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疏微笑著,溫和的聲音從頭頂漫不經心地傳來。“他另外有事要做,不同我們一道。”


    少宣也有機靈的時候,又是一哆嗦,聲音發顫:“你把他怎麽了?你把他……殺了。”


    “你是敵國太子,他助你逃脫,是為通敵叛國。”秦疏也懶得編借口騙他。“當殺。”


    少宣雖想過王大夫或者討不到好,卻料不到破軍如此心狠手辣,啊了一聲,又驚又怒:“王大夫是好人,再說我這不是沒有逃跑……”


    “他相助於你,定然是為了你許他日後的好處,苟且求榮之徒罷了。”秦疏道。


    少宣確是許了王大夫不少好處,被秦疏一語道破,就訕訕的有些無話可說,但那到底是一條人命,他還做不到熟視無睹的地步。一邊心有戚戚焉,仍忍不住小聲埋怨秦疏不該亂殺人。


    “顧你自己吧。”秦疏微微一笑,抽出刀來一路戒備。向眾人喝道:“疾行。”


    四周火把通明,把一行人照得通明,若有人來犯,自然也是看得一目了然。破軍持刀,先要了少宣腦袋。他自然不管少宣是不是不太子,若留不住便殺,但對方想必不得不投鼠忌器――若少宣真是如他所說的身份。


    少宣這般仰頭看去,能好能看見破軍一個秀麗的下頷,肌膚在火光下晶瑩剔透,正是美人如玉劍如虹的模樣,然而眼神並刀光雪亮,是準備了隨時都能要人性命的架勢。


    發覺他的動作,淡淡一眼掃來,少宣低下頭去,不敢同他目光接觸,算是安分了一路。


    “遲了一步。”易縝一聲長歎。


    轉角處掛著牛皮風燈,照著城門樓上走動的守城兵士,因為破軍突如其來的命令,正來回梭巡。待有人要硬闖,隻管強弩伺侯。


    易縝藏在暗處,遠遠見了,也不願去強拂其纓。


    “侯爺,那位表少爺,不能不顧。”身旁一名親信悄聲提點。“日後陛下那兒……追問起來,不好說話。”


    易縝默然不語,過得片刻,眉鋒稍稍皺起,顯是有幾分不快。


    燕淄侯一路追著破軍而來,誰想半途得了急信,隻得舍了破軍去尋少宣下落。誰想他倒好,不偏不依撞破軍手裏。而且看這情形,或許已叫破軍知曉身份。


    他行蹤輕便隱密,此次來澤國便宜行事,總數也不過百餘人,為尋少宣,人手更分散出去,此時聚集起來的,也不過十數人,縱然人人都能以一當十,但拿這點人拿去攻城?莫要癡人說夢。


    就算天明能夠集齊人手,到時天光大亮,四野避無可避,易縝還舍不得拿他這些心腹手下去填城下溝壑。


    正思量間,探子來報,城南城東各有幾撥不知身份之人明火持仗,光明正大奔豐陽而去。


    易縝念頭一轉,仍是一歎。這數者虛實不知,不論少宣是仍在城中還是在任一行人當中,總是命懸人手,都叫自己輕舉妄動不得。何況豐陽兵馬素聞強悍,


    易縝見攔也攔不住,索性一擺手:“放他們去豐陽。”


    有燕淄侯這句話,破軍一行人一路太平到達豐陽不提。


    少宣向來嬌養,如此連夜奔波更是前所未有,早癱成一堆軟泥的樣子。這人也當真大大咧咧,絲毫不覺自己已是命懸人手。無憂無慮倒頭就睡。


    這一覺不知時辰,正好夢酣時,被人一把揪起來。


    少宣著惱,待要罵幾句,看清揪他之人正是秦疏,又把話吞了回去。


    秦疏臉上平淡,沒了一貫笑意。一手把他拖到身旁,朝左右道:“既如此,我帶他回京麵聖就是,如何處置,自有聖上裁決。”


    “又要走?”少宣頓時不滿,這才看清秦疏身後還跟進幾個人來,似乎是清早見過的豐陽本地官員。秦疏的話正是對這幾人說的。


    在幾人中府尹最為年長,地位也是最高,聽見這話也是急了:“北晉便者話裏說得明白,北晉太子在澤國走失,隻要太子平安無事的找回,願兩國永與為好……”話是壓著聲音說的,說到少宣時,討好的朝他躬身微笑。


    少宣不明就裏,別人對他笑他也就傻傻的回個笑臉。


    “我們遇上這人不過兩日間的工夫,北晉就能派人討要,必然是早就潛伏我朝,若說北晉別無他想,能做到兩國交好,誰信?”秦疏冷道。“大人定要交出此人,恕在下不能從命,若是萬不得已,隻好讓大人拿這人屍首,去同北晉交代。”說話間,從袖中滑出一柄短刃架在少宣脖子上。


    幾人臉上變色,府尹厲聲喝道:“住手。”


    秦疏轉眼看他,神色冷淡不為所動。


    “你若當真殺了他,激怒北晉,到時引起兩國戰端,你可擔得起這個罪則。”府尹低聲道,知道破軍身分,估摸著自己這幾個人就是一同阻攔,隻怕破軍也能輕鬆要了此人性命。於是不敢搶上前來。


    少宣捉著破軍袖子,瞅著那刀刃雪亮,也不敢亂動,隻可憐兮兮道:“做什麽又要殺我?”


    破軍隻是作勢,不到萬不得已,也斷然不會此時就殺他,少宣睡時,他同府尹商議此事,已是爭執不下的結果,這時也不同少宣解釋,臉上不動聲色的,扣著他的手卻重重一捏,少宣頓時不敢多嘴。


    秦疏目光朝幾人身上一掃,口氣略緩:“所以說,此事還需由聖上親自裁決。那使者不去麵聖,卻來豐陽要人,也是不明不白,有什麽話,還請讓他親自同陛下稟明。”


    他扣著少宣,要住外走,眾人想攔又不敢,隻得眼睜睜看著他走出去。


    府尹著急之下,揚聲道:“無論如何,使君要帶北晉太子前去桐安城,此事定然是要同北晉來人交代的……”言下之意,捉著北晉太子不放,隻是破軍一人主張,幾人摘得幹幹淨淨。


    秦疏見一幹人被區區一名北晉使者一嚇,便半分骨氣全無。心中微懣,並不答話。然而抬手將眾人口中的北晉太子一推:“還不走?”


    馬還是來時的那一匹,白日已經將糧草喂足。少宣左右看了一眼,驚訝道:“隻有我們兩人?”


    秦疏此時已經平靜下來,點頭嗯了一聲。


    “就我們自己走,再遇到山賊怎麽辦?”少宣登時小聲嘀咕。“我說,你還不如把我交出去好些……”


    “有我在,你怕什麽山賊?”破軍翻身上馬,又俯身下來拉他。“若你怕再落到山賊手裏,或是有人打你主意,而我又護不住你之時,我定然先一刀把你殺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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