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柯林獨自走在天鵝堡的長廊上,身邊偶爾路過幾位巡邏的侍衛。


    見到柯林,侍衛們紛紛駐足行禮,柯林心不在焉地點頭致意。


    剛從教堂回來,柯林還在回想著跟萊希親王在告解室中的那一番談話。


    尤其是覡先生可能還活著的消息,讓柯林感到一陣無可抵禦般的壓抑。


    但隨即,柯林就搖頭失笑,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杞人憂天了。


    畢竟覡先生到底是不是還活著還未得到證實,就算這是真的,那也有萊希親王頂在前麵,柯林不用擔心自己正麵對上這位可怕的對手。


    想到這裏,柯林的腳步頓時輕鬆了許多。


    空氣也似乎變得香甜起來。


    恩?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一股香甜的芬芳彌漫在空氣中。


    柯林好奇地轉過一個拐角,就看到了長廊盡頭的露天陽台。


    陽台上,一個動人的倩影正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是舒爾茨伯爵。


    今晚的女伯爵穿著一件風格簡約的束腰連衣裙,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首飾,但那件連衣裙剪裁的很得體,將她纖細柔韌的身體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在柯林看來,舒爾茨伯爵算是位成熟雍容,優雅迷人的貴婦典範,舉止端莊卻不矯揉造作,美豔動人卻不輕佻傲慢,臉上也總是帶著極具親和力的笑容。


    哪怕明知道舒爾茨家族的忠誠值得質疑,但柯林也難以對這樣一位出色的女伯爵心生惡感。


    應該是聽到了柯林的腳步聲,舒爾茨伯爵轉過頭來,嫣然一笑道:“子爵閣下,您這是出去散步了嗎?”


    “是啊,睡不著,去教堂向吾主袒露了一下心胸,感覺好多了。”


    柯林笑著回應道,隨即走上前去,與舒爾茨伯爵並肩而立。


    天鵝堡臨湖而建,從陽台往外眺望,剛好能夠看到夜色下的天鵝湖。


    皎潔的銀月倒映在湖中,空靈而寂美。


    “恩,有些事情確實還是說出來了,會更好一些。”舒爾茨伯爵若有所指地說道。


    柯林應付式地點點頭,目光卻越過了廣闊的湖麵,找到了對岸那隱約的火光——那應該是薇拉他們露營的地方。


    舒爾茨伯爵順著柯林的目光看去,似乎明白了什麽,便再次開口道:“公爵大人不願意進入天鵝城,是在表達對舒爾茨家族的不滿嗎?”


    柯林淡淡地笑了笑,道:“伯爵大人,你覺得聖希爾德公爵現在還能信任舒爾茨家族嗎?”


    “沒錯。舒爾茨家族之前的所作所為,確實會讓人心寒。但,我針對的隻是上一任聖希爾德公爵,對於這一任聖希爾德公爵,我願意奉上無限的忠誠!”


    柯林側過頭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一臉鄭重的舒爾茨伯爵。


    舒爾茨伯爵毫不退縮地迎向柯林的目光,眼中的真摯不似作偽。


    但柯林當然不會被幾句輕飄飄的話語所打動,而且他也已經見多了演技出眾的政客,誰知道這位舒爾茨伯爵是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呢。


    “我會將您的話轉達給聖希爾德公爵。”柯林淡淡地說道。


    舒爾茨伯爵看出了柯林的敷衍之意,再次道:“您不信我。”


    “我隻是很難再相信一位曾經背叛主君的人。”


    舒爾茨伯爵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似乎被柯林的話戳痛了內心,半晌才再次開口道:“那您知道,當初在冰岩城,我為什麽會背叛上一任聖希爾德公爵嗎?”


    柯林是那次領主叛亂的親曆者,當然知道當時的情況。


    但看舒爾茨伯爵的樣子,似乎這位的動機還另有隱情啊。


    “莫非不是因為查爾斯侯爵在前線的慘敗?”


    “不完全是。”舒爾茨伯爵緩緩搖頭,“還因為加西亞侯爵!”


    柯林神色一動,不過卻沒有太過意外,畢竟當時加西亞侯爵也曾故意表現出對自己哥哥的不滿,就是為了挑動領主們反叛。


    但舒爾茨伯爵下一句話就把柯林嚇了一跳:“加西亞侯爵是我的情人。”


    “恩?”柯林看著身旁這位麵容姣好的女伯爵,心中頓時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當初我以為加西亞終於有膽量反抗他哥哥了,便加入了領主的反叛大軍,卻沒想到……嗬嗬,我還是高估了他的膽量!”


    柯林看著咬牙切齒的舒爾茨伯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在他看來,恐怕這位女伯爵有些自作多情了,加西亞侯爵顯然更願意配合自己哥哥對北境領主進行一波清洗,以此來鞏固聖希爾德家族的統治。


    當時就連柯林都被加西亞侯爵帶去城外打獵,這才躲開了這場叛亂漩渦,但加西亞侯爵卻沒有通知舒爾茨伯爵,由此可見,舒爾茨伯爵在加西亞侯爵心中未必有多重要。


    舒爾茨伯爵似乎看穿了柯林心中所想,立刻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高估自己在加西亞侯爵心中的地位了?”


    柯林摸了摸鼻子,無奈道:“那倒沒有。我覺得後來聖希爾德公爵對叛亂領主的清洗沒有波及到您,或許就是加西亞侯爵幫您求了情。”


    舒爾茨伯爵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微笑,道:“其實您那樣想也沒有錯,我恐怕真的高估了自己在加西亞侯爵心中的地位。


    二十年前,我甚至還傻乎乎地以為他會娶我,可沒想到,聖希爾德公爵隻是要求他放棄黑騎軍的指揮權才能娶我,他就猶豫了。


    還跟我說什麽,等他攻破巨魔王城,再放下黑騎軍來娶我,嗬嗬,幸好我沒有等他,不然還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呢……”


    柯林臉色有些驚訝,沒想到當初加西亞侯爵和舒爾茨伯爵竟然真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隻是被聖希爾德公爵製止了。


    當然,聖希爾德公爵的條件柯林也能理解,畢竟加西亞侯爵手握北境第一強軍,如果再獲得舒爾茨家族的助力,那他在北境的勢力就太龐大了。


    那時候聖希爾德公爵應該還沒有晉升聖域,對此有所忌憚也是理所當然的。


    “……或許在加西亞侯爵這樣的人心中,建功立業永遠要排在兒女情長之前吧。”舒爾茨伯爵還在感慨。


    柯林保持著沉默,對此他也不好發表意見。


    不過,他忽然覺得,自己那位老丈人,或許還藏著不少秘密。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早已釋懷。”舒爾茨伯爵將一縷秀發捋到耳後,話鋒一轉道,“但也有些事情,我是必須計較的。”


    柯林疑惑地轉頭,問道:“什麽事情?”


    “我為他生育過一個女兒的事情。”


    “什麽?”柯林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舒爾茨伯爵卻一臉淡然,點頭道:“沒錯,薇拉是我和加西亞侯爵的女兒,後來被上一任聖希爾德公爵收養。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麽我剛才說舒爾茨家族不會背叛這一代的聖希爾德公爵了吧?”


    柯林目瞪口呆地看著舒爾茨伯爵,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麽回事?


    薇拉的生母不是彌黛拉皇後嗎?


    隨即,柯林就立刻意識到——


    自己恐怕被皇後耍了!


    什麽相互交換把柄!什麽一定會支持薇拉!


    都是皇後的小把戲!


    她用這個小把戲成功贏得了柯林的信任,還以交換的名義逼著他交出了自己的把柄!


    柯林這時有些慶幸,自己當初還好沒有將真正致命的把柄交出去。


    否則的話,他以後恐怕就隻能任由彌黛拉皇後拿捏了!


    這時,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萊希親王的那句忠告——


    “小心皇後,那是個危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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