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海戰線


    零章


    眾所周知,西曆二零八八年在月麵都市成立的“泛人類世界政府”,在其樸素理想主義名字的背後,是一群在“大轉倒”時,從月麵安全地帶幸運地躲過一劫的少數旁觀者們所成立的政府。


    “大轉倒”讓北極點移動到了地球最大海洋太平洋的東北部。其坐標用以前的數值來說,就是北緯二十二度零四分,西經一百四十六度二十六分。當然,南極點也相應地移動了。其位置是處於分開非洲大陸與馬達加斯加島的莫桑比克海峽之中。


    整個地球隨著“大轉倒”,將近五億平方公裏的表麵,遭受了所有史料中所曾記載的災難。洪水、地震、暴風、火山噴發、山崩、地裂、所有神話中的狂暴神明極盡所能地責難著大地女神。身為被害者的同時也是加害者的正是她那不肖之子:人類。從原子能電站和生化武器倉庫的破損處,不斷吐出充滿惡意與臭味的毒素,使得大地女神苦悶不已。


    在月麵都市中居住的二百萬男女,從間隔著三十八萬公裏的虛空彼岸,參觀著長達三年的災難以及一百億人的死亡。雖然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未曾對此感到悲傷。


    時間到了西曆二零九一年,月麵都市的生存者們,在地球上踏上了有如眾神降臨的第一步。


    雖然對於慘禍應當感到悲傷,但比起悲歎過去;為了改善現狀而努力卻更加重要。總之,人口過剩,尤其是貧困階層數增大等社會問題也被這場災難一掃而空。這才是真理,應該期待有秩序的人類社會的重建,他們便是如此認為的。


    在進行了完備的資源開發評估與都市建設考查後,在完全改變的自然環境和被無數白骨覆蓋的地球上,出現了七個都市的身影。這也意味著地球表麵被分成了七塊,各自負責自己地域的統治、支配、開發。並且這些建設將由月麵都市的移民者與在“大轉倒”的災難中幸存下來的人們共同進行。


    七個都市擁有各自的名稱與特征。


    第一個是愛克爾羅尼亞。它建設於西伯利亞大陸勒拿河中遊平原上。現在的西伯利亞已經從冰雪與凍土之中解放,地上安於沉睡的膨大資源,被貪欲的開發者們掀開了蓋在身上的毛毯。愛克爾羅尼亞不僅支配了西伯利亞的地上與地下資源。還支配著隔開寬度為三公裏的勒拿河,通向北冰洋(這名字現在已經不再適合形容這塊區域了)的所有航道,不斷地擴展著發展之路。


    第二個是普林斯?哈拉魯特。她位於南極大陸中已經消融的冰河之上,現在的南極大陸與“北冰洋”一樣,她們的名字都已經不再適合形容其地域。其所擁有的潛在資源甚至要淩駕於愛克爾羅尼亞之上,今後的發展為人們所深深期待。


    第三個是泰多梅卡。其位於過去曾經是不毛之地而在“大轉倒”之後由於氣象變遷而形成亞熱帶平原氣候的非洲大陸中的尼羅河畔。泰多梅卡是古代曾經在此地繁榮一時的卡拉曼提絲一族的王都。其繁榮與昌盛曾經被希羅多德所記敘。


    第四個是昆侖。它建設於因“大轉倒”所造成的塌陷而下沉到海拔兩千米的青藏高原的一角。邊臨近三萬平方公裏的塌陷湖,並且還處於新赤道的正下方。其氣候是熱帶高原的常春氣候。


    第五個是布伊諾斯?鬆迪。這個名字的意思是美麗的地平線。當初原名預定的是有些女性化的名字:愛露?朵拉朵。在大西洋反灌入亞馬遜流域造成安第斯山脈的陷落讓舊赤道南大西洋與太平洋板塊激情碰撞後產生了新的陸地。這個都市便是在這塊陸地上建成的。它位於亞馬遜海的最裏端,扼守著貝魯海峽。因為北極吹來寒風被安第斯山肪的殘骸所阻,氣候比較溫和。


    第六個是新·卡米洛特。就好像這個有些時代錯誤的名稱所要表現的一樣。(c注:卡米洛特為傳說中亞瑟王的都城)在大不列顛的中央地區建立的這個都市,與愛克爾羅尼亞平分著北極海的支配權。大概是這個城市的名字給予人心的影響吧。這裏的市民們強烈地感到自己的城市一方麵壓製著阿克爾羅尼亞支配著北極海周邊全域,另一方麵與泰多梅卡圍繞著大西洋與地中海的所屬問題而對立。


    第七個是聖德位。其位於歐亞大陸與澳洲大陸間的多島海域間,它是隔開大海通往新兩極之間的重要海陸交通樞紐。其名字起源於中世紀支配這個多島海域的王侯之名。其氣候原為熱帶性氣候,在“大轉倒”後成為亞熱帶氣候。是火山活動劇烈的區域。


    就這樣,這七個都市在地球表麵努力進行種種建設性的和非建設的競爭。


    但也隻是僅限於地球的表麵,因為在七都市居住的人們,並不擁有飛向天空的手段。


    就好像奧林帕斯的眾神不給予人類火種一樣,月麵都市的居民們從地球上的人們手中奪走了航空航天技術。月麵都市為了維持對於地麵七都市的絕對支配權獨占前往天空之路的技術與人力資源,在移居地麵之後,便強硬推行這種製度。對此,七都市的居民們雖有怨言,但卻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手段。


    月麵都市的居民們為了監視並壓製地表人類,構建了被稱為“奧林帕斯係統”的東西。對於這種帶著幽默感的名字到底有多少水準,大概有著各種意見吧。


    在月球表麵設置的功率高達二十萬兆瓦特的雷射炮和連接著衛星軌道的二十四座無人軍事衛星;控製著一萬兩千個經過最新鏡麵加工的浮遊傳感器。


    這套係統對一定質量與速度的物體在達到海拔五千米高度時,會立即予以擊毀。隻有以月麵都市為母港登錄的穿梭機和航空飛機可以幸免於難。七都市間曾嚐試了多達六十次的航空飛行,但無一例外地都以失敗告終。終於,地上的人們放棄了對月球的抵抗。就這樣月球支配地球的體製被完成了。


    西曆二一三六年,月麵都市的繁榮終於迎來了最終樂章。從月球出發的穿梭機突然停航,通信斷絕。地上的人們在混雜著不安與解放感之中木然地渡過了三個月。不久一艘小型無人穿梭機在北極海迫降,一卷錄像帶從中被發現。其顯示的畫麵雖然模糊不清,但卻可判斷出大致是說從月球背麵掉落的某個隕石中檢測出未知的病毒,病毒的封印被解開後,月麵都市的居民們相繼全部傳染上了致死性發熱病。


    雖然地上的人們沒有能夠否定月麵都市的居民全部滅亡的證據,但基於偏執與謹慎而誕生的那套係統,卻仍然在為著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主人們而運行著。根據地上世界的人們計算的結果,供應奧林帕斯係統的能源,最少也能讓奧林帕斯係統再持續工作二百年。也就是說,雖然地球上的人們逃脫了月麵都市的支配。但卻仍然沒有解開頭頂這片天空的封印。共同製作發射的穿梭機在遠遠低於同溫層之下的空域便被雷射加農炮給擊毀。


    就這樣,七都市的居民們失去了——除了作為仰望對象以外的所有天空。還有二百年、七萬三千天的時間才能讓奧林帕斯係統停止運作。如果沒有第二位普羅米修斯向眾神射出反叛之箭,情況就不會有任何改變。雖然也考慮到存在著從月麵都市向太陽係內其他行星移民的人們。但地上的人們卻缺少確認和探查的手段。


    對於七都市的市民來說,七都市便是他們的全部世界。隨著日曆上的日期被不斷撕去,人口的增長,使得原本同為滯留同誌的連帶感在競爭意識與相互盤算中被改變。各個都市對外宣稱為了自衛而建立軍隊,時而流血相向,時而和睦相處,就好像是為了打發直到奧林帕斯係統毀滅之日的無聊時間般。發動戰爭者總能不時地找出相應的理由來。並且,在各個都市中,大轉倒中幸存下來的人們與之後從月球上移民過來的人們之間反感與敵意不斷滋生著。


    隨後到了現在,西曆二一九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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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元首之子”


    在新·卡米洛特,人們就是這麽稱呼名為查爾茲?柯林?莫布裏奇?玖尼亞的青年。因為他的父親直到四年前還是愛克爾羅尼亞政府的元首。


    “元首之子”這個稱呼,對被稱呼者或是稱呼者來說這都是一種尊敬的稱謂。事實上,也很少有如此來羞辱他人的稱呼。這位青年之所以受到形式上的充分敬意與待遇並不是因為他本身的存在,而是因為他的父親。


    查爾茲?柯林?莫布裏奇在長達五期二十五年的元首生涯中,巧妙地處理了數次軍事與外交上的危機。改革了肥大的官僚機構,更正了諸多舊弊。無論外表還是言行都是堂堂正正,他以言之有信而受到廣大民眾的支持與讚賞。雖然也有評論說其善於宣傳自己。但總之,在長達四分之一世紀的時間裏他始終維持著自己的權力。


    但如此的偉人卻也終逃不過晚節不保。在其長久的執政期間,放倒過以打為單位的政敵,並且他還讓數倍的繼承者候補們成為永遠的候補。在他的第四任期中,他讓自己的兒子成為了首席秘書。並在第五任期中,破格升其為新設立的副元首一職。他這種露骨的公私混同做法,即使是他長久以來的支持者們也感到了失望。在第五任期的最後一年,還差九十天便任期滿之時。莫布裏奇打算在市政廳招開記者招待會,宣布自己的引退,並讓其子參加下界元首選舉。在他走入會場剛剛走完第三步準備跨出第四步的時候倒下了,是急性腦出血。在這個瞬間,莫布裏奇王朝的夢想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新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被選了出來。雖然不能否認其之所以當選,是順應了“隻要不帶著莫布裏奇臭味的人,誰都可以”這一風潮,但其本身清明與理性的人格魅力的確要遠遠勝過用父親的威望來裝飾自己的莫布裏奇?玖尼亞。


    嚐到慘敗滋味的莫布裏奇?玖尼亞失去了在愛克爾羅尼亞的立足之地。他的自尊心不但受到了致使傷,同時也感到了檢察官不斷地在自己身邊蠢蠢欲動。直到他父親突然猝死為止,從未懷疑過“莫布裏奇王朝”長久延續的他從國庫中‘借出’為數不少的公款用來消費。雖然他的父親隻是鑽法律的空子獨占權力便感到滿足。但他卻超越了法律界線。就這樣,他為了逃脫被追究責任,不得已來到了新·卡米洛特。


    管家現身通知了訪客,在暫住地的會客廳中出現了一位軍官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能夠讓人誤以為他是貴族的美貌青年。稍微有些蒼白的臉上斜臥著一道傷疤,無論感覺好與壞,這都會給人留下不同尋常的印象。有如鋼玉一般的瞳孔,如果是膽小的人恐怕連正視都難以做到吧。他就是年僅二十九歲便成為準將的凱涅滋?基爾伏特。


    “元首之子”


    凱涅滋?基爾伏特準將以冷靜的口吻低呼道。他是新·卡米洛特市政府官員中少數對於會給他出生的這個城市帶來無謂紛爭的‘元首之子’不帶任何好意的人。


    莫布裏奇?玖尼亞並不甘於亡命者的境遇。他在這一年中,在離其故鄉都市有著六千三百公裏之遠的逃亡之地,製訂計劃,尋找同誌,對新·卡米洛特的官員們訴之以情、曉之以理、驅之以利,終於獲得了協助自己武力幹涉愛克爾羅尼亞政權的承諾。


    基爾伏特準將與老練的蔣倫少將一起,負責擔當莫布裏奇?玖尼亞的軍事顧問。當然這並非他本願。這是二月六日,軍部長官給他下達的命令。


    “基爾伏特準將,現在給你一個重大任務。應莫布裏奇?玖尼亞的要求,現在讓你加入愛克爾羅尼亞的進攻作戰”


    “那麽,作戰的指揮官是莫布裏奇?玖尼亞?”


    “當然,聽好了,準將,本次作戰以恢複莫布裏奇?玖尼亞的權力為目的。愛克爾羅尼亞過於忘記前代莫布裏奇元首的功勳。所有前元首的銅像、畫像通通都銷毀。”


    基爾伏特對銅像什麽的沒有一點興趣。


    “說到底,我們是站在幫助莫布裏奇?玖尼亞的立場上嗎?”


    “是的”


    “這麽說來,我們不會提出什麽報酬的要求,無償援助他。在戰爭結束後,也不會提出什麽領土與權力的要求囉”


    準將的諷刺可以說是非常無禮的行為,而當事人對此也有著充分的自覺。在他有如鋼玉的瞳孔中寄宿著銳利尖刻針對性強烈的光。這大概就是傳聞中他僅眼神就製服了一個中隊敵人的由來吧。就連長官也痛感到官級徽章的無力,不得不畏怯了,威勢的甲胄一瞬間便被刺透。


    “當然戰爭費用會讓他用數年時間償還,對愛克爾羅尼亞新政府也會提出相應的權益要求吧。不過,對莫布裏奇?玖尼亞來說,比起流亡異鄉終老一生,當然更希望成為故鄉的偉人吧”


    “偉人嘛……”


    “而且,從結果上來說,讓北極海全域獲得和平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然後,你就可以出馬來年的主席競選了吧?”


    激烈狼狽不堪的風壓猛吹向基爾伏特,年青準將鋼玉般的瞳孔中遍布著冰雪。


    長官一邊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去正視那雙瞳孔,一邊故意聳起了肩膀。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但說出這種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是要承擔責任的”


    “說到流言蜚語,最近恬不知恥的風潮似乎擴散得很大。聽說軍隊與警察的高官們庇蔭某個黨派進行政治活動,袒護瀆職行為,還被許諾將來給予地位與權利”


    長官的拳頭重重敲擊在桌上,碎裂的聲音中帶著巨大憤怒。


    “準將,之所以給你與年齡不相稱的尊敬是因為你作為軍事家的戰績,而不是因為你警世家的巧言。”


    “我並不覺得有被尊敬過”


    基爾伏特作為一個軍事家而被別人尊敬的確是事實。憑借小型艦艇在河流與水路中進行機動作戰的方法是無法允許其他後勤追隨的。


    大艦巨炮的時代確實存在,但那絕對不是現在。當今最重要的是速度與柔韌性,在天空的活動被禁止的現在,武力壓製大陸內部水路的能力與技術是十分珍貴的東西。並且要說勒拿河的水路事關整個愛克爾羅尼亞的存亡也毫不為過。如果威名遠播怕基爾伏特準將能夠成功壓製水路的話,新·卡米洛特的軍事冒險將獲得華麗的勝利。


    雖然被動的立場既非他本意同時也讓他心生不快,但凱涅滋?基爾伏特作為一個軍事家無論對手是誰都始終全力以赴。雖然他既不渴望莫布裏奇?玖尼亞勝利,對新·卡米洛特市的野心也不抱有什麽積極的態度。但他絕無法容忍自己成為戰敗者。他用指塵輕扶著臉上的傷痕。失敗一次就已經足夠了。和戀愛一樣,第二次就太多了。


    與莫布裏奇?玖尼亞打完招呼,基爾伏特謝絕了款待出門之後,抬頭望著夜空的月亮。


    “月麵都市中如果還有幸存者的話,就請再次降臨於大地吧,看看自己生下的七兄弟成為如此無法想像的不孝子,是否也會因此麵紅耳赤嗎?”


    月仍舊沉默著,基爾伏特並為此而感到失望。因為他本來就不期待回答。


    愛克爾羅尼亞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作為新理想主義者而被市民們所支持。他負責處理了長達四分之一世紀莫布裏奇獨裁統治的後事。


    在這一年內,他沒有什麽去進行建設性政治活動的餘地。好不容易掃除了過去遺留下來的舊敝。莫布裏奇?玖尼亞又仗著新·卡米洛特的武力卷士重來了。他隻好把既是他友人同時也是他參謀的龍威叫到自己家中商談對策。


    龍威要比布魯姆年輕兩歲。今年三十一歲,曾經是立法議會的第一期議員。其本職是園藝師,掌管著十五公頃土地麵積的花園。在園藝師中被公認為擁有優秀的麻煩處理能力而被推選出來成為了議員。仔細觀察你會發現他五官端正,但卻不在意自己的服飾,有著一份與其年齡不相符的超然物外的氣質。不過其他人卻並沒有注意到他這一點,或者也許該說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我向你尋求的是對策啊,而不是評論。說實在的,對於新·卡米洛特那群無賴的做法已經沒有評論的餘地了,無論在誰看來,能夠形容他們的隻有‘用心險惡’!”


    布魯姆的聲音和表情中都充滿了焦躁。他的缺點之一:平時很少站在他人的立場上看待問題,出了事情常常出現指責他人的思維傾向。他出身於愛克爾羅尼亞政界名門,以高等政治學院首席的身份畢業。持有哲學博士學位,並是個擁有一身洗練禮節的紳士。服飾與姿勢都無懈可擊。還曾經從事於新聞界與學術界。擁有一副伶牙俐齒。


    最重要的是,他比前代元首莫布裏奇年輕四十歲,憑借其清新的印象在女性與年輕人中特別受到青睞。


    在元首辦公室中單腿蹺在茶幾上的龍威,正為是否要在咖啡中放入第二杯砂糖而感到困惑。他輕輕抬起視線回應了焦急的友人。


    “一個人心裏沒底的話,就找些朋友吧。”


    “朋友?”


    也就是說,與其他都市之間建立同盟或是協約關係。因為七都市之間彼此在經濟軍事上相互對抗,雖然兩個都市聯盟起來對付某個都市這種事並非完全不可能,但真的實行起來卻很困難。


    “對,同伴!從距離上來說昆侖是最近的。”


    “可是,即使與昆侖成功建立聯盟,新·卡米洛特也並不一定會放棄對我市的進攻”


    龍威的手終於動了,第二杯砂糖在咖啡表麵形成了一個小瀑布。


    “新·卡米洛特進攻我市是為了勝利,而不是為了自取滅亡。如果不但我市連昆侖也成為他們的敵人的話,他們算出的勝率將隻有一位數吧”


    他的話並非是什麽特別值得炫耀的內容。他隻是給予元首一個啟發。


    “可是,我並不覺得昆侖會無條件地與我們締結同盟或是協商”


    “確實如此,我想昆侖市的市長——恩,那邊是叫總裁吧?就是總裁吧,也不會義務地給予我們以幫助。想讓狗乖乖地趴下,就不能太小氣總要給它點帶肉的骨頭吧”


    “對昆侖來說,帶肉的骨頭是什麽呢?”


    “格比的鉬礦脈怎麽樣?”


    對於友人那種毫不在意的口吻,元首不禁皺了皺眉頭。格比的鉬礦脈對昆侖來說是垂涎已久的東西。昆侖不止一次要求愛克爾羅尼亞將開采權轉讓給他們。


    “大義與利益。擁有了這些,就能說服昆侖市政府了吧。即使不能建立同盟,至少也能讓他們保持善良的中立”


    “然後把格比的鉬礦雙手奉上嗎?作為他們什麽也沒有作的報酬,就這樣讓他們不勞而獲嗎?”


    承受著友人的怒氣,龍威笨拙地聳了聳肩。


    “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在你看來愛克爾羅尼亞市的主權與鉬礦哪一個才是更重要的資源。當然了,你擁有作為元首的權力。舍不得鉬礦而回避與昆侖結盟;也是你的權力之一。並且隨之而來的結果就是你將被世人稱為愛克爾羅尼亞最後的元首,這也是你的自由。”


    “……”


    “如果你不把昆侖拉到自己這邊,那麽新·卡米洛特將會代你這樣作吧。他們向昆侖派遣的使者大概會這麽說吧:如果在己方與愛克爾羅尼亞的戰爭中保持中立話,不止格布的鉬礦脈,就連整個格布的所有地下礦脈都都會渡讓給昆侖。然後你將會失去鉬礦脈﹑愛克爾羅尼亞市以及你自己的性命”


    他沉默的反應應該是接受了龍威的見解。但是,元首還是試著稍稍抵抗了一下。


    “發現那個鉬礦脈的是我的父親,經過長達三十年的調查與試掘,才終於見到成功的曙光。因為專一於這個鉬礦脈,父親失去了作為政治家的地位。花光了幾乎所有財產。那其實是我父親的一生啊。就連樣眼睜睜地看著被昆侖的那些家夥們不勞而獲……”


    龍威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這種說法,換成其他內容。就和莫布裏奇?玖尼亞的話沒什麽區別。在他看來,愛克爾羅尼亞能有今天的繁榮全是他父親政績的功勞。”


    元首下了決心,被視為與前代元首之子同一個水準讓他感到屈辱,是他的自尊所無法允許的。他也無法忍耐因為可惜鉬礦脈而導致愛克爾羅尼亞的滅亡之類後世給予的評價。結果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明白了,那就這麽做吧!龍威,你能接下這個任務嗎?成為前往昆侖的特使”


    在這次對話中,布魯姆以這個出其不意的提議為起點,成功地讓友人驚訝了一下。龍威並沒有噴出口中的咖啡,因為他已經喝完了。他咳嗽了兩聲,試著抵抗承擔自己提案的責任。


    “先不管我這邊,你認為議會會認同嗎?醜話說在前頭,我在其他議員們中沒有什麽人望”


    這並不是什麽謙虛,這是可以用加框保書來證明的事實。


    “如果我成為特使,會有人覺得我是以此為借口趁機逃離這裏的喲”


    畢竟龍威曾有在元首以下的政府高官演講時,坐自己的席位上玩拚圖遊戲並被監察員給當場逮住的經曆。無論是穿著套毛衣加牛仔褲麵對質問,還是抱著一大包東西悠然自得地走出裸體藝術品商店這種與議會無關的事情,都會遭到長老議員們的猛烈炮擊。


    “那邊我來想辦法,除了你以外,沒有人可以勝任這個特使的任務。其他那些家夥,盡是一些盯著莫布裏奇退場後空出的地位與權利的政治家”


    “我也許也是那樣啊。嘛,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接受吧。隻要你能相信我,偶爾去旅行也不壞”


    布魯姆元首突然想起了某事。


    龍威有個十五歲的侄女。是他長姐的結婚對象帶來的拖油瓶。與他並沒有血緣關係。因為他的長姐和姐夫曾經資助過龍威的學業並且還是他的擔保人,所以在他的長姐夫婦因事故意外死亡後,他領養了這個侄女並成為了她的保護人。


    布魯姆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緊張。


    “你要帶瑪琳一起去嗎?”


    “啊啊,她還沒出過市區呢,再加上我不太會照顧自己,不和她一起的話……”


    “我希望你能把她留下”


    龍威輕輕地眯起了雙眼。理解與不快的神色在瞳孔中鮮明地浮現了起來,他發出一聲‘嘖’。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作為人質是吧?為了讓我無法對本市的危機見死不救,利用特使的地位趁機逃亡他市”


    “請別生氣”


    “很難辦到”


    “……”


    看著沉默友人一臉怯懦的表情,龍威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歎息。雖然的確不愉快,但考慮到友人的立場,為了壓製議會的猜疑,隻有甘心忍受了。再說本來也沒有趁機逃走的打算,就算在這裏擺上友人一道也得不到任何好處。他故意地向友人聳了聳肩。


    “明白了,那件事我接受了。但是我有一個提案希望你能聽一下”


    “什麽提案?”


    布魯姆的臉上終於露出警戒的神色,也許是他的神經過於敏銳吧。


    “迎擊新·卡米洛特軍的時候,總司令的人選”


    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通稱a?a。他是愛克爾羅尼亞正規軍的大佐。淡赤銅色的皮膚和一頭亂亂蓬蓬的黑發,身材黃金比例的高個,有如刀刻出來一般銳利的容貌;


    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很幹勁的青年軍官。還是獨身,沒有特定的女友,在遠離軍官專用宿舍,過著輕鬆舒適的公寓生活。


    與新·卡米洛特的凱涅滋?基爾伏特準將一樣,從他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一事就足以顯示其戰曆的豐富多彩。他原本是學醫的學生。為了賺取學費而加入了軍隊;幹起了衛生兵的工作。在與昆侖發生的小規模勢力衝突中他被送上了前線。在其所屬的中隊被敵軍包圍並開始崩潰之時,他一邊治療受傷的中隊長,一邊下達正確的指示將己方的部隊帶向安全地帶。在那以後,他棄醫從戎,根據其本人偽惡的話來說是因為他發現了‘比起救活他人,殺死他人更適合自己的個性’,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


    當推選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為對新·卡米洛特作戰行動總司令的龍威被布魯姆問起原因時,龍威是這麽回答道的:


    “所謂的教育就是指發掘人的才能,擴展人個性的事業。而原本不存在的東西是無法發掘和擴展的。特別是軍事才能這種東西,那是和藝術創造力並駕齊驅的,天分常常要淩駕於努力之上,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隸屬於非道德領域的東西”


    “你是說阿斯巴魯有那種天分?”


    “還不如說,那家夥是完全憑著他的天分去幹的吧”


    從醫科大學中途輟學之後,雖然暫時在軍官學校作過一段時間的聽課生。但阿斯巴魯並不是一個熱心的學生。他參加了數次戰鬥,並從一場戰鬥中獲得十倍的知識,向人們顯示了其高超的歸納能力。他在讀取敵人的心理,靈活利用地形上似乎有著天生的才華。即使是討厭他的長官也無法否認其優秀的能力。他的愛好是觀察地圖,其曾經毫無忌憚地說過就算是從沒有到過的地方他也可以活用地形指揮戰鬥。現在拚圖遊戲也成了他的愛好之一,那也是他成為龍威知已的緣由。


    目前,正值愛克爾羅尼亞軍對莫布裏奇時代的老幹部進行清理,中將以上都成了空席,少將是最高職位。以元首的特權,把阿斯巴魯破格提升為少將。當然是可以繼任總司令一職的。據布魯姆所知,阿斯巴魯的為人似乎過於死板,特別是在上層中對其評價並不高,而部下中對其懷有好意與尊敬者卻也為數不少。


    “比較討上級喜歡卻被部下們討厭的人來說要好得多。而且,我希望你能考慮到他並不是軍官學校出身,所以會被軍隊的主流派別疏遠”


    “我明白,龍威。可是他這次並沒有任務功績,所以二階特級進升是不可能的,暫時將其升為準將如何?”


    龍威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禁歎了口氣。尼柯拉斯?布魯姆這個男人有著想讓大家都滿意但結果卻正好相反的傾向。而且偶爾,其本人還是對結果最不滿意的一個。如果有誰不認同他的努力和功績,就會變得極為不滿和不高興。不過,即使這次布魯姆隻是認同了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的用處,就是該值得慶幸的事了吧……龍威並不是完美主義者。


    二月一日晚,a?a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大佐被叫到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的官邸,從立法議會議員龍威手中接過了晉升為準將與市防禦總司令的任命書。


    毫無征兆的進升當然嚇了阿斯巴魯一跳。但他並不覺得這個人事任命有任何不當之處,一定要他對這個任命進行評價的話,隻能說這任命明顯是會增加一群人與他為敵。因為他十分清楚在他周圍的長官也好同僚也罷‘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我就慎重地收下這份任命書了。雖然我對沒能升為上將有些遺憾,但姑且把它作為戰爭勝利後的樂趣吧”


    “算了吧,a?a你除了指揮軍隊之外沒有其他才能了,所以還是盡力去立些戰功混出個樣子吧”


    “我想比起我,龍威你才是擁有領導他人的器量吧,總有一天請成為元首吧”


    不用看龍威也能察覺布魯姆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可能的,雖然我可以對他人給予忠告,但卻無法命令別人。像我這種人,是成不了領導者的”


    “確實如此呐”


    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大聲地笑了起來。他瞥向元首的視線中有著可以讓人聯想到軍刃刀鋒般的光芒。不過那份光芒轉瞬即逝。


    “龍威,之前沒對你說過吧?上次的選舉我可是投了你一票啊”


    “為什麽?”


    “不知為什麽,就是欣賞你啊。一定要找個理由的話,也許是我中意你那種沒什麽幹勁的性格吧”


    “那還真是~~”


    龍威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噥著。布魯姆打開窗子,望著窗外的星空,遙遠地確認著軌道衛星的白色軌跡,歎了口氣說道:


    “隻要那個係統依然存在,我們就無法跨出走向宇宙的第一步,籠中之鳥何時才能振翅高飛呢?”


    “不過,也拜它所賦,天空之刃都無用武之地”


    “原來如此,有弊就有利嗎?”


    元首的回答口是心非,他似乎把阿斯巴魯的回答當作是散文般的東西,稍微擺出一副有點興趣的樣子罷了。龍威心想那也好。指揮官不一定非要愛好韻文。浪漫之流不過是敗北者的自我憐憫。活著的勝利者之中的確有人會對逝者感到詩意,但那僅僅是勝利者在戰爭之後才被允許的餘興節目。


    打不贏的話就麻煩了,龍威再次這樣感到。但實際上對他說來即使打贏了也有打贏時的煩惱。


    愛克爾羅尼亞特使龍威是在2月25日到達昆侖市的。被原色的花朵和長綠樹所包圍的四季如春的昆侖市,在外人看來這就好像是在祝賀昆侖市的春天一般。從愛克爾羅尼亞元首那裏獲得了全部交涉權,本應背負著母都市存亡使命的特使,卻好像把使命的重要性放在連氣球也不如的層度上,單手拿著油炸土豆片的袋子從氫動力汽車上走了下來。雖說有連接各大都市的高速公路,但僅用三天時間穿越長達4000公裏的陸路,也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何況龍威還是一個喜歡在花園裏舒舒服服地展開四肢睡午覺的人。就因為愛好這口,所以在大學時代才選擇了農藝專業吧?有時龍威也會這麽捫心自問。而回答始終隻有一句“那有什麽不好的嗎?”


    到達旅店之後,他給了男招待一份十分誇張的小費。隨後請對方誠實地告訴自己,這個城市的居民到底是如何評價自己的。男招待如此回答道:“雖然看起來沉著冷靜,但其實是在拚命地裝腔作勢吧。大致就是這樣了”


    “哦,果然是明察秋毫啊”


    說完,龍威打點了一下儀容。因為馬上就要與昆侖市長見麵了,不過,他的打點不過是把衣服上的炸土豆片痕跡擴大了而已。


    從正危機四伏的愛克爾羅尼亞而來的不是什麽著名的政治家,而是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克茲庫納副總裁的自尊心因此沒有得到滿足。對此,龍威十分清楚。不過,就算不是龍威,換作是其他人,此時也肯定會明白。在龍威到了副總裁的接待室後,隻給了他一杯咖啡並讓他在裏麵等了近兩個小時。就算是普通人也會開竅了吧。龍威並不是個平庸的人,即使從並非褒義的層麵上來說也是如此。當那位明知無禮卻還讓客人等著的副總裁終於出現在接待室中時,看見的是一臉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帶裸體雜誌的年青特使。當他與對方視線相交的瞬間,副總裁感覺自己好像就連在郊外金屋藏嬌的事情都被對方看穿了。


    在結束了繁雜的開場白之後,龍威馬上就進入了正題。


    “我和昆侖市有一些緣分,我的母親就是在這座城市中出生的,所以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美麗地城市由於一些錯誤的選擇,而被新·卡米洛特的貪婪之牙給撕碎”


    副總裁冷淡地回應道,


    “勞您操心了,特使先生,不過昆侖的選擇無須您來擔憂”


    “如您所知,副總裁。新·卡米洛特一旦得到了愛克爾羅尼亞,勢必會打破七都市共存的平衡,之後他們的野心也必將染指到其他地方,而那必將是你們的都市。因為他們一直都圖謀支配在北極海區域內的幾乎所有歐亞大陸”


    年青特使的觀點就好像湯匙一般,將副總裁的內心攪得一片混濁。


    “也就是說,如果小看了新·卡米洛特巨大的野心,對你們愛克爾羅尼亞見死不救的話,今天的愛克爾羅尼亞的命運就是明天昆侖的結果,這就是你想說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對副總裁那婉轉的措辭,龍威簡明扼要地回答了之後,副總裁危險地感到自己好像已經被卷入了青年特使的步調之中。


    “不過,新·卡米洛特對我們承諾。隻要昆侖對情勢保持觀望,僅僅保持觀望,就把在格比地區地下所冬眠的膨大資源全部交給我們”


    龍威在禮貌允許的範圍之內,對於對方這種天真的想法擺出嗤之以鼻的樣子。


    “他們多少變得有點大方了呢。不過他們不是將格比的地下資源渡讓給你,他們隻是將它暫時寄放在你那裏罷了”


    龍威的三寸不爛之舌就好像魔杖一般不斷地敲打在副總裁的心上。副總裁將視線從年輕的特使身上移開後,桌上的裸體雜誌馬上跳入了他的眼簾。


    “……啊,對了。特使先生,就算新·卡米洛特總有一天會有染指昆侖的野心,我們也自有我們的對策。不用您來操心”


    雖然龍威已經猜到了對方所說的對策到底是些什麽,但在外交上,有的時候將自己洞察力的敏銳完全展現出來並不是一種聰明的作法。於是他用曖昧的表情看著副總裁。副總裁躊躇了一下,混雜了一絲詢問地表情問道。


    “您不想知道嗎?特使先生”


    在愛克爾羅尼亞年青議員無表情的黑褐色瞳孔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公式。那公式的答案就是‘強硬’。龍威的表情慢慢變了。他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參謀表情,並用與那表情相襯的聲音宣告道。


    “不可能會有其他的對策”


    “真的是那樣嗎?”


    雖然這樣回答道,但副總裁的聲音馬上有些幹啞。如果說自信是種有限的貴重資源的話,那麽在這兒,將其獨占的隻有年輕的龍威一人。副總裁提高了嗓門。


    “也就是說,我們能與並不希望與新·卡米洛特強大的其他都市同盟。即使你們愛克爾羅尼亞遭到了悲慘的命運,我市還有其他四個都市可以選擇,我們有什麽必要現在急著進行選擇呢?”


    龍威若無其事地向著副總裁再次刺出一記無形碎拳。


    “新·卡米洛特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把聖德位或是泰多梅卡拉入自己的陣營。那時的誘餌恐怕就是昆侖市的所有權了吧”


    這一句話,決定了勝負。


    通過副總裁的介紹,龍威與總裁會過了麵。得到了對方承諾保持‘善意的中立’後,龍威把象征了愛克爾羅尼亞市民感謝之情的那本隨身攜帶的裸體雜誌硬塞給了對方。


    “感謝您能夠收下它,雖然把它分給全體市民的話,頁數未免不夠,不過還好有格比的鉬礦”


    與笑容滿麵的總裁握過手後,龍威返回旅館,對隨行的其他人員說道:


    “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你們先回愛克爾羅尼亞吧”


    除此以外龍威沒有多說一句。他是那種難以對喜歡誤解的人們說明真相的類型。因此樹敵的數量也不少。


    駕駛員和隨行人員隻有空著他的座位回到了愛克爾羅尼亞。長老議員們馬上開始了猛烈抨擊。


    “看吧,龍威沒有回來吧。他果然拋棄了我市逃亡到昆侖去了。讓那種家夥就任特使根本就是個錯誤!”


    在充滿了這種指責聲中,過了兩星期左右,龍威終於回到母都市。布魯姆的顏色一邊以秒為單位改變著,一邊詢問他去幹什麽了。


    “去泰多梅卡稍微轉了一圈”


    年輕的議員回答道,隨後什麽也沒多說。隻報告了昆侖承諾不會對愛克爾羅尼亞采取任何軍事行動,之後便無視喋喋不休地叫罵和逼問的長老們。馬上回到了市郊的家中。他的侄女瑪琳帶著驚訝與高興之情出來迎接他,但嘴上說的卻不像她心中那樣誠實。


    “為什麽要回來嘛,就那樣逃走不就好了嗎?”


    這就是瑪琳歡迎她叔叔龍威的話,對此龍威隻是悠然一笑,便輕輕接下了侄女表現的愛的變化球。將從泰多梅卡買的禮物交給她後,他便穿著工作服走進了花圃中。他送給侄女的禮物,是泰多梅卡的特產,以純白岩鹽製作的吹笛少年的小型雕像。


    龍威特使事情結束後,布魯姆的心中並沒有播下放心的種子。在政府的高層中,開始顯露出拋棄母都市向敵方逃亡或是成為敵方內應的動向;於是布魯姆又一次來到園藝師的友人家中找其商量對策。在龍威看來,被當成隻要按個按鈕就會自動應答的政策商量機器並非其本意。但既然對方已經找上門來,也就不能冷淡地招待對方。


    “擔心嗎?”


    “當然擔心了”


    “那這樣辦你看怎麽樣?”


    龍威在友人的耳旁低聲私語。


    第二天,在一部分高官中開始流傳出一個奇怪的傳聞。龍威議員與泰多梅卡政府私下締結了約定,決定通過他的介紹接受逃亡者。直到目前為止一直誹謗指責龍威不謹慎的那些家夥,態度突然來了一個180度的大回轉,都轉而開始對龍威阿諛奉承。


    龍威的侄女驚訝的是,她那被花圃包圍的家周圍,突然出現了一群帶著高價禮品表情卑微的客人,有時在半夜三更還會有客人突然悄悄來訪。


    “我不會忘記閣下心意的”


    龍威對著每個客人都如此回答道,他並沒有說謊。他收到的所有贈品都轉交給了布魯姆。年輕的元首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高官們背信棄義的鐵證。


    同時,龍威讓瑪琳作好無論何時都能逃離本市的準備。向對此感到不可思議的瑪琳,龍威如此說明道。


    “如果戰敗了的話,就沒必要逃了。無論逃到哪裏都會死。但是萬一打贏了,就不得不逃離這個城市了。雖然現在元首依賴我,感謝我。但如果贏得了戰爭之後,他就會想要獨占這份功績。我的存在就成了他的絆腳石。那個男人雖然並不是個壞人,但是善者的嫉妒比起惡黨們的野心在結果上並不會好到哪裏去。所以不得不逃走啊”


    瑪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卻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那麽,逃到到哪裏去呢?昆侖嗎?應該不是新·卡米洛特吧?”


    是泰多梅卡,年青議員回答道。他特地遠行到那個邊臨尼泊爾河的國家都市,並不單單是去教唆對方進行對新·卡米洛特的軍事行動。同時也是為了探尋一個逃亡之地。他非常清楚他那位老友的為人,能夠同患難,卻不能共富貴。保持與他的友情或者說是類似東西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離他遠點,不要威脅到他元首的權威。


    “我在高效買了一幢房子,還附帶著一個橙子與檸檬的莊園。風景美麗,空氣清爽,比這兒更適合居住。昆侖那邊稍微有些危險,泰多梅卡的話,即使是布魯姆也鞭長莫及了吧。成為多餘的議員,果然是一場飛來橫禍啊”


    “是啊,本來叔叔成為議員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選民們也真是的”


    “正是如此,如果當權者都能像瑪琳你這樣見識不凡,我就不用被那群年終無休的勤勞議員們折磨了”


    龍威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對他來說被果樹與野菜所包圍的生活要遠遠比接近政治權力的中心來得輕鬆得多。


    說到輕鬆舒適,這同時也是他直到現在還


    保持單身的最大理由。還有就是,如果他取妻,那麽也許會讓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侄女瑪琳感到拘束也是原因之一。不過,以前朋友介紹給他的女性,他曾經評價對方是‘熟過頭的馬鈴薯’,這卻不是他人的錯。


    “泰多梅卡的美男子很多,隨意挑選,找個好對象早點結婚吧,瑪琳”


    “我才不會結婚呢”


    “哎呀?你不是打算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嗎?”


    對開著差勁玩笑的叔叔,瑪琳吐了吐舌頭後,回到廚房去準備晚飯了。龍威用雙手啪了一下自己的臉,重新整頓了一下表情後開始考慮今後的打算。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做的是擊退新·卡米洛特後的準備工作。如果龍威看人的眼光有重大失誤,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能者,那麽愛克爾羅尼亞將失去獨立,莫布裏奇?玖尼亞將得到名為政治權力的危險玩具,並會用它開始相應的危險遊戲吧。以肅清愛克爾羅尼亞現役高層為開始,接下來就是與圖謀過甚的協助者新·卡米洛特發生對抗。就算到時敗北的可能性巨大,也會果斷地選擇毀滅之路,拚命掙紮,將毀滅擴大吧。


    從結果上來說,自己在昆仲和泰多梅卡所作的事情,不過是花言巧語罷了。為了讓其變成實質性的東西,還是必須要阿路馬利克獲得戰場上的勝利。


    在龍威看來最危險的事情,其實是沒有參與這場戰爭的其他五個都市連通一氣共謀針對兩市的計劃。為了對他們防患於未然,必須盡早取得軍事勝利。


    另一方麵,參與新·卡米洛特市政、帶著親切外表的偽善者們,為了要求對他們的善行支付報酬,來到了用單手指尖操縱著名為權力之玩具的莫布裏奇?玖尼亞處。


    “那麽,各位有什麽願望?”


    莫布裏奇?玖尼亞這樣問道,於是在他的麵前出現了各種各樣花式繁多的要求。


    在北極海領域新·卡米洛特船籍船舶的優先行駛權、愛克爾羅尼亞中央河港九十九年的租賃期、勒拿河中遊工業用金剛石礦山的開采權、解除愛克爾羅尼亞常規軍備隻保留形式上的武裝、締結互不侵犯條約。年輕人帶著寬大的微笑,全部接受了些要求。


    “沒有問題,正因為有貴市的協助,我才能奪回自己的權利。無論是什麽事,隻要是貴市所希望的,我都會接受。當然了,這要在我成功之後才行”


    新·卡米洛特政府的代表帶著滿足的表情回去了。但少數跟隨莫布裏奇?玖尼亞從母都市一起離開的那些他父親時代的部下們,自然不得不對自己的年青主人逼問這樣做的理由。


    “作出那麽慷慨大方的承諾,隻會讓讓新·卡米洛特得意忘形,您真的打算履行承諾嗎?”


    “怎麽可能,我可不是那種好好先生”


    帶著辛辣的笑容,莫布裏奇?玖尼亞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一條惡毒的紋路。


    他借助新·卡米洛特的幫助獲得愛克爾羅尼亞的支配權,是為了他自己,而不是為了讓新·卡米洛特去染指獵物的最美味之處。一旦成了愛克爾羅尼亞之主,他打算隨心所欲地利用自己的權力,獨占所有利益。對於自己的背信棄義,新·卡米洛特大概會充滿指責與不滿吧。但幻想盜賊同誌間的信義本身才是愚蠢至極。總有一天要給新·卡米洛特那些被欲望塞住腦袋的那家夥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過於強烈的欲望是會導致自身毀滅的,莫布裏奇?玖尼亞這樣想道。


    就這樣,新·卡米洛特軍從他們的都市出現,沿著北極海沿岸水陸兩麵的部隊同時推進。在三月十九日到達泰梅爾半島,這是此次征程一半的路程,從這裏再往前,對愛克爾羅尼亞發動進攻的意圖會傳達到全世界範圍。當然了,事到如今想要隱瞞也不可能了。


    在泰梅爾半島邊緣處設置的新·卡米洛特軍司令部帳篷中,莫布裏奇?玖尼亞挺起胸膛向幕僚們說明作戰方案,名義上他是愛克爾羅尼亞正規軍總司令。這種虛銜在凱涅滋?基爾伏特來看是件極為可笑之事,但他把這種想法深藏在那鋼玉般瞳孔的深處。


    桌子上的地圖是根據以前月麵都市提供的資料為原形所製作的。自然的地形姑且不論,人為建築的位置也並非完全可信。不過古有名言「有勝於無」。


    “他們大概會這麽想。新·卡米洛特軍會沿著北極海沿岸進入勒拿河河口,逆流一千兩百公裏而上,從下遊進攻愛克爾羅尼亞吧。不過,很遺憾,我們要辜負他們的期待了”


    莫布裏奇?玖尼亞手中竹鞭的前端,在地圖上繞了個大圈子,吸引著幕僚們的視線。


    “我們要逆流而上。但是,並非勒拿河,而是葉尼塞河。隨後越過中央西伯利亞高原的分水嶺到達勒拿河最上遊順流而下,從上遊發起對愛克爾羅尼亞市的進攻”


    從幕僚中傳來的細碎交談聲。年青亡命者的作戰方案確實大出人意。


    “分水嶺範圍二百公裏,在這裏必須轉為陸路,必須最大限度地活用水陸兩用車輛。我從很久以前就在考慮,攻擊愛克爾羅尼亞應該使用水路,並且應該是從上遊發起的奇襲”


    說到這裏停了停,莫布裏奇?玖尼亞以得意洋洋的笑容翹起嘴唇兩端。


    “當然了,這種奇謀隻能使用一次。當我恢複了愛克爾羅尼亞的正當統治權後,會采取相應的防禦對策”


    莫布裏奇?玖尼亞似乎並非隻是個野心勃勃的驕傲狂,基爾伏特這樣想道。雖然明知會掃對方興致,但也不得不指出這重大作戰中所存在的缺陷。從上遊向下遊的進攻,雖然利於前進但卻難於後退。一旦戰況陷於不利,敵方在河的兩岸部署陸戰部隊,再者敵方從下流以水上部隊進行追擊的話,將會如同被拉上口袋般,失去行動自由,結果是遭到毀滅性打擊吧。


    “戰鬥之前就考慮退路該怎麽辦,你到底有什麽用心?”


    對於莫布裏奇?玖尼亞激昂的聲音,凱涅滋?基爾伏特給他潑了盆冷水。


    “不考慮退路,隻一味尋求戰鬥,又是何用心?”


    就在雙方針鋒相對,處於膠著之際,通信員帶來了一封急報。對於新·卡米洛特軍來說是件意外的凶報。


    “泰多梅卡軍正不斷占領破壞,襲擊地中海沿岸我市的設施。”


    幕僚們一片岑寂。


    在這個時代,地中海隨著直布羅陀海峽的隆起從大西洋分離出來。另一方麵,隨著蘇伊士運河的下沈與紅海相聯結。雖說與過去漫長時代的地理情況不同,但擁有複雜海岸線的巨大內海是歐羅巴大陸與非洲大陸間的要衝之地這點卻沒什麽變化。


    “不過,泰多梅卡為什麽要現在作出那種敵對行為……”


    複數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肯定是愛克爾羅尼亞優秀的戰略家,刺激了泰多梅卡的欲望。基爾伏特是這麽直覺的。新·卡米洛特如將兵力移動到愛克爾羅尼亞方麵,造成泰多梅卡方麵的兵力空虛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就算泰多梅卡並非真想與新·卡米洛特拉開戰端,但根據北極海方麵的戰況,他們也許是打算盡可能多地坐收漁翁之利吧。想讓他們死了那份心,就隻有將反擊與抵抗以實力向他們展示。


    一個方法是停止對於愛克爾羅尼亞方麵的進攻,然後在地中海方麵展開兵力,這是阻止泰多梅卡進攻的方法。另一個則是用閃電戰迅速屠盡愛克爾羅尼亞軍,之後回師阻擋泰多梅卡軍。不,也許還有迂回到泰多梅卡軍後方,切斷其退路的方法。但遠距離所必需的後勤補給、士兵緊張感的持續負荷等都會成為無法忽視的問題吧。


    “元首之子”


    凱涅滋?基爾伏特的招呼聲,穿著些禮節的甲胄。


    “雖然閣下的勇氣與雄心值得讚賞。但比起進攻愛克爾羅尼亞,首


    先不得不考慮的是新·卡米洛特的防禦。從北極海沿岸後退,如敵進行追擊,便可在葉尼塞河口附近給予攻擊。通過烏拉爾山膝與伏爾加河一線向黑海進發,如能做到這一步,便可從多瑙河方麵得到己方的補給,即使與泰多梅卡軍相對峙也無大礙,如果他們退兵,則可順著多瑙河回到新·卡米洛特”


    實際上,並非如口述的那般簡單。如選擇通向地中海方麵的最短路線,在大軍左翼將有可能出現昆侖軍的截擊。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裏繼續停留浪費時間了。


    “基爾伏特準將,你的建議也許是安全的對策。但是,過於消極了吧。就算因為泰多梅卡的愚蠢行徑造成地中海方麵喪失數處據點,隻要獲得愛克爾羅尼亞,確立北極海沿岸全域的霸權,便是失一得十的好事。如果害怕失去那些小東西而采取好似守財奴的態度,結果隻有一無所獲、喪失名為未來的一切。然後在曆史的審判前,我們將作為敗北者而低頭不起,那樣真的好嗎?”


    以熱情洋溢的辯論,年輕的亡命之徒進行反駁。


    真是個能說會道的家夥,基爾伏特隻能這麽給他評價。在他的周圍熱烈的讚同聲正開始形成泡沫。正當基爾伏特準備讓他們閉嘴,並主張自己觀點時,擁有深厚戰曆的蔣倫少將提出了妥協方案。


    “重要的是在最短時間內獲得最大戰果。現在,將兵力一分為二,同時從上下遊夾擊愛克爾羅尼亞市”


    “真是宏大的作戰方案”


    莫布裏奇?玖尼亞不失時機地表示支持是因為再討論下去事情就會變得麻煩了。基爾伏特自然反對他的意見。


    “兵分兩路就是說打算兩個方麵全部打贏嗎?也許屬下真該佩服將軍了”


    “好好想一下,基爾伏特準將。將我軍一分為兩不是更有利於佯攻嗎?結果就是可以逼迫進行雙麵作戰。既然已經到這裏了,連愛克爾羅尼亞的一個手指也末碰倒便撤退,未免太遺憾了”


    連你也感染上亡命之徒的無責任軍事冒險主義了?雖想這樣說但基爾伏特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畢竟蔣倫無論年齡還是級別都在他之外,隻有作罷。


    正當新·卡米洛特決定兵分兩路之時,在愛克爾羅尼亞軍內部也麻煩不斷。


    雖然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缺少人德是顯露無遺的,但在布魯姆元首身邊,還是正經八百地傳來“阿斯巴魯可能倒戈新·卡米洛特軍”的傳聞。


    布魯姆最初一笑了之,覺得不過是無責任的流言。隨後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新·卡米洛特諜報人員在散布蠱惑人心的失實傳聞?再之後懷疑的對象,從傳播流言者轉向了被傳聞的主角。甚至還想到了,無風不起浪的諺語,一旦思維鑽了牛角尖,就無法再恢複自由了。


    布魯姆元首心中忐忑不安了一陣後,決定將事態的判斷與解決交由另一個身體的腦細胞去負責,於是他打通了某個議員家的電話。


    被再次當作商量對象的龍威穿著園丁服在花圃中幹活時,突然侄女把他叫到了有線可視電話機前坐下,洗耳恭聽了二十分鍾無信心元首的無信心見解。隨後他給出了自己短潔明晰的建議。


    “如果怎麽也信不過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的話,那就根據自己的想法選一位司令官吧。已經無須我再多言了”


    撒手不管了後,布魯姆元首的疑惑比火柴棒之家更脆弱。還未完全達到與龍威同步心境的他,提出了融合、協調之類似是而非的妥協提案,讓友人啞口無言。


    “作戰指導集團化什麽的,我可從沒聽過。並不是肥料的種類越多,就能種出好的玫瑰喲,布魯姆”


    “這是為了分散獨斷專行的危險。畢竟他也難以擅自驅使年長者們吧”


    “是嗎,雖然我覺得這樣隻會陷於多數派決定作戰方案的愚蠢之中”


    龍威不安穩的預見,完美地正中靶心。在防衛本部召開的作戰會議成為了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對其他多勢派,其他多勢派中的一部對另一部,這種群魔亂舞的菜市場。雖然主觀上是在為保護母都市而熱情洋溢,但本質卻隻是執著於個人主義的私鬥。第一個察覺這點的阿斯巴魯開始裝傻然後中途開始沉默。其間議論豬突猛進,最後完成了一個誇張奇異的作戰方案。


    將水上部隊集結於勒拿河口,在那裏迎擊敵人——當聽到這個作戰方案時,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在自己的座位上往後一仰吹響了嘲笑的小號,因為沒人肯配合他,所以很遺憾沒能形成交響曲。當被問到為何發笑時,他收起了笑容,苦歎了口氣。


    “我怎麽可能不發笑?”


    既然新·卡米洛特軍從北極海沿勒拿河逆流而上,那把他們引入內陸不就好了嗎。在支流布置數支部隊,待他們通過後從後方追擊,另一方麵,從上遊派出主力形成夾擊之勢便萬事大吉。有什麽必要非得勞師動眾地在河口擺出隻有五成勝算的作戰?”


    “從愛克爾羅尼亞有史以來,從未讓他市的軍艦漂浮在勒拿河之上過。絕對無法容許敵艦入侵我們的母親河”


    “愚蠢”


    “阿斯巴魯準將,謹慎你的言行!”


    “再說了,為什麽你們那麽肯定新·卡米洛特軍就一定會河口打過來?也許從上遊逆襲過來也說不定。要我說的話——”


    他沒能再多說什麽。承受著四麵八方而來由歇斯底裏的罵聲組成的合唱,他那小小的獨唱之聲理所當然地被淹沒了。


    終於按捺不住的阿斯巴魯一把扯掉剛剛被授予的正規軍準將徽章,在驚愕與憤怒的包圍中,猛地將徽章扔到了作戰地圖上。他以極其不遜的挑釁目光巡視著同僚們,相對這瞬息的寂靜,他拋下一句罵人話‘sonofabitch’從座位上站起。隨即到處響起殺氣騰騰的吼聲,一個軍官把腰上的手槍也給拔出來了。


    阿斯巴魯那時的迅捷大概是極盡人類可能性的極限了吧。隻見他身子一橫,單手抄起桌上作戰地圖用的圓規,用強勁的手腕一甩。


    數個聲音同時回應著阿斯巴魯的妙技。苦痛的呻吟聲、射出的烏蘭238子彈打在地板上的槍聲。圓規的尖針深深紮入軍官的右手指甲中,軍官呻吟著,想拔出插在手上的銀色凶器,但因痛苦與焦急而告失敗。針折斷,殘留在皮膚與肌肉之中。


    “那,那個很痛……”


    出席者之一的鮑茲威魯中佐鎮靜自若地嘀咕著。他的聲音很快消失在踢桌子與罵娘聲中。已經有數把手槍瞄準了阿斯巴魯的身體。就在集體爆發咫尺之前,出現了響亮的製止聲,令人尊敬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站在作戰會議室門前。在隔壁房間中等待會議結果的他被槍聲吸引來了。


    “阿斯巴魯準將,你的責任應該不是讓自己人流血吧”


    “不必擔心……”


    淡赤銅色的臉上,洋溢著大膽的微笑。以不羈的口吻年青準將坦言道。


    “對自己的責任深有體會。後天我就用敵人的鮮血來染盡勒拿河,到時會漂紅到連河底的大樓都染上顏色呢”


    他集中的視線並沒有被染紅,而是被惡意漂白了。


    為了收拾這裏的殘局,布魯姆先讓阿斯巴魯離開,叫人送負傷的軍官去醫務室。打算對打架的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後剩餘的人討論的結果是,包括鮑茲威魯中佐在內的全體人員一致讚同,決定采用河口迎擊方案。


    “愛克爾羅尼亞軍在勒拿河口集結了四千艘艦艇,擺開長龍陣”


    從諜報人員處獲得的報告,給凱涅滋?基爾伏特鋼玉般的瞳孔中帶來了犀利的光。這是四月二日的早晨。


    “情報準確嗎?”


    “沒有錯。愛克爾羅尼亞軍的主力在勒拿河口展開,打算從麵阻止我軍的前進”


    “哼,喜怒無常的女


    神似乎正對莫布裏奇?玖尼亞獻媚呢”


    “大人,這樣的話我們部隊將在水上與愛克爾羅尼亞軍主力正麵作戰了嗎?”


    “正麵?別說蠢話”


    別動隊的年青指揮官給部下的作戰熱情潑了盆冷水。他們隻分到全部兵力的三成。如以這種寡勢與敵主力正麵交戰的話,最大戰果也不過是以成堆屍體為主力贏得短暫緩衝時間。


    要想以少勝多,便隻有考慮詭計。雖然並非本意,但凱涅滋·基爾伏特準準備先打贏一場,為勒拿河上遊進攻的友軍削弱敵兵力後,向地中海方麵長驅直入阻止泰多梅卡的攻勢。我還真是貪心啊,內心不禁苦笑起來。全部實現這份圖謀,才是名為凱涅滋·基爾伏特準的男人所應有的存在價值。打下愛克爾羅尼亞的功勞,讓給失權者莫布裏奇?玖尼亞也無所謂。


    當天午後,馬迪鬆少將指揮的愛克爾羅尼亞軍主力,完成了在勒拿河口的展開。超過四千艘的艦艇群辛苦了半天後完成了密集隊形。這全是獲得意外之外情報的結果。據新·卡米洛特軍的逃兵口述,敵采取以潛艦為中心的陣容,打算從愛克爾羅尼亞軍之下通過,從而入侵勒拿河。測謊儀證明了情報的正確性。馬迪鬆少將將四千艘艦艇密集排列,並在船體之間鋪設了鋼化玻璃網,擺出此路不通的架勢。


    這正中基爾伏特下懷。測謊儀所測的逃兵,雖然說的是自己認為的實情。但那‘實情’本身卻是基爾伏特創作的劇本,所以不會有麻煩。


    在太陽的下方接觸到河口彼岸時,一艘潛般撞上了鋼化玻璃網。對於愛克爾羅尼亞軍來說,這有如是勝利的預兆。迅速卷起網拖出水麵。馬上有人注意到從潛艇中猛烈噴出的重油,到處響起驚慌失措聲。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馬迪鬆少將發出合理但缺乏個性的疑問與驚愕聲時,突然燃起一片橙色。潛艇自爆了,燃燒彈從水麵向四方飛射。被鋼化玻璃網纏繞在一起的己方艦艇慌慌張張地切斷綱,打算遠離燃燒而起的己方艦艇。場麵極度混亂相互碰撞,鋼絲綱被東拉西扯艦艇原地打轉。其間還混入了數艘小艇,隻是誰也沒注意。


    “瞄準總司令!”


    凱涅滋·基爾伏特準的命令成為無形之箭滑過天空,敲響了士兵們的鼓膜。數十挺自動機關好像被同一根細線牽動般槍口朝向同一點,高速子彈的火網聚攏在一起瞄準馬迪鬆少將。


    少將的肉體被從前、左、右三方射來的數打高速彈撕開、扯碎、成為血淋淋的肉片四散開來。


    總司令的死也就是指揮係統的崩潰。河麵熊熊燃燒著,失去行動自由的愛克爾羅尼亞軍艦艇重複著爆炸與燃燒,再加上新·卡米洛特軍射來的子彈與燃燒彈,使水麵上出現了淒慘的火刑場。雖然有許多人為逃避船上的火災跳入河中。但半數被流彈擊中,或是頭撞在自己人的船上沉入水中。


    勒拿河廣闊的河口點綴著深淺有致的橙色,上空大片黑煙翻滾加速著暮色的展開。雖然愛克爾羅尼亞軍的反擊絕不微弱,但欠缺秩序的攻擊效果甚微。根據戰後調查,當時子彈及炮彈的命中率僅為百分之七。另一方麵,新·卡米洛特軍則高達百分之六十一。勝敗的總結是後來的事了。


    “火能克水,即使過了三千年也一點末變”


    也許應該說有些失望吧,凱涅滋·基爾伏特準在心中喃喃自語。抬起視線,映照江上火炎反射出橙色光芒的鋼玉瞳孔,這次映出薄暮的天空沉入一片青灰色中。他已盡了全力,接下來的責任就在莫布裏奇?玖尼亞和分擔他命運的那些人身上了。


    凱涅滋·基爾伏特準的奇策在勒拿河口的滅世劫火中致愛克爾羅尼亞軍於萬劫不複。就在基爾伏特為了抵擋泰多梅卡軍針對母都市的攻擊,開始退兵之際,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和其部隊正殘留在愛克爾羅尼亞市中。最近幾天,龍威議員走出家門來到政廳,訪問司令部要求與阿斯巴魯見麵。


    迎接議員的阿斯巴魯正在雖然範圍狹窄但卻自由或者說充滿活力地生活著。


    “如何,還有勝算嗎?”


    “有是有。如果敵人得意忘形攻入市內的話就有。不過,在此之前,市政府也許會先投降呢。勒拿河口的煙花綻放了後,隻會動嘴皮的勇者們似乎全力以赴地用桌布和床單製作白旗”


    兩人笑了。阿斯巴魯的是冷笑,龍威的則是苦笑。


    “打算逃往市外的公職人員,我會以自己的職權予以拘捕,沒有問題吧,議員先生?”


    “樂意之至”


    各都市間的對抗不應以戰爭而應以高官間的決鬥來解決,向議會提出這種法案並被嘲笑與叫罵的經驗,龍威曾經有過。


    采取愚蠢兵力分散的結果就是阿斯巴魯手中殘存兵力隻有五個連隊的陸軍與工兵隊。雖然作為準將級別的擁有者來說是足夠的兵力,但遠遠沒能到達可使愛克爾羅尼亞市民與當權者們安心的程度。


    在龍威之後到訪司令部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的臉色,明顯萎靡不振。


    “怎麽了,壞消息嗎?”


    龍威姑且問道。


    “我軍外海艦隊今日午後,在勒拿河口被新·卡米洛特軍擊敗”


    “啊呀啊呀~~”


    阿斯巴魯淡淡一笑。


    “新·卡米洛特的野心,環北極海帝國終於要誕生了嗎,這是昔日羅馬帝國的再現吧。這樣一來愛克爾羅尼亞也要踏上迦太基的淒慘末路了嗎”


    “你想把自己比作漢尼拔嗎,真是胸襟不凡”


    “沒有的事。漢尼拔輸了,但我不會輸喲”


    在阿斯巴魯把元首的諷刺當成耳旁風時,又有新的報告送達了。


    “勒拿河上遊突然出現新·卡米洛特軍,並大舉順流而下直指愛克爾羅尼亞市”


    “萬事休已嗎?”


    正因為他這種直言不諱的性格,才會招致同僚和長官的討厭。


    “真是的,成了上遊與下遊間惡報的夾心嗎。我市引以為傲的摩天樓群,看起來就是三明治的火腿了”


    這樣自言自語著,龍威為了不打攪阿斯巴魯布置任務,辭別司令部。元首的半規管(c注:人體內的平衡器官)好像開始罷工,龍威不得不攙扶腿腳僵硬的他乘上車。車子開動,元首剛剛緩過一口氣,龍威便若無其事地要求他最好有心理準備。


    “你是元首。不但負有戰爭責任,而且還是將前代莫布裏奇趕下台的當事人,他的兒子自然不會放過你吧”


    “我明白。就算現在投降,我也沒救了。隻有抵抗到底”


    正氣昂然,或者以龍威直率的觀察看來是末路窮鼠般的表情,尼柯拉斯?布魯姆元首閣下疲憊不堪的臉上浮現出決意之色斷言道。嘛~請好好幹喲,龍威在心事嘀咕著。勒拿河口的敗北與上遊出現的敵襲,當然使市民群心動搖。就算是虛張聲勢如果連元首的腰杆也不夠硬的話,愛克爾羅尼亞市便先會內部崩潰,在莫布裏奇?玖尼亞的麵前拋出歡迎光臨的花束。就算並非本意但既然擁有公務員的身份,龍威便必須與城市共命運。雖然無可奈何,但他卻很在意侄女瑪琳的命運。


    市民指責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的音量不斷增加。現在支配著愛克爾羅尼亞市幾乎所有兵力的他,不僅禁止使用港口,就連本市的象征橫跨勒拿河的勒拿大橋也禁止通行,並派遣工兵隊進行著什麽工事。市民代表與政治家們對此再三抗議。


    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沒有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他們。赤銅色的臉上,帶著官僚主義的無形麵具,嘴上始終掛著一句話‘元首許可,政府決定’。對於‘狐假虎威’的一時惡評,並不值得他去顧慮。原本老虎已經快追到欄杆前了,無須理睬那些打主意斥


    責他用以轉移敵襲恐怖感的家夥。


    另一方麵,他封鎖了所有通向市外的道路。把那些身負公職一邊對市民勸說都市防禦義務一邊自己卻打算出逃的不知廉恥之輩們關進軍事監獄。


    對於這件事竟也有眾多抗議。在母都市陷於危險之際逃亡確實無法原諒,但將擁有崇高地位的名人當作罪犯來對待是不行的,把他們趕回回家不就足夠了嗎?這麽叫喚的某個胖子議員,讓阿斯巴魯啞口無言。在達到忍耐極限後,他向一名部下命令道。


    “歐蘭勃路克大尉”


    “是”


    “想辦法收拾掉那個人形麥克風的叫聲!快被煩死了”


    歐蘭勃路克大尉‘想辦法’收拾了。從司令部被轟走的胖議員,向同僚們訴冤,帶著一個分隊的人數再次殺了回來要求與總司令麵談。


    “擾亂指揮官的精神安定、損傷軍隊士氣,這是再明白不過的利敵行為。沒一槍斃了你就該燒香拜佛了”


    阿斯巴魯輕蔑地說完後,為了能完全惡心一下他們就當著他們麵將棉花塞入兩耳。在暴跳如雷議員團的罵聲中轉身信步離去。


    四月六日淩晨四點鍾,在沿著勒拿河而下的莫布裏奇?玖尼亞的夜視望遠鏡視野中,出現了愛克爾羅尼亞市的街景。


    河流的流速加快了新·卡米洛特軍的步伐。他們如文字般踏波而來從空闊遼遠的勒拿平原的水路長驅直入。二千二百四十艘快速戰鬥艦,八百八十六台水陸兩用坦克,八艘炮艦,三百五十艘強襲登錄艦。這就是莫布裏奇?玖尼亞所率領的兵力,光陸戰人員就超過二萬人。憑這些兵力,應該可以控製以河港為中心的愛克爾羅尼亞心髒地區。在青年的心中現在已張開翱翔之翼。


    江麵上並未出現愛克爾羅尼亞引以為傲的水上裝甲部隊。那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愛克爾羅尼亞的水上裝甲部隊跟隨主力出動,已在河口方麵被盡數殲滅了。


    “成功了,愛克爾羅尼亞已經在我手心了”


    越過望遠鏡的鏡片,遠望懷念的街道風景。年輕的野心家膨起胸廓,在他的氣管與血管中充滿了令自己都喘不過氣的複仇渴望。


    “在卡諾廣場上,我要把愛克爾羅尼亞政府的高官們牽起串,用絞首架搭起長城。讓他們詛咒自己毫無遠見的愚昧”


    雖然青年沸騰的聲音挑動著鼓膜,但蔣倫少將的臉色卻很陰沉。經驗豐富軍事家的精神地平線上正雷聲滾滾。一切都在提醒是不是太過容易了?


    三千多條由金屬、強化陶瓷、強化玻璃製成的人工魚,在拂曉的大河中的遊弋,穿過愛克爾羅尼亞市象征之一漫長的勒拿河大橋後,雖然作好了應對從橋上發起槍戰的準備,但卻一顆子彈也末飛來,在他們安全通過之後,緊繃的神經開始緩解了。


    在那瞬間,一片炸開的亮點占據了將士們的視野。在亮點收斂成火炎狀時,這次輪到一陣爆炸聲開始擊打鼓膜,勒拿大橋被爆破了。


    全長三千九百五十米,寬五十米的巨大吊橋在逆流的白色巨大瀑布中好像根便宜的鉛筆般折斷。無數強化鋼的碎片上下飛舞,士兵們慘叫著抱緊頭。巨大的橋身掉落河麵濺起新的水柱,數艘小艇被砸飛,不合時宜的酒杯在一旁拂曉的微光照耀下發出虹色地閃光。


    “勒拿河大橋炸斷了?”


    驚愕的波浪使得新·卡米洛特水上裝甲部隊產生動搖。河的上遊,也就是後方退路被切斷了。


    在高級軍官的心中,凱涅滋·基爾伏特準的警告有如不詳的黑雲般漫延。有人迅速看透這點並開始鼓舞士氣。


    “前進!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前進!”


    站在戰鬥艦的艦首,如同北歐海盜的首領般頂風而立,莫布裏奇?玖尼亞朗聲宣言。


    “就算已無退路,我們還有其他道路。筆直前進,突入愛克爾羅尼亞的港口,帶著自己的生命與勇氣去彌補勝利”


    心想說得輕巧。但蔣倫少將沒有說出口。事到如今,沒有退路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從先頭部隊獲得的報告更是雪上加霜。水中有障礙物阻擋他們的前進。不但炸毀的橋梁隔斷了退路,這次就連前進也受阻。


    愛克爾羅尼亞軍在勒拿河底打入了鐵樁,纏上十幾二十重鋼纜與鋼琴線,封印了新·卡米洛特水上裝甲部隊的快足。這當然是阿斯巴魯的腦細胞想出的奇謀,與破壞大橋聯動的計劃。就算是廣闊的勒拿河河麵,也同時擠不下數千艘小艇,船舷與船舷相互碰撞。自己人的船體相互擦傷,勃然變色相互叫罵。


    “出動水中工兵隊!清理鐵樁。要是在這裏受到炮火集中攻擊,將毫無還手之力”


    蔣倫少將敏銳地下達指示。


    “多此一舉!”


    莫布裏奇?玖尼亞不滿道。如果水中有鐵樁的話,應用魚雷攻擊在短時間內破壞幹淨。一個一個去清理鐵樁,這不是給敵人以開炮射擊的機會嗎?可是,少將搖了搖頭。


    “沒有看見那個嗎?元首之子”


    蔣倫提督的手指指向河麵的一點。莫布裏奇?玖尼亞跟隨他手指的視線刹那間被電到了。河麵的一部分看起來好像是塊擴大的黑布。那明顯是燃燒性極強的液體燃料。現在行動受限,要是受到燃燒攻擊就更無勝算了。莫布裏奇?玖尼亞放出帶電的吼叫。


    “馬上在靠岸!趁河麵液體燃料末擴散前,逃上陸地”


    恐怖以光速包圍全軍。沒有人希望變成人形烤肉。船舷與船舷摩擦碰撞,拚命地把船首朝岸上駛去。


    麵對向河岸趕來的新·卡米洛特軍艦艇群,愛克爾羅尼亞軍炮火咆哮。隨著阿斯巴魯一聲令下,在堤防陰影處的重炮同時齊射。


    密集到無法看透水麵的人與船隻成為大炮的絕好目標。一發炮彈可以穿透數個士兵的身體,一艘船的爆炸會把左右僚船都卷入進來,火炎與煙霧和爆炸聲不斷擴大再生產。身上起火中彈的士兵一頭紮入河中。


    新·卡米洛特軍中的士兵中未失去戰意者,或者也許是由於自暴自棄感產生破壞衝動的人,他們被己方的鮮血和河水打濕身心,從屍體和損壞船體的擋箭牌間還擊。小口徑子彈無法貫穿凱芙拉纖維的軍服與表麵水膜,雖然槍戰時間意外地漫長。但被封鎖了行動與速度的新·卡米洛特軍的敗北卻已注定。在戰前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的豪言壯語一一實現。上遊的橋與下遊鐵樁之間的河麵布滿了活著的有機物與死去的有機物,已被破壞的無機物與等著被破壞的無機物,共同化為一塊血跡斑斑的巨大海綿。


    蔣倫少將在額頭與左上臂血流不止中,終於到達了河岸。成為愛克爾羅尼亞軍俘虜是在淩晨六點五十一分。擁有黑發與赤銅色臉的年青總司令鄭重迎接了這位俘虜。再多流血已無益,請命令還在抵抗的部下投降。如此勸說了之後,蔣倫接受了建議。


    “全員放下武器舉手投降。戰鬥和死亡都已沒有意義。戰敗的責任由我承擔。重複一遍,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蔣倫將軍的聲音隨著擴音器流向河麵。就好像在回應他般,槍聲漸漸小了。如果是為了保衛母都市到還說得過去,可為了他市的野心家而殉職異鄉就是愚蠢行徑了。七時零九分,槍聲完全斷絕。與勒拿河的戰鬥一樣,都是先封鎖敵人行動,後向密集處進行高效炮擊的一方掌握了勝利。


    向失魂落魄的敵將行了一禮。


    “將軍辛苦了。我想請你喝杯茶,麻煩到小官的司令部來一趟”


    老將軍點點頭。現在,服從是保持尊嚴的唯一途徑。不過,他不得不提出一個就算在混亂與殺戮時腦中也始終揮之不去的問題。如此集中的火力覆蓋,為何卻沒有點燃河麵的液體燃料?


    回答很簡單。


    “那隻是水罷了。雖然用顏料上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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