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蘇姨紅著眼坐在沙發上哭泣,似乎一夜沒睡。見到我後,蘇姨清了清喉嚨,看著我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沉默不語,焦急的目光巡視四周,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的心中升起。從蘇姨的舉止中我已經猜測了大概,姐姐昨晚並沒有回家。


    我把房間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姐姐的影子,我越想越怕,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姐姐沒有回家,難道她昨晚回學校了?


    看著我焦急的樣子,蘇姨心裏也不好受,她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別找了,蘇怡雪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蘇姨的話對我來說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我整個人轟然愣在原地,心裏剛剛燃起的希望在此刻已經完全破滅,就像泡影般消失殆盡。


    是我害走了姐姐,我的心如絞痛,呼吸也有些不順暢。我似一灘爛泥癱坐在沙發上,滿腦子都是姐姐的模樣。


    我是膽小鬼,我是廢物,如果昨天我鼓起勇氣替姐姐解釋,如果我敢站在姐姐的身前保護她,那姐姐現在也不會走。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姐姐。


    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姐姐昨晚說的話就像是魔音在我腦海中回蕩……蘇姨心疼我,她替我抹去眼淚,讓我不要去想這件事,一定要好好上學,這樣也算是給她一個最好的交代。我咬緊牙應了下來。


    可是姐姐走了,我再也沒有心思學習,我幾乎每天都在失眠中度過,以至於幾天後的填表考試落榜了。我拿著非常差的成績回到家裏向蘇姨道歉,她並沒有責怪我。而是讓我順利完成學業,成為社會的棟梁之才。


    蘇姨對我的愛要比姐姐多太多,我這個瞎子到底有多幸運才能遇見像媽媽一樣的蘇姨。我長大了,蘇姨卻憔悴了,臨走那天,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心裏很不是滋味:“蘇姨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姐姐帶回家的。”


    蘇姨欣慰的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就這樣,我離開了這個養了我二十多年的家,來到了陌生的城市。


    這所大學幾乎是臭名遠揚,就連沒有參加過高考的學生也摻雜在內。女生都和姐姐一樣,穿著性感的黑絲,帶著濃妝味的香水撲麵而來。


    看到她們,我都會想起我的姐姐。如果姐姐沒有沾染這些東西的話,或許她現在還會在我的身邊。


    “_


    成群女生與我擦肩而過,唯有一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的背影太像姐姐了,長發散亂的披在肩後,黑絲緊緊的裹著她的修長雙腿,不緊不慢的朝前走去。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她就是我的姐姐。


    衝動最終戰勝了理智,我不顧一切的追上她,堵在了她的身前。可能是走的太近的緣故,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湧入了我的鼻腔,她的麵容也徹底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純潔,這是我想到的第一個詞,她並沒有傾國傾城的長相,而是唯美純真,她隻是個普通女生。我看的入迷,甚至覺得站在我眼前的女生是姐姐。


    “瞎子,惡心的王八蛋,看什麽看!”她憤怒的聲音並沒有把我拉回現實,反倒讓我更一步陷入了回憶之中。


    曾經,姐姐也是用這個語氣跟我說話,姐姐也罵我瞎子,罵我是王八蛋。我早已破碎的心在這一刻逐漸重溫,發出一點點的光芒。


    “喂,王八蛋,你不會又是瞎子又是啞巴吧!”


    這下,我才被她拉回到現實,一個勁的道歉。她厭惡的繞過我,朝前繼續走去。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心裏不由自主的生出苦澀的失落感。


    她隻是像我的姐姐,可她並不是姐姐。但,從此之後,我每天都關注這個女生,隻要她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我的心裏就會莫名的多出幾分歸宿感。


    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她叫許美靜。我很慶幸自己和她在同一個班級,她也是班長。方明海是我認識的第一個男生,他是本班的刺頭,仗著自己認識的人多經常做著欺淩同學的事情。


    而我和他的第一次接觸也就發生在和許美靜說了幾句話之後的下午,剛來學校沒多久我便受到了他的嚴重警告。


    那天我剛從廁所出來,方明海便帶著一幫人把我給堵在了走廊的巷口處。


    我知道方明海這個人不好惹,在班裏我從來也沒有和他說過話,更沒有做過挑釁他的事情,我怎麽也想不到方明海為什麽會找到我的頭上來。


    “我聽說,有個不長眼的瞎子在今天跟許美靜表白了,不會這個王八蛋就是你吧?”


    看著方明海不懷好意的陰笑,我的後背一陣寒意,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方明海的一個眼神就能把我嚇的渾身打顫,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憋了半天,我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沒……”


    我想向方明海解釋,可我一接觸到他的眼神,頭腦便嗡嗡作響,剛想出來的話也全部變成了空白。


    “沒什麽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成天偷看她,要是被我發現還敢有下一次,老子把你另一隻眼睛也給挖出來!”


    方明海霸道彪悍的聲音如雷貫耳,我被嚇的癱坐在地上,惹來了他們放肆的譏笑聲。


    “老子還沒打你就被嚇成這個鳥樣,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幹脆一頭撞死自己算了。”


    方明海戲謔的說完,拎著我的腦袋重重的往牆壁上撞了兩下,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他們的笑聲就像是魔音般在我耳邊回蕩。我嚎啕大哭,我的哭聲終於蓋過了他們的譏笑聲。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哭夠了,周圍早已沒有了人,皎月高掛在天空,慘白的月光恰好照射在我的頭頂,看著腳下的倒影,我很委屈。


    我再也不能向蘇姨訴苦,我再也不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來到這所野雞大學也就代表著我今後狼狽不堪的命運。


    夜晚的風很冷,就像我刺骨嶙峋的心一樣寒冷,我起身拍掉了衣服上的灰塵,拖著疲憊的身軀朝宿舍樓的方向緩緩走去,昏黃的路燈將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我體會到了從未經曆過的卑微感。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的緣故,遠處的路燈下有一個身影正在朝我觀望,似乎正在等著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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