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山下鳳鳴庵,鳳鳴像下鳳凰女。


    鳳鳴庵裏立著一個鳳凰雕像,傳說是為了紀念落在這座山上的火鳳凰而立的,隻不過,經過千年風雨,雕像已經變得衰敗,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坑坑窪窪,一點也不美觀。


    旁邊有一汪池水,斜風細雨,微風凜凜,吹皺一池秋水,蓮花卻很鮮豔,在秋意正濃的秋季平添一些生機。


    雨水一絲絲落下,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雨點落下到水裏,讓的水波蕩漾,一縷縷蕩漾開來,模糊了池中洛凝宣和李心的倒影。


    經過幾天的相處,李心和洛凝宣之間的隔閡已經差不多沒有了,隻要不提當年的事情,兩人的關係就不會弄得僵硬。


    “媽媽,以後我結婚了怎麽辦?”李心坐在洛凝宣旁邊,撐著一把油紙傘,以免她的素衣被雨水打濕。


    入鄉隨俗,李心這些天住在鳳鳴庵裏,所以就也跟著換了一身尼姑的素衣。灰色的素衣穿在李心身上並沒有一點土氣,反而更顯得清純脫俗。


    “什麽你結婚了怎麽辦?”洛凝宣沒聽明白李心話裏的意思,笑著問道:“你結婚了你也一樣是我的女兒啊。”


    “不是……”李心頓時急了,說道:“以前你不是把我丟了吧,我就被哥哥的爸爸撿走了,他們養我長大,所以他們也是我的父母。這樣一來,我就有兩個媽媽了,我以後結婚了該怎麽稱呼?”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些天李心一直在思考。


    女人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她們有時候很單純,有時候卻聽風就是雨,經常發生了一件事後,就順便會把後續的事情全部想好。


    比如李心和哥哥談戀愛,很相愛,以後一定會結婚。


    可是結婚了以後,李心叫哥哥的爸媽,是婆婆好呢?還是繼續叫媽好呢?


    叫婆婆……又顯得很生分,也很怪,而且他們也是自己的父母啊?


    叫媽媽呢……她算是嫁過來的,所以也是婆婆……


    哎,好麻煩的。


    “傻孩子。”洛凝宣笑嗬嗬的摸摸李心的頭發,說道:“媽沒盡到一個媽的責任,你是李昊父母養大的,自然兩邊都可以叫爸媽。你不要被世俗的條條框框限製了,有時候,想開一點,你會發現世界豁然開朗,你和李昊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


    “恩。”李心低著頭應了一聲。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打破世俗的眼光和規矩,這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李心臉皮薄,不一定能受得了閑言碎語。


    洛凝宣看出了李心的擔憂,笑著繼續道:“放心,到時候媽給你撐腰,有媽在,誰也不敢背後說你壞話。”


    “恩。”李心這才笑了起來。


    這時,老太笑著走了進來,說道:“小姐,那負心漢來了。”


    “嗯?”


    洛凝宣回頭,臉上帶著疑惑:“負心漢?”


    “是。”老太嘎嘎直笑:“蘇家那老小子,正等在庵前,讓老奴帶一句話,就說,他後悔了。”


    說到這裏,洛凝宣就知道是誰了。


    隻不過,她臉上並沒有起波動,揮揮手說道:“請他進來吧。”


    “是。”老太退下。


    不一會兒,等在外麵的兩個人就進來了。


    “走吧。”我看了一眼蘇伯仲,率先走了進去。


    老太看了我一眼,便笑著對蘇伯仲說道:“小姐在屋裏,小心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說什麽話之前經過大腦,惹惱了小姐,有你好果子吃。


    蘇伯仲尷尬的點頭,走了進去。


    我對蘇伯仲說道:“蘇伯伯,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至於洛姨會怎麽想,看你自己了。”


    蘇伯仲點頭,說道:“嗯,謝謝你了。”


    蘇伯仲推門而入,看著正坐在蒲團上的洛凝宣,進門的一刹那,他噗通一聲跪下了:“宣宣,我求你,回去吧,隻有你能拯救蘇家了。”


    洛凝宣淡淡的看了蘇伯仲一眼,絲毫不為所動:“塵緣事已和我無關,你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那個女人,已經被我休了。”蘇伯仲咬著牙說道。


    “那又如何?”洛凝宣笑:“出家人不求名利。”


    在洛凝宣麵前,蘇伯仲依然有種卑躬屈膝的感覺,二十年不見,她的女王氣質還在。


    蘇伯仲趴在地上,揚起臉看著洛凝宣,說道:“宣宣,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了嗎?你以為出家就可以了,不,你躲不了,蘇家發生的事情,你無法置身事外。”


    “我們十六歲時就認識了,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這段時間裏我一直想引起你的注意,為了追你,我為你扮了多少次白癡,我每次用心布的局,都被你一眼看穿,然後再說一句‘白癡’,我一直都記得,從我看見你到你答應我之前,你一共說了六十八次白癡,也就是說,你拒絕了我六十八次。”


    “你說你喜歡雪,因為你的名字有‘凝宣’兩字,凝花於宣紙上,那就是雪,所以,我花了好多錢,給你製造了一場人工降雪。結果那場雪成就了其他的情侶,唯獨你這個女主角卻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再罵我一句‘白癡’。”


    “一開始你罵我白癡,我很憤怒,覺得我身為男人的尊嚴被踐踏了。可是後來,隨著你罵我白癡的次數越來越多,我開始習慣了,甚至犯賤了,一天不被你罵白癡,我就渾身難受。”


    “宣宣,回來吧,求你了。”


    說到後來,蘇伯仲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居然號啕大哭起來。


    洛凝宣驚訝,這麽大個男人,居然哭了?


    ……


    我在小屋外聽到了哭聲,絲毫沒有意外,而李心卻是驚的目瞪口呆,蘇伯仲——居然哭了?


    李心想進去看看,卻被我一把摟住:“跑啥呢,人家表白求原諒呢,你跑去湊什麽熱鬧。”


    “放開我。”李心生氣的看著我,在我懷裏扭來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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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放。”我固執的說道:“我不是傻子,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


    “什麽事?”李心忽然不動了,呆呆的看著我。


    細雨飄搖,不冷,相反,很浪漫。


    我們的頭頂有一把油紙傘,我和李心躲在雨下互相偎依。


    我看著周圍的細雨,悵然說道:“我說,小時候你做的那些事,我都記得。”


    “你知道我喜歡吃肉,就故意省下來給我吃,自己隻能吃一些剩飯剩菜,想把肉全部存起來一起給我吃,可是幾天過去後,肉不是餿了就是被老鼠吃了。為了這件事你還難過了好幾天。”


    “你睡覺喜歡抱著東西睡覺,所以小時候你就抱著我的手臂睡覺,因為你說那樣會有安全感。”


    “我和村裏別的小女孩玩,你會難過。有一次我和隔壁村的一個女孩一起上山爬樹摘野果,你就偷偷跟在我後麵難過的看著我,你以為我沒有發現,其實我早就發現了那個躲在後麵石頭後麵的大傻瓜。”


    “我不知道你在那塊大石頭後麵躲了多久,事後我就特意去看了看,結果發現你躲的睡著了。”


    “這些事,我都記得很清楚,一件都沒有忘。”我看著李心的眼睛深情的說道:“你陪了我這麽多年,現在,輪到我來陪你了。”


    說完,我對準李心的嘴唇凶狠吻了下去。


    啪嗒。


    油紙傘倒了,被風吹走,沒了油紙傘的庇護,細雨盡數打在了我們的身上、頭發上、濕漉漉的。


    可是,我們依舊沒有分開,仿佛樹大熊和樹、魚兒和水一般,水乳交融,離不開彼此。


    “佛門重地,不得放肆……”


    有尼姑看見這一幕,頓時臉色通紅,焦急地跑來阻止,卻被一名中年尼姑攔住。


    她望著這一幕,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道:“算了,隨他們吧,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佛祖會原諒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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