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生活。


    無聊的每一天。


    一半是強製性的課程,關在玻璃瓶一樣的日子。


    今天不會變成明天,明天也不會變成今天。


    係統簡直就像ind 1的框架一樣牢固,自己再怎麽飛,也無法脫離。早乙女阿爾特這麽想。


    他一直在等待著,從外界有什麽人闖進來破壞這係統,告訴他,他的故事開始了。


    不過是幻想著來自未來機器人,或是對他一見鍾情的宇宙人的年齡,他卻有著對漠然的破壞的向往。


    讓這裏的人們全被火焰吞噬——


    摩天樓崩塌——


    自己不能飛向天空嗎?他把玩著如此夢想。


    可是。


    造訪了現實的破壞劇,並沒有帶來這種結局。


    沒有讓胸中為之一新的爽快感,也沒有讓人生劇變的震蕩——


    從受襲的那日以來,已經過了有一星期,這天的阿爾特,還是把身體癱在美星學圓的桌子上。


    “所以,升阻比才是對大氣圈航空機而言最重要的部分,這一點至今也沒改變。


    如何以最高效率得到揚力,這是航空機械設計的最大命題。那麽,接下來需要回答的命題是什麽?伯曼?”


    剛剛步入老年的航空力學教師,帶著無神的雙眼繼續上課。


    “是。是重心位置。找到合適的重心位置涉及獲得性和活用揚力的問題。”


    “沒錯。那麽來看一下高揚力裝置的運作模式。首先,從原始的簡單振翅開始……”


    (什麽啊,這些家夥——)


    有人死亡,街道燃燒……


    僅僅如此。


    僅僅如此啊。


    電視裏放著誰和誰的分身,街角的漢堡店肉又變薄了,上課也沒有宗旨……


    隻有一兩個街區被破壞了大半,僅僅如此而已。


    (不——)


    當然,學生中也有人就此消失了。


    也有人失去了家人。


    所以學生們小心謹慎,盡可能避免這個話題,說起來,也許就是這原因吧。


    “切…………!”


    阿爾特覺得生悶氣的自己太小孩子氣了,不覺用力過度,折斷了自動鉛筆的筆芯。


    米歇爾·布朗身上傳來濃烈的香水味和些許性感的香味。


    “你知道嗎,米歇爾。”


    阿爾特摟過從音樂室出來的米歇爾,貼緊他說。


    “音樂室啊,是為了音樂而存在的地方。”


    “喂喂,阿爾特公主。嫉妒可不好看呀。”


    留著襯衫第三顆扣子沒扣上,金發的友人輕輕搖頭。


    “我啊,隻是演奏樂器而已。熱情的長笛和流麗的小號。不過這樣嘛。”


    “…………!”


    反應過來米歇爾所說的“樂器”的暗喻,阿爾特的臉頰很快紅了。他不願想起起因。


    “還是藝能課的斯坦利前輩嗎?”


    “不,是雕刻課的巴麥斯特前輩。跟男朋友分手太寂寞,我就來充當她二重唱的搭檔了。”


    “真是精力旺盛啊,種馬。”


    “放心,一發都不會‘命中’的。”


    輕鬆的笑著,米歇爾像運動過後的運動員一樣,心情很好地伸了個懶腰。


    一言以蔽之,他是個漁色家。


    看上的女人必然要搞定是他的信條,從和他一起飛開始,米歇爾擊墜的女性數量,光就對那方麵興趣淡泊的阿爾特所知,兩手兩腳都數不過來。有傳聞說他不但學生,連教師和事務員都能下手,不過阿爾特是不會去一一求證的閑人。


    而且米歇爾處理逢場作戲的對象的手段,也不下於他的飛行技術,從未聽過他被卷入三角關係什麽的麻煩事。


    “那麽你叫我這種人有何貴幹,阿爾特公主?”


    “別叫我公主。”


    “真冷淡啊。”


    噝,米歇爾細長的手指滑過阿爾特形狀優美的下巴。


    混有巨人係血統的尖細耳朵,刺激官能的輕浮的聲音。


    阿爾特內心潛藏的東西,不顧本人的意誌,讓他的心髒狂跳起來。


    “住手。”


    啪地把他的手打開。


    “我不是想聽你說這種話。”


    “脾氣還是那麽壞啊。這樣的話,好好的美人就浪費了喲?”


    “……問你雪露演唱會時候的事。那天你跑哪去了?”


    “啊啊,那件事啊。”


    “別裝傻。你跟路卡一起消失了,都沒告訴我一聲。”


    “抱歉,我們不是丟下你逃跑……”


    明明有隱情,米歇爾搔著耳朵。


    “打工,對,我們被叫去打工了。”


    “這宇宙哪會有把正在打工的人叫去打工的事情?而且還是在被怪獸襲擊的時候……!”


    “……這個嘛……”


    “不要糊弄我。”


    阿爾特把手撐在牆上,對米歇爾擺出壓迫的姿勢。


    “你就算了,很難想象路卡也什麽都不說就跑了。”


    “因為路卡喜歡公主啊。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出手的。”


    “米歇爾,你……!”


    總是這樣。


    這個金發的夥伴,總是擺出一幅他自己才是大人的樣子。


    比自己多轉一圈,回旋半徑少5米,能忍耐更長時間的g……還有,他抱過女人……!


    不給他一下就不說嗎?阿爾特想著,握緊了拳頭。


    刹那間——


    “阿爾特前輩!”


    天真無邪的聲音飛進耳朵,阿爾特收斂了怒貨。


    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好象還在少年和少女之架,性別難辨的階段,低一學年的學輩少年,路卡·安傑羅尼。


    表麵看上去好象宗教畫的丘比特的路卡,在美星飛行隊中,是僅次於米歇爾和阿爾特的第三名。


    尤其在對付航法裝置和感應器這些電子部件方麵,連電子科的學生都自愧不如,路卡的飛行機靠這個,性能提高了三成。


    即使如此,還是毫無邪氣,小狗一樣跟著阿爾特和米歇爾的樣子,能激起他們的保護欲,他也是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的阿爾特有所來往的少數人之一。


    “怎麽了,路卡?”


    “有客人。說在校門口等……”


    “客人?找我的?”


    “對!我是聽事務處的修特先生說的,詳細情況不清楚。不過確實是找飛行員培養課的早乙女阿爾特的客人。”


    “知道了。米歇爾,我以後再來審你。”


    “我說了。沒有瞞著你的。”


    雖然他知道對方肯定有所隱瞞,但讓客人久等有失禮節。


    在心中刻下“早晚解決”幾個金字,阿爾特轉身向校門口方向走去。


    這個男人,就像一頭精悍的野獸。


    任意穿著件飛行夾克,留著絡腮胡的野性的下巴,蓬亂粗野的頭發,全身還滿是火藥的氣味。


    年紀大概二十過半,三十不到。怎麽看都沒有氣質這種東西,就算他殺過一兩個人都讓人覺得很正常的男人。


    跨在巨大的超機動摩托上的樣子,仿佛遠古的流浪騎士再現。


    “……你就是早乙女阿爾特嗎?”


    “什麽事?”


    雖然已經習慣被第一次見麵的人直呼其名,也不是讓人覺得舒服的事。阿爾特露骨地表現出不高興。


    “跟我的印象不一樣。簡直是個女人嘛。”


    “我經常被這麽說……你是?”


    “我是奧茲瑪·李。如你所見,


    是開飛機的。”


    “……找我有什麽事?”


    “來見把我們的vf-25開出去交戰的笨蛋。是你吧?”


    “……對。”


    隱瞞也沒用。雖說是掉在他眼前,不但開上了最新銳的戰鬥機,連炮都開了。


    本以為也就是教師或者什麽人把他叫出去,沒想到是軍人找上門了。


    和平常不一樣的事。這樣想著,阿爾特感到30分鍾前,自己的想法太幼稚。


    “坐上來,有話要說。”


    在這裏抵抗無益。阿爾特直接坐上了巨大的氫動摩托車後座。


    “嗚哇啊啊啊啊!”


    “不要發出那種慘叫!這樣的家夥也能開飛機嗎?”


    “這比開飛機還猛啊啊啊!”


    阿爾特忍耐著風壓,高聲大喊。


    男人的駕駛隻能用亂來形容。


    超速、誇張的轉彎角度,大叫是當然的。


    不但道路,連階梯天橋都衝上去,以極近的距離在巴士和卡車之間左衝右突。


    這男人簡直就像是跟自殺者和飆車狂挽著手跳大腿舞。


    “你究竟是、打什麽算盤、要、開得、這麽亂來!”


    沒帶頭盔的阿爾特看來,他已經不想活了。離自己的側麵隻有10厘米的巴士車窗映著的景色,不是用刺激就能描述得了的。


    “是培養動態視力!要去宇宙,就要躲得開星體碎片!”


    帶著大膽的笑容,奧茲瑪進一步握緊了加速器。氫素引擎特有的高亢的金屬聲作響。


    “相對速度是每秒幾十公裏的數字!這麽想,你就不會說害怕什麽的了!”


    “那、怎麽、可能、啊……!”


    “唏呀喝————!”


    摩托車再一次加速,一直衝到逆向車道的氣罐車和觀光巴士之間,阿爾特放棄抵抗,暫時全心全意抓牢這個男人。


    “沒有吐,還不錯嗎,小子。”


    “……有這份自覺的話拜托你安全駕駛,大叔。”


    “你隻有嘴巴不輸人啊。”


    通行無阻地進入外圍的民間人士禁止進入的禁區後,男人在巨大的鐵門前停下摩托。


    “怎樣,vf-25?“


    “怎樣,是什麽意思?”


    “你有感想的吧。你開過飛行機,又開那個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


    “……完全恍惚了……好厲害,隻記得這樣的感覺。”


    阿爾特坦白地說了感想。


    “真是沒有技術的回答。”


    “……加速、力量、操縱性還有空力,都跟我知道的瓦爾基裏不同。就算我想評價,沒有參照標準,真的沒什麽能說的。”


    他不是要故意作對。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膽戰心驚。e gear不是玩具,但真正的軍用機的強大力量,跟它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原來如此。你嘴不那麽欠的時候我還是很中意的。”


    奧茲瑪咧嘴一笑,把卡片插進門鎖。


    巨大的門慢慢打開了。


    “那麽,讓你看看更加驚人的東西吧,gear boy。”


    “………………?”


    “仔細看好哦。”


    “這、這是……”


    阿爾特的視線定住了。


    有好幾個體育館大的巨大空間裏,排放著無數的瓦爾基裏。


    被讚為宇宙第一高激動的vf-19a“埃克斯卡利巴(ecalibur)”,特殊部隊用的極秘作戰機vf-22s“斯托姆沃蓋爾(sturmvogel)2”,強襲用大型炮擊機vb-6“凱尼希怪獸(koenig monster)”。


    其中,停在最顯眼的位置的,是有著銀白之翼的vf-25。


    “唔,看來你知道這些的厲害嘛。”


    “恩……全是在《銀河航空日報》上看到過的機體……不是模型哪……”


    “你是《銀河航空日報》派嗎。我是《銀河航空迷》派。”


    奧茲瑪在阿爾特背後拍了一下,示意少年進格納庫來。兩人進入的同時,背後的安全門開始降下。


    “對了。我看了上個月的特別號!就連新統合軍本部都還沒有正式配備vf-25!應該還是試驗運行中的機型……為什麽它會在這裏?”


    “你做了不少功課嘛。”


    得意洋洋,就像給人看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頭一樣,奧茲瑪哼了一聲。


    “對,還在試驗運行中。由我們sms。”


    “sms……?那個幫軍方幹活的民間組織?”


    “對。補給、兵站、訓練、交戰、評價試驗……也就是把軍事業務當生意做的民間軍事公司。這就是sms。歡迎光臨,早乙女阿爾特君。”


    奧茲瑪如同演戲一樣張開雙臂。


    阿爾特的背後,大門關上了。


    民間軍事公司這樣團體的誕生,是在伴隨著sdf-1“macross”的墜落而開始的統合戰爭前後的事情。


    當時的地球,以日本、美國、nato為中心,為了對抗外星人而急著要建立統合政府。可是,以蘇維埃和華沙條約機構為中心的反統合勢力則激烈反對西方中心的地球統合。


    人類從macross的墜落到第一次星際大戰爆發之間,展開了可以被稱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戰爭。


    這場戰爭,投入了宇宙戰艦、可變戰鬥機、人形戰車等等新型兵器,地球本身和宇宙都成為了戰場。


    人力資源劇烈消耗,開戰數年後,把少年兵送上戰場的情形也不罕見。


    同時,軍費飛漲,靠正規軍已經難以維持戰鬥。這是,地球圈全境的戰況,正陷入小規模遊擊戰的泥沼。


    其中產生的,就是把軍隊本身“外辦化”的提案。


    雇傭非正規軍士兵來打仗的“傭兵”這種現象,自古就存在至今。當然民間軍事公司也能提供戰鬥員,具有戰力提供者的能力。


    但是,民間軍事公司不滿足於此,他們還請求承擔伴隨戰爭而生的經濟活動。


    比如訓練。訓練成功一個可變戰鬥機的機師的費用,可以匹敵平均工薪族一輩子的薪水,或者更多。光訓練所需器材和課程等,就能超過小規模行星國家的軍費。可以在民間軍事公司投入人員,然後出租,也就是所謂的軍人教習所。


    運輸和兵站也是。控製著銀河規模的流通渠道的他們,從最新銳的瓦爾基裏到口香糖,販賣軍隊需要的一切。有必要的時候,甚至能在基地建造經營大賣場。作為客戶的國家方麵,就不需要維持運營大規模的補給部隊了。


    如果有其他高技術化的兵器的話,整備人員和器材都可以租用。複雜機密的最新銳可變戰鬥機,其整備人員的培養也需要莫大的資金。這個也從軍事公司租借就可以了。


    非常時期把戰爭的一部分,或者全體資金的募集交給軍事公司,進入和平就解除契約。這樣就不用常年維持軍隊。而且,民間軍事公司的死者不會被計算入戰死名單。不用擔心世間輿論,可以放心大膽的用了就丟。


    正因為他們是民間軍事公司,才能在國家失去戰力的時候,也能成為度過統合戰爭的原動力。


    第一次星際大戰時還沒怎麽出場,經過50年後,人類發展到在銀河三分之一都留下足跡的如今,對小規模的行星國家和移民船隊而言,民間軍事公司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對了——”


    走在長不見頭的走廊中,奧茲瑪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說。


    “什麽?”


    “我妹妹——蘭華,受你照顧了。”


    “


    蘭華……?那女孩是你妹妹?”


    不像啊。阿爾特把這句話吞進肚子,就算是同樣的狗都有博美和牧羊犬這麽大的差別。


    “因為各種原因啊,我沒告訴她我在這裏工作。這點請你記住。”


    表麵看來是表示親密,卻暗暗動用柔術的力道。奧茲瑪摟住阿爾特的肩,說是摟還不如說抓住來得恰當。


    “知道了。”


    誰家都有煩心的事。而且,對那個率真的好孩子有所隱瞞!不過從地下見到她那害怕的樣子,親人在實戰部隊工作這種事的確會給她增加無益的擔憂。


    “那麽,偉大的sms叫我來的理由是什麽?”


    經過的門廳時從那裏的人們沉重的氣氛看來,阿爾特多少也能察覺到點什麽。


    都是軍人,從服裝來看,大多數是飛行員和整備兵。


    大概是事件詢問吧。


    那就行了。


    (問題是,那兩個人。)


    混在機師群中的,還有剛剛才在學校分別的米歇爾和路卡的臉,這點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從他們在門廳等待的樣子來看,晚到的是我們吧。可是,同樣是學生的那兩人出現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奇怪了。


    周圍沒有人對他們發話,而且他們身上還穿著sms的製服,可以判斷他們似乎是這裏的成員,可是麵前的兩人的眼神判若他人,盯著阿爾特的奧茲瑪·李這個男人,也沒有打算給他去了解真相的時間的意思。


    “好了,早乙女阿爾特。”


    隨意喝了口便攜酒瓶裏的波旁威士忌,奧茲瑪一屁股坐到阿爾特對麵的椅子裏。


    “……啊。”


    “基裏亞姆的死狀……你看到了?”


    令人膽寒的眼神。


    這是看到了地獄深淵,並從那裏回來的人才有的眼神……


    父親以外的男人竟然也有這種眼神,阿爾特不勝震驚。


    “基裏亞姆?”


    “……你開過的vf-25的正操作士。”


    “那個人叫……基裏亞姆……”


    “你的行動,是基於戰爭狀態的緊急避難,凱瑟琳……大總統府的高層這麽說。按理,不穿軍服的你那種戰鬥行為,違反星際國際法,可以判20年刑哪。”


    “那麽,跟那個人有什麽關係嗎?”


    “不要告訴我你忘了。”


    怎麽可能會萬。


    那個人,一直戰鬥到了最後的最後。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困惑。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戰鬥,以哪種樣子染紅路麵的就是自己和蘭華了。


    “在這裏啊,活著回來的士兵們,會談起已經不在的家夥們,談論戰友的死狀,這是活下來的人,為死者而做的後事。”


    “……我不是士兵。”


    “可是,你是男人吧?”


    咚,奧茲瑪用力打了阿爾特的胸口一下。


    “你欠了基裏亞姆的命,快說。”


    “我……”


    想起來了。


    在什麽也不能做,隻會埋怨現實的自己麵前,真切死去的身影。


    為了連區區一個女孩都不能好好保護的,自己這樣沒用的小孩而死去的男人的背影。


    燒灼眼球的,那個身姿。


    “我、對那個人、的事情、什麽也不知道。”


    “是嗎。”


    “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在後方。”


    “那樣的我……”


    喉嚨裏,絞痛得要出血一樣的,嗚咽。


    又在他的腦中閃現了,那個死亡的瞬間。


    “還有談論那個人的資格嗎!?”


    “你拿起槍乘上了瓦爾基裏。”


    奧茲瑪的眼神堅定銳利。


    對自己立場沒有一絲困惑的眼睛。


    那個人,也有這樣的眼睛吧。


    “我想跟你約定一件事。”


    “什麽?”


    “……要我說的話,就告訴我,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麽!?frontier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嗎。”


    不過是個小孩子,奧茲瑪沒說出這句話,來回揮著手。


    “不要相信媒體的話!你們的話,會知道真相的吧!”


    米歇爾和路卡嗎,他不想說。


    雖然無法忍受兩人對自己有所隱瞞的事實,但還有更難以忍耐的事情。


    作為人生的旁觀者,沒有選擇地死去。


    “……不要相信媒體,傳言的話就能相信,這也是戰爭宣傳家賭博般的考慮方法,小子。”


    “我不是說了嗎。你們的戰鬥方式、飛行方式跟新統合軍不同。這是滿嗆怒火,不受拘束的人類的做法。所以,我想問被隱藏的事情。”


    把長發甩到一邊,阿爾特還是盯著奧茲瑪。


    “我想知道,真相。”


    “……交涉成立。”


    “奧茲瑪隊長!”


    一直保持沉默的米歇爾,變了臉色。


    “怎麽,米歇爾?你對我的決定不滿嗎?”


    “這家夥,阿爾特是外行人!被卷進來的普通人!”


    “……一年前,是誰跟我說,有個能跟我對抗的轉學生來了,還高興快跳起來了?天才狙擊手?”


    帶著“不準再多話”的氣勢,奧茲瑪輕輕揮了揮手。


    “……是。”


    隻是這樣,就能讓那個心比天高的米歇爾住嘴。


    (這個叫奧茲瑪的男人器量……非比尋常啊……)


    “交涉成立。總之說說看吧,你能不能尋求到真實,就在此決定。”


    “我知道了,”


    於是,阿爾特開始敘述。


    那一天見到的,第一次見到的戰死。


    且不論一介市民的生活,現在的大總統府就像被捅了馬蜂窩一樣混亂。


    雪露·諾姆行蹤不明,ind 1街上被vajra入侵,防衛艦隊遭到前所未有的損害。


    隨便哪一件,都是夠得上讓議會和政治節目忙活上大半年的大事件。


    凱瑟琳·格拉斯在這混亂之中,好象暴風雨中的小舢板,被推動著奔走於各個案件之間。


    “關於‘接觸者’的報告書整理好了,三島輔佐官。”


    “辛苦了。”


    三島輔佐官也毫無倦意。從桌子周圍堆積如山的整齊的文件,可以看出他一絲不苟的個性。


    “包括新統合軍飛行員、sms,以及出現在現場的民間人士的資料……隻有紙質媒介,可以嗎?”


    “為了防止係統萬一被入侵造成的損失,物理媒介是對付情報小偷最有效的手段。”


    “啊……”


    站立起身的輔佐官,熟練地摟住凱瑟琳纖細的腰,吸住她的嘴唇。


    “不行,還在工作中……唔……”


    “沒關係。”


    文件從凱瑟琳的手中滑落。


    其中,有奧茲瑪·李絡腮胡的精悍臉孔。


    有一瞬間,凱瑟琳的四肢僵硬了。


    很快,她的大腦,就熔化進了宮能中。


    “……於是,那個人死了。然後……就像說過的,我為了保護那個叫蘭華的女孩,乘上了瓦爾基裏……”


    講述完畢後,汗如雨下。


    舞台上同樣程度的疲勞和緊張,像絲棉一樣緊貼在身上。


    配有“卡納麗亞·貝倫斯坦”名牌的褐色皮膚的女性,恰是時機的把一杯茉莉花茶放到阿爾特麵前。


    “告訴我!那東西、那些怪物是什麽!?”


    “……要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就需要成為我們的同伴。”


    “隊長!?”


    米歇爾高喊出聲,但被奧茲瑪默然組織了。


    “這樣的話,你就是我們的戰友了。告訴你也沒關係。你是開過了一般人都沒本事動的vf-25的男人。我承認你有被試用的資格。”


    “那麽……我……”


    “不要馬上回答。”


    探出身體的少年跟前,是奧茲瑪伸出的鋼鐵般的手掌。


    “我不想在這裏聽到感情用事的回答。明天再來聽你的答案。”


    說完,就離開了。


    “阿爾特,你!”


    剛要走出sms的來訪者通道時,意料之中的聲音從身後追來。


    “……米歇爾嗎。”


    “為什麽,你要說你想參軍!”


    啪,米歇爾的手抓住了阿爾特的肩。


    “你問我為什麽?”


    阿爾特拿開米歇爾的手,緊瞪著他。


    “瞞著我去給戰爭販子打工的你和路卡有資格問我嗎!”


    “因為我們有保密義務啊。不是因為不相信你。”


    “你做得到的話,我也能做得到!”


    阿爾特這麽回答後,眼中第一次映入了米歇爾真正的怒容。


    “不要小看我,歌舞伎混蛋!”


    間不容發之際揮出的拳頭,命中阿爾特鍛煉良好的腹肌。


    “你說什麽……”


    立起差點摔到的身體,阿爾特在充滿鐵鏽味腎上腺素的感情支配下,揮出了反擊的拳。


    “出身軍人世家,把來複槍當玩具的我,還有出身騎士家族的路卡跟你是不同的,阿爾特!”


    米歇爾截住了阿爾特的拳頭,阿爾特也握住了米歇爾的拳。二人在走廊當中互相推搡。


    “跟家庭沒關係吧!我也開過飛行器!我要為了守護這船隊而戰鬥!”


    “你說什麽自戀的話!瓦爾基裏又不是匹薩店的機車,也不是高中生的玩具!”


    “我的事我自己最清楚!”


    “臉也不紅地說這種大話的人,知道什麽!”


    兩人互相踩絆、拚腕力、鼻尖都貼到一起地激烈衝突。


    “因為討厭家裏的壓力,無法麵對老爸,而逃到飛行員培養課來的公主殿下,這回因為無聊又想逃到戰爭遊戲裏來嗎?我火大了!”


    “一次認真的戀愛也沒談過,高年級生的裝飾品一樣的情夫誌願者沒資格說我!”


    兩人同時後退一步,握緊的拳頭在空中交錯。


    雙方的攻擊同時命中對方的腰,阿爾特和米歇爾一起倒在了走廊裏。


    瞬間的寂靜後,先站起來的是米歇爾。


    “……阿爾特。”


    “…………”


    “我覺得你逃跑的終點是死亡。”


    “我可沒那打算!”


    上半身還能支起來,腰部受到的重擊,讓他不能再多加動彈。


    “……不要逃,我不會這麽說的。這樣隻會讓你做出把周圍都卷進來,壯烈地死亡這樣的事。”


    “你有什麽資格……!”


    “我是說,我們還是要有朋友的樣子,阿爾特公主。”


    扶好歪掉的眼鏡,米歇爾離開了走廊。


    阿爾特有好幾次想把他叫住,最終,沒有那麽做。


    “可惡,米歇爾那混蛋,居然就這麽打過來……”


    坐在回宿舍的地麵電車老舊的長椅上,阿爾特的臉火辣辣地疼。


    大約是時間的關係,車上除了阿爾特之外,就隻有看上去像是有好幾個情人的華美的女性,以及似乎常年開船的高大的傑特拉血統的中年男性。


    窗外,色彩繽紛的全息廣告燈箱和晚霞在空中流過。


    從小的時候起,阿爾特就很喜歡地麵電車。


    比起從自家的豪華轎車的窗戶看出去的景色,能感到街道上的光亮就在自己身邊。


    即使經曆了那樣的衝擊,人們還是能笑容滿麵,談笑風生,忙忙碌碌地奔走,不同種族的人混雜其中的街道,就像巨大的色拉盤。


    (已經好久沒被人打過了……)


    他在本家,早乙女家,練習時被打得飛出去是家常便飯。


    作出毆打行為的人,父親嵐藏,以及令人驚訝地,被毆打的兒子阿爾特,都沒有虐待意識。他們認為,這是繼承藝術需要的嚴格,在那戰爭中生存下來的傳統藝能繼承者自然需要背負的風險。


    為了不讓臉上留下任何傷痕,嵐藏不讓阿爾特的頭撞到牆板,手掌用直透體內擊飛出去力量把他打飛的技術也是一種藝術,雖然阿爾特覺得這種粗暴行為是舊時代的遺物,但他對父母為了藝術而毆打孩子,這種體係從根本上不抱疑問。


    早乙女家,是有淵源的歌舞伎名門。


    歌舞伎以世襲為宗旨,技藝隻在繼承家名的大看板及其相關一門中傳承,是對外閉鎖的存在。


    在第一次星際大戰後歌舞伎多數消亡,為了存續,歌舞伎考慮過接受人類以外的演員加入,而在紛飛戰火間還不懈練習的純粹的演員,以阿爾特的祖父為首,他身邊的人們,全是身懷技藝者。


    “我等從那場戰爭中生存下來,這是地球人擁有的文化力。文化精髓的歌舞伎,我們直到星星滅亡都要繼承光大。”


    這就是裝飾阿爾特人生的神聖的搖籃曲。


    與歌舞伎共生存,他原本對此不存任何疑問。


    選擇美星學院,也因其是全麵支持各種藝能活動,ind 1最好的高中。


    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和阿爾特,都沒有鬆懈練習。


    (…………是,惰性吧……)


    但是,契機是?


    沒有背負起母親之死的責任的,父親的背影嗎?


    被血統束縛的家中的空氣嗎“


    對隻能作為身為早乙女嵐藏的繼承人來認知的自己的憤怒嗎“


    好象試管底部一樣停滯的一成不變的移民船隊的每日嗎?


    任何一條,都能作為向人說明的理由。事實上,也這麽說過。


    但是,似乎卻無法說服自己。


    煩惱、焦躁、不平……


    於是便那麽地想要飛往天空。


    那裏沒有條條框框。


    把一切思考都埋進天空,每天隻用考慮飛翔的事情。這就像初戀的熱情,和陶醉於美酒的心情……


    對梨園工資離家出走具有充分的價值的存在。


    阿爾特的眼裏,天空就是這樣的絕對的東西。


    帶著不爽的表情,阿爾特越過地麵電車的窗戶,仰望早該看慣的天空。


    在那天空自由飛翔,並不等同於成為飛行員。


    取得兩種民用飛行器的執照,也隻能在限定的航路上飛。其本質,也就是觀察看守自動飛行器裝置而已。


    成為不被嚴格的宇航法束縛,在宇宙間穿梭尋找搭檔的宇宙探險家嗎?或者就隻能成為宇宙海盜……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阿爾特的風格。


    (那,軍人是我的使命嗎?)


    這種自問自答,肯定會有的吧。


    確實,阿爾特內心有著為守護生他養他的故鄉而戰鬥的熱情。守護故鄉,是自然的情感。


    但,就像米歇爾的批評一樣,是光靠自己頭腦發熱就想得到瓦爾基裏,這種小孩子氣的願望嗎?雖說如此,他的心中還是有什麽東西在那裏。


    持續著永遠沒有結束的回轉運動,阿爾特思緒就像轉籠裏的老鼠,不停地轉圈……


    終於,混合著交織在黑夜中的燈光,少年把意識拉了


    回來。


    “已經這麽晚了啊……“


    進入東淺草區域岸邊的千束公寓區時,模仿夕照光線的照明中,可以看到遠處淺草十二樓黑色的剪影。


    ind 1的街道,故意模仿星際戰爭前的地球,或是已經進行建造的移民行星的樣子而造。


    為了盡量拋棄都市宇宙船的閉塞感,讓人類持續著文化多樣性繁衍,連細節都一絲不苟再現的風景和細節,根據記憶,將被人類相殘的戰爭毀滅的街道分毫不差地再現,從某個共和國的故事裏,稱之為“華沙城“,它是frontier市民的自豪。


    阿爾特居住的千束區是模仿一百五十年前的近代日本街道,跟涉穀區或是舊金山區等充滿活力的超近代都市相比,不夠便利,所以居民並不算多,而因此對離家獨自生活的學生,則是輕鬆自在的街道。


    (做完作業去浴室吧……不,先去浴室。)


    一邊考慮著,一邊又踩著拍子登上搭在室外的鋼筋樓梯。


    上了二樓眼前的房間,就是阿爾特的住所。


    咚。


    “呀啊!”


    “嗚哇!”


    短促的慘叫聲後,阿爾特的臉撞進了某種柔軟的物體。


    腳在磨損的鐵板上話到,跟那物體一起跌倒了。


    發現充滿視野的那個柔軟溫暖的東西是什麽時,阿爾特頓時狼狽不堪。


    慢慢抬起頭。


    華麗絨毯般鋪開的金色,通紅著臉盯著他的藍眼。以及,輕柔裹住自己的臉的,形狀優美的胸部。


    “雪露……諾姆……?為什麽……!”


    “好、好啦快給我讓開,這個色小鬼!”


    是自己把站在樓梯上的雪露壓倒,變成了這種樣子,阿爾特意識到的時候,“銀河的妖精”漂亮的膝蓋,狠狠撞向他的腿間。


    “…………嗚……!”


    “喂、你摸哪裏啊、笨蛋!色狼!色情狂!”


    “笨蛋,不要用暴力……!”


    就算想站起來,基於女性永遠體會不到的痛楚而苦悶的阿爾特實在難以活動。


    為了推開拚死起身離開的少年,驚慌狀態的歌姬第二次的攻擊,命中胸口。


    “……嗚哇啊啊!”


    完全失去身體平衡的阿爾特,撞碎了公寓鏽蝕的欄杆,飛向半空。


    “真是的!你啊,不知道什麽叫細心,不知道什麽叫對女人的尊敬嗎?”


    “是這種問題嗎!”


    坐在八疊大的房間中央的小桌子上,身穿超短裙的雪露嘟起嘴。


    “第二次讓我受辱,還這副表情,你算什麽男人!”


    “……第一次也好這次也好,我怎麽知道你在啊!而且,天下的雪露·諾姆來這便宜公寓到底要做什麽!?”


    在招麻煩自己就吃不消了,於是躲到窗邊的料理台的阿爾特,努力不看著那舒展的大腿地怒罵回去。


    “我找你也沒什麽事。”


    “……喂!”


    阿爾特的聲音明顯地不爽了。


    “想要你還給我,我的耳環。”


    “耳環?”


    “我想肯定是在逃生槽撞到你的時候掉的。劇場和逃生槽都找過好幾遍了。”


    這麽說,雪露的一邊耳朵,確實沒有現場的時候那閃爍耳環。


    “掉進逃生材的時候耳環還在,經紀人的視覺情報已經確認過了。被救出的時候沒有耳環也確認過了。


    “原來如此、啊……“


    那之後的行動暫且不論,這個說明能夠接受。


    “可是,當時接觸到的一切東西,都被軍方收押了。連e gear也是。所以,就算耳環掉進去,也在那裏吧。”


    “啥?”


    “他們說是證據品,雖然說將來會還我……”


    “什麽啦!阿爾特你怎麽能這麽沒用!”


    說的什麽話,阿爾特表麵上還是無視了,他放棄了沒有勝算的口頭爭執。


    “真是的,枉我特意跑來這種窮酸的公寓……”


    “本來就不是讓你來的地方。沒事了就快回去吧。”


    “不行啊!那是媽媽的遺物啊!”


    “……遺物?”


    這樣的話,就能夠理解雪露的執著了。


    阿爾特無意識地撫摩著母親編的發繩的結。


    “明白了。那,你把聯係地址告訴我。軍方把東西還給我後我就給你快遞去。”


    最大限度的讓步。


    對這突然衝進自己的房間,還把自己當色狼對待的囂張少女,厭惡他人的阿爾特能表示出如此好意,隻是因為“遺物”這個詞語刺激了他潔癖般的罪惡感。


    可是,妖精搖了搖頭。


    “光這樣不行。”


    “……什麽?”


    “第一,快遞不行。你要把它親自送到我那裏去。”


    “……還有嗎?”


    “為了對他白走一趟作出賠償,阿爾特現在是我的奴隸!現在開始,跟著我!”


    就是今天,去說吧。


    自己想成為歌手。


    無論哥哥多麽反對,自己也想成為歌手。想唱歌。胸中滿溢的歌,已經攔不住了。


    “那、那個、哥哥……”


    哥哥,奧茲瑪,剛剛才從工作的辦公室回來。


    辭掉飛行員,改做事務工作的哥哥。發誓再也不會作危險的事,一生都保護蘭華的哥哥。


    會不會背叛了哥哥的心情,她很害怕。


    在小小的胸中反芻著練習了不知多少遍的台詞,蘭華把手放到奧茲瑪房間的門把手上。


    “……恩……恩恩。就像你說的,卡納麗亞。”


    (在打電話?還是有客人?)


    蘭華從略開的門縫中往房間裏偷看。


    “‘維克朵’的老巢肯定在這附近宙域沒錯。明天我帶著米歇爾和路卡飛過去。”


    (……飛?)


    奧茲瑪桌子上麵,顯示屏裏是瓦爾基裏的全息程序,和幾個飛行員的照片。


    “卡納麗亞去申請death toroid的使用許可。趁他們不在一窩端了。“


    (哥哥……騙人……)


    膝蓋發軟。


    視野模糊,溢出大顆淚水。


    (明明……說……不再戰鬥了……說……不再開瓦爾基裏……的……)


    一直、相信著的。


    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


    再也不想看到,那樣的情景。


    (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思緒一下子泛濫,恢複意識的時候,蘭華已經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了。


    “便宜喲便宜喲便宜喲,‘明天開始的勇者們7~沉默的death toroid’的碟片,一張隻要9.95元!“


    “完全有機栽培的色拉,傑特拉大菜!“


    “來一份龍鳥翅膀和伊甸味噌如何?小型和大型分量的都有哦!”


    為什麽會到這種地方來?


    農業行星“ind 3”的市場“福爾莫”。


    這裏是麵向傑特拉帝人的地方。巨大的男女們你來我往,絡繹不絕,跟同樣有十米高的電源交談甚歡,小建築物大小的購物袋一手進一手出。


    阿爾特和雪露,站在地球人的人行到上往上看。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傑特拉人真的好高大!”


    “……你沒見過傑特拉帝人嗎?”


    阿爾特一隻手已經被裝滿毫無用處的土產的袋子占據了,很快另一隻手也會被占吧。


    當然,全部都是雪露的東西。阿爾特看來平淡無奇的日常景象,在公主殿下眼中則是希奇得不得了。要來這裏的,當然也是雪露。


    “gy一個也沒有啊。在別的行星遇到的傑特拉帝人也都跟地球人體型一樣……呐,為什麽這艘宇宙船上會有這麽多巨人?”


    “體型轉換也有很多問題啊。轉換需要的能量也不小,不是軍隊,一般是用不上轉換裝置的。”


    體型轉換。這是通過機械讀取遺傳因子情報,讓人類和巨人相互轉化的裝置。不是單純改變細胞體積,而是消滅原來的肉體,生成新的肉體。可以說是重生。


    這是孕生了傑特拉帝,也孕生了人類的遠古文明,“普羅多文化(protoculture)”的產物。第一次星際大戰時稱為地球人同胞的傑特拉帝人,大部分通過轉換與地球人同化了。


    “有人因為遺傳因子的問題,轉換了好幾次以至死去,還有人因為腦細胞過大,變為人類大小後產生記憶和智力損傷的……另外,巨人很適合做軍人或勞動者……喂,雪露你在聽嗎?”


    “我在聽啊!對呀,自己就是自己嘛,配合成別人真是傻瓜!呐,呐,那是什麽?”


    “那是河馬牛。”


    頭帶巨大草帽,皮膚曬得黝黑的傑特拉帝牧人,牽著比阿爾特高好幾倍的巨大的牛,優哉地從大道上走過,雪露看到後,歡呼起來。


    “一天就能生產可以供給一百個人類分量的牛奶。肉也能吃,皮和骨頭能做工藝品。”


    “咦!?騙人,天然牛奶!?居然還有那種東西啊!”


    “……你平時都是吃的什麽?”


    “gy上都是喝的合成牛奶嘛!肉也是藻類或者水田栽培的大豆蛋白……殺了動物吃肉這種野蠻的行為的是不可以的……格雷絲經常這麽說。可是……啊啊、好好聞的味道……呐,摸一下會怎麽樣?”


    “笨、笨蛋!住手!看起來很遲鈍,被踩到就不是小事了。”


    抓著她的袖子,可是也無法製止因為好奇心而莽撞行動的雪露。


    河馬牛動作相當遲鈍,而且因為看不到腳下,輕率地去碰它很可能後果嚴重。


    但是,說了她也不會明白吧。


    這時,阿爾特眼角瞥到了冰淇淋店的招牌。


    “對、對了!雪露,你也沒吃過天然冰吧?”


    “……冰?”


    “對啊。聽說那家連鎖店的冰很好吃。”


    米歇爾確實說過吧,阿爾特動員了全部記憶力道。那男人的輕佻話,偶爾還是有用的。


    “你要請我吃吧?”


    “……知道了!”


    “好好吃!好棒啊,在嘴裏融化!大嬸,這裏麵放了什麽?”


    “沒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啦,河馬牛的牛奶和生奶油、龍鳥的蛋、香草和砂糖,還有愛情。”


    “隻有這些!?真的!?”


    手拿著三球冰淇淋的雪露,像小孩子一樣歡欣雀躍。


    冰淇淋店老板娘梅特蘭看到這感動的樣子,充滿慈愛的臉上露出微笑。


    “對呀,然後就是我梅特蘭的力量了。我可能比推土機力氣還要大哦?把材料混在一起,打得比任何機器攪的還要蓬蓬鬆。”


    “這樣啊……好感動……!”


    帶著太陽鏡和帽子隱藏身份的雪露,老板娘沒有看出她“銀河的妖精”的身份。


    “這麽稀奇嗎……”


    阿爾特手中的冰淇淋確實細膩香甜,但他沒有雪露那麽感動。


    換個立場,自己也會產生同樣的感動吧。這麽想著,阿爾特重新眺望起習以為常的市場景色。


    開著比卡車還要巨大的拖拉機,拖著直徑跟阿爾特的腰差不多的巨大蘋果西紅柿沿街販賣的美爾特蘭帝(melndi)商人。


    穿著和服,分發無名演歌廣告紙的傑特拉演歌歌手。


    開著民用death toroid,修理巨大配線機器的地球人電工。


    大約是剛剛從真空的宇宙回來,啤酒的推杯換盞間享用著巨鮭生魚片,穿著宇宙服的作業員的吵鬧聲。


    貼著圓筒型玻璃天頂,旁若無人飛向巢穴的龍鳥群。


    全部都是無比熟悉的無聊景色。


    然而,卻是百年前的人類,絕對看不到的景色。


    (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雪露在嗎?)


    阿爾特想著,伸展四肢。


    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現在看著的景象的色彩,開始與昨天的不同。


    “呐,阿爾特。”


    “……什、什麽!?”


    雪露以突顯身材的姿勢,湊上來看阿爾特的臉。


    “你和蘭華,是戀人嗎?”


    “不、不是!那時候才剛剛認識,才不是什麽戀人!”


    不過有過短信來往,這話說了肯定會被嘲笑,於是阿爾特保持了沉默。


    “那、你有戀人嗎?”


    “……沒有。”


    “唔——”


    不知為何,雪露很高興似的笑起來。


    “早乙女阿爾特,雖然我很討厭你的囂張,不過你也有好的地方嘛。”


    “……什麽啊。”


    “你不把我當雪露來看!”


    說著,雪露魅惑地用舌尖舔了一下沾著冰淇淋的嘴唇,又迎風轉了一圈,短裙飛起。


    在ind 3的大氣中緩緩飄動的金色長發和輕薄衣裙,真的像妖精一樣,讓阿爾特的心跳快了了起來。


    “來了……!”


    “來了?什麽?”


    “靈感啦!”


    雪露從手提包取出簽名筆,突然衝進傑特拉人的內衣店。


    完全無視店員的製止,扯下裝飾店麵的巨大短褲,一心不亂地在布上書寫。


    “喂,雪露……!”


    “別跟我說話!現在世界正向我降臨!”


    筆的動作一刻不停頓,沒有絲毫猶豫地在雪露的手中舞動。


    就連商品被隨便寫字而憤怒的店主,都開始興趣盎然地開始觀察著她。


    然後,帶著她的熱情的歌詞寫出來了。


    (這家夥,真的……很喜歡唱歌呢……)


    她知道,從全身溢出的唱歌熱情無法抑製。一定要把感動的景色,初次見到的天空和街道的顏色,以唱歌的形式傳遞給別人。


    這和阿爾特眺望天空時那種朦朧的感動,是一樣的吧。


    阿爾特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始用包冰淇淋的紙折起了飛機。


    “寫好了!謝謝店家!請把這個送到賓館!”


    寫完後,興奮得紅著臉的雪露,一臉之前從未見過的笑容。


    “……你好厲害啊。”


    “當然了!我被感動了嘛!現在心髒還在怦怦跳呢。”


    “呐,雪露。”


    “什麽?”


    “為什麽人要唱歌、飛翔……直到宇宙盡頭呢?”


    咚,雪露的拳頭敲了阿爾特的額頭。


    “你是笨蛋嗎?”


    “什麽?”


    “當然是因為想這麽做啊。小鳥也不會去問自己飛翔的理由吧?”


    “是嗎……”


    仰望天空。


    玻璃包圍下,熟悉的天空。


    阿爾特向天空拋


    出紙飛機。


    “是這樣啊……!”


    紙飛機一直線地飛往市場的人群中。


    排列在廣場上的風車,一起迎風回轉。


    也不擦幹淚濕的雙眼,從想也不想就坐上去的地鐵裏下來,這裏是兒是經常被帶來的,巨人們的市場。


    好象喝了變小藥水的愛麗絲一樣的蘭華,獨自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不想回家。


    不做飛行員了。哥哥溫柔的謊言。


    從未見過的,可怕的背影。


    以及多此在腦中閃現的,重要的人死去的恐怖。


    取出貼身的生體手機,不撥出電話。


    那樣就會被哥哥帶回去吧,想到就覺得,好可怕。


    “……我想做什麽啊。”


    她討厭倆給朋友鬆浦七瀨打電話都做不到的自己。


    好可怕。


    對於歌唱的熱情,以及無法支持這熱情的自己,這個矛盾。


    macross小姐、節目主持什麽的,這些了不起的可能性,想也不用想的,普通的女高中生。


    雖然西畫唱歌,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成不了歌手。


    但是,她不能像班上的朋友那樣生活。


    開學、時尚、昨天看的電視劇、暗戀的男孩子的謠言。


    不能隻是想著那些事情生活。


    喉嚨是為了唱歌,身體是為了隨音樂擺動,手腳是為了打節拍而生的。


    抬頭看著市場上的屏幕,裏麵是華麗歌舞的雪露·諾姆的影像。


    (想成為雪露那樣。)


    不是想要被瘋狂的歌迷追逐,也不是想要參加出名的節目。


    不是名聲什麽的問題。


    隻是,想要一年唱到頭。隻想著歌唱的事情。願望是,讓那歌聲被宇宙中的眾人聽到。


    把這夢想具現成真,對蘭華而言,就是“歌手”。


    從那一天,和雪露合唱的那一天起,那個形象不再是幻覺,而變成了清晰真切的樣子。


    在唯一的聽眾,阿爾特麵前唱歌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中有什麽開始回響,變化。


    “我……”


    想唱歌。這句話,堵在喉間。


    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


    溫柔的哥哥、貴族女校、隻是漠然做著虛無的夢而揮霍青春的每一天。


    還有賦予形象的那句語言。


    那是……


    喀,不知什麽地方飛來的紙飛機,撞到蘭華的背上。


    撿起來,從樸素的紙張來看,無法推測是誰擲來的,但是可以從折法推測出,折紙的人的纖細和溫柔。


    (阿爾特君……)


    當時那個少年的樣子,和紙飛機重合。


    賭上姓名,救了自己的白馬王子殿下。


    (對啊。阿爾特君毫不迷惘地,衝過來救了我呢。)


    噝——,蘭華用力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


    然後。


    她開始唱歌。


    沒有任何聽眾,傑特拉市場的角落裏,蘭華·李的首次演唱會,拉開了序幕。


    變化,悄悄開始了。


    熱狗攤前的人流漸漸減少了,匆匆回家的巨人們的腳步,有些許的淩亂。


    終於,歌唱著的小小綠發少女,停住了一個傑特拉人的腳步。


    一個接著一個,最後圍成了人牆。


    少女在路燈的照耀下,不停唱著歌。


    綠色的頭發像有生命般跳動,汗珠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高大顯眼的美爾特蘭美女,停下吃著炒麵的手,用兩根筷子熟練地敲起了拍子。


    樂器店的傑特拉帝老人高喊著“迪卡露恰!迪卡露恰!迪卡露恰!明美!”衝出店外,彈起古老的木吉他。


    地球用的人行道上,穿著邊境行星佐拉的民族服裝的妖豔的女性,也開始用手中的鍵盤伴奏起來。


    在路邊睡覺的河馬牛,咕嚕咕嚕地打起響鼻,合著歌舞的節拍,慢慢搖起尾巴。


    穿著作業服的傑特拉水兵搭起肩唱歌應和。坐著龍鳥的伊甸行星的雜技師,雙手拿著焰火在愛鳥的背上跳舞。聽得入迷的某人肩上,他的寵物,銀河長毛鼠和主人一起扭著。連維持市場秩序的警官們,都跟經過的女性們一起唱跳了起來。


    無數的聲光唱和,出身地和種族都不相同的人們,以翡翠色頭發的少女為中心,歡笑、舞蹈、歌唱著。


    以為會永遠持續的歌聲,結束了……


    “啊、啊?啊哇哇!?”


    終於,少女——蘭華意識到自己正被人群圍著歡呼。


    “那、哪個,大、大家……!”


    “安可!安可!”


    “是歌手嗎?出道了嗎?”


    “歌碟,cdv在哪裏賣?”


    “迪卡露恰!安可,迪卡露恰!”


    “安可!要安可!”


    傾瀉而來的讚語、讚語、還是讚語。


    像大海、海嘯一樣,人們的笑臉和喜悅傾瀉而來。


    群眾中間,也能看到阿爾特和雪露的笑臉……


    蘭華微笑著,再次開始唱歌。


    “呐——?我說的吧,那女孩會來我這邊的。”


    “小鳥不會去問自己飛翔的理由嗎……”


    阿爾特俯視著在光芒包圍中歌唱的蘭華,喃喃道。不知不覺的,手腳合著歌曲的節奏打著拍子。


    “我決定了,雪露。”


    “……決定了什麽?”


    “我要加入sms成為飛行員。從那些怪物手中,守護這frontier。”


    “——不是那女孩?”


    “包括蘭華和這條街在內。”


    (沒錯——)


    已經不再迷惘。


    無論是怎樣的手段,隻要那是天空的通行證——


    這就足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超時空要塞 邊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太刀右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太刀右京並收藏超時空要塞 邊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