔嗎?”


    “所以說,覺悟早就……。”


    “我說的不是這樣,莫非你在裝蒜?”


    對艾爾米有些指責的話語,艾因雷因作出真的不懂的表情。


    “裝什麽?”


    響起一聲歎氣,黑貓像是拋棄了艾因雷因似的在副駕駛席上卷起身子。


    “那個女孩不是你的妹妹。至少這一點你要給我好好記住。”


    “我懂的。”


    雖然這樣回答,但艾爾米卻不再有反應。


    結束晚餐,艾因雷因決定小睡一會兒。


    紗耶不會睡覺。


    這種地方不會有強盜之類的,不過可能會出現野獸。這裏有廣闊的無人看管的土地,並且有無數野性化的家畜後裔生活於此。所以艾因雷因設好防範野獸的陷阱後才躺下。


    便攜燃料的火焰將四周染成了橙色,釋放著熱度。


    “看守工作請交給我。”


    “我不擔心,隻要有紗耶在就是安全的。”


    “是的。”


    果然,看不出她的表情有任何變化。


    不過,她的話聽起來很開心這點應該不會錯的。


    經過fa那件事後紗耶確實有了變化的征兆,並且在培養它。從前的言行都是平淡的機械式的,現在卻偶爾能表現出有人情味的一麵。


    紗耶表現出這種征兆的應該是自從fa的事件沒有錯。


    那是在艾因雷因在和fa的戰鬥中失控,其全身都化為異民的時候。他的身體變成了荊棘,和不斷增殖的fan互相撕扯、擊碎。艾因雷因原本不可能變回現在這副模樣。


    但是,由趕到戰場的紗耶,由她那可以變化自在的空間,艾因雷因得以恢複原貌。


    那片空間應該是一種零領域。其中的混沌能固定成紗耶所期望的形態。


    顯然,紗耶祈禱艾因雷因變回原來的樣子。


    那時的願望是多麽的強烈啊。原本在零領域之中,有那麽多的人在一瞬間實現了們的願望並被自己的願望吞噬。


    如果這就是紗耶所擁有的特性那就無話可說不過……。


    “艾因,你睡了嗎?”


    “……沒有。”


    像要躲避沉默似的,紗耶開口道。


    “你認為睡覺的時候和醒來的時候的區別是什麽?”


    “大概是,是否有意識。”


    艾因雷因閉著眼睛回答。


    “是吧。那麽,我是否想死呢?”


    聽到一句出其不意的話,艾因雷因不得不睜開眼睛。


    紗耶盯著被風吹動的火焰。時濃時淡的橙色在白色肌膚上勾畫出陰影,仿佛在少女的臉上造出了表情。


    那既像是憂愁,又像是放棄。


    “進入那個世界的時候我到底抱有怎樣的願望,這令我非常在意。”


    紗耶是通過怎樣的原委誤入那個世界,零領域。是像艾因雷因那樣自願進入的,還是像尼爾斐尼亞那樣不知什麽原因被吞入的。又或是像fa那樣所生活的世界崩潰後被吞沒的。


    沒有記憶的紗耶連這個都不知道。


    艾因雷因知道紗耶對此抱有不安。


    “如果想死的話,不是早就死了嗎?。”


    聽起來很隨便。不過艾因雷因不在乎這個繼續說。


    “死和睡覺是不同的。”


    沒有經曆死亡的人談論死亡的結果也許存在問題,可死亡是意識的完全消滅,而睡眠是心與體的休息。


    雖然有人因睡眠是暫時性意識的隔絕故主張睡眠就是死亡的假象體驗,可是被保證了生的回歸的睡眠絕不是死亡。


    “想死的人有是有,不過從心底想死的家夥會默默地去死吧?”


    說到這,艾因雷因用食指對準太陽穴,模仿開槍的動作。


    參加了絕界探查計劃的誌願者們,雖然都對死亡擁有非常麻木的感性,可是他們的結局卻是被自己潛在的欲望所吞沒導致的消滅,絕不是為了死亡而死的。


    艾因雷因那時始終注視著在零領域中沉睡的紗耶,所以沒法斷言所有人的結局都是那樣的。不過,不認為這樣想是錯誤的。


    “而且,紗耶會從睡眠中醒來。”


    感應到危機,像防禦的本能似的醒來。


    “也就是說,你心裏想要活下去。”


    隻能認為回避危機的紗耶的本能使她這樣做。


    “我想,紗耶是個隻想著睡覺的懶人吧。”


    “……太過分了。”


    冰冷的視線刺到艾因雷因的臉頰上。


    原來紗耶已經在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他的身旁。


    “討厭睡覺嗎?”


    “……不是很討厭。”


    “我也不是很討厭。”


    鑽進被窩,然後一直發愣直到失去意識的感覺也不壞。和變得溫暖起來的被子同化的感覺很舒服。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的話,這人生真的棒極了。”


    就連渴望睡眠的紗耶也會醒來。


    這個世界,是不是這樣都不會改變吧。


    想著想著,艾因雷因的意識逐漸淡薄起來,跌落到睡眠的世界。


    做了一個夢。


    是關於長有腿的城市的夢。自從那件事以後時不時會做這個夢。像蜘蛛一樣在大地上爬行的城市。心想住在這裏的人們應該煩惱於地麵的震動吧。


    雖然實際上也沒感覺到什麽震動。


    那是被子彈打死的男人做的夢。還是在心底藏匿著願望卻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未來的男人的妄想。事實不得而知。


    可是,在那裏所感受到的不像是夢或是幻覺。雖然沒能帶回任何證據,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但艾因雷因不認為那是一場夢。


    這樣的話,那真的是未來發生的事情嗎?沒有極光的天空。亞空間消失了嗎?還是人們找到了能完全接合各個亞空間的方法了?


    又或是不管是哪一邊,在極光從天空消失之時,世界隻能變成那副模樣?變成城市在塵世之盡頭般的荒野流浪的世界。


    如果要變成那樣的話,會是在什麽時候?


    是在艾爾米不用修理亞空間增設機的時候嗎。


    或是於此相反,在她放棄修理的時候嗎。


    (真可笑。)


    站在銳利到能穿透鞋底的大地上,目送留下轟鳴聲離開的城市。做著這種夢,艾因雷因如此想。


    (這樣一來,我就是在幫忙挽救世界咯?)


    曾經和艾爾米進行過類似的對話。不過那時,艾因雷因沒有認真考慮。不是對於艾爾米所做的事,而是對於自己正處於這樣的立場。


    然而到了現在,艾因雷因還是沒有認真地去考慮。


    ******


    在第二天的中午到達了加魯每達市。


    踏入城市的瞬間就能察覺到異常的話再好不過了,不過沒有這麽方便的事。沿著車道走下去,在交通量多起來的地方攔了輛出租車,當到了稍微繁華點的地方時已經到了傍晚。


    “那麽,接下來幹啥?”


    坐在護欄上,一邊觀察行人一邊思考。在多米尼奧那裏要過了經費。是信用卡。確認金額後,發現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樣住進高檔賓館。


    “得找個地方當據點才能行動啊……。”


    不管怎樣,城市這東西就是大。據多米尼奧說,加魯每達市擁有三千萬人口。這還算是少的。多的可以上億。在分割成無數個區劃的城市中找出紗耶感受到的異常,顯得就像在沙漠中尋找一顆珍珠那樣徒勞。


    但是,異常已經出現,而它對紗耶是危險的存在這一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在身旁,紗耶和艾因雷因一樣坐在護欄上看著前麵。看來戴眼帶的男子和美貌少女的組合就算在三千萬人群中也顯得很奇妙。不斷有行人看他們。


    紗耶根本沒有想睡的樣子。


    “嘛,放著不管的話對方也會靠過來的吧?”


    “也許是。”


    紗耶點頭後,艾因雷因覺得輕鬆了。事實上,他們手頭上沒有什麽東西怎樣危險的線索。比起漫無目的地亂找,應對突發事件要更加危險卻簡單得多。


    “這樣的話,在什麽地方衝下汗水吃點東西吧。”


    在領到的免費導遊地圖上尋找到公共浴池。到那裏洗澡的同時在櫃台處委托幹洗的話,出來的時候就可以穿上幹淨的衣服了。


    雖然他們隻衝澡就足夠了,不過得等幹洗結束才行。所以艾因雷因洗完後進了桑拿。


    可以裝入五個人的鑲有木板的空間充滿了熱氣。隻坐了一會兒,身上就開始冒汗。


    正一動不動感受冒汗的時候,有兩個人進入隻有艾因雷因的房間內。他們看到戴著眼帶的艾因雷因後投來奇異的目光。


    說來那兩個男人的身上到處都有子彈的傷痕。


    艾因雷因無視坐在左右兩旁的男人們,集中精神流汗。一路上在雖寬卻因在車內的生活帶來的拘束感隨著汗水流了出來。


    “喂,你從哪個區過來的?”


    右邊的男人發問。


    “哪裏都無所謂吧。”


    “那可不行。你不會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吧?”


    “我可不知道。”


    閉著眼睛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兩個人緊張了起來。


    (失敗了嗎?)


    能想象得到他們認為艾因雷因是匪幫之類的所以才來接觸的。外來的呆在自己的地盤上就覺得不爽,因為這個理由在過去有好幾次被找過茬


    本以為這次也是這類事情。


    (不對嗎?)


    應該是見到外來的所以才警戒起來的應該沒錯。但是,如果不是那種找茬的,難道說在這個區劃發生了什麽大問題嗎?


    如果是的話,那是什麽問題?沒從多米尼奧那裏聽說過,所以有人在防止消息的外泄,或者問題是在最近才發生的。


    這就是紗耶所感知的危險嗎?


    (如果是的話正好求之不得。)


    多米尼奧原本不想來的,但艾爾米卻想要調查加魯每達市的亞空間增設機。既然危險就在這裏存在,那麽就要調查它。艾爾米他們應該能通過紗耶沒回去這點判斷,危險不在多米尼奧他們所在的房車,而在於加魯每達市。按照計劃,等待一星期後由艾爾米獨自來這裏。


    如果可能的話在此期間就把所謂的危險給解決掉。


    (還是積極地行動比較好。)


    “哦,是個流浪者這點沒有錯。”


    對著緊繃肌肉,看起來馬上就要撲過來的兩個人這樣說,艾因雷因睜開眼睛。


    隻有嘴是笑的。


    “我正在找雇主。別看我這樣其實很能打哦。怎麽樣?你們的老大要不要這種人?”


    結果,能做的和平常沒有兩樣。潛入匪幫刺探情報。


    “……嘖。”


    咂舌後,兩個男人突然站起來並走出了桑拿房。


    “……貌似,我想錯了?”


    匪幫成員特意來到了艾因雷因麵前,本以為是因為匪幫之間的衝突。是他想錯了呢,還是對方沒有相信艾因雷因所說的話呢。


    “嘛,不管怎麽說已經被盯上了。應該還會發生什麽的。”


    樂觀地得出這個結論後,繼續開始集中精力流汗。


    沒想到所謂的“什麽”竟然會這麽快就發生。


    “非常抱歉。”


    店員對著穿上幹洗過的衣服的艾因雷因和紗耶低頭。


    “……說實在的,因為是預付所以你們的荷包是不會扁掉嘛。”


    冷漠地望著對方低下的頭,艾因雷因歎了一口氣。


    行李寄存在更衣室內的櫃台。幹洗的委托也是在這裏進行的。


    而行李卻遭到了盜竊。


    “我們的信用卡也放在那裏。這叫我們從明天開始怎麽活啊?”


    坐在其他房間的沙發上,艾因雷因瞪著應該是店長的男人。


    “我們會盡力彌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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