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說是要把季禮托付給她照顧一個月,其實也就是個以防萬一。自那次通話之後,兩人就沒有其他交流,如沈小妞所言,這小子獨立得很,看病打點滴什麽的都自己一個人辦了,自己煮粥,自己吃藥,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多費心思。


    年關將至,即便不想,可總是得回家一趟。


    在南希從七大姑八大姨的嘴裏死裏逃生的時候,季禮也飛回了常市。


    推著行李箱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半,可以被稱之為豪宅的地方不再是如以前那般沉寂。


    冬日天色暗的比較早,客廳的水晶吊燈已經打開了幾盞,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泛著一片柔和的光澤。


    空氣中有剛出爐的烤麵包溫暖的香氣。


    “小少爺回來了啊。”第一個看見的人是管家趙叔,永遠穿西裝打領結,一絲不苟的模樣。


    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趙叔就在季家工作了,按輩分來說是他的長輩。季禮聞言應了聲,拎著行李箱往樓梯上走。


    很快他回家的消息就傳到了他的繼母薑溫素那。薑溫素知道後顯得很高興,厚手套都來不及脫就捧著盤麵包招呼徐媽晚上別忙活了,說是要親自下廚做頓飯。


    她高興,他爸自然也跟著高興。看著廚房裏走來走去又手忙腳亂的女人,原本剛從公司回來時板著的臉都柔和了下來,笑容也連帶著明朗了幾分:“身體不好就多休息,吃什麽不是吃?”


    他這個繼母對誰都溫柔可親的模樣,唯獨對他爸有一些脾氣。


    “每天‘休息休息’,都把我當植物人了!”因為天生體弱又常年操勞,這個身形本就嬌小瘦弱的女人身體不是太好,臉色總是蒼蒼白白的,說話也沒什麽中氣,除了麵露微笑時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外,並沒有特別出挑的地方。


    可也就是這樣平凡無奇的一張臉,讓他爸記了整整十幾二十年。


    和以前一樣,季禮在家裏混混沌沌睡了幾天,除了平時下樓吃飯,房門近乎都緊閉著,算是給他們留足了二人空間。


    。


    另一頭,南希這年過得也不是很愉快。


    她從小到大都是不太招親戚喜歡的那種“不許學”的孩子,活潑好動還皮得很,剪過鄰居爺爺的胡子,搶過小男生的糖吃,一有點矛盾就拳頭能解決的別廢話。初高中那陣越來越不得了,整個人都陰沉沉的,乖戾暴躁,煞氣很重,瞬間一躍成為附近一帶的反麵教材。


    因為這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那些個親戚就操起了她媽的心。以前是:“一個女孩子家,抽煙喝酒打架耍橫,成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嫁的出去。”


    現在就變成了:“警察?男人當警察好討媳婦兒,女人太凶了沒人要,還是當護士比較好。”


    對於這些言論,南總攻大多一笑置之,畢竟她將來是要娶老婆的。


    然而她媽可不這麽想。


    年剛過沒幾天,大清早的就一通電話把她從被窩裏挖出來,說是她好友的兒子去那邊玩,晚餐讓她接待一下。


    用指甲蓋想也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無奈礙於沒有說破,她也隻能謹遵懿旨。


    於是乎,當天晚上,看著麵前長得斯文俊秀也衣著得體,但是滿嘴“我媽說”的“精英男”,南希頭很痛,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了又忍,終於在他第六個“我媽說”還沒蹦出來之前,拍案而起:“你他媽……”


    話到嘴邊,想起之前唐秀麗隱含威脅的“千叮萬囑”和那笑裏藏刀,又眉頭抖了抖,隻歎了口氣後重新坐回去,勉強對這個她母上大人好友的兒子擠出一抹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你媽很厲害啊。”


    。


    吃完飯,“精英男”體貼地想要送她回家,南希強忍住一腳把他踹到西伯利亞去的衝動,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夜幕降臨,馬路上燈光是暖橙色的一片,南希回家的時候差不多晚上八點半。


    他家樓下的路燈壞了一盞,光線微弱地映在地上,暈出一層光圈,連著不遠處稍微明亮的那片。


    四周都是幾層的樓房,住的大多是一些上班族,這個點基本都回家了,從上至下燈亮了一盞又一盞。對比附近新蓋的大樓,這邊的住宅區稍顯得舊一些。


    南希下了出租車後,邊刷著手機邊往裏走,到她家樓底時,抬頭,有些滯住。


    半舊不新的公寓入口旁立著一個少年,側顏在忽明忽暗的燈光底下有些模糊不清。


    南希定睛瞧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沒認錯人。隻是那少年在一戶人家的窗邊微微壓低了身子,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仔細一看,發現他對麵還掛著一隻蠢貓。


    夜幕底下。


    季禮手插口袋站在路燈旁某家住戶的窗戶邊上,靜靜盯著那隻腦袋被卡在窗欄上的胖橘貓,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圓腦袋。


    頭頂被人不懷好意地逗弄著,小胖球一個激靈,眼睛眯了眯,示威性地喵叫,齜牙咧嘴,爪子動著想要反擊,無奈頭被卡在欄杆裏頭,進也不行,退也不行,簡直生無可戀。


    貓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片刻後,它隻能收回了自己居高臨下,俯覽群雄的王者霸氣,認慫不動,委屈巴巴地任人魚肉。


    季禮輕咳一聲,唇角輕扯,直到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方才側轉回過頭。


    路燈底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眉眼清俊,看不清神情。


    然而視線與來人對上,季禮沒有反應,隻垂了垂眸,繼續轉過頭去逗胖橘貓。


    南希看著,有些好奇他為什麽會在這,可也沒多話,揉揉鼻子,轉身要往樓梯上走。


    就在她路過時,旁邊的人忽然出聲:“卡住了。”聲音低沉冷潤,很顯然感冒已經好了。


    南希看他。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腳步停頓,轉身走過去,看著小家夥滑稽的模樣,沒忍住笑,“偷吃的報應,活該。”


    橘貓覷了她一眼,十分不屑。


    還有點脾氣。


    被鄙視的人為了報複回去,稍蹲身子,手指伸到小胖球下巴底下撓了撓。


    橘貓立刻舒服地往上伸伸腦袋,結果伸到一半又痛得縮回來,怨憤地瞪她。南希輕笑,頭也不轉地對季禮道:“這家人我認識,我去看看能不能叫他們幫忙。”


    季禮一直看著她的側臉,隻應了聲,沒說話。


    南希留意了他一眼,今天這小子穿了件灰色的高領毛衣,沒有把脖子露出來,應該不會再著涼了。


    。


    公寓的一樓空間小,租金便宜,住的是一對賣早點的老夫妻。他們平時住二樓,一層算小半個店鋪和儲物間。


    聽南希說有貓被卡在了自家廚房的窗欄上,老太太“啊”一聲,趕緊跑去看。


    南希站在裏頭盯著圓滾滾的貓屁屁,再看看這釘死的鐵欄杆,皺著眉有些愁。


    而站在外頭的季禮回憶起剛剛的畫麵,忽然有了興致,學起了南希剛才的模樣,修長的手指伸到貓咪下巴那裏逗弄著,指尖觸感溫溫軟軟的,很有趣。


    胖橘貓眼睛眯起,又舒服地往上伸腦袋,然後卡住,然後更怨憤地瞪他。


    季禮唇角抿開一抹笑。


    南希往外頭瞟了一眼,感慨這小子還挺壞心眼的。之後不再看他,開始研究怎麽把這個貪吃的蠢貓弄出來。


    “要不把窗戶拆了吧。”這家的老太太平時也喜歡拿些東西喂貓貓狗狗,看小家夥被困住,難免有些心疼,用不知道哪裏的方言和自家老頭子說,“腳都踮著的,多難受,也不知道多久哩。”


    “拆了怎麽裝回去?”老頭子比較理智,左右看看,“而且這鐵欄兒也不好拆,得用鋸的,不小心割到腦袋怎麽辦?”


    思來想去,隻能試試看最傳統的法子,弄來一盆肥皂水,抹在胖球的脖子上麵。


    尊貴的橘貓殿下感覺自己脖子被什麽黏糊糊又濕噠噠的東西玷汙,一開始還不太樂意,拱著屁股表達抗議。


    南希給它順了順毛,這家夥才乖乖待著,一副大爺的模樣。


    不得不說,老招還是有用的,胖腦袋鬆動了一下,隻差最後一點就大功告成。


    事實證明,這是一隻沒良心又記仇的貓,在季禮低頭將它的腦袋往裏頭挪的時候,橘貓見剛剛欺負自己的混球湊近,趕緊趁著最後之際伸出爪子往前,“唰”地一撓。


    ……


    “別動。”


    剛剛那一貓爪沒傷到人,隻與季禮鼻尖擦過,被他側開頭避了過去,但是這一側,卻露出了他額角另外一個傷口。


    那傷口不大,可也不小,隱在細碎散著的劉海底下,還泛著尚未結痂的猩紅。


    南希坐在自家的沙發上,也沒問怎麽來的,隻將醫藥包放到一旁,用棉簽粘上消毒/藥水,一點點給他擦拭。


    破口的地方傳來的刺痛感讓人不舒服,季禮皺著眉,下意識想要往後躲,南希捏住他的下巴,強硬地讓他不許動作。


    “來我家做什麽?”撩起他額前的頭發時,柔軟的發絲拂過手心,微微地癢。南希眼底墨色一片,意味不明得開口問,“別說是碰巧路過。”


    聽著這語氣,季禮視線凝在近在咫尺的這張麵容上,眸光動了動,沒說話。


    南希鼻音調子上揚著“嗯”一聲,表達疑問。手上動作也沒停,上軟膏。


    額角冰冰涼涼的觸感很舒服,下巴上的力道卻在收緊。


    感受到威脅,季禮盯了她片刻,一偏頭,竟猛一下掙開鉗製,反手一扯,直接將她摁在了沙發上。


    錯愕間,南希眼前黑了一片,唇上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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